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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思万想,最后化成一声叹息,魏旸松开妻子的手,转过去睡了。
徐清婉被他那声叹息弄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丈夫是在羡慕三爷得到了妻族的助益吗?
可他的目光未免也太短浅了,一点钱财带来的好处便利算什么,燕王的爵位才是最重要的,皇上现在器重几位藩王,将来太子继位,未必会这么想,到时候丈夫凭什么坐稳王爷之位,还不是要靠他们徐家在京城帮忙打点关系?
这一气,徐清婉也睡不着了。
魏曕一连在勤政殿住了六日,这六日里,前三日燕王高肿的左脸不见有任何好转迹象,进食也非常不便,只能喝些汤水,导致燕王又瘦了一圈。好在从第四日开始,燕王脸上的肿渐渐缩小,到第七日早上,也就是二月底这日,燕王的脸只是微微肿,也能吃些软软的糕点了。
“行了,老三回去吧,给你放三天假赶紧把精神养好,我这没什么事了。”一觉醒来,燕王照照镜子,神清气爽地道。
魏曕看向袁道清。
袁道清笑道:“之前小民估测王爷要养十日,没想到王爷恢复得这么快,三爷确实可以放心了。”
魏曕便功成身退,回了澄心堂。
殷蕙还在陪衡哥儿吃饭。
即将周岁的衡哥儿都会自己用勺子吃饭了,坐在他的特制餐椅上,一勺一勺舀着红薯粥,再抓起薄薄的南瓜饼啃两口,吃得津津有味。
魏曕突然出现在厅堂门口,把殷蕙吓了一跳。
衡哥儿倒是高兴地踢起腿来。
魏曕见了,对着儿子笑了下,尽管那笑容转瞬即逝,还是被殷蕙捕捉到了。
“父王没事了?”她猜测着问。
魏曕:“嗯,已经能吃些东西了,明日便开始理事。”
殷蕙却记得,上辈子燕王整整养了半个月,可能是当时耽误了太久,病情加重了吧,这次治得还算及时。
“您吃过了吗?”见他在桌边坐下,殷蕙忙问道。
魏曕摇摇头。
金盏立即去厨房端饭。
等待的时候,魏曕几乎一直在看衡哥儿,父王养病之前,小家伙还不会自己吃,短短几日不见,已经用得这么熟练了。
殷蕙笑道:“之前我还担心,父王若一直牙疼,咱们都不好大办衡哥儿的周岁宴,这下好了,咱们办得热闹点,也算是庆祝父王康复。”
衡哥儿的生辰是三月初九,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燕王恢复正常饮食了。
魏曕最近忙得都快忘了儿子的周岁宴,闻言也不禁庆幸起来,倘若没有她及时引荐袁道清,父王既要多吃苦头,也会导致儿子的周岁宴遇冷。
他终于看向殷蕙:“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
殷蕙微怔,随即谦虚道:“我只是提到了袁道清这个人,剩下的都是您在忙,是您亲自去试探了袁道清的深浅,是您不计后果将他带回了王府,否则光靠我自己,父王哪里会听。”
魏曕心情好,坚持道:“总之我都要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殷蕙试探道:“我要什么您都答应?”
魏曕:“不可太过分。”
殷蕙笑了,见金盏端了魏曕的早饭进来,便道:“您先吃饭,我好好想想跟您要什么。”
饭后,魏曕陪衡哥儿玩了两刻钟,后来衡哥儿要去院子里玩,他便让乳母陪着去了。
“备水吧,我要沐浴。”魏曕吩咐丫鬟们道,在父王那边守了几日,做什么都得时刻提防着父王可能会出事,所以沐浴都是简单擦擦,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魏曕迫不及待地想好好洗洗。
殷蕙坐在榻上,透过琉璃窗看院子里的儿子,等水备好了,魏曕也要过去了,她才客气了下:“要我服侍您吗?”
魏曕见她稳坐如山,猜她也没想去,便道:“去里面等着。”
说完,不等殷蕙反应过来,他已经跨出了次间,徒留窗边的殷蕙面色渐渐转红。
这可是早上啊,随时都可能有兄弟姐妹们过来做客,他就不怕被人笑话?
窗外传来儿子欢快的笑声。
殷蕙看过去,咬咬唇,叫银盏进来,吩咐道:“天气不错,让乳母带衡哥儿去园子里逛逛吧,天天闷在家里也不好。”
银盏点点头,出去了。
殷蕙亲眼看着乳母牵走儿子,她才进了内室,拿起一本书坐在床上看。
看了几页,魏曕过来了,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
为燕王的牙疾,他本来就瘦了,紧跟着又在燕王的病床前当了六天的大孝子,这会儿瘦得殷蕙都有些不忍去看,好像他经历了什么虐待似的。
等魏曕在旁边坐下,提醒她去放下纱帐,殷蕙再瞥他一眼,小声道:“要不,您今日先好好休息一天?瞧着怪憔悴的。”
魏曕脸色微变,她是在担心他体力不济?
