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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这会儿说有什么用,赛场如战场,谁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这其实是教诲,魏昡若有所思。
燕王招招手,叫五个孙子来他面前。
大郎、二郎、三郎马上走了过去,四郎瑟缩,被魏昳从背后推了一把。
衡哥儿是太小了,反应慢些,最后也稳稳当当走到了祖父身边,只是小家伙刚刚喊了太久喊累了,哥哥们停下脚步站成一排,衡哥儿直接来到祖父面前,伸手要抱。小娃娃的想法也非常简单,五叔、爹爹就是这么抱他的嘛。
老幺总是招人疼,燕王真就将衡哥儿放到了腿上,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笑容慈爱地问道:“五郎,刚刚祖父跟你爹爹赛龙舟,你想要谁赢?”
魏曕的心微微缩紧,魏旸、魏昳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热闹。
衡哥儿其实根本不太懂什么叫输赢,刚刚在拱桥上喊爹爹,也只是因为看到爹爹罢了。这会儿听祖父提到赛龙舟,衡哥儿便探起小身子往河面上望,只是五条龙舟都已经消失了,衡哥儿左张右望,天真的小脸一派迷茫。
燕王便放过了幺孙,抬头问大郎他们。
大郎、二郎、三郎异口同声地道“祖父”,四郎忽然扭头,对着魏昳道:“爹爹。”
魏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人也被口水呛咳嗽了好几声。
谁又能想到,这种根本不需要动脑筋的问题,四郎跟着哥哥们喊就是,居然还会答错!
燕王却笑起来,破天荒地也揉了揉四郎的头。
四郎瞅瞅祖父,再看看坐在祖父怀里的五郎,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燕王叫乳母把孙儿们送回去,开始与官员们说话。
午宴结束时,恰好也是艳阳高照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燕王先行,徐王妃这边见燕王动身了,她也带领王府内眷朝东华门走去,与燕王等人汇合。
“恭喜王爷今日龙舟夺得头筹。”徐王妃笑着道。
燕王摆摆手:“随便比比,不值一提。”
夫妻俩并肩走在最前面,李侧妃等妾室随后,最后是年轻一辈。
到了东六所这边,燕王叫小辈们直接回去休息,不用再送。
等长辈们走远了,魏昳长长地松了口气,擦着头上的汗道:“今儿个天可真热。”
魏旸则看向魏曕,笑道:“还没恭喜三弟列居第二。”
魏曕转向老四魏昡:“如果四弟没有中我与父王的算计,第二该是四弟的。”
魏昡:“没事,明年咱们再比!”
兄友弟恭,不外如是。
纪纤纤只觉得这几位爷假惺惺地讨人嫌,没看天上的日头有多大吗,她只想快点回去沐浴休息。
幸好,世子爷魏旸终于带头往前走了。
都分开后,魏曕才走到殷蕙身边。
殷蕙主动解释道:“吃席前衡哥儿睡着了,王妃让乳母先送他回去。”
魏曕点头,早点回去也好,这么热,待久了他担心衡哥儿中暑。
“差点忘了,恭喜您呀。”殷蕙抬眸,带着一丝揶揄道,因为旁人肯定都道贺多次了,她再那么正经贺喜,他肯定会腻。
魏曕的确腻了,刚刚大哥又来一次,车轱辘话来回说,他应酬着也烦。
不过现在,她语气俏皮,眼波也俏皮,魏曕反而没什么烦躁感觉,只是想捏一下她的脸。
当然,光天化日之下,丫鬟们也跟在旁边,魏曕什么都没做。
回到澄心堂,魏曕要沐浴,这次,他示意殷蕙跟进去伺候。
伺候着伺候着,殷蕙被他托了起来。
殷蕙的手,就攀在他那两条叫其他少夫人们看得眼睛发直的臂膀上,他也将独属于年轻武官的力量,接连不断地往她身上使。
别的方面不论,殷蕙对魏曕这具身体非常满意,挑不出任何刺。
所以,冷就冷吧,快活是真的。
沐浴完毕,魏曕抱她去了内室。
“划了那么久的龙舟,是不是很累了?”殷蕙侧躺着,看着他的肩膀问。真是奇怪,平时也不觉得他的肩膀有多好看,今日见别人看得那么馋,殷蕙忽然就觉得好看起来,好像一件货物,白给她她或许不怎么稀罕,一旦有人觊觎,她就觉得这货物还能值几个钱。
魏曕看她一眼:“有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没想睡。
殷蕙笑道:“没什么,想跟您随便聊聊,您若困了,不聊也行。”
魏曕:“聊什么?”
