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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曕:“周统,郭将军的表亲外甥,蜀平侯的嫡孙。”
殷蕙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魏曕奇道:“你听说过他?”
殷蕙自然听说过,周统便是上辈子魏楹的夫君。
当时她与魏楹远不如现在亲密,就是大宅门里生疏客气的姑嫂关系,见面客套一下,但并不会交心。
关于魏楹的婚事,她都是从纪纤纤的闲话中了解的,说是此婚乃公爹一手撮合的,魏楹似乎并不愿意,但也拗不过公爹,只能嫁了。
然而此刻,面对魏曕的疑惑,殷蕙只好找别的理由解释自己的惊讶:“郭家兄弟不知道三妹妹也会去吗?怎么还带了个外男?”
魏曕道:“也不算外男,周统也是郭家的表亲。”
殷蕙:“可您特意提到他,总有点缘故吧?”
魏曕看着她认真揣测的眼,想,可能女子对姻缘方面的事都比较敏锐吧。
“我看父王的意思,是想把三妹嫁给周统。”
殷蕙已经冷静下来,只做出一个与魏楹交好的嫂子该有的反应,疑惑道:“周家远在蜀地,父王都舍不得二妹妹嫁远了,会舍得让三妹妹嫁得比大姐还远?”
从平城到京城,顺风顺水的,虽远路途还算方便,去蜀地却要翻山越岭,人人都知蜀道难。
魏曕道:“看老侯爷的意思,是希望周统几兄弟留在北线几个要塞,周统不回去也行,父王真定了他做女婿,自然不会让他再回蜀地。”
殷蕙暗道,上辈子周统就回去了,一定是魏楹的意思,傻姑娘怨父亲,宁可远嫁几千里,父女再也不相见。
过了两日,魏楹来找殷蕙,可能是从殷蕙的神态里看出什么,魏楹眼圈一红,苦笑道:“三哥也看出父王的意思了,跟您说了是不是?”
周统出身蜀平侯府,完全配得上她,三哥肯定像父王一样,觉得这是门好婚事,当成好消息告诉了三嫂。
殷蕙点点头,关心地问:“三妹觉得如何?”
魏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您该清楚的,我非那人不嫁。”
殷蕙怜惜地帮她擦掉眼泪:“虽然如此,可你们根本没有可能。”
魏楹以前可以拖延,可以回避,如今父王都逼到她头上了,魏楹突然也涌起一股冲动,她期待得看着殷蕙,像希望得到殷蕙的肯定一般,声音微颤地道:“三嫂,您说,父王那么疼爱我,如果我跟他说了实话,他会同意吗?”
礼法归礼法,总有破例的时候,兴许父王会为了她破例呢?
殷蕙看着魏楹眼中楚楚的水色,脑海里浮现出公爹威严的脸,以及崔玉青竹般的身影。
如果说崔玉是竹,公爹便是一把刀!
公爹若动怒,他舍不得动自己的女儿,对崔玉呢?
前辈子听到的那个流言再次响在殷蕙的耳边。
崔玉立了大功,更有一位妃子姐姐与一位皇子外甥,如果流言是假的,他又何必远离京城远离至亲?
所以,流言是真的?
所以,崔玉以前不是太监,却因为出了什么事,半路变成了太监?
公爹把崔玉当半个儿子器重,谁又敢如此对待崔玉?
只有公爹自己!
念头至此,殷蕙冷汗淋淋,下意识地捂住魏楹的嘴,白着脸道:“不能说,千万不能说,一旦父王不同意,崔玉会代你承受父王的怒火!”
魏楹含泪的眼里亦浮现出深深的惊恐,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殷蕙抱住她,是安慰魏楹,也是安抚自己。
她真的被这个猜测吓到了,被可能会重惩崔玉的公爹吓到了!
魏楹渐渐停止了抖动,人却哭出声来:“那我就这么认了吗?我只喜欢他啊,让我嫁给周统,我自己不愿意,对周统也不公平。”
殷蕙没有答案,这个结太复杂,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
第85章
黄昏时分,燕王来了郭侧妃的院子,见面就问:“周统的事,楹儿怎么说?”
