等江肆慢条斯理地哑着笑和他交代完送货地点和拿衣服的任务,临挂电话之际,沈鹏宇终于还是没忍住,嘴贱了一句:“肆哥,您这是在哪儿没收住,和哪个小姑娘擦枪走火了?”
“——”
江肆难得有被噎住的时候。
回过神,他气笑得咬了下唇角:“你说什么。”
“这不能怪我,让我拿一整套衣服也就算了,”沈鹏宇无辜,“你是没听见你刚刚说话那语气还有笑,骚得跟那什么似的,我都想给你录下来去小立本应征牛郎,绝对能靠一套录音一张照片就击穿所有面试,直通录取。”
“…滚。”
电话挂断。
宋晚栀亲眼看着江肆有点戾气地把手机扔到旁边了。
停了几秒,那人拽过外套,摸出烟盒和火机,随手磕出一根细长的香烟来。江肆刚将烟衔进唇间,还没点上,一抬眼就看见宋晚栀站在一两米外,轻轻蹙着细白的眉心,不太赞同地望着他。
江肆薄唇一扯,咬着烟笑了,他懒洋洋靠到石台上:“有意见么,小朋友?”
“…抽烟不好。”宋晚栀忍了好几秒,还是小声说了。
“你这是在,”江肆一停,略微挑眉,“管教我?”
宋晚栀抿唇不语了。
见小朋友好不容易探出来的“触角”又有要往回缩的迹象,江肆低叹了声,将唇间香烟拿了,捏进掌心:“行,听好学生的,不抽了。”
宋晚栀眼神松了松。
只是在余光扫到被江肆扔在一旁的手机后,她又迟疑了下,有点不安地问:“你朋友答应给你送衣服了吗?”
“嗯,”江肆瞥见女孩仍皱着不太信的神情,不禁哑然,“在你眼里,我人缘这么差吗?”
“不是,就是看你刚刚接完电话,有点生气。”
江肆侧开脸,轻嗤了声:“那是因为沈胖说让我去应征牛郎——”
说完江肆才觉着有些不妥,他想玩笑带过,却回头就撞见女孩听得茫然的神情。
“牛郎?”宋晚栀甚至还轻声确认了一遍,“和织女,每年七夕才能见面的那个凡人吗?”
“……”
江肆停了两秒,黑眸一晃,他侧开脸哑声笑了:“是,就那个。”
“?”
宋晚栀直觉有什么不对,可惜没等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江肆那边就转回来了,他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抬起,朝她勾了勾。
宋晚栀沉默两秒,挪过去。
等女孩来到面前,江肆将手边拿出了杂物的外套一甩,勾着小姑娘转过半圈,把外套系在了她腰上。
长袖一扎,黑夹克裹出纤细腰身,垂下来的衣摆被修长指节随手整理了几下,就盖过了长裤上之前扑蹭在花坛里弄得脏兮兮的黑一块土一块的白色布料。
宋晚栀低头看着,有点懵。
“行了,”江肆垂回手臂,懒撩起眼,“回去吧,我自己等人就行。”
宋晚栀望着他自己一身湿透的白衣长裤,怔滞:“可是你……”
“沈鹏宇很快就到,不用担心我。”
“…哦。”
宋晚栀应着声,却还是不放心,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肆身后的池塘。
这个悄然的眼神被江肆捉到了,他撑起膝,搭着半卷起湿袖的手臂横起个散漫的笑:“怕你一走,我又跳池塘?”
“!”宋晚栀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否认,“没有。”
“撒谎。”江肆嗤了声,转开,“放心吧,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
宋晚栀有点不确信:“真的?”
