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上一章:
  •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下一章:七零之穿成男主前妻
燕王府,澄心堂。
魏曕换完常服来了后院,就见乳母在陪衡哥儿玩,殷氏坐在榻上,拧着眉头聚精会神地在看什么,招呼他一声马上又继续看。
一开始魏曕还以为她又在看账本,逗会儿衡哥儿,再去看她,恰好她翻页露出封皮,好像是个话本子。
衡哥儿越来越会学话了,魏曕不想在儿子面前提及这等难登大雅之堂的书,便暂且没有问。
待洗漱完毕进了帐子,魏曕才问道:“方才你看的什么书?”
殷蕙笑道:“打发时间的东西,您瞧不上的,还是不说了。”
魏曕想起她拧眉的样子,问:“讲的什么?”
殷蕙只好回答:“才子佳人那种事呗。”
魏曕抿唇,他没看过这种书,不知道才子与佳人会发生哪种事。
殷蕙根据他微变的神情,猜到了七七八八,就讲得详细些:“这种书,通常才子都是寒门子弟,亦或是家道中落,机缘巧合遇到大户人家貌美的小姐,那小姐被他们的才华吸引,宁可忘了从小到大的教养,也要与他们花前月下私定终身。”
魏曕皱眉:“以后少看,最好扔了。”
殷蕙乖巧道:“知道,其实我以前看的也还好,才子们大多端方守礼,这两年书坊不知道怎么了,卖的话本子写得越来越离谱,就说我今天看的,那书生竟然担心小姐听从父母的劝阻不理他了,故意通过友人的妹妹将小姐请到友人家中,他则躲在书房,强行向小姐求欢……”
她说到这里时,魏曕的眉头已经皱出了“川”纹。
殷蕙继续道:“我就特别生气,换做是我,我非得报官告他诱奸良家女子,包括他的友人兄妹也别想置身事外。”
魏曕瞪她:“胡言乱语。”
殷蕙靠到他怀里,赔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您当真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话本子里的小姐真狠心去报官,您觉得官府会替她主持公道吗?”
魏曕想了想,道:“要看那公子有没有担当,他承认罪行,官府自然会定他的罪名,若他不承认,咬定小姐勾引的他,这事便难以说清,想来他对友人兄妹说的也只是请小姐过来一叙。”
殷蕙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事后那小姐哭一阵就答应了,她肯定也是怕报官不成反被诬陷,不得已两害相较取其轻。”
魏曕嗯了声,再次告诫她:“都烧了,衡哥儿越来越大,别带坏他。”
王府的书堂里,绝不会有这种书。
殷蕙乖乖点头,头枕着他的肩膀,眉暗暗皱紧。
殷闻的陷害与那书生大同小异,廖秋娘只是侥幸没有让他得逞。殷蕙对官府办案的流程不太了解,故意通过话本子询问魏曕,现在看来,廖秋娘的顾忌没错,这类案子上,官府真的很难还女子清白。
如果祖父肯严惩殷闻,也算是给廖秋娘一个交待了。


第52章
初七这早,殷蕙跟着魏曕一块儿起来了,梳头时让金盏去安排马车。
魏曕看过来:“今日还要出府?”
一个“还”字,就让殷蕙明白,魏曕知道她三日前出了一次。
这事确实也瞒不过他,安排车马的事得通过安顺儿办,安顺儿又对魏曕最忠心,肯定要对魏曕提一嘴。那日魏曕没问她为何离府,可能以为她只是履行每月去一趟锦绣楼的惯例。
殷蕙转过身,巴巴地望着他,小声道:“上次是烤肉馍铺子出了点事,今日才是去锦绣楼,可以吗?”
魏曕沉默。
殷蕙朝他嘟嘟嘴。不知道这招对魏曕管不管用,反正以前每次跟祖父使,祖父都会纵容她。
魏曕板着脸移开视线,却也没有说什么。
不说就是默许,殷蕙笑笑,继续梳头。
安顺儿还聪明地将夫人的马车安排到了东华门外,猜到夫人会与三爷同时出发。
然而不知是殷蕙的运气不佳,还是魏曕倒霉,夫妻俩刚走出东六所来到隔开燕王府前朝与后宫的中间巷道上时,就见燕王也从勤政殿那边出来了,而且也是朝东华门的方向走来。
殷蕙紧张地看向魏曕。
魏曕看她一眼,站在原地。
晨光熹微,小两口并肩站着,一个神色如常,一个透出几分不安来。
燕王走近了。
魏曕、殷蕙齐齐行礼,魏曕问道:“父王要出府吗?”
