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肆被宋晚栀堵了绝大多数的话茬。
停了几秒,他只好沉默地按捺下来,等她继续说下去。
宋晚栀:“也因为我自己的一点心理问题,那天心理咨询师告诉了我一句话——我朝着我的目标,努力让自己成长,变成更好的自己,这很好。但做这件事的同时,我们必须学会,只有不完美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宋晚栀这次终于转回来,对上江肆。
她刻意绷得严肃的语气放得轻软,像平常一样了,她认真地看着他。
“江肆,你不是完美的,你理所应当有人性的弱点和缺点,所以你不能用完美的标准来苛求和惩罚自己——江眠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一场意外。你或许自认为对他有情感反馈上的亏欠,但也绝没有生死上的亏欠。而即便是前者,你这些年对自己的‘拷问’和折磨,也早该偿清了。”
江肆靠在纸箱前,沉默几秒后,他拿下烟,低头笑了:“可如果…那不是意外呢。”
“什么。”宋晚栀皱眉。
江肆抬眼:“我说过了,栀子,我自己都记不清,你也不要对我的底线有什么期望。或许于天霈说的是对的,那天下午只有我们两个人,谁能保证我没有做什么?”江肆咬着烟头,哑然地轻笑起来,“我自己都保证不了。”
“你胡说!”宋晚栀咬紧细牙,难得凶狠地反驳他,“于天霈他就是在诛心,不需要任何证据,就靠几句话就想在人心底轻而易举地埋下怀疑的种子,他——”
“没人信我。”
猝然的哑笑,打断了栀子。
宋晚栀怔住了,她一个惊栗从生气里回神。
她恍惚听懂了这句像哭的笑,却又本能想听不懂。
而江肆仰靠到纸箱上,下颌微抬,喉结轻滚。
他漆黑的长睫下,那双眸子里分明熠熠着某种只敢在昏黑里露出的水光。
他望着她笑:“没有一个人,真的信过我。栀子。”
“——”
诛心之所以诛心,就是因为毫无证据的揣测轻易就能出口,却足够让所有至亲至近的人,心底迸出一根细小的芽儿。
他们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怀疑过你,但他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们是你的亲人,你最好的朋友,他们即便怀疑也维护你,你还能苛求他们什么呢。
你不能了。
江肆他不是最开始就否认自己的。
是他在他至亲至近的人不经意的一句句询问里,一遍又一遍拷问过自己。
一个问题问太多遍,那再明确的答案也会变得模糊。
“——”
宋晚栀的心口紧紧地缩了一下,然后它抽搐着疼起来。
眼泪掉得飞快,忍都来不及,泪珠子簌簌砸到地上。
宋晚栀向前扑进江肆怀里,她把这个肩膀宽厚但曾经只是个在铺天盖地的怀疑里颤栗的孩子的人,用力地抱进张开的胳膊间。
她环着他肩颈,抱得很紧:“你又…胡说八道了,江肆。”
江肆在宋晚栀的拥抱下,僵了很久才慢慢放松下来,他低阖着眼,轻轻靠撑上女孩柔软单薄的肩。
女孩颤着声音:“谁说,没人真的信过你。……我信啊。”
江肆低阖着眼,笑:“骗人。”
“这次不会骗你,”宋晚栀哭湿了他颈后的荆棘花纹,“从你在那个水库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你。”
“——”
江肆搭在膝上的指间夹着的香烟跌了下去。
半晌,他怔回眸:“什么。”
“……”
沉默的昏暗里,女孩微微退回身去。
她盯着他的眼睛里湿漉漉地浸着雾气,白里沁着红的眼尾在沾着泪的时候轻轻勾翘起来,像栀子花瓣那样柔软的唇绽开了真正的浅浅的笑。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她轻着声音,“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是不完美但最好的阿肆。”
“…………”
江肆的眼神终于在某一刻被拽回现实。
他低低地阖下眼,笑了起来。
宋晚栀微微一怔:“你笑什么,”她又轻蹙眉,“你怎么又笑了。”
江肆后靠到纸箱上,声音低低哑哑的:“我偏要笑,你能拿我怎么办。”
大约是昏暗作胆,大约是情绪冲头。
在宋晚栀的理智回来时,她已经向前俯身,轻轻亲到他唇上。
“!”