无论周统本身的才干还是他的家世,燕王都很满意,不惜亲自带着女儿去相看对方。
等周统在女儿面前表现过一番骑射功夫,回来燕王便问女儿喜不喜欢人家,没想到女儿直言不喜,让他别再费功夫。
燕王只好让郭侧妃问问女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郭侧妃坐在他对面,愁道:“她跟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就问,人家周统一表人才,哪里配不上她,臭丫头竟跟我无理取闹,说天底下一表人才的人多了,难道个个她都要喜欢?”
燕王皱起眉头。
这两年他威严更胜从前,郭侧妃见他皱眉,心里就有点慌,可她真的拿女儿没办法,垂眸示弱道:“都怪我,平时太骄纵她了,谈婚论嫁这种大事她也没个正经样子,还跟我耍嘴皮子。”
燕王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不解:“楹儿都十八了,按理说也该开窍了,是不是她有喜欢的人了?楹儿平时与几个表哥走得近,莫非她喜欢郭进或郭远?”
郭侧妃摇摇头:“我试探过好几次,她也说不喜欢。”
燕王看她一眼,转起拇指上的扳指来。大多数人家的女儿都是与母亲更亲,李侧妃都能从杉儿嘴里套出话,知道杉儿嫌弃杨鹏举容貌普通,嫌弃冯腾过于粗矿彪悍,权衡过后才选了杨鹏举,郭侧妃倒好,平时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了解女儿,竟然连小姑娘的心里话都刺探不出来。
郭侧妃忽然想到一人,道:“要不让老三媳妇探探楹儿的口风?楹儿这丫头,跟她二姐姐都不亲,唯独与老三媳妇处得来,常去澄心堂走动。”
燕王也想起来,前几日女儿还想央他带上老三媳妇一块儿去春猎。
“这事我让老三去办,你别找老三媳妇,不然楹儿知道了,连老三媳妇也要提防,嘴会更严。”
郭侧妃笑着奉承道:“还是您考虑得周全。”
燕王捏捏额头,换个女儿,他才懒得费这么多心思,朝里朝外一堆事在等着他。
次日黄昏,魏曕从卫所回来,被侍卫告知父王要见他。
魏曕大步去了勤政殿。
燕王开门见山道:“你觉得周统如何?可配得上楹儿?”
魏曕不太明白父王为何要询问他的意见,四弟与三妹妹才是一母同胞。
但他还是公允地夸了一番周统,如果他有亲妹妹,他也会支持这门婚事。
燕王听得出儿子说的是真心话,他很满意,这说明他眼光确实不错,问题出在女儿那里。
“可楹儿不喜欢,又不肯告诉我们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听说楹儿与你媳妇走得近,你让你媳妇去套套她的话,最好打探清楚楹儿到底不满意周统什么地方,亦或是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曕只能应下,趁机请示道:“前几日殷氏还跟我说,三妹约她二十那日去踏青,让我与四弟同去。”
燕王:“去吧,到时候你跟老四离远点,让她们有机会说悄悄话。”
魏曕道是。
夜里歇下后,魏曕把此事告诉了殷蕙。
殷蕙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根本不想掺和魏楹的婚事!
不是她对魏楹不够关心,而是这事关系太大,何况她还隐隐约约猜到了前世魏楹、崔玉以及公爹之间的恩怨纠缠!
她没有证据证明崔玉是被公爹弄成了太监,可光是猜测也够她心惊胆战了。
魏楹在她面前落泪,殷蕙畏惧公爹,再怜惜都不敢提任何建议,现在倒好,公爹直接把打探魏楹心事的差事交给了她!
如果她对公爹说实话,事情就会变得像上辈子一样,崔玉受刑,魏楹远嫁他乡,公爹失去爱女与功臣,嚎啕痛哭。
如果她撒谎,推说自己什么也没打听出来,那就是辜负了公爹的期望,魏曕也无法在公爹面前交差。
“三妹妹连父王、郭侧妃都不肯说,又怎么会轻易告诉我,您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给我。”
心烦意乱,殷蕙先抱怨了魏曕一句。
魏曕哪里明白小姑娘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应下此事时,想的是妻子与三妹确实亲近,打听一二又有何难。
“你们平时关系那么好,难道不会交心?”