殊不知,父王的身子一恢复,卸下压力的他无论食欲还是别的什么,也都卷土重来,且因压抑太久,来势汹汹。
“不需要。”
魏曕直接将她压在了床上。
殷蕙感受着他不变的力量,便明白自己刚刚是瞎操心了。
憔悴什么啊,再憔悴魏曕也是一条狼,还用得着她这只兔子担心他吃一半就晕过去?


第40章
魏曕睡着了,完事后没说几句话就睡着的,连自己的被窝都没回,可见最近确实累到了。
殷蕙虽然不困,这会儿也懒得动,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再去看魏曕。
剧烈的体力消耗让他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薄红,睫毛紧闭,眼底发黑,这几晚可能都没好好睡过。
殷蕙改成平躺,开始琢磨跟魏曕要什么赏,难得这男人主动提出来,不要白不要。
红日偏西时,魏曕醒了,发现自己睡在殷蕙的被窝,魏曕还怔了怔。
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记得睡前他的尽兴,她似哭非哭的恳求:“您快歇歇吧,衡哥儿该回来了!”
魏曕其实没想纠缠太久,是她坐在床头时投过来的“怜惜”眼神,让他决定再累也要先治服了她。
外面静悄悄的,魏曕坐了起来,屋子里有壶热水,魏曕自己倒水洗了脸,穿好衣裳出去了。
殷蕙就坐在次间的榻上看账本,帘子一动,她便抬头看来,撞入那双冰冷却又喜欢在那时候盯着她看的眼睛,殷蕙抿唇,将账本举高一些,挡住他的视线道:“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了,见您睡得香,没忍心叫醒您,您饿不饿,我让丫鬟备饭?”
魏曕看看窗外的天色,道:“晚饭一起吃吧,衡哥儿刚睡下?”
殷蕙:“是啊,走之前还想进去找您玩,我说爹爹照顾祖父太累了,睡醒了再陪你,他才肯乖乖走了。”
魏曕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嘲讽,盯着她道:“把账本放下。”
殷蕙顺从地放下,低垂着眼去看账,努力忍着笑。
她的嘴角虽然没有翘起来,漂亮的眼睛里却露出几分俏皮,魏曕立即确定,她那句“爹爹照顾祖父太累”的确是在嘲笑他,笑他与她在床上的时候累到了。
“过来。”魏曕叫她道。
殷蕙瞥他一眼:“做什么?我正忙呢,对了,那些书我都抄好了,叫安顺儿放到您的书房了,您去瞧瞧吧。”
魏曕正要上去抓她,金盏在外面道:“夫人,世子爷带着二爷、四爷、五爷过来了,您看要不要叫醒三爷?”
殷蕙闻言,一本正经地朝魏曕使眼色,叫他赶紧去招待兄弟们。
魏曕只能先行离开。
等魏曕再回到后院,衡哥儿都醒很久了,坐在娘亲怀里,乖乖地跟着娘亲念数,从一到十说得清清楚楚。
看到魏曕,衡哥儿脆脆地道:“爹爹!”
魏曕站在榻边,将迫不及待爬过来的儿子抱到了怀里。
殷蕙打量他的神色,问:“大哥他们过来做什么?”
魏曕:“问问父王前几日的情况。”
那就是没什么大事了,殷蕙不再多问,把衡哥儿留给魏曕,她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刚沿着走廊转了一圈,魏曕也牵着衡哥儿出来了,殷蕙就坐到美人靠上,看父子俩踢蹴鞠,魏曕踢,球飞远了,衡哥儿摇摇晃晃地追上去,再给爹爹抱回来。
午后阳光温暖,于魏曕而言,这样的下午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因为衡哥儿,夫妻俩一直到了夜里,才又得以单独相处。
殷蕙今晚似乎格外喜欢通发,穿着一件水红底的夹袄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通着。
魏曕白天睡得多,此刻很有精神,拿着一本她抄写的兵书靠在床头,时而朝她那边看一眼。
最终,还是殷蕙先打破了屋里的安静,歪着头问他:“早上您说要赏我,我想到要什么了。”
魏曕头也不抬地道:“什么?”
殷蕙笑道:“桃花开得最好时,您带我与衡哥儿去东山赏花。”
她不缺银子不馋首饰,最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魏曕帮忙的,思来想去,殷蕙决定出去玩一场,放松放松。
魏曕想了想,道:“三月底如何?”
殷蕙:“有点晚,不过月底更暖和,也可以。”
魏曕看看她,放下手里的兵书,一边躺下一边道:“不早了,通完便落灯吧。”
殷蕙磨磨蹭蹭的就是怕他晚上还来,而且是那种没完没了的,听他没让留灯,殷蕙就松了口气。
他这人有个癖好,那时候喜欢看着她,但凡有心思,都会留灯。
当一切陷入黑暗,殷蕙从床脚爬到里侧,正摸索着要钻进自己的被子,魏曕从后面抱了上来。
殷蕙心一抖:“您不睡吗?”