燕王道:“是啊,去卫所看看,一起走吧。”
他的目光从殷蕙脸上扫过,马上就移开了,也没有问什么。
燕王步子大,走得快,魏曕从容跟上。
殷蕙也不好小跑着追,乱了仪态只会更加惹公爹不喜,所以,等她出了东华门,燕王父子俩已经骑马远去了。
殷蕙带金盏上了马车。
金盏捂着胸口,心扑通扑通地跳,劫后余生般对殷蕙道:“夫人,咱们以后还是走北门吧,别贪近了,走北门肯定碰不到王爷。”
殷蕙故作沉稳:“王爷都没说什么,瞧你那点出息。”
其实她非常担心,公爹会不会训魏曕纵容她频繁出府啊,回头魏曕再来训她,挨训倒没什么,就怕以后不能再出门。
不过,今日事大,就算明知会撞上燕王,殷蕙也还是要出去,只是会换个门走。
殷蕙来到锦绣楼时,廖秋娘、梨花已经都等在这里了。
担心祖父可能外出,不宜耽搁,殷蕙直接让廖秋娘上车,金盏、梨花在外面跟着。
已经过去三日,廖秋娘白皙的脸上还留着泛青的指印。
见殷蕙为此难受,廖秋娘笑道:“您不用担心,早不疼了,我故意没涂药膏,为的就是让老爷看清楚。”
少女目光清澈明亮依旧,殷蕙又钦佩,又越发地喜欢这个小姑娘。多勇敢多豁达,经历过那种事依然能向阳而生,她上辈子白白活到二十五岁,竟被纳妾这点小事给气回来了。
“委屈你了。”千言万语,殷蕙只找到这一句话。
廖秋娘笑了笑,想到什么,她有些忐忑地看着殷蕙,小事道:“夫人,我爹爹知道了。”
爹爹目光犀利,她瞒不住,只能交待。
殷蕙登时提心吊胆起来,廖十三可是刺杀过殷闻,这次会不会……
真能杀死殷闻也是殷闻活该,就怕殷闻又拿祖父挡刀,亦或是廖十三刺杀失败被殷家的护卫拿下,白白背负谋杀之名入狱。
廖秋娘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害怕,忙解释道:“我爹爹跟我一个意思,错都在大少爷,不能连累您与老爷,只希望老爷能给我们一个说法。爹爹还说,大少爷有暗中派人盯着我,所以他这几天都假装毫不知情,今日一大早才赶去了殷府禀报老爷,免得大少爷发现我来见您,提前找借口支走老爷,让您扑空。”
殷蕙背后冷汗淋淋。
廖十三不愧是跟着商队出生入死的武者,哪怕女儿被人欺辱,他也能忍下去,等候最佳时机。
这次是廖秋娘保住了清白与性命,廖母更是蒙在鼓里活得好好的,廖十三能保持理智,否则,他肯定还会像上辈子一样,伺机刺杀殷闻。
殷蕙的目光,再次落到廖秋娘的脸上。
小姑娘长得好看,眉眼中也有一种寻常女子身上罕见的坚毅与无畏。
都是因为她有廖十三那样的好父亲吧,所以才能临危不乱,想出放火的办法摆脱殷闻。
殷家到了,与往日不同,今日殷家大门紧闭,意思是不见外客。
殷蕙自然不是外人,德叔神色严肃地将殷蕙、廖秋娘、梨花带到了殷墉的院子,连金盏都只能在院外守着。
厅堂里面,殷墉面沉如水地坐在主位,左边站着赵氏、殷闻母子,右边是廖十三。
两辈子殷蕙曾多次听见廖十三的名字,今日乃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人,别看廖秋娘白净貌美,廖十三却是个山岳般魁梧、面如古铜的壮硕男子,且比燕王身边的那些武将还要魁梧,一身粗布短褐紧紧地束缚着他强健的身躯,上臂两侧绷得紧紧实实。
将军们只是遇到战事才上阵杀敌,廖十三年年都跟着商队出生入死,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阿蕙,过来坐。”殷墉身边还有张椅子,他看眼殷蕙,道。
殷蕙点点头,走了过去。
赵氏怨愤地看着,老爷子叫她过来站了半天了,她都没资格坐,殷蕙一个晚辈就可以!