殷蕙干脆坐了起来,靠到床板上,摇着团扇道:“赛龙舟开始前,我们压彩头赌你们谁会是第二名,因为猜到第一肯定是父王,所以赌的第二。
魏曕:“你赢了?”
他能感觉到她的高兴,若输了彩头,怕是不会如此。
殷蕙灿然一笑:“那当然,我肯定压您啊。”
魏曕便在这笑容里看到了满满的情意,她心里有他,才会相信他能赢过老四与郭家三兄弟。
“赢了多少?”
“一百多两,因为您是我的夫君,其他少夫人们都不好意思再压您,也就都输了。”
魏曕又在这话里听到了浓浓的自豪,她为嫁给他而自豪。
“好了,睡会儿吧,晚上还有宴席。”
魏曕有点招架不住她灿烂娇艳的笑脸,再要一次,划龙舟出力太多他确实有些累了,不要,那就不能再看。
他转过身,闭上眼睛。
殷蕙其实是想从他这里套套话,打听一下崔玉的事,既然魏曕困了,她也不好纠缠,抓紧时间陪着他睡了半个时辰。
傍晚天就凉快多了,晚宴时,丽春院的歌姬们还献了几场舞。
魏昳和着拍子轻轻摇头晃脑,被纪纤纤瞪了好几眼。
散席后,小辈们结伴往东六所走,因为凉爽,大家走得也慢悠悠。
纪纤纤聊起了魏杉的婚事。
魏杉今年十七了,哪怕作为王爷的女儿不着急成亲,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张罗起来。
纪纤纤:“不知道父王会给妹妹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魏杉恼羞成怒地跑了。
殷蕙知道魏杉会嫁得很好,只是这话题却猛地让她想起了堂姐殷蓉,二月里祖父南下前留给她的信上还提了一句,说殷蓉五月十八出嫁,祖父会在那之前赶回来。
夜里与魏曕歇下后,殷蕙便暂且将崔玉的事搁置到一旁,说到底,崔玉是真太监假太监又与她何干,魏楹的少女情怀,大概也只是一时心动,就算里面真有什么曲折纠葛,等魏楹愿意跟她说了,殷蕙再听听,如果魏楹压根不想跟她说,殷蕙就更不必费心。
殷蕙更想去见见殷蓉这辈子的丈夫蒋维帧,瞧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一个为了得到一门好婚事宁可耐心等到二十六七岁的寒门知县,哪天真想巴结魏曕,可能比上辈子那个屡试不第的举人更奸猾,见个面,总比毫无了解的强。
“三爷,我堂姐这个月出嫁,我能回去住一晚吗?”殷蕙钻到他的被窝,软声商量道。
魏曕皱眉:“你与她关系很好?”
殷家二房差点害她嫁不成他,这种亲戚,她真聪明就该疏远才是。
殷蕙摇摇头:“一点也不好,从小她就事事都要与我攀比争抢,我是想我祖父了,平时没理由回去住,只能借她的婚事,还有我那新过继的弟弟,也不知道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形,我得亲眼见了才放心,若他是个扶不起来的,我索性趁早死心。”
魏曕看过来:“你要扶他做何?”
殷蕙脸贴着他的肩膀,闷声道:“扶他撑起我爹这一支,扶他协助祖父照料好殷家的生意。我堂哥那人,道貌岸然,殷家全部落到他手里,早晚会被他败干净。三爷,虽然我嫁到王府这辈子都能跟着您享受荣华富贵,可殷家毕竟是我的娘家,我总不能一点都不牵挂,您说是不是?”
魏曕对殷家没有任何感情,彻底断了往来也无所谓,但那确实是她的家,是她的根。
“去吧,记得提前请示王妃。”
要求再次得到满足,殷蕙高兴地亲了他一口。
魏曕微微皱眉,想到她多次这般了,他一边拿袖口擦脸一边道:“以后不必如此。”
殷蕙撇撇嘴,跑回自己的被窝。
魏曕朝她这边看了眼,却只看到她裹着被子的背影,仿佛还气上了。
魏曕无法理解,有什么好亲的?
