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栀觉着自己的心也随着秋雨一寸一寸凉了下去。难以克制的,她感觉鼻尖微微起酸,灯下雪白低垂的眼尾也慢慢沁起嫣红。
宋晚栀用力地想把手腕从那人掌心里抽回,这一次她没有顾忌,连受伤都不怕,只想扯开他的牵制——于是最后松了手的就是江肆。
在她伤到她自己前,回神的江肆本能地放开了紧得发僵的指节。
但同一瞬他就回过身,把要从旁边绕进去的女孩直抵在了身后没打开的那半扇金属门上。
砰的一声。
他的手背扶着她单薄的蝴蝶骨,沉闷地撞在了门前。
宋晚栀心里一慌,她本能想转身去看他的手怎么样,这样大的力度是不是会挫伤。
可江肆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喜欢你、还是喜欢捉弄你?”江肆气得哑了嗓,笑,“你也问得出口。”
“我……”
“我要不是心里犯了病一样地想把你,”江肆咬了咬牙,颧骨微抖地换了个词,“弄哭、尽情欺负,但我又舍不得,那我犯得着这么幼稚地捉弄你?”
宋晚栀被他俯低的眸里烫人似的情绪,迫得呼吸微屏。
她眼神情不自禁想躲开,嘴巴却诚实传达着脑内混沌思绪汇成的念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先放开我。”
“——”
江肆眼皮凶狠地跳了下。
他扣在她单薄脆弱的蝴蝶骨上的五指慢慢压紧,迫她几乎快要贴到他身前。
与此同时,另外半扇开着的门内,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江肆,你妹妹的朋友来了吗?”
“!”
宋晚栀回神一惊,本能想推开面前的人,却被江肆扣抵在门前压得更近。
他像是没看见开着的半扇门和门后的脚步。
“既然听不懂,那就别听了,”江肆低哑了声,“还是做点什么吧。”
“…!”


第42章
“江肆?晚栀?”
门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宋晚栀惊望着面前江肆俯低下来,而距她肩侧不足十公分的半敞着的门内,任奶奶疑惑的问声几乎就要走出来了。
女孩慌得脸都微微白了,柔软的唇张开:“哥……”
江肆被她似乎吓得声音都出不来的模样弄得心软。
于是最后一两秒,他还是停下了,长眸浅撩就准备退开。
但这一次是他身前的女孩更快。
“哥哥我错了。”
温软声音终于出口,挣脱不开的宋晚栀在外门和江肆之间蹲了下去。
女孩的声音慌得微颤,听起来就像哭腔似的——
“你别吓我了。”
江肆一顿:“?”
须臾后。
听见声音的任奶奶出现在拉开的那半扇门后,她脸色又沉又黑地瞪住江肆。
“你个混蛋东西,连你妹妹都敢欺负了?”
江肆停了几秒,蓦地笑了,嗓音微微发哑。
老太太拧眉:“你还笑?”
“不是笑,是遗憾,”江肆撑着膝缓低了身,他朝仰起头有点不安地悄然望他的女孩轻一挑眉,“您要是来得再晚点,我一定、欺负哭她。”
“!”
宋晚栀心里一抖,心虚地躲掉了江肆黑漆漆的眼。
“行啊你,欺负妹妹还理直气壮的,”老太太气得左右转转,“我拐杖呢?小王,我拐杖呢!”
门里佣人远远地应:“您拐杖应该在后院吧。”
“你给我找过来,我今天要打死这个不争气的!”
“哎。”
家里佣人习以为常,声音里还带笑就应下了。
“你,”老太太中气十足地瞪了江肆一眼,转身回门内,“进来领揍。”
门口宋晚栀却听得一惊,她顾不得起身就先看向任老太太:“奶奶我没事,哥哥就只是——”
“嘘。”
江肆懒洋洋地单手插着裤袋直回身,顺手把还蹲着的宋晚栀扯起来。
任芬正听见声回头,见状眉毛一拧:“你还敢拉扯你妹妹。”
“我这是知错就改,”江肆把人拉进玄关,“正准备跟栀子道歉。”
“是吗?”老太太明显不信。
“嗯。”江肆随口应了,眸子一低,就意味深长地睨住了宋晚栀,“…哥哥错了。哥哥不该那样吓你。你能原谅哥哥吗。”
“……”
宋晚栀被江肆散漫语气里一口一个的哥哥撩拨得脸烫,说不清是心虚还是别的。
她把自己被那人攥着的手往回抽了抽,低着头没敢去看江肆:“没事的…哥哥。”
老太太大概是被这“兄友妹恭”的场面取信到了,放心地扭头去找拐杖了。
江肆听见脚步声走出去,松散盯着女孩的眼神一下子就放肆起来。
宋晚栀更挣不脱他的手了。
“可以,”女孩头顶,江肆压低了嗓音,哑哑地笑,“那老话怎么说的,‘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宋晚栀小声:“被你逼得。”
“是,”江肆松懒地拖慢了调,却好像在笑,“原来栀子急了也会咬人。”
宋晚栀被他噎了下:“你还是想想待会儿奶奶要揍你,你怎么办吧。”
“随便。”江肆应得不以为意。
“……”
宋晚栀就又梗了下,有点忧虑地扭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离开的方向。
江肆低了眸子,轻哂:“担心我?”