殷墉看眼殷闻与廖十三,先问梨花:“你来说,初三那日都发生了什么。”
廖秋娘抿紧嘴唇,终于还是看向殷闻。
殷闻左脸的伤疤已经愈合,结了暗红色的痂,远没到脱落的时候。
一大早的被廖十三打了个措手不及,在祖父面前失去先机,殷闻的脸色很是难看。
最关键的是,他笃定廖秋娘不敢说,前日还去殷家仓库试探过廖十三,廖十三的表现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二人对视时,梨花已经开始了叙述,从初二黄昏王家派人去铺子前邀请她们开始说起,到她喝了茶水昏迷不醒,到她醒来发现王家乱成一团、廖秋娘双颊红肿。
尽管事情是发生在廖秋娘身上,重新回忆,梨花还是气得全身发抖,眼睛也红了,跪下道:“老爷,请您替廖姑娘做主。”
“你胡说!”赵氏突然指着梨花大骂起来:“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里颠倒黑白陷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阿闻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不行,有的是大家闺秀抢着给他,他需要用这种手段算计你们这些臭丫头!我看就是有人看阿闻不顺眼……”
“闭嘴!”殷墉猛地一拍桌子,朝赵氏吼道。
赵氏打了个哆嗦,硬得不行,她也跪下去,朝老爷子抹泪道:“父亲,阿闻是您一手栽培大的,他的品行您再清楚不过,您得替他做主啊,不能放任外人这么污蔑他,阿闻还没有成亲,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嫁到咱们殷家来……”
殷墉冷着眼道:“让你过来是让你做个见证,你再啰嗦一句,马上回去!”
赵氏终于不出声了。
殷墉又看向廖秋娘,刚要开口,却被小姑娘脸上的巴掌印刺了眼,于是垂眸道:“秋娘说说,从进了王家开始说。”
廖秋娘跪到地上,事无巨细地回忆起来,包括王家寿春堂中花坛里的花草:“寿春堂很幽静,我其实有点怕,可我看到除了圆脸丫鬟院子里还有两个伺候花草的小丫鬟,我便安了心,觉得这确实是一个过日子的富贵人家,还有厨房里的东西,菜刀是经常被人磨过的,菜板也有了些年头,上面全是切痕。”
明明还没说到她的委屈,殷蕙莫名眼睛发酸,殷闻心机深沉,他肯定知道廖家父女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不惜串通王家布这个局。
“梨花昏迷不醒,我很害怕,我知道大少爷会武艺,所以趁大少爷还站在门口,偷偷拔了梨花的铜簪藏到袖子里。”
“菜刀被大少爷夺了,他把我压到米缸上,他力气太大,我挣不开。”
“他在我身上乱摸,我很害怕,知道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他来亲我,我假装从了,我闻到他嘴里有香瓜味……”
殷闻眼角微抽,早已将视线移过来的殷墉,没有错过这一幕。
“他想抢我手里的火折子,他把我扑到地上,见火烧起来了,他骂我,打了我两个耳光。他还让那两个护卫来抬我,我的腿也被他们看了。”
廖秋娘紧紧咬着牙,泪流满面地回忆着。
殷墉吩咐德叔:“去把那二人绑到院子里。”
“父亲,您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这些都是她编的,她存心陷害阿闻,肯定编得像真的一样!”赵氏又叫了出来。
殷墉只看殷闻:“如果你真的做过,无论你安排得多缜密,也会有疏漏之处,我可以叫王家小子过来,也可以审问阿吉与你的两个护卫,我虽然老了,审问几个人还没问题。”
殷闻攥紧拳头。
他动廖秋娘,赌的是她不敢声张,然而从廖十三今早进门的那刻起,殷闻就知道自己再也糊弄不了老爷子。
老爷子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要么不怀疑,一旦起疑,定能查出证据。
“祖父,孙儿有罪,孙儿喜欢秋娘,甚至愿意提亲求娶,可她始终不肯给我好脸色,孙儿一时愤懑,便做了错事。”
殷闻跪到地上,悔恨不已般认了。
殷墉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叫其他人先下去,只留廖十三、廖秋娘在里面。
“十三,秋娘受委屈了,不知你可否给阿闻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我会主持阿闻与秋娘的婚事,以后秋娘就是殷家的当家少奶奶,内宅里面谁也越不过她。”
殷墉愧疚地对廖十三道。
殷闻是他的亲孙子,他无法狠心将人送到官府让官府判他流放,如果能够私了,既保住了孙子,也给了秋娘补偿。
不等廖十三回答,廖秋娘哭道:“老爷,我根本不喜欢大少爷,我只恨他,我宁可死也不嫁他!”
