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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魏旸反思了一番自己的态度,接下来对殷墉也十分礼遇起来。
宴席上宾主尽欢,到了吉时,乳母抱着七郎出来了,请家主赐名。
燕王抱着自己的小乖孙,带着身为祖父的期许道:“五郎名衡,衡为中平正道,七郎就叫循吧,顺承正道,循善循美。”
众人纷纷点头道好。
魏曕行大礼道:“谢父王赐名,儿子一定教好他们兄弟。”
燕王点点头,对魏旸、魏昳道:“不止老三,你们也都多花些心思在孩子们身上。”
魏旸、魏昳齐齐道是。
殷墉站在一旁,想到燕王如此多的儿孙,心里是真的羡慕啊。
宴席结束,殷蕙本想留祖父多坐坐,没想到祖父却被燕王请去勤政殿说话了,魏曕、殷阆也都跟了过去。
殷蕙只好待在澄心堂等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魏曕才回来。
殷蕙遗憾地道:“祖父走了?”
魏曕:“嗯,才送走的,孩子们都睡了?”
殷蕙点点头,夫妻俩去了内室。
殷蕙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爽利,两人还是一人一个被窝躺下,殷蕙朝着魏曕,轻声打听道:“你们在前面吃席,祖父没在父王面前犯什么忌讳吧?”
魏曕道:“他二老相谈甚欢,到了勤政殿仍然滔滔不绝。”
殷蕙笑了:“看来父王还挺喜欢祖父的?”
魏曕:“是啊,平时父王只有与三位指挥使说话,才会这般平易近人。”
冯谡、高震、杨敬忠,这三人都是从父王就藩起就一直跟随父王的,说是左膀右臂毫不为过。
归根结底,都是爱才惜才。
换句话说,一个人只要有真才实学,无论是哪方面的才学,都会得到别人的重视。
父王与殷墉畅谈时,魏曕只是个听客,却觉得在各个方面都受益匪浅。
殷蕙看出了他的走神,便耐心地等着,等魏曕的眼里重新有了她,殷蕙才担忧道:“祖父二月里又要去江南了,说什么这是他最后一次出远门,回来后就不亲自跟着商队跑了,可他越这么说,我心里越慌,总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您不知道,我看过太多话本子,基本上每个说这种话的人,譬如才子对佳人说等我考完状元就回来娶你,儿子对母亲说等我有出息了就接您过去享福,越这么说,越没有好结果,要么才子变了心,要么母亲病逝,儿子再没有机会尽孝,总之会有一头出变故。”
魏曕听着她一口气说了长长一串,看着她细细的眉越皱越深,只觉得好笑:“我早跟你说过,少看那些话本子,那些写书的人如果不故意把故事编得曲折离奇,百姓怎么会买?”
殷蕙知道他不会轻易为这种理由做什么,顿了顿,眼中浮起泪来:“那我爹呢,我五岁的时候,他要出海,临走之前答应给我带外面的稀奇东西回来,可……”
说到一半,她埋进被子。
魏曕自然知道她的父亲是死在一场海上风暴中,便钻进她的被窝,抱着人哄道:“好了,我会安排两个护卫,随老爷子同行。”
怀里的人便渐渐止住了哭。
魏曕摸着她的头发:“下次想让我帮忙,直说就是。”
殷蕙看着他的胸口,犹带哭腔道:“我也不想劳烦您,只是以前祖父每次出门都有廖叔陪着,在我心里,廖叔就是祖父的护身符,这次廖叔不在,祖父还说什么最后一次,我就是不放心。我也可以安排周叔雇佣护卫,可外面的人都是拿钱办事,真出危险了可能就跑了,哪里会用心保护他老人家。”
魏曕:“知道了,我一定挑两个武艺高强且忠心效命的人。”
殷蕙信他,他一个皇孙,找这样两个人简直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殷蕙错了,魏曕还真无法用一句话就安排好这件事。
因为他手里没人。
燕王府是燕王当家,他们几兄弟就得归燕王管,譬如魏旸,他在父王手里捞了一个属官,在王府前朝当差,其他下属官员也都听燕王的,魏旸敢没事培植自己的人吗?敢在畅远堂安排几个护卫吗?