“…没有。”
“哦。”
宋晚栀沉默了好几秒,还是纠结着眉心转回来:“要不,我去跟奶奶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江肆轻挑眉,“说我没欺负妹妹,最多就只是想掐着栀子的腰把她抵在门上亲得说不出话?”
“——!”
宋晚栀红透了脸,被情绪沁得嫣红的唇张了又合,才终于把那句会显得她特别傻特别没有气势的“你流氓”咽了回去。
她放弃和这个人交谈了。
“江肆!”
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嗓门从楼梯方向过来。
宋晚栀听得一顿,还是不安地望过去。
“我回来前,哪都不许去。”江肆把她送到沙发上,监督她坐下,“你室友如果来了,就先让王姨上楼通知我。”
“…嗯。”
江肆这才转身,走上二楼楼梯。
老太太是在茶室等他,拐杖也就在手边上。
江肆走进去,长腿一停,他微微挑眉:“真打啊?”
“怎么,你欺负妹妹,我不该打?”
“……”江肆低头,哑然一笑,“行,早晚得捱,您打吧。”
说着,他没回身,但随手把门在身后合上了。
任芬顿了顿:“还怕你妹妹听见呢?”
“怕,多丢人。”江肆应得松散,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只怕丢人?”
江肆走进来,不紧不慢地补:“她胆子还小,您以后再在她面前提,吓跑了我可就没妹妹了。”
“……”
江肆停下,老太太却不说话了。
茶室里安静片刻。
坐在竹藤椅里像睡过去了似的老太太突然开口:“你是喜欢晚栀吗?”
“——”
江肆懒垂着的眼睑一动,缓了一两秒,他无声起眸。
祖孙俩一坐一站,对视数秒。
江肆垂回眼睫,笑了:“有这么明显么。”
任老太太哼了声:“上回带回来,我就瞧你看晚栀的眼神不对劲。”
“您别污蔑我,”江肆说,“那时候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污蔑你?”老太太瞥他,“你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见你老老实实坐半上午、眼睛就只跟着一个小姑娘过?”
“是么,”江肆走去旁边,坐下了,“我自己怎么没觉着。”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扭回头去叹了口气:“晚栀这么听话懂事的小姑娘,怎么就叫你盯上了。”
江肆哑然失笑:“是,多可怜,您说怎么办。”
“还我说,我说的话你能听吗?我叫你别祸害人家,你就能不去祸害她了?”
“我尽量忍忍,”江肆想起此时应该就在楼下沙发上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等他的女孩,他低了头,舌尖轻轻抵过上颚,“但大概率忍不住。”
“就没指望你能听话,”老太太嫌弃,“但你还是给我克制着点,追人也得慢慢来。别仗着晚栀性子软,就可劲折腾她,人家女孩脸皮那么薄,能跟你比嘛?”
“行。”
任老太太刚准备再嘱咐几句,突然慢半茬地想到什么,她一拧眉毛,回头看向江肆:“你刚刚怎么说的?”
“嗯?”
“什么叫‘那时候’你可什么都没做?”老太太脸一下子黑了,抄起旁边的拐杖就要起来捶他,“你个混蛋玩意!你对晚栀干吗了你!?”
江肆低闷着笑,没躲没闪地挨了一下。
再抬起来就被他接住了:“您别动气。是她没同意的时候我亲了她,差点把她气哭了。”
任芬闻言也停下,狐疑问:“没别的?”
“没了,”江肆松开拐杖,半垂着眼,声音低低的,“我哪舍得啊。”
任老太太听得将信将疑,但显然还是不放心,又半是威胁半是教育地训了江肆一席话,这才把人放下去。
到江肆拉开门临走前,老太太又想起什么:“晚栀今晚还回学校吗?”