真要表达谢意,不如明晚主动些。


第47章
殷蓉五月十八出嫁,殷家的宴席则从十七这日就开始了。
殷蕙特意挑了十八一早过去,如此她既能见到迎亲的蒋维帧,又避开了殷家忙于待客的时候,至少十九那日殷家会很安静。
衡哥儿留在家里,殷蕙跟着魏曕一块儿出了东华门,她上车,魏曕骑马。
马车出发后,殷蕙听到旁边有哒哒的马蹄声跟着,挑开半边帘子,就看到了魏曕迎着晨光的身影,阳光明晃晃的,照得他的脸好像又恢复了日晒前的白皙。
“您不急着去卫所吗?”殷蕙诧异地问,刚刚还以为他上马就会先行离开。
魏曕看她一眼,吩咐身后的长风:“这两日你跟着夫人。”
说完,他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殷蕙看看长风,国字脸坚毅沉稳,身形高大魁梧,确实叫人放心。
金盏跪坐在车厢内,笑着猜测道:“三爷是想多陪您一会儿吧?被您一催,只好走了。”
殷蕙并不这么以为,两人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又不说话,魏曕能有这份闲心?他连亲个脸都觉得多余。
等马车停到殷宅门前,时候也还早,宾客们都还没登门。
德叔穿着一身崭新的细布袍子,背着手出来检查小厮们有没有打扫干净,正好撞见金盏扶着殷蕙下车。
“夫人来了!”德叔惊喜地道,昨日大小姐添妆宴夫人都没来,老爷还很失望,觉得二小姐怕是不好出王府。
殷蕙笑道:“姐姐出嫁,我怎能不来观礼。”
车夫帮着将车上的礼物搬下来,长风接到了怀里。
德叔引着殷蕙往里走。
殷宅里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匆匆忙忙路过的小厮丫鬟们也都换上了新做的衣裳。
二太太赵氏在新娘子殷蓉那边照看,殷墉、殷景善、殷闻、殷阆坐在厅堂,才吃过早饭没多久,正商量着今日待客的事。
“阿蕙!”看到小孙女,殷墉高兴地站了起来。
殷景善摸摸胡子,看殷蕙的眼神还算满意,无论如何,侄女现在是王府里的贵人,回来给女儿送嫁,于殷家都是份体面,女婿见了,也会觉得姐妹俩感情好,对女儿会更加敬重呵护。
“昨日怎么没来?”殷墉将小孙女迎进来,关心地问道。
殷蕙:“有点小事耽搁了,不过今晚可以在家里住一晚,祖父,家里忙得如何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殷墉笑道:“都安排好了,你姐姐正在梳妆,你去瞧瞧吧。”
既然今晚小孙女可以留宿,祖孙俩就不缺时间聊天。
殷蕙点头,再朝殷景善、殷闻打招呼,笑意融融,好像两房之间没出过过继的不快。
最后,殷蕙才看向殷阆。
殷阆今年十五了,这年纪正是窜个子的时候,正月里见面时殷阆还跟殷蕙差不多个头,此刻站到一起,殷阆竟然比殷蕙高出了一截,殷蕙得微微仰头看他了。
殷蕙不禁感慨:“阿阆长得可真快。”
高了,也结实了,不再瘦得像根不起眼的竹竿。
殷阆也因为身高差距的变化导致的俯视姐姐而不太习惯,回避了下,然后再看着姐姐,笑道:“最近有在练武。”
与殷蕙一样,殷闻身边也有好几位先生,但凡殷闻对什么感兴趣,老爷子马上就会聘来名师教导,教得殷闻文武双全,是平城有名的玉面公子。
殷阆来到殷家后,赵氏只安排他读书,绝口不提让他练武的事,用这种方式告诉殷阆,他是个庶子,不要妄想与嫡出兄长拥有同等待遇。
不过,殷阆过继到大房后,老爷子便也给殷阆添了一位武师傅、一位教他经商之道的先生。
“嗯,今天忙,明早姐姐再看看你功夫练得如何。”说着,殷蕙又去捏少年郎的胳膊,实在是年初捏到的瘦骨嶙峋太叫人揪心。