魏曕也是如此,除了长风,他身边没有其他护卫,他在卫所当差,可那些将士也都是燕王的人,他不能派遣将士去替他处理私事,尤其还是跟着殷墉远行的这种私事。
魏曕只能动用人情。
要过年了,宴请颇多,冯家也有宴请,给燕王府递了帖子,燕王没空,让魏曕去。
基本上属官家中的宴席,燕王都是派儿子们去。
魏曕到了冯家,立即收到了冯腾的热情款待。
魏曕忽然问道:“你婚期可定了?”
冯腾愣了一下,先看眼天上的日头,然后稀奇道:“三爷从不关心我的私事,今日怎么想起打听这个了?”
魏曕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五郎他娘一向关心廖姑娘,央了我要来喝你们的喜酒。”
冯腾大喜过望,他本来只想请三爷来喝喜酒,原来三夫人也要来,有三夫人给秋娘撑腰,秋娘在一堆亲戚里面也更有面子!
“好啊好啊,您把五郎七郎也带来才好,对了,我们的婚期在四月初十,哎,我本来想更快点,可我娘说筹备婚宴没那么快,害得我还得多等几个月……”
这话头一起,他就说个没完了。
魏曕耐心听着,等冯腾终于说够了,魏曕看他一眼,道:“我想从你们府上借两个护院。”
普通富贵人家都会养几个护院,冯谡是个武官,冯家的护院个个堪比禁军精兵,那是随时能被带到战场上打仗去的。
这其实也是燕王的意思。
如果把燕王各个属官家中的护院集结到一起,能组成一支千人步兵。
冯腾眨眨眼睛,明白过来,痛快道:“好啊,等宴席散了,我把人都叫过来,您亲自挑?”
魏曕道:“可能会用到五月底,也可能会死在半路。”
冯腾笑道:“能为三爷做事,死也是他们的荣幸。”
魏曕看看他,端起酒碗。
散席后,冯腾带着魏曕去挑人了,魏曕选了两个看起来稳重内敛的,当着冯腾的面对他们道:“二月里殷家老太公要去江南进货,你们一路同行,只负责保护殷老太公与殷家二公子的安全,货物钱财不必计较。若一路顺利,老太公不会亏待你们,若有不测,我会照看好你们的家小。”
二人恭敬领命。
冯腾提醒道:“此事不要声张。”
两个护院都明白。
魏曕离开前,嘱咐冯腾与冯谡提一声。
冯腾满不在乎道:“不需要我爹掺和,这事我自己就能做主。”
魏曕:“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知会一声是礼数。”
冯腾挠挠脑袋,送走魏曕后,他去找父亲,就见父亲坐在厅里,一副等着他自己交待的神情。
冯腾不得不佩服起三爷来,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他就把事情原委报给老子听。
冯谡松了口气,他不怕三爷借人,只怕三爷借人做一些得罪其他贵人的事。
不过,冯谡还是找机会将此事禀报了燕王。
不是他不想替三爷隐瞒,而是这事难以瞒过王爷。
燕王听说后,哼了一声:“这老三,也是个软耳根。”
当爹的嘲讽儿子,冯谡没有插言,只是他有个疑惑:“王爷可知三爷为何要如此行事?殷家商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跟商的护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未必会输属下家里的护院。”
燕王才与殷墉畅谈过一番,倒是猜到了一些:“这是殷墉最后一次出远门,他年纪大了,老三媳妇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是最后一次,她去求老三,老三也就帮了。”
冯谡了然:“原来如此。”他就说呢,三爷不像纵容妻子胡闹的人,原来只是破例这一回。
他准备告退了,燕王摸摸胡子,啧了一声,叫住他道:“两个也是借,四个也是借,你多挑两个吧,只说是老三的意思。”
冯谡笑道:“殷老太公如果知道您也如此关心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燕王意味不明地笑笑。
希望殷墉聪明点,将来别辜负他们父子的一片好心。
当然,只要殷墉够聪明,他也绝不会亏待了殷家。
第81章
除夕这日,燕王率领全家老小去前朝的社稷坛祭祖。