他也是子女,子女不会对父母说的话,未必不会告诉兄弟姐妹。
他话少,可二哥就经常在他们面前点评歌姬,三妹爽朗活泼,殷氏稍微试探一下,三妹总会透露一二。
殷蕙沉默了,毕竟魏楹确实愿意对她交心。
再说,魏曕已经应下了,她抱怨又有什么用?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好了,我试试吧。”殷蕙故意放轻松道。
待白日魏曕去卫所当差,殷蕙就绞尽脑汁琢磨对策,既得让公爹满意,又不能害了魏楹崔玉。
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
衡哥儿最高兴了,吃早饭的时候都在笑,大眼睛一会儿看看爹爹,一会儿看看娘亲。
殷蕙都快上火了,面上还得装作云淡风轻。
但这事说起来谁也不能怨,重生后她自愿与魏楹交好的,走得近了自然会被公爹注意到,她在围场恣意跑马时因为有魏楹的陪伴才不用担心会被公爹不喜,如今她被卷入魏楹的婚事里,也是她与魏楹的缘法。
上辈子魏楹、崔玉都很苦,大概老天爷也希望她能帮这二人一把。
如此一想,殷蕙的心态反而轻松下来。
出发时,她与魏楹带着衡哥儿坐在马车里,魏曕、魏昡兄弟俩骑马跟在一侧。
因为这几日父王、母亲并没有再找她询问周统的事,魏楹心情还算不错,一会儿逗逗衡哥儿,一会儿隔着窗与魏昡调侃两句。
今日他们来的还是东山,山上桃花盛开,山下有蜿蜒的官道便于跑马。
殷蕙看眼魏曕,道:“咱们分头行动吧,我与三妹去跑马,你们带衡哥儿上山赏花,晌午在东山寺汇合。”
魏昡虽然不喜欢赏花,可他总不能丢下三哥去黏三嫂,无奈地同意了。
魏曕安排长风保持距离,跟着姑嫂俩。
几人就此分开。
魏楹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眼,笑着对殷蕙道:“三哥还挺好说话的嘛,竟然肯叫咱们去跑马,他来带衡哥儿。”
殷蕙哼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殷蕙对东山这边十分熟悉,跑了半圈马,她便带魏楹去了半山腰一条丈尺高的飞瀑边。
飞瀑下面有巨石,姑嫂俩坐到石头上,既能俯瞰山间秀丽景色,又能借哗哗的水声避免有人偷听。
长风牵着两匹马站在下游,警惕地留意周围。
魏楹扫视一圈,视线回到殷蕙脸上:“三嫂有什么事吗?”
殷蕙叹气,看着她道:“父王知道你我走得近,让我来探探你的心事,他想知道你为何不喜欢周公子,或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魏楹低下头。
殷蕙也得替公爹说句话:“你别怪父王逼得紧,咱们姑娘家,十八岁确实耽误不起了,父王也是关心你。”
魏楹明白,她不怪父王,她就是,不想勉强自己嫁一个不喜欢的人。
她知道自己与崔玉不合适,她也不是非要强求,只是无论父王母亲,都非要她挑一个人嫁了。
殷蕙眺望远方碧蓝的天空,自言自语似的道:“其实咱们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你委屈自己顺应父王的意思,嫁给周公子或旁人,如此除了你,父王欣慰了,崔公子也会安然无恙。第二条,你不想委屈自己,你想赌一赌父王对你的疼爱,赌赢了当然好,一旦输了,父王心里肯定会对崔公子生芥蒂……”
“不要这条路,我绝不会走第二条路!”魏楹急着道,她是有过这种冲动,但被三嫂一提醒,她已经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殷蕙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那就只剩第三条路了,咱们想办法,让父王不再催你嫁人。”
魏楹苦涩道:“不瞒三嫂,我想过了,如果实在躲不过去,我就剪了头发出家去。”
殷蕙瞪她:“你这么做,不是往父王身上扎刀吗?”