“嗯。”
女孩茶色眼瞳和少年漆黑眸子对视数秒。
在江肆几乎就要撑不住,想低咳转开时,女孩的眼角忽然一弯,没有黑框眼镜的遮藏,这一笑明婉嫣然,比潋滟的晴湖春水更动人。
“我就知道,一定是玩笑。”
“……”
江肆望得一怔。
宋晚栀被江肆那更奇怪了的眼神弄得莫名脸红,她慌乱地敛去笑,拎紧背包和手里湿淋淋的还滴着水的语文书,就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走了。
江肆的眼神在女孩离开的方向停了许久。
既然现在就信了,那为什么刚刚他说自己是杀人犯的时候,她却不信了。
明明吓得要死,为什么不信。
明明看出他不是玩笑,为什么要握他那么紧。
江肆低下下颌,湿漉的黑发贴着他鬓角,一滴久蓄的水珠像眼泪似的划下来,滴到被他藏起的那只手腕上。
手腕上压着通红的、纤细的指痕。
江肆又想起女孩望水里的他的那个眼神。他都不知道,纤细得仿佛弱不禁风的少女身体里怎么会有那样的,仿佛死也不会松开的力量。
他更不知道了,最后拉住他的到底是那只手,还是她死死咬着唇坚定望他的那个眼神。
他从未得到过的,绝不动摇的信任。
“宋,晚,栀。”
凉薄的秋风里,少年在令人栗然的寒冷里后仰起头。
望着碧白的长空,他却笑了。
“栀子。”
·
宋晚栀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整个周六晚上和周日的白天。
在惯例的江肆总会出现在楼下篮球场的周日下午,某人并没有出现,去看热闹的班里女生们失望而归,纷纷猜测议论着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背景音下,默写公式的宋晚栀都没了心思。连错几次后,她干脆皱着眉放下笔,然后迟疑地从旁边挂着的书包里取出一只不大的纸袋——里面装着宋晚栀今早走之前,鬼使神差地翻出来的感冒药。
昨天的秋风很凉,江肆又是从头到脚湿透了水,再好的身体素质恐怕在那样的环境下吹半小时凉风,也足够感冒了。
今天没出来打篮球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宋晚栀坐在位置上纠结数秒,终于还是仰头。
教室前方挂着的钟表上,距离今天下午这个45分钟的课间操还有将近半小时的剩余时间,足够她去高三A栋一趟,再回来了。
打定主意的宋晚栀就没再纠结,攥紧了纸袋,起身离开座位。
……
高三A栋对于现在还只有高一的宋晚栀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栋完全陌生的楼了。
在楼内艰难绕行之后,她终于找到了高三(一)班的位置。和她想象中的完全安静不同,一班作为校内众所周知的预科精英班,课间的走廊上一点没少见唠嗑放风甚至是玩笑打闹的学生。
宋晚栀迟疑地停在(一)班的教室后门,往教室里探出视线。
旁边两个一眼很难分得出是在撕打还是在热烈拥抱的男生被她拽走了注意力,其中一个锁着另一个的喉还不忘搭话:“同学,找我们肆哥啊?”
宋晚栀一怔,回眸,不安地点了点头。
两个男生笑起来,连旁边走廊上聊天的学生也纷纷跟过来视线。
宋晚栀攥紧了纸袋。
搭话的那个男生乐了:“是高一的小学妹,所以不懂规矩吧。我们肆哥最不喜欢妹子来教室堵他了,别说这会儿他不在教室,就算在,那也是叫不出来的。”
“没错,”被锁喉的那个揉着脖子,“而且小学妹,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们肆哥不喜欢你这号的,裴校花你知道吗?他前女友,就是那种长得特漂亮的大牡丹花的类型,那才是他比较看得入眼的——”
“啪。”
说话的男生被人拍了下后脑勺。
“卧槽,谁他妈打老子——”
男生扭头,没说完的话在对上那双情绪倦懒的漆黑眸子时戛然一止。
江肆刚回来,正插着兜停下,桃花眼懒洋洋耷着:“又跟谁编排我。”
“哎我冤啊肆哥,是有小学妹找你,我这不是替你赶人嘛。”
“找我?不在。”
江肆眼皮没抬,就要从后门进去。
然后他就停下了。
准确说,是被一阵清涩又凉淡的茶花香勾停的。
“……”
江肆眼皮一跳。
一两秒后,他朝身侧抬眸。
攥着纸袋的女孩正迟疑地望着他,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熠熠的微光曳进漆黑的眼底。
江肆忽地笑了:“这是哪来的哑巴小朋友,不会喊学长么?”