循哥儿太小,裹在襁褓里让乳母抱着,衡哥儿穿着一件小袍子,跟在魏曕身边走得稳稳当当,很有几分哥哥的气势。
殷蕙看着衡哥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公爹规定,府里的小郎君们到了四岁,就得去学堂读书,这个四岁,指的是虚岁。
所以,过了这个年,衡哥儿就要跟哥哥们一块儿去学堂了,每天早上出发,晌午吃在学堂歇在学堂,下午散了学再回来。
乳母是不能跟去学堂的,每个小郎君只能带上一个小太监伺候着,到了学堂,所有人都得听先生们的话,哪怕兄弟间争吵打架,也有先生处理,不得去叫各自的爹娘。
上辈子衡哥儿要去学堂时,殷蕙担心地夜里都睡不好觉,如今又要经历一次,她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果不其然,除夕夜宴上,燕王特意提到了四郎、衡哥儿。
四郎今年就该读书的,因为他体弱多病才多玩了一年,等过完元宵节就要去了。至于衡哥儿,虽然小家伙还没有过三周岁的生辰,可谁让他长得结实,又聪明会背诗,已经成了燕王眼中必须好好栽培的乖孙,休想偷懒多玩几个月。
正月初六,魏曕带回来一个十岁的小太监,叫曹保,以后就由他跟着衡哥儿去学堂伺候。
上辈子衡哥儿身边的随侍太监也是曹保。
十岁的曹保五官清秀,因为家里落魄前读过几年书,身上便有几分书卷气,瞧着很是稳重。
魏曕那么看重衡哥儿,他亲自挑选的人自然也错不了,上辈子曹保一直都将衡哥儿照顾得很好,有时候小兄弟们争吵起来动手动脚,曹保也总能第一时间扑过去拉开衡哥儿。
衡哥儿知道大郎、二郎、三郎身边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现在他也有新伙伴了,衡哥儿很高兴,马上就带着曹保出去玩了。
“你觉得这人如何?”
看眼曹保的背影,魏曕问殷蕙。
殷蕙笑道:“您给咱们衡哥儿挑的,一定是最好的,话说他除了读过书,学过功夫吗?”
有些事情她虽然都了解了,可还得表现得像第一次经历一样,免得叫魏曕怀疑她不够关心儿子。
魏曕:“学过些基本功,这个不急,等衡哥儿到了练武的年纪,还会给他安排一个武伴。”
殷蕙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衡哥儿都要去读书了,学堂里属他最小,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魏曕想起自己刚去学堂的时候。
大多数事他都不记得了,能记下的,全是一些不愉快。
别说堂兄弟,就是亲兄弟也会有打起来的时候。
不过衡哥儿与他不一样,他那时,父王忙于燕地事务忙着带兵打仗,他遇到什么委屈只能找母亲诉说,母亲也从来没有真正帮过他什么。如今,他早晚都在家里,衡哥儿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向他求助。
除了他,还有殷氏。
殷氏刚嫁过来的时候性子与母亲颇为相似,这两年看着硬气了不少,连纪纤纤在她面前都收敛了傲气,殷氏应该不会教儿子忍气吞声那一套。
初八这日,纪纤纤又来澄心堂做客了,除了二郎、四郎、庄姐儿,她把四郎新得的太监李让也带了过来。
坐在堂屋里隔着琉璃窗晒太阳,纪纤纤指着四郎身边的高挑少年道:“看,那就是二爷给四郎挑的伴读太监,叫李让,今年都十五了,跟二郎身边的刘进一个年纪。”
殷蕙道:“四郎身子特殊,二爷是怕伴读太小照顾不周吧。”
纪纤纤哼道:“对个庶子倒是够上心的,多把这些心思放在差事上,也不至于天天被父王骂。”
殷蕙就没有说什么了。
纪纤纤打量她一眼,放低声音问:“都生完四十来天了,你身上可干净了?”
殷蕙笑了笑:“差不多吧。”
纪纤纤稀奇道:“说起来,你怀孕前三爷专宠你,你买的那两个美貌通房派不上用场,可从你怀孕到现在,就算三爷去年十一月才从战场回来,到现在也两个多月了,那两个通房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已经怀上了,藏着掩着怕被你发现?”
