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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部长客气。”元浩假模假样地玩笑。
“……”
等丁羽乔妩媚背影关进门内,靠在窗台前的元浩才松了笑,表情还有点拧巴。
“还能为什么现在才说,”元浩嘀咕着,走神地往旁边撇开眼,“被你这号招惹他多有经验,总比他犯病主动去招惹那种——”
话声戛然而止。
走廊那头,第一批二面学生被大二干事领向这边。
新生里走在最末尾的是个女孩,她走得很慢,步子微涩。
长裙在走廊的灯影下轻轻摇晃过纯粹的白。
这是元浩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她。
她太安静了,又总循规蹈矩,不肯多一分显眼,连最好看的那双眼睛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温软安静地垂着。
除了……看江肆。
“部长,这是第一批面试的学弟学妹们。”
“嗯。”
“学长好。”
同那些目光一起,队尾的女孩抬眸。
浅茶色的眼瞳澄澈又干净,在没那么透亮的光下像蓄起一点湿潮的雾气,望着他稍停,然后情绪轻涌。大概算是认在了他陪江肆多见过她两面的“交情”上,女孩在迟疑之后,朝他轻轻点头。
乌色发丝顺着女孩动作从颈侧拂下。
其中有根颜色极浅的,不听话地勾到她微阖的唇上。
女孩颔首过后,似乎有所察觉,轻垂下眼睫,抬手将那几根俏皮的发丝一并拂回耳后。
所有动作里,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元浩忽然有种感觉。
那条长裙白得瞩目,却只能算是被她染得干净的白,算不得纯粹——最纯粹的白在她本身,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艹。”
元浩转过来,低骂了声。
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江肆为祸人间二十多年,怕不是真要遭一次永世不得翻身的报应了。
第19章 银河落了吗
压力面试是需要面试者单独入场的。
因此宋晚栀虽然在二面第一批的名单里,但却是最后一个,需要等到前面的四人都结束才能进入。前四人里两男两女,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到最后一个女生时候,干脆是抹着眼泪出来的。
宋晚栀有点惊讶。
来不及多想,教室门就被拉开,大二干事探头出来,请她进去面试。
教室还是那个教室,但这次讲台前的空地上多了一张空椅子。
最前面坐成一排的学长学姐多数还在低声讨论,只有靠边的一人开口:“请坐吧。”
“……”
宋晚栀点头,走去椅子前。
这个方向正面那一整排的“面试官”们。和一面时轻松甚至不缺打趣调侃的氛围完全不同,二面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是严肃到令人窒息的。
“压力面”的定位十分准确。
而尽管宋晚栀并不想刻意去注意,但她的目光还是像瞄准镜一样,不由自主地就锁定住了江肆的位置——
在整个第一排的最中间,也正是她那张椅子的对面。
江肆原本靠在座里,眼皮半低着看手里的申请表,他似乎是在听左右干部和干事们的意见交流,只偶尔才会漫不经心地插上一句,眉眼情绪松散得发懒。
直到他眼皮子底下,一袭白裙绽进来。
江肆手里的申请表蓦地一停。
几秒后,逐渐躺平的表格顶端,露出停在桌外一两米处的女孩的身影。
江肆慢慢敛紧了眼睑,漆黑眸子里困倦褪了,他放下表格侧扣起十指,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孩。
看她侧身,轻拢过裙线,安静坐下,然后抬眼。
茶色瞳子里映着的光圈好像轻轻晃了下,似乎意外于他的目光,女孩只是稍作停顿,就很安静地挪开了视线。
江肆骨节分明的十指略微伸展,然后缓慢地再次扣紧。
指关节泛起隐忍克制的白。
元浩实在看不下去,趁侧身的工夫拿气音警告:“你可别给我徇私枉法啊。”
“……”
江肆没说话,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依然紧紧啜着女孩单薄的身影。
直到她细眉轻褶,忍不住防备地往椅子里缩了一点。
江肆这才垂眼笑了:“行啊。”
他松开紧扣的十指,仰回座椅里,撩起的黑眸散掉了方才的压迫感,慵懒低缓地勾到了女孩的裙摆上:“你的地盘,你话事。”
元浩:“……”
那你眼神敢不敢收敛一点不这么骚。
元浩敢怒不敢言地转回去,低咳了声示意部员们面试开始。
压力面试通常就是不断抛出问题,逐渐递进式地逼近面试者的压力问题承受底线,如果对方应答自如,那就换一个方向继续切入——什么时候将人问到无话可说或者情绪崩盘,什么时候就算结束。
宋晚栀外表看起来安静又规矩,再加上前一位学妹刚刚被问哭,因此宣传部的干部干事们起初都没有很压迫式提问。
直到他们发现,每个面试者例行的五分钟面试时间已经过半,而坐在正中间空地的椅子上的女孩,从进来到现在无论姿势、神态还是说话语气都没什么变化。
他们完全没能接近更别说抵达她的心理临界点。
三位部长副部长交换了下眼神。
丁羽乔率先开口:“能说一下,开学三周以来,你的校园生活主要由哪些部分构成吗?”