她是来求公道的,不是要补偿的,殷家再有钱,她不稀罕!
廖十三抱住哭泣的女儿,红着眼睛对殷墉道:“老爷,十三一直敬重您,十三还欠您一条命,如果您想揭过此事,十三就当还恩了,所有恩怨一笔勾销,这就带秋娘走。”
殷墉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廖十三扶着女儿就要离开。
就在父女俩走到门口的时候,殷墉看着小姑娘跌落在地面上的泪痕,苦涩道:“十三,不报官行吗,我可以对他动用家法。”
廖十三停下脚步,背对他问:“什么家法?”
殷墉嘴唇颤抖:“鞭笞二十,禁足一年。”
廖十三听着女儿的哭声,道:“可以,但鞭笞我要亲自动手。”
殷墉落下泪来:“好。”
一刻钟后,小厮抬了一条长凳过来,德叔则取来殷家几十年没动用过的皮鞭,颤抖着交给廖十三。
殷闻脸色苍白地趴到长凳上。
赵氏跪在一旁,哭着求老爷子开恩。
殷墉负手站在厅堂里,面朝北道:“开始吧。”
廖十三恨不得杀了殷闻,此时又怎会留情,挥鞭朝殷闻身上甩去,才一鞭子,殷闻雪白的中裤上就见了血。
就在赵氏惨嚎的时候,廖十三又连着甩了四鞭子。
赵氏要疯了,扑过去用自己护住了殷闻。
廖十三便也给了她五鞭子,直疼得赵氏昏死过去滑落倒地,廖十三再继续打殷闻,后背、手背、腿,轮流着打。
殷蕙别过头去。
廖秋娘靠在梨花怀里,低声哭泣着。
廖十三打得快,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殷闻也昏了过去。
甩开鞭子,廖十三走到厅堂门前,扑通跪下,喘着气朝殷墉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老爷,这鞭子是我替秋娘打的,今日起,十三会离开殷家,守着妻女过日子,但您的大恩大德我依然欠着,随时随刻任凭差遣,就算您要十三的命,十三也绝无怨言,下辈子也会继续做牛做马报答您。”
他对殷闻狠,对自己也狠,抬起头时,额头一片血红。
殷墉快要没有力气支撑了,微微地摆摆手:“走吧,是殷家对不起秋娘。”
廖十三不再多言,走到女儿身边,朝殷蕙点点头,转身离去。
梨花看向殷蕙。
殷蕙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跟着廖秋娘。
“老爷!”