然而她的手才要施力,少年郎突然绷紧了手臂,用这种方式向姐姐展示他的强壮与力量。
殷蕙惊讶地抬头。
殷阆看着她笑,短短几个月,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有任何自卑拘谨,变得大大方方,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大房的孩子。
殷蕙彻底放心了,相由心生,殷阆小小年纪就能自己走出身世的阴霾,只要好好栽培,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他那小胳膊虽然结实了一些,与魏曕比还嫩得很,居然还敢给她显摆。
这种稚气让殷蕙觉得很可爱。
与祖孙三代告辞,殷蕙去看殷蓉了。
“呦,阿蕙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嫁了高枝,就忘了家里的姐妹了。”
见到殷蕙,赵氏阴阳怪气地道,心里仍是怨恨殷蕙不肯帮女儿撮合一位名门子弟,导致女儿只能嫁一个七品知县。知县这个官,三年一调任,明年还不知道会调到哪里,就算女婿高升,离得远也难帮上殷家,根本比不上平城本地的一些名门子弟,譬如将族郭家,譬如燕王府三大护卫所里的年轻将领。
总体来说,赵氏选择蒋维帧做女婿只是无奈之举,并没有多满意。
“娘,王府规矩多,妹妹出行不易,您别那么说。”坐在梳妆台前的殷蓉回头,轻声责备道,那神色与语气,并非假意客套。
赵氏哼了声,闭上嘴巴。
殷蓉朝殷蕙笑笑,目光真诚:“阿蕙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殷蕙却并不信殷蓉真就把她当好姐妹了,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改的。
“姐姐不怪我来迟就好,快先梳头吧,等会儿亲戚们都该过来了。”殷蕙笑着道,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第48章
殷蕙还想着晚宴结束后陪祖父说说话,老爷子居然喝醉了,被殷闻扶到床上就打起呼噜来。
“大哥怎么没劝着些?”看着老爷子红通通的脸,殷蕙忍不住抱怨道,年纪大的人,喝太多容易出事。
殷闻白皙的脸上也浮着一层红晕,苦笑着解释道:“宾客太多,祖父又好面子,这还是我帮着喝了几大碗,不然醉得更厉害。”
堂兄妹离得近,殷蕙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
跟过来的殷阆还朝姐姐递了个眼色,证明殷闻说的都是真的。
殷蕙就没再说什么。也许今晚殷闻已经够孝顺了,只是她记着前世的怨恨,这辈子哪怕殷闻没有再做错什么,她都看他不顺眼。包括对蒋维帧也是如此,她吃过被殷蓉夫君扯后腿的亏,所以即便殷蓉的夫君换人了,她还是对两口子充满了警惕。
祖父有德叔照顾,殷蕙就告退了。
殷阆陪着她往大房那边走。
“你有没有喝酒?”殷蕙一边问一边对着少年郎那边嗅了嗅。
殷阆:“推不过,喝了差不多两碗。”
殷蕙惊道:“两碗?你居然没醉?”
殷阆笑道:“可能我天生酒量好吧,这样也好,将来与人应酬就不怕轻易醉了。”
殷蕙:“话虽如此,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尽量少喝。”
殷阆点头。
空中明月微缺,照得院子里亮亮堂堂的,身后跟着的金盏、长风都是可靠之人,殷蕙便直言问道:“祖父南下期间,二叔他们可有找你的麻烦?”