魏楹:“那还有什么办法?只要我好好的,他肯定会催我。”
殷蕙也是路上才想出来一计,凑到魏楹耳边,仔细交待起来。
魏楹不解:“这能管用?”
殷蕙:“你若信我,就照我说的做,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演得不像,被父王发现咱们联合起来撒谎骗他,父王若降罪于我,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妹妹。”
魏楹一听,立即发誓她会乖乖照做,她自己挨罚都没关系,绝不能连累三嫂。
接下来,因为殷蕙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魏楹竟然也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她本就豁达,只在情事上瞻前顾后,如今有了解决之策,魏楹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拉着殷蕙好好地玩了一场。
直到下午回了澄心堂,魏曕才有机会跟殷蕙打听她套话的结果。
殷蕙笑道:“我费了好一番功夫,三妹妹才告诉我,说她不喜欢武官,喜欢文人。”
魏曕立即想到了郭家三兄弟,那三人个个都不输周统,三妹妹连他们都看不上,不喜欢周统也在情理之中了。
得了回话,魏曕就去勤政殿找父王交差。
燕王听得直皱眉,武官哪里不如文人了?小女儿也喜欢舞刀弄枪,反过来却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叫什么道理?
他还在逐一排查平城里面女儿可能见过的文官,小太监来报,说三姑娘来了。
燕王迅速朝儿子递个眼色。
魏曕告退离去。
兄妹俩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走,擦肩而过时,魏楹重重地朝魏曕哼了一声。
燕王在里面都听见了。
“好好的,为何对你三哥无礼?”见到女儿,燕王故作疑惑地问。
魏楹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也哼了他一声:“父王少跟我装糊涂,以前我与三嫂相处,三嫂从不打探我的私事,今日却一反常态问个不停,我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您通过三哥为难她了。瞧瞧,我果然没有猜错,三哥刚回府就来跟您报信儿,铁证如山,您还要狡辩吗?”
女儿聪慧,燕王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了,燕王直言道:“行吧,既然你都猜到了,父王也不再绕弯子,你三嫂说你喜欢文人,这是真的,还是你敷衍她的?”
魏楹想了想,道:“半真半假吧。”
燕王:“这是何意?”
魏楹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扭捏片刻,才看眼父王,小声道:“我说了,您不许笑话我。”
燕王不自觉地倾过身来:“你尽管说。”
魏楹就悄声道:“其实我没有喜欢谁,但我这两年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我与人成亲了,新郎虽然总是背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的身形就是个文人,父王也在,您说他是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让我不要欺负他。”
燕王听到前面只觉得滑稽,直到女儿说他也在,女儿梦里的他,还说了那么一句话。
魏楹早害羞地低下了头,攥着手指道:“因为总是做这样的梦,我就觉得我就该嫁那么一个人,可我又不好意思把这个梦告诉你们,哪有姑娘还没说亲就梦见嫁人的。”
燕王看着女儿羞涩的脸,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难道女儿还梦见了完整的洞房花烛?果真如此,那确实说不出口。
“楹儿,梦里父王真夸他是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燕王尽量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
魏楹点点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的吗?您那么疼我,自然要挑一个最好的男子给我,话说回来,这梦还挺真的,我的确不喜欢五大三粗天天出一身臭汗的武官。”
燕王自己就是个武将,听女儿这么说,他忍不住替武官正名道:“带兵打仗哪有不出汗的,回到家里沐浴就是。”
魏楹:“那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温文尔雅的,父王,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现在真不想嫁人,除非您把我梦里的新郎带到我面前。”
燕王心想,你梦里的新郎在京城,千里迢迢的,我去哪里找?
不过,女儿的梦既然经常出现,会不会是个预兆?
“父王?”魏楹压抑着心中的雀跃,伸手在父亲面前挥了挥。
燕王回神,对上女儿的小脸,他还是宁可信其有,妥协道:“行吧,父王不催你了,父王给你找梦里的京城才子去,不过这梦说出去丢人,除了我,你不许再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娘,还有你三嫂!”