因为殷蕙这边没有庶子,很多时候纪纤纤找她抱怨四郎的事都像对牛弹琴,纪纤纤就希望澄心堂也快生个庶子出来,到时候妯娌间更能说到一块儿。
殷蕙心想,那两个通房压根就算不得通房,因为魏曕根本没有去睡过她们,甚至魏曕让她安排这两人,也是那年徐王妃特意提起,魏曕才如此敷衍一下。
没有庶子就意味着少了很多麻烦,殷蕙对此乐见其成,所以她没有向纪纤纤说出真相,只笑道:“三爷不热衷女色,看我怀循哥儿都隔了整整两年,她们没那么容易怀上的。”
纪纤纤啧啧道:“该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殷蕙正色道:“二嫂休要胡说,我可不敢背上残害王府子嗣的罪名。”
普通富贵人家或许还会闹出几件妻妾互相谋害对方子嗣的事,在燕王府,有燕王、徐王妃当家,根本不可能。
这玩笑确实重了,纪纤纤忙道:“没有最好,如今你身子一恢复,她们更没希望了。”
殷蕙不想再聊这些,问纪纤纤都给四郎准备了哪些带去学堂的东西,有二郎在前,纪纤纤更有经验。
纪纤纤心不在焉地提了几样。
殷蕙也装作听得很认真。
午后,殷蕙趁天暖洗了个澡。
正坐在次间晒头发的时候,魏曕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最近他们兄弟几个应酬都多,这家吃完吃那家,今日去的是郭家。
见魏曕进来后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殷蕙吩咐金盏:“快给三爷端碗醒酒茶。”
金盏忙去了厨房,银盏也退下了。
魏曕站在榻前,看着仍然靠在窗边的她,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全都披散着,姿态惬意慵懒。
“沐浴了?”魏曕瞥眼她身上绯色的缎面夹袄,喉头滚动问。
殷蕙看向窗外,故意没有回答,他这人,饿得狠了,目光也更敏锐,她只是洗个澡,他就猜到她身上已经彻底爽利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透明的琉璃窗倒映出殷蕙的面孔,以及不远处他面朝她的身影。
院子里,金盏端着醒酒茶回来了。
魏曕也听到了脚步声,移步去了厅堂,殷蕙听见他吩咐金盏:“备水。”
备水,自然是沐浴的水。
殷蕙笑了笑,男人爱干净也有好处,再急也记得把自己收拾整洁。
头发已经差不多都干了,殷蕙摆好枕头,在冬日温暖又不刺眼的阳光下假寐起来,仍然朝着窗户这边。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魏曕。
殷蕙唇角上扬,又及时抿了下去。
“困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魏曕从她身后抱过来,挺拔的鼻梁穿过她的发丝,抵上了她的后颈。
殷蕙迷迷糊糊般嗯了声。
魏曕握住她的手:“去里面睡。”
殷蕙嘟哝道:“懒得动了。”
魏曕就抱着她去了里面。
进了帐子,她再也无法装睡,魏曕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席卷了她,他呼出来的酒气也熏醉了殷蕙。
某一时刻,殷蕙想到上午她才对纪纤纤编的瞎话,说魏曕不热衷女色。
她便笑了一下。
魏曕看见了,停下来问:“笑什么?”