殷阆摇摇头。
过继之后,殷景善看见他便绷起脸,亦或是当没看见,赵氏指桑骂槐地骂过他几句,他都习惯了。至于殷闻,他现在负责平城一带的生意,是个早出晚归的大忙人,两人基本碰不上面。
殷蕙放心道:“没有最好,看祖父给你请了两位先生,应该也看重你了,这两年你只需跟着先生们学本事,外面的事暂且不用费心。”
说话间,蕙香居到了,殷阆带着长风离去,今晚长风会住在殷阆的院子里。
金盏伺候殷蕙洗漱。
重新回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闺房,不用看魏曕的脸色,暂且也不必惦记孩子,殷蕙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春天换季时脱下厚重冬装的轻快。
金盏端着水进来,就见自家夫人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趴在床上,小腿支起,欢快地晃来晃去。
“看您这高兴的样子,不想五郎吗?”金盏放下铜盆,打趣道。
殷蕙在摸被子上的刺绣玩,心不在焉地道:“明天就回去了,有什么好想的,有乳母、银盏看着呢。”
金盏:“好了,您快坐过来吧,等会儿水凉了。”
殷蕙这才一骨碌爬了起来。
金盏一边帮主子搓脚一边感慨道:“刚跟着您搬到王府的时候,哪敢想还能回来住几次,夫人,我真觉得三爷对您越来越好了。”
殷蕙笑笑:“确实还可以。”
魏曕虽然冷,目前看来还是可以跟他商量事情的,并不是那种恪守规矩丝毫不许她僭越的人,尽管他冷冰冰的看起来就是那种人。上辈子她完全被他震慑住了,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对了夫人,下午您歇晌的时候,我跟府里各处的嬷嬷丫鬟们待了会儿,打听到一点消息,关于大姑爷的。”
“是吗?说来听听。”
“大姑爷今年二十七了,虽然一直没有成亲,但身边一直有通房丫鬟伺候,后来两家定了亲事,大姑爷便痛痛快快地把通房丫鬟打发走了,一心等着大小姐嫁过去。”


第49章
给徐王妃、温夫人请过安后,殷蕙就回了澄心堂。
衡哥儿正在走廊里玩,穿着一件红肚兜、薄纱裤,手里牵着绳子一头,另一头绑在一辆木制小战车上。
这辆小战车是四爷魏昡送衡哥儿的周岁礼,战车前面雕有两匹栩栩如生的战马,马蹄中间有精细的滑轮,车身上也有两个大轮,用手轻轻推一下都能推很远。好像魏昡小时候就玩过这样的战车,郭将军送的,不愧是将门世家,给孩子玩的东西都与战场有关。
衡哥儿摇摇晃晃地跑着,还回头看看战车有没有跟着跑,一抬头,看到突然出现在走廊拐角的娘亲,衡哥儿高兴地笑了起来,丢下绳子跑得更可快了,结果不小心扑倒在地上。
殷蕙赶紧跑过来,一边检查小家伙有没有擦破手心或膝盖,一边问疼不疼。
衡哥儿抱住娘亲的脖子,口齿清晰:“不疼。”
走廊这边既晒不到太阳,又有微风吹拂,殷蕙便坐在美人靠上陪儿子玩了起来,直到衡哥儿爬下去又开始拉着小车转来转去。
银盏端了茶水过来。
殷蕙问她:“这两日,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银盏摇摇头:“都还好,就是昨天五郎哭了两场,上午找不到您哭了一次,晚上睡觉前又哭了一次。”
殷蕙叹气,儿子想自己,她该高兴,可偶尔她也想回娘家住住啊,然而衡哥儿身份不一样,除非有魏曕陪着,徐王妃绝不允许她带衡哥儿在外面过夜。
“昨晚,三爷什么态度?”殷蕙继续问。
提到这个,银盏便一脸后怕,大夏天的都觉得冷起来:“吃晚饭时三爷瞧着还好,饭后还抱五郎去院子里哄了,后来脸色就越来越差,五郎哭时,三爷更是去前院歇了。”
当时她只是去送个驱蚊的香囊,三爷冰冷的眼神却好像她犯了该死的大罪,吓得她晚上一直做噩梦。
殷蕙挑眉:“他就没哄哄?”
银盏:“哄了,可是五郎不要三爷,三爷越抱五郎哭得就越凶,脸都哭紫了。”
殷蕙不由地去看衡哥儿,小家伙蹲在地上摆弄木车,白白净净的脸蛋,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又乖巧又漂亮。
都怪魏曕太冷,他若爱笑一些,怎么可能哄不好儿子。
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下午歇个晌,再教儿子认认字,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魏曕回来了,先在前面沐浴。
殷蕙坐在榻上,看看坐在玩具堆里自得其乐的儿子,再瞟瞟窗外。
别说丫鬟们,她也怕魏曕的冷脸,更担心因为昨晚,以后魏曕都不许她出门。
瞟着瞟着,魏曕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似乎还朝这边望了过来。
殷蕙忙转过头。
又过了一会儿,魏曕进来了。
金盏、银盏奉上茶水,悄无声息地退下。
魏曕看眼殷蕙,又看向衡哥儿。
衡哥儿还是很喜欢爹爹的,丢下玩具爬到爹爹腿上,让爹爹抱。
每当这个时候,魏曕的神色就会缓和下来,像一块儿在暖阳里微微融化的冰。
殷蕙松了口气,假装数落衡哥儿:“现在知道黏爹爹了,昨晚怎么不让爹爹哄?”