宋晚栀对这个突然转向的问题有点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除了上课时间外,我多数时候在图书馆。”
“那你常去哪个馆?几楼?什么区域?”
“北楼,一层或三层,南向区域。”
丁羽乔见她回答得平静流畅,微微绷身:“你是自动化系啊,”她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江肆的方向,“我记得自动化大一的课业不重,你在图书馆里都做什么?”
“预习二年级课程。”
“哦?你大一的课程难道都自学完了?”丁羽乔显然不信,笑出几分轻蔑。
宋晚栀视若无睹,声线也依旧平静:“专业基础课中的微积分(1)(2)、线代(1)(2)、大学物理(1)、计算机语言程序设计、电路原理,是我已经自修过的课程。”
“……”
整个面试房间里霎时一寂。
随后,一条面试长桌上,绝大多数干部干事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向正中——
江肆原本懒洋洋地撑着额,没抬头也没动作。
直到这个问题,他才稍稍支起视线:“看我干什么。”
“这么变态的事情我还以为只有你能干得出来,”元浩压音成线,随即严肃道,“提问一下,我们部里没自动化系的。”
“怕她说谎?”江肆挑眉。
元浩刚要辩解。
“也是,”江肆点头,视线终于拨过去,“现在的学妹,确实是挺会骗人的。”
“…?”
尾声里,江肆对上宋晚栀的眼睛。
那双从进来以后都很安静恬然的眸子,在与他相对的那一秒里就浅浅起了波澜,又停了一两秒,她有点退缩地把目光垂低了些。
江肆手里勾着笔帽拨开了,声音哑然又随意:“定义一下‘受控电源’吧。”
“……”
这是进来以后,江肆向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宋晚栀思绪空了几秒才找回,半低着眼轻声道:“受控电源也即非独立电源,输出端的电压或电流不由电源本身决定……共分为四种……”
宋晚栀这边说完,其他非本专业部员如听天书,于是目光焦点又回到江肆身上。
“虽然很基础,但她确实掌握体系了。深入的专业部分我也没办法在这里考核。”江肆淡淡落眼,将笔帽扣了回去。
咔哒一声,其余人回了神。
多数人的赞叹里,丁羽乔的笑却有点挂不住了:“看来学妹比较专心学业,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校学生会如果有工作安排,那你能否兼顾呢?”
“我会区分轻重缓急,”宋晚栀轻声答,“预习课程只是课余选择,并不急在一时。”
“既然这样,那课余时间完全交给专业课业,对于需要多面发展的大学生来说,你认为是否过于刻板单一了呢?”
宋晚栀思索几秒,摇头:“我没有办法学到认知以外的东西。作为大一新生,目前摆在我面前的明晰道路就是专业课程。”
“哦?”丁羽乔露出一丝捉到漏洞的得意,“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并没有规划或者目标?”
“……”
宋晚栀神色微滞。
她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望向面试席中间那个从她落座被提问以后就没再看过她的人,但还是忍住了。
站在很高的地方让她追逐的目标,她很早以前就有了。
但那个目标,她想藏在心里。或许终这一生也无法宣之于口。
于是宋晚栀低头:“暂时没有。”
丁羽乔露出胜利在望的笑:“那你不认为,没有目标的行动,本身就是盲目的吗?”
几秒寂静,宋晚栀轻声否认:“…抱歉,学姐,我不这样认为。”
丁羽乔一愣。
“对专业缺乏系统认知前就确立目标,在我看来同样是盲目的,”宋晚栀说,“我的一切准备和努力,只是想要确保在将来某一天找到我的目标时,不会因为曾经的懈怠而连追逐它的资格都无法拥有。我的努力不为眼下,为未来给自己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
“……”
面试教室里一片死寂。
元浩都有点震撼得微微后仰,神色惊异。
就算S大精英辈出,但在压力面试里能反过来给学长学姐们上一课的大一新生,绝不多见。他身旁这位大概有那个能力,但绝没这个“布道”的好心或耐性。
元浩正想着,坐在他旁边的某人终于还是没压住——
江肆松掉手里把玩的笔,抬手轻蹭了下清挺的鼻梁,同时他喉结缓滚出声笑:“挂靠自动化系的无人系统研究中心,听说过么?”