也就一秒。
女孩一下子就醒过神,缩了回去。她眼神惊恐又茫然地看着他,大概是“我怎么了我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的心理反应。
无辜,干净,特别好欺负。
江肆眼帘一扫,低低阖下:“烟掉了。”
“?”宋晚栀空白着脑瓜,下意识低头去看他膝下,“我帮你捡……”
“只能拿你抵了。”
“——”
宋晚栀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觉得后腰一紧,然后忽然就天旋地转。
她的背抵上冰凉的地面。
昏暗里,从正上方俯向她的眸子漆黑微熠。
“宋晚栀,”在那个可怕的吻吞没她以前,她犹记得那人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这样说,“求求我,别到最后。”
“——?”


第46章
那天校会储物室发生的事,宋晚栀过去好几天都没敢回忆。
对于安静规矩且生长环境过分干净的栀子来说,那实在不吝于某种意义上的“噩梦”,是想起来都会让她面红耳赤羞耻到想原地挖一条缝把自己缩进去的程度。
于是在她原本的坦诚计划里顺理成章的末尾“表白”,再次夭折。
这次依然是江肆自己的锅。
作为过于放浪的代价,江肆重新享受回了学期最初、栀子同学见到他就会立刻躲开视线的待遇。
而对于宋晚栀来说,还有一件比这更让她烦心,甚至足够称得上恶心了的事情——
于天霈的“纠缠”。
周六,早上8:40,女生宿舍楼下。
一辆流线型亮蓝跑车大喇喇地停在楼前,驾驶座的车门前站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一身夸张的条纹休闲西装,脸上还扣了只对这深秋季节的阳光颇具嘲讽效果的大墨镜。
而比他这派头还要醒目的,大概就是他怀里抱着的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了。
目测有上百朵,回头率也拉到了百分之百。
进出寝室楼的女生们都在议论玩笑这是谁家男朋友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接女朋友,“富二代”“豪车”之类的词汇穿插出现。
而在女生们路过的拐角后,站着不动的宋晚栀边听边蹙紧眉。
事实上,如果不是楼外的“拦路虎”,十分钟前她就不会在楼门口一个紧急刹车,把一同去吃早餐的王意萱和康婕拽了回来——邢舒昨晚游戏又半通宵了,此时还在床上横着。
“栀栀,你确定外面那个就是这两周一直追着你的那个人吗?”王意萱趴在拐角处,探着脑袋往外,问。
“嗯,是他。”
“阵仗摆得好大哦,”王意萱落回脚跟,“被这样的富二代追,其实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嘛。”
康婕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闻言妩媚一笑:“二萱,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呀?”
王意萱被康婕的语气刺激得一哆嗦,立刻投降:“好好好,我说错了,对这种厚颜无耻死缠烂打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烂泥巴!我们就得同仇敌忾!抵御他!”
康婕这才转回:“不过这个于天霈这次还真是够能坚持的,都快两周了还没放弃,按他以前速度早该没耐心了才对。”
“唔?”王意萱转头。
宋晚栀也听出什么:“康姐,你认识他吗?”
“就你前几天提到他名字以后,我听着耳熟,就找家里人问了问,”康姐抱臂靠上墙,“他家之前算是我跟你说过的江肆那个圈子的吧,但是近十年没落不少,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不是一般的富二代比得起的。”
王意萱听八卦最兴奋:“啊,这样说还是个高富帅吗?”
“辱高富帅了,他这种人如果算高富帅,那你的前梦中情人江肆学长算什么?”
“哎呀栀栀还在呢你不要这样揭我黑历史,”王意萱捧着脸假作害羞,然后又立刻纠正,“江肆学长当然不能算高富帅,是这种大众词汇太辱没他了。”
康婕忍俊不禁:“啧啧,你还是个肆吹,栀栀,你以后可让你家哥哥离她远点才行,省得花痴嘴脸败露,丢你和咱们寝室的人。”
王意萱:“哼!”
康婕打趣了王意萱几句,又把话题拽回宋晚栀面前:“这个于天霈是圈子里玩得最滥的那种,他身边女人几乎每周不重样,常年出入各种夜店酒吧娱乐场所。几年前被他家长辈扔出国镀金去了,最近才回国不久,不知道为什么一头就扎来了我们学校。”
“……”
康婕话到末尾,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宋晚栀。
宋晚栀有点心虚。康婕为她尽心尽力查了这些,但她却没把于天霈追来S大的原因透露半点;只是这件事毕竟牵扯到江肆的心结,她不能也不想贸然向任何无关人提起。
王意萱自然是察觉不到这种暗流涌动的,听完康婕的话她就一拍手掌,兴奋道:“很明显,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对我们栀栀一见钟情,然后就追来学校了!”