“——”
走廊里其他人一寂。
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停了交谈或动作,震惊地扭回来。
宋晚栀憋了好几秒,才在那人欺负又促狭的眼神下,艰难憋出了声细如蚊蚋的“学长好”。
然后她就把手里的纸袋往他身前一抵。
江肆接了,也不打开自己看,就勾着桃花眼笑得蛊人地盯着小姑娘:“这什么。”
“感冒药,”宋晚栀停顿了下,小声补充,“是西药,风寒感冒和风热感冒都可以吃。”
江肆挑眉:“这么贴心?”
宋晚栀再次被憋住。
走廊不知道怎么就安静下来。被那么多陌生人眼神诡异表情更诡异地看着,宋晚栀实在坚持不了太久,习惯性地朝江肆浅鞠了下身,就准备转身走了。
可惜没成功。
宋晚栀还没能完全直起身,就被江肆非常顺势且自然地摸了摸头:“等我一会儿。”
“?”
宋晚栀懵抬起头。
而江肆已经抬起长腿进教室了,剩下的只有满走廊的诡异八卦好奇得快要把她扒光了的目光们。
尤其是最前面那两个男生。
搭话的已经要眼冒精光了:“小学妹,你和我们肆哥什么关——”
“别骚扰她。”
懒懒散散却极具威胁感的嗓音从教室里面荡了回来。
众人顿时哑了火。
于是静默的眼神更加是一个比一个幽怨。
好在没用半分钟,江肆就出来了,这次手里少了纸袋,多了本……
语文书。
宋晚栀懵然望着那本递到她眼前的高一语文必修二。
也就是她昨天掉进池塘里、现在正躺在高一(六)班教室窗台边蔫嗒嗒地吹风的那本教科书的同类。
江肆:“不要?不要我可就扔了。”
宋晚栀本能接过。
书从外观看完全是一本新书。
仿佛刚刚才拆封。
如果不是宋晚栀翻开第一页,看见正中间龙飞凤舞的签名——
江肆。
除此之外,扉页上别无痕迹,连班级都没有。
就是一副明晃晃的“只要你能见得到这个名字就一定知道是谁去哪儿找”的嚣张态度。
宋晚栀对着那两个手签字沉默了。
它诱惑太大,以至于原本想好的一切拒绝台词全都舍不得说出口了。
于是,安静数秒后。
宋晚栀把它抱进怀里:“谢谢,那我走了。”
“?”
江肆原本以为好学生小朋友怎么也得跟自己推辞几句,没想到二话都不给他留下,就准备直接走人了。
动作快于脑子,他抬手把宋晚栀怀里的书又抽了回去。
宋晚栀一顿,回身:“?”