魏楹大喜过望,这喜悦恰好也符合她不耐烦被爹娘催婚的欣喜,燕王就没有怀疑什么。
第86章
殷蕙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发现公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举动,譬如叫她过去斥责一顿亦或迁怒到魏曕头上,再加上魏楹又恢复了往日的无忧无虑,殷蕙终于确信,她那个计策管用了。
这日阳光温暖,殷蕙洗过头后,靠在次间的琉璃窗旁,懒懒样样地晒了场太阳。
其实她那个办法,既是帮魏楹拖延了公爹的催婚,也是帮公爹缓和了与魏楹的父女关系。
甭管谁对谁错,骨肉至亲一旦吵起来,两边都会受伤。
上辈子,魏楹一定是伤透了心才再也不肯回家,公爹稳坐龙椅,也一定是悔到了极点才会失态痛哭,更不提身体名誉双双受损的崔玉。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距离公爹登基还有四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魏楹想明白她究竟要不要死守崔玉了。
平城还是不比京城繁华,人才也不如京城辈出,如今崔玉在燕王身边如一颗璀璨明珠,引得魏楹爱慕,等魏楹跟着公爹去到那京城之地,说不定就会移情别恋看上别家公子。
就算魏楹还是喜欢崔玉,人家崔玉可能会看上别的姑娘,在平城崔玉没有官职,克妻的名声吓退了女方,连公爹都不好意思再给他说亲,四年后,待崔玉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京城的世家们肯定抢着要他做女婿。
身为公主的魏楹有大把才俊可以挑选,身为权臣的崔玉也有名门世家争抢,或许就各自安好了,不是非要扭在一起。
殷蕙摸了摸头发,一点潮气也没了。
她拉过枕头躺好。
窗外天蓝如水。
殷蕙又想到了公爹的大事。
应该没什么影响,上辈子魏楹嫁去了蜀平侯府,公爹起事时蜀平侯也没有帮忙公爹对付朝廷,朝廷要蜀平侯起兵,老侯爷只道奉先帝之命镇守蜀地,不敢擅离职守,其实也就是帮了公爹。
这辈子魏楹虽然没有嫁进周家,可周家与郭家的亲戚关系还在,郭家是完全支持公爹的,周统又在燕地待着,以蜀平侯的做派,应该还是会表面保持中立,实则偏帮公爹。更何况,即便蜀平侯出兵,朝廷几十万军马都奈何不了公爹,蜀地那点兵马来了又能如何?
回想上辈子公爹的雄韬武略,殷蕙对公爹继续登基充满了信心。
换句话说,如果公爹要魏楹嫁给周统只是为了拉拢蜀平侯,那他就不会因为魏楹的“一场梦”而轻易放弃。
精神松懈下来,殷蕙就睡着了。
为这事,她已经好几晚没有睡安稳了。
金盏、银盏见了,静悄悄帮她盖上一条薄被,再去外面守着,不许人打扰主子。
黄昏魏曕回来时,殷蕙还没有醒,躺在榻里边,面朝着他,眉宇舒展,一头长发蓬松凌乱,睡态香甜。
魏曕默默看了一会儿,去院子里了,怀里抱着循哥儿,检查衡哥儿的功课。
衡哥儿清脆的背书声唤醒了殷蕙。
次间里光线昏暗,她一时竟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清晨。
掩面打个哈欠,殷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朝窗外望去,就看到了槐树底下的父子三个,除了魏曕的神色过于严肃,还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
忽然,魏曕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殷蕙朝他笑了笑,下一刻就在琉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长发乱糟糟的。
趁衡哥儿还没有注意到娘亲的狼狈,殷蕙忙缩到一旁,转身下榻去梳洗。
她这边收拾好,魏曕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娘,你怎么睡了一下午的懒觉?”衡哥儿扑到娘亲怀里问道,“我都回来很久了。”
殷蕙笑道:“因为娘洗头了呀,洗完头会很舒服,舒服了就想睡觉。”
衡哥儿别的方面都乖,就是抗拒洗头,每次洗头都要费乳母一番功夫。
对于娘亲这个理由,衡哥儿眨眨眼睛,转身去逗弟弟了。
殷蕙无奈地摇摇头,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
魏曕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请帖,递给她。
殷蕙接过来,打开就笑了,这是冯腾的婚帖,他四月初十成亲,提前半月送了请帖来。
“我问过父王了,可以带你与衡哥儿去。”
殷蕙听了,心里越发踏实,公爹真的没有怀疑什么。
也是,她掩饰得这么好,魏曕与她朝夕相处都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公爹更不可能猜到她能知道几年后的事。
冯家同时送出了一波请帖,邀请亲朋好友于四月初十去喝他们家的喜酒。
平城就这么大的地方,冯谡这个燕王护卫所指挥使的身份也让冯家成了平城百姓很是敬重的大户人家,所以冯家要办喜事,消息就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冯公子可是冯大人家里的独苗,据说家里催了多少年他都没成亲,这次不知看上了哪家闺秀。”
“不是闺秀,就是潼关烤肉馍的女东家,叫廖秋娘!”