殷蕙摇摇头,这时候提及嫂子,既不妥,也败兴。
魏曕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借着歇晌的名头,放纵了足足一个时辰。
后来两人依偎在一起,各自无声地回味时,殷蕙忽然在他的左臂上摸到一处疤痕。
她震惊地撑起来,低头去看。
男人白皙结实的上臂处,确实有一道长长的疤,因为才结痂脱落没多久,看起来十分明显。
“皮外伤,早无碍了。”魏曕拉她躺下来,替她掩好被子。
殷蕙看着他清冷的眉眼,手依然贴着他的那道疤。
上辈子他去抗击金兵,虽然立了一样的战功,手臂这里却没有受伤。
“刀伤?”殷蕙后怕得猜测道,无论匈奴还是金兵,都擅长使用一种弯刀,她亦有耳闻。
魏曕默认,见她脸色发白,解释道:“只划伤了表面,血都没流多少。”
殷蕙垂眸,依赖般靠到他胸口,如此来掩饰真正的情绪。
她并非单纯为他受伤而后怕。
金兵的刀能砍在魏曕的手臂上,就能砍中他的脖子,战场凶险,上辈子他毫发未损,不代表这辈子一定无事。
可她根本没有掺和这场战事,甚至还保住了冯腾的命,更为公爹添了廖十三这员猛将。
这两人才是这场战事两辈子仅有的变数,明明有益于本朝大军,魏曕却因为这些变化受了伤。
也许夜袭那晚,魏曕明明想去对付上辈子与他交手的一位金国将军,却被冯腾或廖十三抢了先,魏曕只好改去对付别人,新的敌将却更凶猛,导致他挨了一刀。
这次魏曕只是伤了手臂,以后呢?明年公爹就要起事了,魏曕也会跟随公爹参加大大小小的战事。
在今日之前,殷蕙本以为只要保住祖父,只要照顾好自己与孩子,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上辈子的遗憾,而上辈子该落在她头上的荣华富贵也会继续降临,但魏曕新添的伤却提醒了她,魏曕这个看似会顺顺利利受封蜀王的皇孙,身上也是存在变数的。
“您可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许再受伤了。”殷蕙紧紧地抱住他,发自肺腑地嘱咐道。
她两世为人,不怕守寡,孩子们却都还小,不能没了爹。
魏曕只当她太胆小,笑着拍拍她的肩:“好。”
第82章
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衡哥儿就要去学堂了。
笔墨纸砚学堂那边都有,殷蕙给儿子准备了一件罩衣、一套换洗的衣裳,整整齐齐地叠进包袱,交由曹保提着,再单独准备一个放零嘴儿的荷包,也挂在曹保腰间,免得小家伙饿肚子。
“到了学堂要听先生们的话,有什么问题也去问先生,如果哥哥们吵架打架,你远远地站到旁边……”
送衡哥儿出澄心堂的路上,殷蕙恨不得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嘱咐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不管娘亲说什么,衡哥儿都乖乖点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的记住。
“好了,你回去吧。”魏曕牵过衡哥儿,打断了她的絮叨。
这些话他小时候听了无数遍,现在真的不想再听。
而且就算衡哥儿都记住了也没有用,一群孩子凑在一块儿,玩着闹着就打起来了,谁还记得大人的交待。
殷蕙轻轻瞪了他一眼。
魏曕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殷蕙摸摸衡哥儿的头,站在澄心堂院门口,看着父子俩渐渐走远,衡哥儿偶尔会回头张望,殷蕙就一直站在这里,直到父子俩拐了弯。
“爹爹,晌午我可以回去陪娘吃饭吗?”
看不到娘亲了,身边也没有乳母,衡哥儿忽然不安起来,仰头与爹爹商量道,小家伙还聪明地找了个理由:“娘看不见我,会想我。”
魏曕道:“傍晚你从学堂回来,娘就看见你了。”
衡哥儿:“可是太久了,娘一直见不到我,哭了怎么办?”
魏曕:“娘是大人了,不会哭。”
衡哥儿抿起小嘴儿,他不想爹爹送他去学堂,他更喜欢娘。
魏曕忽然停下来,单膝蹲下,面对着衡哥儿闷闷不乐的小脸,低声问:“你会哭吗?”
衡哥儿瞅瞅爹爹,道:“我想娘。”
魏曕:“娘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衡哥儿:“那我也想她。”
魏曕:“散学了就能见到了。”
衡哥儿:“我现在就想她了。”
魏曕顿了顿,道:“可以想,但还是要好好读书,你书读得好,娘会更喜欢你。”
衡哥儿嘟起嘴。
魏曕:“今日四郎也会去学堂,你们两个比一比,谁不哭,谁就更厉害。”
衡哥儿马上道:“我最厉害!”