江肆停住,瞥了眼腕表:“她朋友那边可能出什么状况了。我之前让王姨打扫出一间客房备用,太晚就不让她回学校了,睡我房间吧。”
“如果她不回,”老太太停顿了下,声音低下去,“如果你想,那明天上午就带她一起过去墓园一趟吧。”
江肆眉眼一敛,停了几秒,他才低低地笑了声:“就算我想,栀子也未必愿意。我以前给她留的印象不好,不一定追得到。”
“晚栀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就算不同意和你在一块,让她陪着去给你爷爷扫扫墓,她也一定不会拒绝的。”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江肆一眼,“让你以前行事张扬,不知收敛,晚栀如果瞧不上你,那也纯属你活该,跟她没关系!你敢因为这个欺负她试试,看我到时候不打断你的腿!”
江肆欲言又止,最后只抬手,摸了摸颈后红荆,然后他笑着松了手往外走。
“行,您最好是说到做到。”
“……”
江肆懒着长腿下楼来。
宋晚栀正盘着纤细的小腿坐在沙发上,表情有点小严肃地望着外面的雨,在打电话。
只见她小巧的下颌绷得微紧,唇瓣半咬着,似乎在为难什么。
江肆走过去,到宋晚栀眼前的沙发上,他屈膝坐下来,撑着额靠进沙发里。
于是斜靠半低的黑眸正勾上她。
宋晚栀被这人盯得有点不自在,轻轻缩回去。
手机也就漏出一点模糊的话声。
江肆听了两句:“你室友?”
“嗯。”
“她今晚过不来了?”
“有点……”
宋晚栀没说完,电话里面的康婕连忙问:“是江肆到你旁边了吗?”
“额,”宋晚栀迟疑地看了江肆一眼,“对。”
“那你把电话给他吧,我跟他解释。”
“…好。”
宋晚栀拿下手机,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江肆递过去。
江肆也不意外,伸手接了:“我是江肆。”
康婕叹声:“江学长,实在对不起,我今晚半路出了点状况,可能没办法过去接栀栀了。”
“嗯,没事,家里有空余房间。”江肆停顿了下。
按他本性,这对话到这就结束了,对于别人的事情,他不感兴趣也懒得操心。
但对面的人毕竟是……
江肆撩起眼,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女孩神色有点赧然,正不安地望着他。
“你那边的状况棘手吗,”江肆低缓着声,尽量耐心地补上,“如果需要,那我让附近的朋友过去帮忙。”
“噢不用不用,就,”康婕似乎因为什么而顿了顿,“就是捡到了个离家出走的小孩,让人弄得一身伤,我得送他去医院做一些检查。”
“嗯,栀子这边我会照顾好。”
江肆收了话尾,将手机递还给宋晚栀。
宋晚栀安静接过去:“康姐,你那儿确定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
“你就别担心我了,”康婕语气轻松了些,“今晚这样折腾你,主责都在我,明天等我一定跟你负荆请罪。”
宋晚栀莞尔:“不用啦……”
女孩微微拖长的尾音收得有些突兀。
那一两秒里,被康婕的话刺破了某些久藏的念头,宋晚栀忽然想到什么,眼睑一颤就轻抬起来,她瞳孔微缩地望向身前那人。
再准确些,是望向江肆的颈后。
家居服的扣子松散地解开两颗,修长的颈在光下透着质地冷淡的白,从黑色缎面衣料里探出的红色就更刺目晃眼。
红色荆棘。
负荆。
“……!”
宋晚栀攥着手机的手指兀地收紧。
江肆察觉什么,懒撩起眼:“?”
和康婕的通话在宋晚栀无心应付的仓促里结束,等她放下手机,还不及理清思绪,就被身前的嗓音勾回了注意力。
“你们说什么了,”江肆微皱眉,靠着沙发贴近了些,“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白?”
宋晚栀微咬住唇,无声望他。
她直觉那是江肆心底深埋的最大秘密,或许是经久的伤,所以伤口里至今都紧缠着刺穿血肉的荆棘。它们一定把他缠得很疼吧,但最疼的应该是他自己亲手缠上去的。
她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但她知道在那个秘密里,江肆从没有原谅他自己。
他在折磨他自己。
宋晚栀忽然觉着特别难过,鼻尖酸涩得厉害。
她慌乱地低头想藏住。
但女孩最后那一瞥里,乌黑湿潮的眼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江肆再坐不住,直接起身,他走到坐着沙发的宋晚栀面前,半蹲下身,望着她眉皱得更紧:“出什么事了,栀子。”
“没有…”宋晚栀往后想躲开蹲到她面前的江肆,她声音微颤,“真的没有。”
“在让你哭的事情上不许对我说谎。”江肆握住了女孩手腕,难得不容抗拒。
宋晚栀低着头,很久后她才轻声开口:“…疼吗。”
“什么?”江肆没听清。
“…这里。”
宋晚栀轻颤着抬起沾了细碎水珠的眼睫,她勾起手指,很轻很轻地伸向他颈后,像生怕会碰疼了他一样的,轻轻覆上红色的荆棘文身。
抑着哭腔的音色温软,她雪白沁红的眼尾像是长出艳丽的鸢尾。
“这里疼吗?”