康婕:“嗤,把你的恋爱脑收一收,亏还没吃够是不是?跟这种人谈情,他能给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王意萱委屈地垮下脸。
康婕又看了眼楼外,头疼地点了点额角:“这还真是贴狗皮膏药,你不出他不走,他不会准备蹲你一天吧?”
宋晚栀更头疼:“不然还是你们先去吃早饭?”
“早餐好说,我们给你带回来也行。但你今天校会那边不是还有事吗,也不能一直不出去,”康婕拿着手机晃了晃,“不如,我打电话给保卫室,让他们把人‘请’出去?”
宋晚栀轻叹:“我上周就问过保卫处了。那边说,只要没对一定数量的学生的正常生活造成困扰、没有出现有可能造成伤害的过激行为倾向,那他们也不好直接把人带走。”
“也是……”
“有办法啊,”王意萱突然从旁边探出脑袋,“找江肆嘛!”
“——”
康婕眼疾手快,一把把王意萱捂住嘴拖到身前。
几秒后,旁边的楼梯口走出并排的几个女生,从她们眼皮子前过去了。
康婕松开手:“就你咋呼。”
“喔,我这不是忘了,栀栀和江天草还没明面嘛,”王意萱理亏地小声,“不过栀栀你也是,太能打我的脸了,学期初我还说,有哪个女生跟江肆表白成功会不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才两三个月,你就用事实行动向我证明了真的有——你说你都把人收得妥妥帖帖了,竟然还能一直压着不漏半点,佩服。”
宋晚栀无奈:“这时候就别翻旧账了?”
王意萱:“所以你有跟江肆学长提过这个于什么在纠缠你吗?”
“…没有。”
“啊?真没提?我说呢,怎么一两周了都没等到江天草那边有什么动静,原来是不知道,”王意萱说,“不过你为什么不提啊?把江肆往这个于什么面前一带,他肯定就知难而退了嘛。”
“江肆最近在实验室和校会两边的事情都很多,我不想那这件事烦他,而且……”
宋晚栀沉默几秒,还是模糊掉重要信息开口了:“而且于天霈纠缠我的原因就是和江肆有关,我不想让江肆再卷进来,那样只会让这个人称心。”
王意萱听得一脸震惊。
康婕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挑了挑眉:“但是栀栀,你有没有想过,江肆之前不知道,多少是因为他特别忙而于天霈最多就是电话短信和拿到课表跑去教室外纠缠你——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
宋晚栀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康婕索性点明:“我敢保证,论坛里这会儿肯定已经有在八卦这件事的帖子了。”
“——!”
如果让江肆看到,那他一定会来……
想起江肆那天在校会会议室动怒的模样,宋晚栀就感觉心跳都急剧加快起来。
“你们先去吃早餐吧,不用等我了。”
宋晚栀说完就朝楼外走去。
王意萱还在原地发懵,左右看看:“啥?啥情况?你们说啥了,怎么栀栀突然就改主意了?”
康婕笑吟吟地戳她额头:“没事,你不用懂。”
“康姐你拉我去哪?”
“当然是去给我们栀栀加油助威,”康婕拉着王意萱跟上去,望着几米远处的背影,她又忍不住笑,“现在看,我们栀栀只是看着柔弱,骨子里还是藏着爆发性很强的战斗力的,只不过,激发条件比较特殊啊。”
“……?”
楼外。
宋晚栀一改这几天见到这人就绕路而行的模式,下了台阶,她停在原地,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于天霈抱着一大捧玫瑰朝她过来。
“终于等到你了啊,晚栀,”于天霈摘了墨镜,把花束捧上前,“喜欢吗?我让人专门——”
宋晚栀眼神冷淡地退后两步,上了台阶,也就跟对方保持平视且远距离的交谈:“于先生,我和您连认识都谈不上,请您自重。”
于天霈一顿:“我以为你是改主意了,结果还是执迷不悟。我说了,江肆和他家里关系闹得很僵,他能给你的未必有我能给你的多,你怎么就——”
“于先生,”宋晚栀再次打断,“我和您不认识,我的个人交际更与您无关。您再这样纠缠,我就只能报警了。”
于天霈神色冷下来,他打量宋晚栀片刻,问:“看来,你还是认准江肆了?”