身后突然传来德叔惊恐的声音,殷蕙回头,就见祖父已经倒在了地上。
“祖父!”殷蕙焦急得冲了进去。
殷墉只是力竭。
颓败地靠在德叔身上,殷墉看看小孙女,再看看外面一身是血的长孙,忽地发出一声苦笑。


第53章
殷蕙与德叔一起将老爷子扶到了椅子上。
殷墉摆摆手,对德叔道:“快去请方老夫妻来。”
殷家名下有家医馆,方老夫妻都是坐馆郎中,方夫人主要看诊女客。
德叔红着眼圈道:“之前叫人搬凳子过来时已经吩咐下去了,您放心吧。”
他不心疼仗势欺人的大少爷,只心疼自家老爷,天南海北地跑了一辈子,到老竟还要为不肖子孙生气。
殷墉叹口气,叫德叔安排人手,先将院子里昏迷过去的儿媳、长孙抬回二房。
德叔赶紧去忙了。
殷墉偏头,就见小孙女双手攥着袖口站在几步远外,同样红着眼圈巴巴地看着她,但小孙女可比德叔水灵多了,露出这种神态,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好像她受到了孤立,大家都不要她了似的。
殷墉就笑了下,朝小孙女招手:“做何这样看祖父?给祖父倒碗茶吧。”
长孙做出那种事,又咎由自取挨了鞭子,他是生气也是心疼,但风风雨雨经历过那么多,还不至于为此一蹶不振。
老爷子一笑,殷蕙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走过来跪下,伏在老爷子腿上道:“我还以为祖父生我的气,再也不喜欢我了。”
殷墉无奈地摸摸小孙女的头:“怎么还哭上了,你大哥犯了错,祖父为何要怪你。”
殷蕙:“怪我不但没有帮着大哥隐瞒,还陪他们一起来登门问罪。”
殷墉叹道:“傻阿蕙,这都与你无关,廖十三的秉性我最清楚,他要替女儿讨回公道,就算你想拦也拦不住,他来登门,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殷蕙抬起头:“您真不怪我?”
殷墉笑着帮她擦掉眼泪:“不怪,阿蕙仁义,像你爹,祖父很高兴。”
殷蕙却看到了祖父眼中的血丝,都是被这事闹的。
其实殷蕙不止一次盼望过殷闻因为廖秋娘身边有人保护便彻底收手,这样祖父就不用为了子孙的事伤心难过,可她又清楚,殷闻从根子上就是个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算没有廖秋娘,以后也会有别的无辜女子被他糟蹋,也会有别的父母跳出来替女儿报仇,也会有殷闻再推祖父挡刀的时候。
只有让祖父看清楚殷闻的为人,让祖父自己对殷闻起戒备之心,她才能安枕无忧。
殷蕙站起来,给老爷子倒了碗茶,茶水微凉,夏天喝正好。
殷墉连喝一碗,喝完又是一声长叹:“走吧,一会儿方老夫妻该到了,咱们去看看你大哥伤得如何。”
殷蕙扶起老爷子,不忍道:“就怕您看了难受。”
殷墉:“他敢做,我有何不敢看?如果不是我对廖十三有恩,他早被廖十三砍了。”
他的商队遇到过几波盗匪,殷墉亲眼目睹过廖十三双手挥刀在盗匪群中势不可挡的勇猛与狠辣。
殷蕙听了祖父的描述,并不觉得害怕,对廖十三只有钦佩:“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我很敬佩廖叔,他重感情疼女儿,这事换成别人,听到您愿意让大哥娶秋娘,可能一口就同意了,更甚者压根不敢来咱们家讨公道,廖叔不一样,他把女儿当人,不是当物件。”
殷墉嗯了声,他又何尝不欣赏廖十三,无论廖十三本人还是他的武艺,他都欣赏。
这么好的一个铁血男儿,却再也不会替殷家效力。
他都老了,再过几年商队也要交给长孙打理,有廖十三跟着多好,偏被长孙自己赶走了。
很快,二房到了。
殷景善正在为妻子、儿子揪心,看到老爷子,殷景善急得跑过来:“爹,那廖十三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啊,咱们家就阿闻一个独苗,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悔的还不是您!”
看到殷景善,殷蕙才想起家里还有位二叔,随即诧异地看向祖父,刚刚祖父怎么没叫二叔过去旁听?
殷墉当然不能,廖秋娘肯定会诉说当时的遭遇,儿媳听听就罢了,多个男人只会让人家小姑娘更难受,反正事实经过儿媳会转告儿子。
“不用问我,阿闻醒了会亲口告诉你。”此时殷墉看这个儿子也非常不顺眼,他常年在外面跑,没有精力顾及长孙的方方面面,儿子这几年几乎没离过平城,但凡注意点对长孙品行的教养,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搞不好就是因为当年儿子带回来个外室子,给长孙起了不好的榜样。
丢下殷景善,殷墉带着小孙女去了长孙的院子。
考虑到殷闻现在的样子,殷蕙留在堂屋等着,殷墉父子俩进去了。
殷闻还昏迷着,身上的衣裳都剥了,露出一条条血红的鞭子印,触目惊心。
殷景善心疼地直掉眼泪。
殷墉一条一条地看过,摇摇头,对儿子道:“看到了吗,廖十三还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他十几鞭子都对着一个地方打,阿闻不死也得废,现在这样瞧着凶险,其实都是皮外伤,疼一阵就能养好。”
殷景善只是冷笑:“他真念着您的恩义,就不该动手!您当年就不该救他!”