安静的走廊里,众人诡异的目光下。
江肆停了几秒。
“书太沉了,别压着你。”江肆拿着那薄薄一本的语文书,从容淡定,“我帮你搬回去。”


第66章 高中篇(Ⅳ)
高中篇:仲夏夜之梦(Ⅳ)
宋晚栀原本是想拒绝的。
可江肆话声毫无遮掩, 惹得他身后高三(一)班门外走廊上的学生们全都往这边看。尤其是听见最后一句,站在江肆身后那个之前被锁喉的男生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了。
如果她在此时公然拒绝,那已经可以想见明天、不, 今天傍晚, 学校里关于江肆被女生拒绝的流言大概就会传得甚嚣尘上。
到那时候, 一定不缺火上浇油幸灾乐祸的人。
宋晚栀想想都觉得头疼,于是将出口的婉拒咽回去,她望了江肆一眼,算作默认地轻轻点头, 然后才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江肆再次意外。他若有所思地侧了侧身,视线接上身后那些或明或暗望过来的目光。
一两秒后, 江肆恍然了什么。他低回头,轻嗤了声笑, 抬起长腿就朝安安静静走远的宋晚栀的背影跟了上去。
“你对谁都这么心软么,小朋友。”
“……”
宋晚栀听见那个低低懒懒的嗓音勾着点笑意从身后跟了上来。但并未越过,他就慢悠悠地插着口袋, 委屈着那双长腿,衔在她身旁二三十公分的距离上。
当然不是的。
宋晚栀垂眼望着那道被过窗的阳光斜斜投在她脚尖前的,随着步伐轻轻晃着的长影,在心里无声回答了他。
等拐进楼梯口,下了几级,到了中转的休息平台。
上下两折楼梯的近处都没什么学生停留,宋晚栀这才停下来, 她转回身,迟疑地看了眼江肆插着口袋顺手夹着的语文书:“谢谢你送它到这里。剩下的路我自己拿回去就好。”
江肆闻言, 侧靠着墙壁低头睨着她笑:“你不会真觉着, 我是专门来送这本书的吧?”
宋晚栀噎了两秒, 心虚地低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那天看了高一的年级大榜,你排第六,”江肆语气散漫得像随口一提,等宋晚栀不解地看回来,他才挑回重点,“年级第六的小朋友,就别跟我装傻了。”
宋晚栀:“……”
宋晚栀很想跟他说清楚,学习成绩和感性感知是没有正比关系的,但又觉着这样就会暴露自己其实听懂了只是在装傻的事情。
就在宋晚栀纠结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头顶劈下——
“江肆!你是不是又在扰乱校园风气!”
从上一折楼梯传下的声音吓得宋晚栀一惊,仰眸望去。
就见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林盛海撸着袖子从上一折楼梯的她的视线盲区里,怒气冲冲地下来了。待停到两人站着的休息平台上,林盛海刚要发火,就看见了江肆身后的小姑娘。
即便是周末小休,不需要穿校服的日子,女孩还是在宽松的长衣长裤外面乖乖巧巧地套了一件校服外套,长方形的小校牌也别得方方正正的,更不用说干净利落的马尾发,规规矩矩的黑框眼镜。
除了遮在镜框下仰起的巴掌脸仔细看是格外白净外,面前的女孩从头到脚都写着平平无奇好学生。
“老师好。”
女孩安静地朝他鞠了个躬。
噢。
还是个见了老师问好鞠躬一样不落的好学生。
在江肆身边看见这样的学生,林盛海一时感动得不轻还有点不真实。没出口的指责更变得艰难,“早恋”这种言论安在面前这个小姑娘身上,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无情且无理的诽谤。
若说宋晚栀还因为不了解林盛海,而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怒发冲冠的老师在下来以后就突然哑了火,那江肆就再清楚不过了。
林盛海执教多年,带优秀毕业生无数,最打心眼喜欢的学生始终只有一类:朴素听话遵规守纪的好学生。
以前,江肆喜欢把这类人概括为“书呆子们”。
现在换了,是“书呆子们,和小朋友”。
江肆被自己一掠而过的念头弄得哑然失笑。
他低头轻咳了声,压住笑意:“您冤枉我没关系,冤枉学妹就不合适了。我们什么时候扰乱校园风气了?”
林盛海从宋晚栀身上挪开眼,气势不自觉放轻了几分,只皱着眉问:“那这快上课的时间,你们两个不回教室,在这站着干什么?”
江肆眼神一动,脑海里像书页翻开那天一瞥而过的年级大榜,话声已经再淡定不过地从薄唇间轻碰出来:“高一六班的刘琦宏老师让我过去帮他带一节数学自习辅导,帮学弟学妹们答疑解惑。”
宋晚栀听得一懵:“…?”
林盛海也愣了下,狐疑:“你自己都待不住教室,还会答应这种要求?”