“与你无关。”
“怎么会呢?所有和江肆有关的人和事,都与我有关啊,”于天霈慢慢笑起来,眼神让人想起冰冷滑腻的蛇,他一步一步上前,“毕竟我的愿望之一,就是看江肆一辈子不得安生。”
“……”
宋晚栀终于有了神情。
她望着面前的男人,第一次如此不掩饰自己对一个人厌恶至极的负面情绪。
于天霈被女孩的那个眼神刺了一下,他停住,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你搞清楚,做错事的是江肆,不是我。”
“这样说会让你的良心感觉慰藉吗?”宋晚栀淡淡一顿,“哦,我忘了,于先生应该是不会有良心这种东西的。”
于天霈僵了下:“你以为这种话就能劝退我了?”
“我没打算劝你,像你这样知道在江肆那里走不通就想利用我打击他的懦夫,我为什么要和你浪费时间?”宋晚栀看他的神色恢复漠然,“我最多觉得你可悲又可笑,元浩学长跟我说你是嫉妒江肆,所以想毁了他,我觉得未必。”
于天霈脸色变了变:“你知道就好,江肆有什么好让我嫉妒——”
“在我看来,于先生更像是爱江肆吧。”
“……?!”
于天霈的表情一下子就仿佛吃了一整碗苍蝇,他憋得脸都青了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什么?”
宋晚栀往下也往前走了一级台阶,声音安静:“坚持不懈,死缠烂打,多年如一,仿佛你的人生中心就是江肆。于先生如果此刻去世,那你的人生履历里出现最多的,一定是对江肆的诋毁吧?明知得不到他所以就要毁掉他?”
“你闭嘴!”手里拿着的花束和墨镜都摔了,于天霈终于回过神,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我,我那是——”
宋晚栀又下一级:“如果有需要,那我可以代于先生,向江肆转达您对他羞于启齿的爱。哦,这束花需要我转送给江肆吗?花语和寓意应该是……”
“好好,宋晚栀是吧,我记着你了!”
于天霈终于听不下去,气急败坏地点了点宋晚栀,然后扭头跑了。
“……”
目送那辆跑车绝尘而去,宋晚栀停在原地,单薄的肩此时才回神地放松下来。
她脸色微微发白,缓了口气。
“噗哈哈哈哈——”
笑声从身后的台阶跑下来。
王意萱扶住宋晚栀的肩,笑得快要打跌:“天哪我的栀栀,你这个口才不进校辩论队真的太可惜了,什么叫独辟蹊径抓到弱点迎头痛击,我悟了,我悟了栀栀大师。”
宋晚栀轻拍掉她手,无奈:“我手心都全是虚汗,你就别乱夸了。”
“我作证,这真不是乱夸,”康婕也溜达下来,“真没想到你小宇宙里储藏着这样的爆发力,人不可貌相啊二萱,果然她们这种表面上文文静静的,背地里都是心狠手黑的主儿。”
“没错!”王意萱疯狂点头,“不过这里面肯定还有江肆学长‘培养’的功劳,听听那用词,啧啧,才多久啊,我们栀栀都被他给带坏成这样了。”
康婕遗憾:“应该录下来给江肆的,我怎么就没第一时间拿手机呢。”
“……”
宋晚栀放弃和这两人理论,转身朝食堂去了。
每周六早上的食堂大概是人最少的时候,一周忙碌的功课下来,多数学生会选择在周六早上睡个懒觉,缓解疲劳的学习节奏。
今早也不例外。
偌大的七食堂不见多少学生,宋晚栀三人在四处可见的空桌里随便挑了一张,环桌坐下来。
饭间闲谈,不可避免地又聊到江肆。
“听你这样说起来,你和江肆好像这段时间一直没见过了?”康婕疑惑问。
“校会的每月集体例会见到过,其余时间,我去实验室时他也不在,”宋晚栀抿了口粥,咽下,“挑战杯对我目前的知识储备来说还有些吃力,很多专业性更强的书籍资料需要自习,在基础不足的情况下他的指点对我帮助不大,所以也确实没什么见面的需要。”
王意萱听得嘴角抽抽:“天才和学霸谈恋爱真可怕。”
“不应该啊,就江肆骚得那——”
康婕的话声在宋晚栀的目光下友好消音,她微妙地沉默,微笑改口:“以江肆学长那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做派,怎么会没有变本加厉地纠缠你,而像是在躲着你?”
王意萱听得悚然一惊:“不会是——”
康婕:“闭上你的乌鸦嘴。”
王意萱委屈:“喔。”
康婕释放过和善的笑容,就转向宋晚栀:“江肆上一次主动联系你,是什么时间?”
宋晚栀想了想:“昨晚,凌晨2点,他给我发了一份他新整理的资料。”
康婕:“……”
康婕:“我是指私事上。”
“…那要看一下的。”
宋晚栀拿出手机,翻了许久许久,久到粥都快凉了。
康婕看着那长篇的记录都快嘴角抽抽了:“你们是在微信里发了几本全刊的资料吗?”