宋晚栀一怔,回眸望他。
江肆不紧不慢地重复:“听说过?”
宋晚栀回神,点头。
“无人中心那边给每届自动化系学生两个破格选入的名额。系里这周末组织你们新生进行兴趣参观,之后我会以我个人名义举荐你参加考核——当然,能不能通过要看你自己。”江肆靠在椅里,跟说了自己今晚的晚餐计划一样语气随意。
其他人的表情却都变了。
尤其丁羽乔,几乎是在回神的第一秒就将十分不善的目光射向宋晚栀。
宋晚栀失神。
她不知道江肆作为这个破格的开创者,最有资格举荐却从来没行使过,但只从别人反应里她也能猜到这个决定有多特殊。
比起有机会进入无人中心跟随研究生学长学姐们科研学习的机会,她同样担心江肆会因为在这种公开场合直接说出这句话而遭受非议。
宋晚栀不安地看向江肆,没有在第一时间应下。
元浩也醒神,拧眉扭头,压声:“你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像什么,”江肆不以为意,“她很优秀,我见猎心喜,不行么。”
“……”
要不是场合不对再加上宋晚栀确实表现得无可非议,那元浩真的很想问问他是见的哪个猎,心的哪个喜。
“部长,时间快到了。”有人提醒。
“好,”元浩无奈应了,“没什么问题了吧,没有就到——”
“我还有个问题。”
“?”
顺着声音转头,元浩望见丁羽乔侧面表情的一瞬,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开口想阻止,可惜已经晚了。
“宋晚栀学妹在专业上表现得确实足够优秀,但这不代表你能胜任校学生会宣传部干事的职务,”丁羽乔语速极快,甚至有点咄咄逼人,“我要是没看错,你应该有腿伤吧,你能确保之后不会成为需要照顾的特殊个例而影响到部内的工作安排吗?”
“——”
话声落地,教室里鸦雀无声。
最居中的江肆眼神一停,缓了几秒,他仍散漫如常地朝旁边抬头,但那双桃花眼里纳着的笑意却凉下来了。
宋晚栀默然地攥紧放在膝前的手,脸色微微苍白。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那人目光落过来前,将左边脚踝轻轻往后藏了藏——即便知道是徒然。
“我会,尽力完成一切工作任务。”女孩第一次回答得磕绊。
“尽力?”丁羽乔一笑,“如果尽力就能做好,那也不会有那么多失败者了,对吧。”
元浩皱眉,拉了拉丁羽乔:“丁部长,我们……”
“秉着对之后部内工作负责的态度,我必须要确定一下,”丁羽乔视线划到宋晚栀脚踝处,“你腿伤是长期性的吗,怎么造成的?”
“……”
这场是压力面试,丁羽乔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好插话。
况且他们都知道丁羽乔这个态度的成因:她喜欢江肆这件事,在学生会里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陌生学妹去蹚这趟浑水。
江肆抑着情绪,眼睑轻敛。
余光里,女孩在膝上握紧的手微微栗着。
“是长期性的,”宋晚栀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涩,“成伤原因是从二楼窗户摔下。”
“自己摔的?”
江肆眼皮一跳:“丁部长,差不多可以了。”
“抱歉主席,这是我们部内的选拔面试。”丁羽乔扭头,“当然,宋晚栀你有叫停的权利,这是你的面试。”
“……”
江肆指节叩桌,冷落下眼皮。
只是在他动怒前,坐在椅子里的女孩艰涩地开了口。
“是…被我养父喝醉以后,扔下去的。”
“——”
一室寂静。
“叮铃铃。”
倒计时闹钟倏然响起。
宋晚栀苍白地收着下颌,像被铃声叫回神,她松开手指扶着膝,慢慢从椅子里起身:“我的面试应该…结束了?”