“啊?冯家怎么同意娶这么一个抛头露面的姑娘做儿媳妇?”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廖秋娘的爹现在也在燕王身边做千户,本事大着呢,那冯公子就不是个注重规矩的,见廖秋娘长得好看,一高兴就娶了呗。”
类似的闲话经常可以听见,更有百姓争先恐后地跑去廖家的烤肉馍铺子前,想一睹未来冯少奶奶的花容月貌。
然而闻讯而来的百姓们只能看到两个女伙计看着铺子,廖秋娘已经不在了。
人群当中,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皱紧眉头,最后看眼廖家的铺子,带着随从离开了。
绕过几条巷子,少年郎来到一座宅子前,扣了扣门。
门童认得他,客客气气地道:“王少爷请,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韫石点点头,神色阴郁地进去了。
来到厅堂门前,他看到了殷闻,二十一岁的殷家大少爷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锦袍,面容俊朗,气度卓然,可他这道貌岸然的姿态能骗过旁人,王韫石却知道殷闻骨子里是什么货色,好色又一堆怪癖,看不上青楼里明着接客的歌姬,非要去挑拨一些良家女子。
“火都要烧到眉毛了,殷兄还有闲情逸致品茶,真是叫人佩服。”王韫石摇着折扇,一边进来一边道。
他不把殷闻当君子,殷闻亦知道王韫石看似青涩单纯的少年外表下,藏着一颗老奸巨猾的心。
“什么火烧眉毛?”殷闻放下茶盏,笑着问。
王韫石坐到他旁边,收起扇子指指外面:“廖秋娘马上要嫁给冯腾了,这事你不知道?”
殷闻眼底掠过厉色,看向他道:“知道又如何?你觉得廖家敢把此事告诉冯家?”
廖秋娘父女把事情捅到老爷子与殷蕙面前,算他失策赌错了,可他不信廖秋娘敢告诉冯腾真相,哪个男人能接受妻子经历过那种事?她廖秋娘祖坟冒青烟才攀上了冯家的高枝,除非她蠢到家了,才会自揭短处。
王韫石也是这么猜的,可他最近总是心神难安,沉着脸道:“就算冯家不知道,廖十三会不会仗着他得了王爷的器重,反过来再对付咱们?”
殷闻:“不会,他是信守承诺之人,答应过老爷子不再追究。”
王韫石笑了下:“这都是殷兄用一年禁足的辛苦换来的。”
这是他根据殷闻一年没露脸猜到的,还不知道殷闻除了禁足,母子俩还挨了廖十三二十道重鞭。
殷闻皮笑肉不笑:“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王韫石:“是啊,你们殷家好歹还有位三夫人,廖十三投鼠忌器,可我们王家没有任何靠山,我真怕廖十三或冯家报复上门。”
殷闻:“怕就离开平城。”
王韫石:“我还真有此打算,只是我们家老爷子不敢走,说什么留在平城还能跟你们殷家同气连枝,走了,廖十三或许会直接杀上门,哎,去年抗击金兵,廖十三若能为国捐躯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