“…找到了。”
宋晚栀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啊,我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什么事?”康婕问。
“两周前在校会储物室——”宋晚栀话声一噎,被她自己悄悄跳过,“嗯,就是,他提起了我的生日,然后那天很晚的时候,他突然说要给我补一份生日惊喜。”
“嗯?”
康婕和王意萱都好奇极了,在宋晚栀的同意下,一起瞄上她的手机。
确实是两周前的聊天记录,夜里11:45,熄灯时间都过了。
宋晚栀:“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吗?”
江肆:“嗯,给你准备生日惊喜。也可能有惊无喜。”
宋晚栀:“你在外面做什么…?”
江肆:“买花。”
宋晚栀:“什么花?”
江肆:“栀子。等种好了带给你看。”
宋晚栀:“…哦。”
看完以后,康婕和王意萱还是一头雾水。
王意萱挠了挠头:“栀子花都是几月开来着?”
宋晚栀轻声:“六月前后。”
康婕哭笑不得:“都十二月了,他想起种栀子花了,他是准备包下来一个蔬菜大棚提前催熟吗?”
王意萱一呆,随即爆笑:“天啊千万不要!我们拒绝理工直男式的可怕审美!”
宋晚栀正想开口,聊天记录的界面突然随着手机震动的声音跳转了。
来电显示:江肆。
王意萱:“哇,有些人可真是经不起念叨。”
“……”
明明说的不是她,但宋晚栀还是替某人脸颊一热。
她拿起手机,轻轻点下接通。
“于天霈去骚扰你了?”电话对面,江肆嗓音低哑里抑着一丝躁意。
宋晚栀微微停顿,有点无奈地轻声:“你怎么还是知道了呀…”
“我人不在学校,昨晚回了老太太这边,”江肆低着声,似乎有些懊恼,“在路上接到元浩电话,刚到校外他又说已经走了。”
宋晚栀微微蹙眉:“他没走的话,你想做什么。”
江肆没说话。
宋晚栀声音温软地劝:“如果你不是因为自己不想忍耐,那就不要为了我打架。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牵扯到不好的事件里。”
“当然是我自己不想忍耐,”江肆低叹,“你就是我的底线,栀子。他去碰你就是我最不可能忍耐的事情。”
“——”
宋晚栀没什么防备就被江肆再顺口又自然不过的一句给噎住了。
她梗了好几秒,还是空白着思绪不知道怎么接。
这寂静蔓延太长。
江肆终于还是察觉了,他的嗓音终于浸上一点轻慢的笑:“你不会这样就脸红了?”
“…才没有。”
“啧,”那人遗憾,“我要是在面前就好了,好久没看到栀子红了。”
宋晚栀恼得下意识轻声反驳:“栀子是白色的花,你家栀子才是红的。”
“是啊,”江肆骚气地笑,“我家栀子才是红的。”
“!”
宋晚栀差点被他和她自己气哭。
“不逗你了,不想我家红栀子被别人看到,”江肆低缓下声,“现在有时间吗?”
“嗯?”宋晚栀看向食堂里的挂钟,“上午10:00是联赛开幕式前的准备活动,在那之前,除了自习,我应该没有别的安排。”
“那你要不要来校外一会儿?”
宋晚栀听得有点疑惑:“现在,去校外吗?”
“……”江肆难得透出几分迟疑,“上次跟你说的惊喜,你还记得么。”
“嗯。”
差点就忘了。
宋晚栀心虚地在心里补充。
“本来还没长好,想再等几天再给你看,”江肆一叹,“结果连于天霈都先捧着玫瑰去见你了。”
宋晚栀听得气恼又好笑:“他才不算。”
江肆:“那我算第一次?”
宋晚栀:“嗯。”
江肆好哄得很,立刻就心满意足地告诉宋晚栀碰面地点,等她来“接头”了。
而江肆说的地点,正是宋晚栀来S大后第二次见到江肆的那个烧烤园的街外。
周六清晨的北门内街少有人烟,除了早早营业的小报刊亭,烧烤园和另外两家店面都是关业状态的。宋晚栀沿着那道青石砖墙慢慢往前走的时候,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一晚,她躲在树后窥见的告白,江肆在黑暗里夹着烟的手,还有他退后一步躲开丁羽乔的吻时懒散又随意抛来的视线。
一点不合时宜的酸涩又轻轻攀附上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