元浩回神,连忙朝门口已经傻了的大二干事示意:“可以了,请下一位同学进来吧。”
“谢谢。”宋晚栀轻轻躬身,转向往外。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黏在她长裙的尾摆,随着那垂落的花瓣似的起伏,更瞥向那截纤白而瑕疵的脚踝。
宋晚栀感觉得到,于是攥在身侧的手指扣得更紧,几乎要掐进肉里。
在即将跨出教室时,女孩低垂的眼尾终于沁出难抑的红。
不必再在人前强抑掩饰,湿潮的雾气凝汇眼底。
也是那一秒。
面试席居中,江肆将手里文件夹摔到桌上,他侧过头嗤出声轻懒的笑:“丁羽乔。”
宋晚栀身影一滞,停住。
丁羽乔僵着开口:“江副主席,我完全是按照压力面的常规流程……”
“既然你这么喜欢挟私废公,”江肆起身,声线松懒地打断,“我人比较渣,前女友也多,不如列个清单给你,你一个一个报复过去——也省了精力过剩、伤及无辜?”
丁羽乔的脸霎时白了。
在众人不敢反应的寂静里,江肆离了席,只在插着兜走过丁羽乔桌前时,他眸子黑漆漆地睨下来:“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回,我帮你请辞。”
“——”
江肆眼眸晦暗,气场低沉地走出教室。
临到门外,他长腿一停,很顺便地从外套口袋里伸手,把门旁还呆着的女孩一并揣了出去。
宋晚栀一直被他拉到教室门后几米外,那截凹折进去的走廊墙角里。
那人停下,不怎么温柔地一扬手腕把她塞进折角后。他自己也顺势转过身来,漆黑眸子死死盯住她。
宋晚栀有点回不过神,滞涩地仰起头回望他。
还没回过神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被女孩将哭未哭的眼眸一望,江肆压了大半晚上的烟瘾来得更凶了。
他啧了声,俯下来——
“问你什么你答什么,”那人声音低哑得烦躁,“在我面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过?”
第20章 银河落了吗
宋晚栀不确定江肆为什么这么生气,但这不妨碍她明白他之前在教室里是有维护她的意思。
于是宋晚栀下意识摸着被他攥得微麻的手腕,轻轻躬身:“谢谢。”
女孩肩上乌色柔软的长发滑下来,勾缠到颈前,淡淡的茶花香弥漫开。
江肆的情绪好像就被无形压了一截。
他沉默两秒:“谢什么。”
“谢谢你给我去无人中心参加考核的机会,”宋晚栀直回身,仍是安静地垂着眼睫,“还有,谢谢你刚才拦丁羽乔学姐。”
“你也知道我在拦她?”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答她那些无理问题?”
宋晚栀迟疑了下,还是诚实答了:“因为我需要进校学生会的德育分,因为我没做错什么,不需要羞耻和避讳。”
“……”
宋晚栀低着头说完,却发现头顶安静下来。
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但是好久好久都没开口。
直等到宋晚栀眉心烦恼地轻蹙起来,她站不久,这会儿已经有点脚踝发酸。于是再不想她也只能悄悄抬头——
然后就对上那人情绪难辨的眼。
江肆没说话,神情也松散下来,但他一直在无声盯着她看。
到宋晚栀抬头了,他也没半点要避开或者被抓包的意思,仍是懒洋洋地半垂着眼皮,情绪起起伏伏地睨着她不变。
脸皮薄的总是吃亏。
宋晚栀本来就脚踝发酸,被他盯得更站不住了,攥紧了背包带就往后退了半步,想让出供自己转身离开的空隙:“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
“栀栀!”
楼道里突然飘来一声呼喊。
宋晚栀眼神一慌,回眸,果然就见兴高采烈扑过来的王意萱呆滞地刹住车,然后转出一脸疑惑地来回看她和江肆:“你和江学长……”
“路过。”宋晚栀慌忙开口。
“…啊?”
“他,路过这里,”宋晚栀没敢去看江肆,声音发轻,“我这就要下楼找你了。”
“噢。”
王意萱半信半疑地盯着两人。
她倒不是认为这天差地别的两人会有什么深度交集,只是就她眼前所看见的这个站位和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一点?
宋晚栀现在也这么觉得。
因为江肆压得太近,在墙壁和他胸腹间她不得不屏着呼吸小心地挪出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她松软的长发擦过他胸膛前。
江肆插兜停着,故意一动未动。
他就耷着眼,看着某个和他撇清关系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从他身前蹭了出去。
插在口袋里的手拨得银制火机急躁地开合了两声,才终于抑下伸手把人捉回来的冲动。
而那个刚被他“搭救”了的小姑娘毫无良心,最后一点清涩茶香掠过他身前,她就打算和她的朋友径直离开。
江肆忍不住气笑了声,侧过身:“宋栀子。”
“…?”