“——”
女孩的指尖下,江肆似乎很慢地颤了一下。
须臾后,江肆压下漆黑的眼,却笑了,他把她的手从颈后拉下来,语气松散得漫不经心:“问这个干什么,这不是小朋友应该关心的问题。”
“我就是…问问,”宋晚栀轻声垂眼,“如果不疼,那我也想刺一个图案。”
江肆眼皮一跳。
“疼死了。别学我犯病。”


第43章
“今晚你睡这个房间。”
上了三楼,拐过走廊,江肆拉开右手边的一间房门。
宽敞的自带半面书房办公区的卧室映入眼帘。
宋晚栀迈进去的拖鞋迟疑停住,她抱着书包,朝旁边倚在门前的那人抬头:“这个是主卧吧?”她小心地指了一下身后,“我刚刚看见王姨在收拾的是走廊另一边的房间。”
“客房是收拾给我睡的,”江肆扶着门把手,神色松散,“那间平日没人住,夜里凉气重,不适合女孩子睡。”
宋晚栀:“没关系,我可以盖厚——”
“哦,而且没有独立卫生间,”江肆懒洋洋打断她,他抱臂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瞥低了眼,“我个人是很想欣赏栀子穿着小睡裙半夜找不到卫生间来敲我房门的画面,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也欣然接受。”
“!”
宋晚栀没和他礼让了,二话不说就抱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进了面前的主卧。
江肆薄唇一扯,无声笑着插兜跟进去。
宋晚栀把自己的背包放到那半面办公区里、靠墙还连着书架的实木书桌上。
她正对着那满墙的专业书籍走神,江肆已经来到她身侧,那双长得过分的双腿斜撑着,他靠坐到书桌桌沿上,侧过身跟她一起仰头望着书架:“这些书……”
宋晚栀懂事地接了:“我不会动的。”
江肆:“美得你。”
“……”宋晚栀:“?”
江肆目光掠完最近半排,随手抽出其中一本,按着做好的标签展开,往书桌中央一搁:“这里面很多都是我让你看的那个仿生无人机选题的相关参考书籍,一页不看你就想白睡我一晚?”
宋晚栀刚落上去的手指一抖,下一秒她立刻绷着微红的脸仰头:“是睡你的卧房一晚。”
“?”
江肆停了几秒,蓦地笑了:“哦,小朋友胆子不大,想法还挺多。”
宋晚栀这才反应,江肆刚刚那句真不是故意说的。
完全是她被他逗得应激而反应过度了。
“…!”
宋晚栀脸颊嫣色再浓一抹,她立刻低下头抱起书想当无事发生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可惜,江肆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不如换栀子教教哥哥,”江肆笑着靠坐桌前叠起长腿,低头睨她,“睡我,和睡我的卧房,有什么区别。”
“——”
宋晚栀差点把刚翻过去的一页撕下来。
等从快要自燃成灰烬的思绪里回神,宋晚栀默不作声地往卧房外看了一眼。
江肆像读懂了女孩那个眼神,他懒散地笑:“老太太已经睡下了,这次可没地方让你告状。”
“…我错了,”宋晚栀无望转回,温软地耷着眼尾,“我以后不会跟奶奶告你状了。”
“没关系,你想告就告,我的罚又不会白领。”
“嗯?”
“你告一次,我欺负你一次,”江肆哑然地笑,“公平交换。”
宋晚栀:“……”
宋晚栀有点想连夜回学校了。
好在江肆没有继续捉弄她,而是收敛玩笑,弯下腰翻着那本做了标记的书,给她圈起几页重点,好供她今晚打发时间。
“床上用品都是换了新的,一次性洗漱包王姨会拿给你,”江肆放下笔后直回身,一扯衣袖,他瞥了眼腕表,“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帮你找。”
宋晚栀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我睡的房间你知道,有事直接过去找我。”
宋晚栀微微脸红,还是点头:“好。”
江肆从桌前直了身准备离开,但走出几步后他想起什么,停下了:“你早上习惯几点起床?”
“嗯?”宋晚栀抬眸,“需要我几点起吗?”