林盛海只带高三毕业班的精英班已经好几年了,对高一的教学制度和情况完全不了解,所以他不怀疑江肆说的事情,只不信江肆会理这件事。
“开学不久,老师您还不了解我,”江肆抬手,随意地替林盛海掸掉了领口的粉笔灰,那双桃花眼笑得半勾半翘,“我一直是一个非常乐意帮助学弟学妹们学习进步的好学长。”
林盛海:“…………”
他觉得高三开学两个月来,一班就没断过的个人检讨通知已经让他对江肆再了解不过了。
但准确来说,开学俩月他见这个年级第一“好”学生加起来也没几面,说不够了解倒也不为过。
“要是没其他事,我就过去高一那边了。”江肆侧过身,淡定地拎着还呆懵状态的小朋友走人。
宋晚栀下了几级台阶,才想起来一边被拎着一边艰难转身问候了句“老师再见”,然后才继续被拎下楼梯了。
林盛海最后一句质疑也就这么堵了回来。
原地站了几秒,他讪讪地哼了声:“这个刘老师,也是够放心。”说完,他就背着手上楼了。
楼下。
宋晚栀微绷着脸:“你怎么知道我们班主任的名字,还有最后一大节是数学自习?”
“那天去看你的年级大榜,扫到过。”江肆随口道。
宋晚栀沉默下来。
江肆懒洋洋地笑了声:“有话就说,别憋着,小心压得长不高。”
宋晚栀于是迟疑着开口:“你背书的时候也可以这样过目不忘吗?”
“?”
江肆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娘憋着没出来的是这么一句话,尤其那个带着点羡慕的眼神,更是让他好笑的同时还有种无力感。
“你们好学生的关注点都这么奇怪么,”江肆低着眼睨她,“你现在更应该担心,在林老头那儿你已经成了我的潜在共犯了。”
“什么共犯?”宋晚栀一怔。
“数学自习辅导。”
宋晚栀梗了下,小声:“我又没有配合你说谎。”
“可你也没拆穿我,”江肆哑然莞尔,“包庇就是犯罪。”
宋晚栀:“我是,没来得及拆穿。”
“晚了,”江肆懒洋洋地抬手,轻搭了下女孩的肩,顺势摸头,低身压声地“威胁”,“万一曝光了,我会把你作为共犯一起交待出来的。”
宋晚栀:“……”
江肆在林盛海那边已经“留了档”,宋晚栀这会想让他回去也没办法了,只能任江肆跟着。
她走路是要比普通人慢一点的,尤其江肆那样的身高腿长,更该比多数人委屈,可他一路跟在她身后,没一次超过她半点。宋晚栀一低头就能看见他长长的影儿在她身旁被太阳摇得晃啊晃,时而远,时而近,可总是在那里,每一次她都能看到。
宋晚栀没来由地觉着心安极了,第一次希望一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走很久很久她都不会觉得远。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使然,到高一教学楼外时,果真已经是下午的课间操就要结束的时候了。
楼下基本没剩学生,仅有的几个正在飞快地往教学楼里面跑,其中有人注意到江肆,还一边跑一边戳着同伴让回头看。
江肆习以为常,眼神也没旁落一下,就去盯身旁的小姑娘:“你们班在几楼?”
宋晚栀迟疑了下:“一楼,最里面。”
“啊。”江肆意味不明。
宋晚栀:“?”
“如果是二楼以上,”江肆不知道是遗憾还是笑着的,“那学长可以再发挥一下帮助学妹的精神,背你上楼的。”
宋晚栀:“!”