宋晚栀停下,轻悄皱眉。
她不知道江肆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要叫错她名字。
江肆盯着女孩单薄纤细的身影,看她慢慢不甘愿地转回来,他于是垂眸又笑了声:“跟学长一点礼貌都不讲么。”
“?”宋晚栀茫然望他。
江肆神色散漫地靠着墙:“道别。”
“……”宋晚栀,“?”
最后在某人的眼神压迫下,宋晚栀只好低头闷着声不解地说了声主席再见。
直到她转身下了楼梯,还是觉得背后那人的眼并未挪开。
周六总是最忙的。
要去图书馆查无人系统的相关入门资料,要去勤工部了解兼职申请的最新进度,要赴宋昱杰的约,要自习……
一天忙下来,宋晚栀连和王意萱她们约饭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直到周日下午的食堂里,王意萱才终于有机会逮着宋晚栀问起那晚撞见她和江肆的事情。
“栀栀,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你和江肆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
王意萱的声音压得低,但还是被旁边听到了。邻桌的两个女生一齐扭头望过来,目光打量向宋晚栀。
在宋晚栀想辩解前,那两个女生已经转回去继续聊天了,显然没信。
宋晚栀心里松了口气,无奈地面向王意萱:“你误会了。”
“是吗?”王意萱咬着筷子头,一副狐疑表情看她,低声含糊道,“可我就是觉得江肆学长对你跟对别人都不一样。”
宋晚栀垂回眸子,安静吃饭:“只是因为腿伤和同校渊源吧。”
王意萱沉默了下,眼色偷偷瞟一眼宋晚栀脚踝,又赶紧心虚收回来:“我还以为像他这种身边总是莺飞燕舞的,对不是自己感兴趣那类的女生都会很冷漠呢。看不出来,原来他还挺有恻隐之心。”
“……”
宋晚栀的筷子停在餐盘里,微微失神。
王意萱的话让她不期然地想起那个很多年前的冬天——外婆村旁的水库边,趴在地上死死拽着她手腕、将一张之前绷得冷淡从不说话也不正眼看人的脸庞都用力到狰狞的少年。
那天他一个人坚持了很久很久,在那个很深的、张大了黑黢黢的嘴巴要吞掉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的水库面前。终于坚持到有路过的大人赶来,帮他拽起她时,那个把一身剪裁精致的衣服蹭得满是泥污的少年翻身仰面躺在脏兮兮的土草间。
他脱了力,脸色比她还苍白,额角黑发湿漉地沾着汗。
大人惊得不轻,嘱咐他们等着,跑去村里喊人。而她吓傻了似的爬起来坐在旁边,就看见那个一身狼狈泥泞的少年慢慢抬起麻木的手,遮住了天空里光的刺眼。
然后他咧嘴,像抑不住,在风里开心地笑起来。
六七岁的栀子抱着脏兮兮的棉布裙,傻在旁边看。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少年的笑。
一眼万万年。
“——啊,栀栀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王意萱见宋晚栀不说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涨红了脸尴尬摆手,“我不是说你不好,就是江肆他喜欢的类型很单一嘛,他……”
“我知道。”宋晚栀垂着眼轻淡地笑,“他本来就很善良。”
“唔?”
宋晚栀回神,翘起的眼角弯了弯:“没什么,吃饭吧。”
“噢。”
宋晚栀视线一落,注意到王意萱的餐盘,她怔了下:“你今天吃这么少吗?”
“嗯!从今天起,我要减肥!”
“?”
宋晚栀听得意外。
王意萱常被康婕打趣,说她是104寝室最吃货的一个,床下永远有装得满满当当的零食箱,只要坐在寝室里,零食袋子也多半不见离手。
这样的吃货突然说要减肥,确实令人费解。
“嘿嘿,其实是我有喜欢的人了!”王意萱趴低下来,嘿嘿傻乐。
宋晚栀浅笑起来:“你不是每天都有喜欢的人么,还每个都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王意萱立刻反驳,然后反应过来,“哎呀不是,这个和前面那些都不一样!”
“嗯?”
“以前那些只是基于脸,这个是真的喜欢他整个人嘛。”王意萱红着脸笑。
“嗯。”
“哇栀栀你好冷漠,你都不关心一下是谁吗!”
宋晚栀茫然抬眼:“我以为,喜欢谁是你的秘密。”
“啊?啊,虽然这样说也不是不行,但我这不是憋不住嘛,”王意萱嘻嘻地笑,凑过来,“其实就是组织部的副部长!谭景轩!我发现他好温柔啊,虽然不是那种乍一看特别帅的,但也很耐看!你都不知道,周五压力面给我吓得都快哭了的时候,就是他帮我解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