他会背的诗比四郎多,跑得比四郎快,吃的饭也比四郎多。
魏曕摸摸儿子的脑袋,看眼曹保道:“光说没用,还要做到,傍晚爹爹回来会问曹保,如果你真的没有哭,爹爹会给你奖励。”
衡哥儿:“什么奖励?”
魏曕站起来,牵着儿子继续往前走:“等你做到了再说。”
衡哥儿终于不再问问题。
书堂位于勤政殿的西南侧,是个独立的院落,里面有梅、高两位先生,都是燕王为子孙们聘来的大儒,其中年近六旬的梅老先生还教过魏曕几兄弟。
魏曕父子俩来得早,大郎等人还没到,魏曕牵着衡哥儿去给两位先生见礼。
“衡哥儿以后就劳烦两位先生了。”魏曕敬重地道。
高先生正式还礼,道此乃他们分内之事,梅老先生就随和多了,看看魏曕再看看衡哥儿,笑眯眯道:“五郎与三爷小时候可真像啊,一定也是个聪慧的孩子。”
魏曕谦虚道:“全是先生教导有方。”
梅老先生问衡哥儿:“五郎第一次来学堂,害怕吗?”
衡哥儿挺起小胸膛:“不怕,祖父让我来的,大哥他们也都在!”
大有一副有祖父哥哥们给他撑腰,谁也不敢欺负他的架势。
梅老先生笑弯了眼睛:“好好好,不怕就好,你也不用怕,你是王爷派过来读书的,我们是王爷派过来教书的,咱们互相配合,谁也不用怕谁。”
说完,梅老先生让身边的书童先带衡哥儿去西讲堂,让衡哥儿先熟悉熟悉新环境。
魏曕还要去卫所,与两位先生客套一二,告辞离去。
衡哥儿已经进了西讲堂。
窗明几净的讲堂里摆着两张矮矮的桌案,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四郎的,上面放着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与一本书。
衡哥儿挑了靠窗的桌案坐下,往窗外一望,对面也是间讲堂,里面摆着四张桌案。
他一个人玩了一会儿,没多久,大郎、三郎、眉姐儿来了,进了对面的东讲堂。
衡哥儿高兴地喊道:“大哥、三哥、大姐姐!”
三郎早瞧见他了,看眼大郎,得到了兄长的许可,他便跑了过来,大郎、眉姐儿跟在后面。
“五郎也来读书啦,谁送你过来的?”
三郎摆弄摆弄衡哥儿桌子上的东西,逗弄道。
衡哥儿:“爹爹送我来的。”
三郎:“三婶没来吗?她是不是只喜欢七郎,不喜欢你了?”
衡哥儿愣住了。
大郎皱眉,安抚衡哥儿道:“三哥骗你的,五郎别信他。”
衡哥儿又看向三郎。
三郎拌个嘴脸,跑回去抓紧时间背书了,等会儿先生们要检查昨日的课业,他还没背熟。
大郎、眉姐儿都很照顾衡哥儿,哄到小家伙笑出来才离去。
这时,二郎、四郎也来了,二郎绷着脸走在前面,直接进了东讲堂,四郎慢吞吞地跟着他的伴读太监李让,来了西讲堂。
衡哥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四郎,发现四郎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
他凑过去问:“四郎,你怎么哭啦?”
他管大郎、二郎、三郎都叫哥哥了,因为四郎与他年龄相近,他还是习惯喊四郎。
四郎不想说话,耷拉着脑袋坐着。
东讲堂里,二郎瞥眼四郎,生气地道:“走路像蜗牛一样,还哭鼻子,烦死了,真不想跟他一起上学。”
大郎道:“四郎还小,你照顾他点。”
二郎:“我肯带他来都不错了,明天再哭,我便自己过来。”
三郎突然插嘴道:“二叔没送你们吗?三叔就送五郎了。”
二郎:“我爹今天很忙,没有空。”
眉姐儿嘘了一声。
高先生、梅老先生来了,高先生先来东讲堂授课,梅老先生去了西讲堂。
梅老先生长得慈眉善目,衡哥儿是一点都不害怕,四郎小时候就怕生,现在见到梅老先生,也是怯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