殷墉胸口又开始冒火,但凡长子还在,他都懒得跟次子多说一句话。
方老夫妻来了,方夫人去照看赵氏,方老提着药箱来了这边。
检查过殷闻的伤势,方老说了跟殷墉差不多的话,开了金疮药,养上十天半月殷闻就能下地,只是可能会留疤。
殷墉便带着殷蕙回了自己那边。
确定长孙没有伤筋动骨,殷墉彻底松懈下来,就想在榻上躺会儿,问殷蕙:“你急不急回府?家里没事了,不用你费心。”
殷蕙默默爬到榻上,跪坐在旁边帮祖父揉肩膀。
殷墉总觉得小孙女有话说。
殷蕙让德叔去外面守着,她一边揉着,一边看着老爷子问:“祖父,您就不好奇我为何对秋娘那么好吗,把好地段的铺子租给她,还安排两个会功夫的丫鬟保护她。”
殷墉松懈疲惫的面容陡然严肃起来。
殷蕙垂着眼,低声道:“我给您讲个事,您有什么疑问,都等我说完再问?”
殷墉坐了起来,让她尽管说。
殷蕙握着老爷子的手,那手长了皱纹,却叫她安心:“去年中秋前,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秋娘一家还住在老地方,大哥趁廖叔不在,偷偷潜入廖家,害死了秋娘,廖婶卧病在床,听到大哥做那禽兽事却无可奈何,活活气死了。大哥得逞后跑了,廖叔回来,不忍秋娘死了也被人议论,只说廖婶病逝,秋娘伤心之下跟着去了。”
“安葬了秋娘母女后,廖叔便暗中寻找凶手,找了很久很久,终于让他听见大哥身边的护卫说漏嘴,廖叔便去刺杀大哥,当时大哥与您在一起,他深知廖叔的厉害,危险关头,竟推了您出去!”
说到此处,殷蕙伏到老爷子怀里,身子微微发抖:“我吓醒了,明明知道那只是个梦,可梦里像真的一样,我就趁回家的时候跟德叔打听咱们家是不是有个叫廖十三的护卫,德叔说有!还告诉我廖十三有个多病的妻子与女儿!我心慌,让德叔找个借口叫秋娘过来给我看看,秋娘竟然与我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祖父,这些您都可以找德叔佐证,绝不是孙女编造出来骗您的。”
殷墉心情复杂,思绪很乱,下意识地问:“这种梦,你为何不告诉我?”
殷蕙:“我怕您误会我存心挑拨您与大哥的关系,我怕您更喜欢大哥,一生气就不许我再回来了,别人家孙女根本没法跟孙子比,您那么疼我,我不敢赌。就想着,无论大哥有没有惦记秋娘,秋娘才十三岁,那么小,我先护着她,就算白忙一场也没关系,谁知道,大哥真的……”
后面的事无需她再说。
殷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孙女,他放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小孙女。
殷蕙渐渐慌乱起来,拉着老爷子的手道:“祖父,我说这个,只是太害怕您出事,没有别的意思,您继续器重大哥也行,我只希望您始终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爹我娘去得早,除了衡哥儿,您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怕我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您真的也丢下我走了。”
“祖父,二叔二婶怀疑我惦记咱们家的家产,我真没有,我宁可把您给我的嫁妆银子都还您,只求您信我。”
殷蕙不停地说着,眼泪一串串地掉,直到老爷子突然伸手,将她抱到了怀里:“阿蕙不哭,不哭了,祖父信你,祖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殷蕙扁扁嘴,哭得更凶起来。
能记住那十年,能让自己与身边人过得更如意,殷蕙很知足,可有时候她也会累,惦记这个防着那个,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