衡哥儿听不懂,小脚丫子踩着爹爹的腿,伸手去摸爹爹的发冠。
魏曕垂着眼,能看到她的裙摆,昨晚的确生气她留宿外面,刚刚听安顺儿说她上午就回来了,想来也是挂念孩子,魏曕便不想再计较此事。
“家里如何?”他攥住儿子淘气的手,随口问道。
殷蕙诧异他竟然主动打听起殷家的事来,愣了愣后马上笑道:“挺好的,阆哥儿长高了一大截,我都得仰头看他了,功夫学得也不错,长风夸他有天分。我那姐夫瞧着也是一表人才……”
魏曕听到这里,看过来道:“我记得你说,他在哪里做知县?”
殷蕙:“嗯,香河县,我二叔二婶亲自物色的,本来依我祖父的意思,只想让姐姐嫁个门当户对的经商世家。”
她可不想让魏曕误会祖父有心巴结当官的。
魏曕没误会,却莫名想到了她那位姓谢的表哥,他让长风打听过了,谢家亦是平城的富贵人家,也许,如果不是父王要用他的婚事跟殷老换银子,殷老也会安排她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就像那位谢表哥。
殷蕙见他若有所思,心里一咯噔,试探道:“您该不会想看我的面子,提携我姐夫吧?”
不然怎么要问蒋维帧在哪里做知县。
魏曕闻言,递了她一个“做梦都不用想”的眼神。
提携,拿什么提携,他们兄弟的官都是父王封的王府属官,知县需要朝廷任命调遣,难道他要为了她的一个堂姐夫,求父王动用关系,甚至惊动皇祖父与太子?
殷蕙挨了瞪,反而高兴了,她压根就不想魏曕掺和这些事,否则事情办成了,殷蓉夫妻得了好处,人情却算她欠魏曕的。
“吃饭吧,我记得您好像挺喜欢吃烤肉馍的,回来时我特意去街上买了几个。”
“嗯。”
一家三口来到厅堂,衡哥儿坐到餐椅上,看看爹爹,看看娘亲,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饭后魏曕陪衡哥儿玩了两三刻钟,等天色黑下来,就让乳母抱小家伙下去了。
殷蕙坐在梳妆台前梳头,见他进来,便叫丫鬟们退下,她绕过椅子,站到他面前帮他更衣。
熟悉的淡淡花露香从她的身上飘过来,魏曕垂眸,看见她长发披散慵懒妩媚的样子,也看见随着她的动作,微松领口内若隐若现的荷绿色兜边。
无论艳红还是碧绿,都很衬她的肤白若雪。
“无事献殷勤。”魏曕抓住她的手,在她震惊地抬眸时,看着她的眼睛道。
她这种小伎俩,用的多了,他一眼便看透。
殷蕙怕他的冷脸,但如果魏曕露出这种如狼的眼神,她便只会为即将到来的热烈而心跳加快。
“帮您更衣算什么殷勤。”她假做不懂,还挣了挣手。
这一挣,便彻底将魏曕变成了狼。
等殷蕙的意识濒临溃散,根本没有耍小心思的余力,魏曕才在她耳边问:“有事求我?”
殷蕙连连摇头。
魏曕:“那为何献殷勤?”
殷蕙抓着他的肩,眼波迷离:“怕您生气,不许我再出门。”
无所求,只是怕。
娇滴滴的人说出这种娇滴滴的话,魏曕喉头一动,话已说了出来:“不会。”
他没那么小气。
香河县,知府县衙。
早上殷蕙离开殷家时,殷闻还在县衙后院的客房呼呼大睡。
昨日黄昏他来这边送嫁妹妹,晚宴上喝多了,就听蒋维帧的安排,留宿一晚。
醒来时,殷闻只觉得头疼欲裂。
小厮阿吉端了醒酒茶来。
殷闻喝了一碗,捏捏额头,问:“姑爷他们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