江肆沉默几秒,索性直言:“明天是我爷爷忌日,我上午会去墓园祭扫,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宋晚栀怔住了。
尽管江肆问得随意,神色也懒散如常,但那双背光望下来的眸子里黑漆漆的,让宋晚栀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房间里寂静许久。
江肆一笑:“怕什么,又不是让你答应求婚。”
宋晚栀回神,不自在地躲开他眼神:“我是外人,祭扫这种事让我参加,奶奶他们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已经同意了,其他人你不需要考虑,”江肆一顿,漫不经心地勾了唇,“而且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妹妹和你嫂子,这两种身份都不算外人,你总占得上一个。”
宋晚栀:“!”
在安静规矩的小姑娘被调戏奓毛以前,江肆哑然笑着转身,修长背影里懒洋洋招了招手。
“好好考虑。晚安,小朋友。”
“……”
直等到那扇门被江肆合上,那把蛊人的嗓音也从脑海里结束萦绕模式,宋晚栀才慢吞吞低回了头。
她指尖轻轻捋过展开的书籍页里,那人骨感有力的笔迹。
“晚安,”宋晚栀轻声说,“江肆。”
·
宋晚栀起得很早,但没出卧房的门。
洗漱过后,她就拿着水杯和昨晚的书,到窗旁的沙发躺椅上坐了下来。
被她打开一隙的窗户里漏进几许晨光和细碎的人声,有安静低噪的轿车发动机熄火、不久后又重新发动、离开的声音。
其中还掺杂了几句交谈,宋晚栀分辨出了任奶奶和江崇的声线。
但没听到江肆。
大约半小时后,宋晚栀的房门被叩响。
王姨来喊她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宋晚栀一人。
她在桌边坐下时心情有些低落,但努力藏了起来,不想让王姨察觉。所以王姨端着盛粥的碗在她面前放下来时,宋晚栀正垂弯下眼尾,浅盈着笑朝王姨道谢。
“小心烫,刚盛出来的。没想你这么早下来,以为你还没睡醒呢。”
“我醒一会儿了,在房间里看书,怕吵到你们,就没出来,”宋晚栀接过碗筷,犹豫着轻声问,“王姨,江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江肆?”王姨意外地转身,“他……”
“喔哦,好感动。”
一把困得倦懒沙哑的嗓音从餐厅外走进来。
“这么早就惦记哥哥了。”
“——!”
宋晚栀僵了筷子,也没敢抬头,就看着视野里一双长腿慢吞吞懒洋洋地挪进来,然后扯开她餐桌对面的椅子,来人把自己扔了进去,脑袋仰到椅背后面去。
松松垮垮的黑色线衣挂在他身上,骨架隐约撑起宽阔的肩线,领口歪了些,露出大片白晃晃的颈项和锁骨,还有凌厉性感的喉结线。
宋晚栀没敢再往上看,低头喝了口粥。
王姨叹气,给他布碗筷:“感动什么?这刚清早,你怎么就像我小孙子看的那末日片里的丧尸似的?让你奶奶看到又要说你了。”
“总有一些学术疯子,自己半夜不睡,就以为别人也不睡,”江肆仰头打了个呵欠,然后慢吞吞抬直了颈,落眼,“我现在看起来像丧尸吗,栀子?”
“……”
宋晚栀被粥梗了一小口,安静抬眼。
对面那人懒洋洋地撑着下颌靠到餐桌上,正对着她。凌乱得没怎么搭理的额发下,他长眉单侧轻轻一挑,朝宋晚栀贿赂了一张慵懒又性感的困颜。
宋晚栀不合时宜地想起在王意萱她们口中盛传的,江肆那张传遍P市各大高校中学论坛的困照。
以及,那句口号。
现在来看,大概都是被他自己骚出来的。
宋晚栀立刻低回眸子,抿了一口微烫的粥,才安静开口:“像。”
江肆:“?”
被赞同了的王姨笑着转身,去厨房给江肆拿他的那份早餐。
江肆的视线放肆地掠过女孩含着勺子的唇瓣,还有被他盯着而紧张得微颤的眼睫,停了半晌,他靠回椅子里,懒懒撑起个恶意的笑。
“行,”江肆散漫着语气,“我要是成了丧尸,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抓起来,然后关进小黑屋里——”
“?”
宋晚栀抬头,微蹙着眉看他。
江肆:“慢,慢,吃。”
宋晚栀:“…………”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早餐用完。
江肆看起来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他耐心等着餐桌对面女孩抱着碗喝完最后一口粥,出声问:“昨晚让你考虑的那件事,你想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