换旁人来说,宋晚栀大概都会觉得对方是在刻意冒犯了。
但江肆说来似乎不一样,他没让她觉到半点冒犯,只有像之前一模一样也或者变本加厉了的“欺负”。
宋晚栀忍着恼意偷偷睖了他一眼,稍微加快步伐,走进教学楼里。
高一(六)班在一楼长廊最尽头的位置,宋晚栀和江肆几乎恰巧踩着最后一节大自习的铃声开端,踏到了教室后门外。
宋晚栀从江肆那里接过他的语文书,捏着书脊迟疑是不是应该给“学长”礼节性地道个别再走。不知道是她把想法表露得太明显,还是江肆对她的情绪最敏感,不等宋晚栀压下薄肩,江肆已经先一步撑着她身后墙面低了低腰。
“你要是再敢跟我鞠躬,”江肆微眯起眼,颧骨轻动,“我就抱你进教室。”
“——!”
白栀子被一阵风吹红了瓣,扭头就抱着语文书“跑”进教室了。
那背影,像是生怕晚一步,就要被某人说话算话付诸实践。
江肆盯着门内,神色遗憾又懒散地慢慢直回身。
宋晚栀趴在课桌上,过去可能几十秒也可能几分钟,才觉着自己的心跳跟着呼吸一起慢慢平复下来。
坐她同桌的是个话也很少的女生,只疑惑地看她,后桌两个男生中却有个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学委竟然也有上课差点迟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
宋晚栀只当没听到。
她将扣在桌面上的语文书慢慢翻过来,迟疑了一两秒,还是没受住诱惑,手指就悄然掀开书皮。
在那个“肆”字露出一半时。
同桌女生小声提醒:“这节是数学自习。”
“——”
唰。
书页又心虚地扣了回去。
宋晚栀微微红了脸,小声道谢,然后就把语文书小心扶起,准备放回书立中间。
也是在她直身抬眼这一秒,教室前门被人懒懒叩了两声。
“笃,笃。”
压着全班懵然抬起的视线,穿着夹克耷着碎发的少年迈开修长的腿,从前门走了进来。
在所有人震惊而茫然的目光里,只有宋晚栀一个是近乎惊恐的眼神。
他怎么真……
“数学自习答疑,自助型,有任何不会的问题都可以问我,”江肆从容淡定地停在讲桌旁,从黑发下懒撩起眼,“自我介绍一下,高三(一)班,江肆,你们的两小时时效性答疑老师。”
“!!”
教室差点炸窝之前,被讲台上的“江老师”轻抵了下唇示意噤声。
放下手后他像是随便选了一张桌,视线落到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女孩身上,长腿一起松散地架停在她桌旁,屈起的指节轻叩了叩:“小朋友,数学书借我用一下。”
“……”
女孩细白的指节轻颤着把书递给他。
江肆接过时,桃花眼眼尾微微一耷,并不明显地笑了。他不是很确定,小朋友的手抖到底是被他吓得,还是被他气得。
其后整整大半节数学自习,宋晚栀都仿佛是在怀抱着一个不定时炸.弹过的。
起初还只是个别大胆的学生抱着课本卷子或者错题集上去找江肆答疑,后面大家胆子都大起来了,干脆群哄让江肆讲起了他们刚考完不久但还没讲完的后半张月考卷子。
江肆的讲解思路深入浅出,也没什么架子,学生们的好学热情都被新鲜劲调动得高涨,即便是“你们的数学基础比我上幼儿园时候搭的积木还松散”这种玩笑也能不在意地照盘全收。等“江老师”过完半张卷子,若有所思地往第一排某张桌上瞥了眼后,他索性阖上手里课本,拉下整面新黑板。
“高一数学必修的框架我搭一遍,你们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有不懂的随时问,实在不懂,”江肆朝台下勾了个淡定的笑,“就不要勉强我们双方了。”
“——”
在班里部分学生已经起了“要不我们干脆换个数学老师吧”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的时候,终于,宋晚栀一直忧心着的那点“火苗”,还是朝他们班的“导.火.索”走来了。
走廊外。
例行进行自习巡查的教导主任循声而来,远远确定了一下教室门牌,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直接拧着眉转身朝楼上的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不一会儿,刘琦宏擦着汗跟在教导主任身后下来了:“不能啊詹主任,我们班教数学的王老师今天不在学校,中午我还跟他打过招呼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