魏曕亲在她的后颈:“还不累。”
殷蕙顿时明白,他还记着下午她暗讽他的那笔账。
三月初五,燕王的牙病彻底痊愈,又能好吃好喝了。
为了庆祝此事,徐王妃张罗了一场家宴。
“说起来真要记老三夫妻俩一功,若不是他们举荐了袁神医,王爷这会儿可能还忍着呢。”
宴席之上,李侧妃忽然一改平时对殷蕙夫妻的态度,笑着夸赞起来。
燕王看向儿子儿媳,尤其是看殷蕙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坐在殷蕙身边的衡哥儿,遂问道:“五郎是不是快周岁了?哪天来着?”
殷蕙起身答道:“正是这个月初九。”
燕王转向魏曕道:“为我这病,这一个多月咱们府里都绷紧了弦,五郎的周岁宴你们给办得热闹些。”
魏曕:“是。”
初七这日,殷蕙又出了王府,去了锦绣楼。
周叔早就盼着这日了,坐下后便疑惑地问了出来:“夫人如何得知河间府有个袁神医?您早早安排我去请袁神医,难道当时王爷已经有了牙疼的症状?”
这一切过于巧合,周叔都要怀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
殷蕙无法解释,只好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露,您还是别问了,小心隔墙有耳。”
周叔一听,先去外面瞧了瞧,确定左右无人,才重新坐回来,叹道:“也罢,总之不管夫人有何差遣,我都会尽量替您办到。”
殷蕙笑道:“我就知道您最靠得住了,对了,高老的身子如何了?”
周叔也笑了起来:“早好了,不劳夫人惦记。”
说完,周叔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来道:“老爷去江南了,这是他出发前让我转交您的,先前王爷的病也不知道如何了,老爷怕直接送信过去给您添麻烦,特意交待我等您自己出来了,再给您。”
殷蕙赶紧打开信封。
还好祖父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一来告诉她他去江南了,叫她不用牵挂,二来祖父也惦记着衡哥儿的周岁,准备了一份礼物。
殷蕙刚看完信,周叔就把那份礼物捧到了殷蕙面前。
殷蕙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银票上面还压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枚光泽莹润的和田白玉观音吊坠。
殷蕙就笑了。
傍晚魏曕回来,殷蕙将老爷子的这份礼物拿给他看。
魏曕打开匣子,先看到了那厚厚一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面额千两。
不过,无论心里什么想法,他脸上都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殷蕙知道他不会数也不会问,用嘴型告诉他:“十万。”
魏曕皱眉:“衡哥儿还小,给这么多做何。”
殷蕙笑:“祖父喜欢衡哥儿啊,而且周岁生辰是大日子,以后的小生辰肯定没有银票了,最多就盒子里这个。”
魏曕这才打开那小盒子,看到了那白莹莹的观音吊坠。
殷蕙取出吊坠,轻轻把玩着道:“男戴观音女戴佛,告诉您吧,每年我过生辰,祖父都会送我一枚同样的佛像吊坠,直到我及笄为止。看样子,咱们衡哥儿以后也会收很多很多玉观音了。”
魏曕:“敬佛重在心意。”
殷蕙只当他嫉妒,为了让他更嫉妒,殷蕙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匣子佛像吊坠拿了出来,摆在他面前。
魏曕扫了一眼,看到一片白光。
一个小匣子就装了这么多顶级和田白玉,她真不愧是燕地第一富商家的掌上明珠。
“这种东西,以后自己看便可,别让旁人知道。”魏曕担心她会忍不住向大嫂二嫂显摆。
殷蕙才没那么张扬,拿给魏曕看,是想让他知道老爷子有多疼衡哥儿,魏曕若有良心,以后见到祖父就该更尊敬些。
收起匣子之前,殷蕙挑了一枚佛像,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花瓣般娇嫩的雪白肌肤,贴着一枚白润润的佛,属于美人的媚让那佛都变得不再庄严。
入夜,魏曕好好地敬了一番这尊佛。
次日一早,殷蕙便赶紧摘下玉佛收起来了,这么好的东西,又是祖父的一番心意,不该毁在他手里。
转眼到了三月初九。
燕王府众人都汇聚到了澄心堂。
小寿星衡哥儿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褂子,在接近四郎却被四郎躲开后,衡哥儿就转向了三郎。
三郎虽然也开始去学堂读书了,但玩心仍重,很喜欢逗弄衡哥儿,小兄弟俩乐呵呵地玩成一团。
燕王笑眯眯地看着活泼可爱的两个孙子,见衡哥儿都能跑起来了,他忽然问四郎:“你怎么不去追三郎?”
四郎下意识地去看亲爹。
魏昳连连朝这个儿子使眼色。
四郎这才去追三郎了,跑得很是拘束,必须应付差事一般。
燕王干脆不看了。
吉时一到,魏曕亲自将衡哥儿抱到暖阁的榻上,这里已经摆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喜庆物件。
魏曕、殷蕙站在中间的位置,其他男女客分别站在夫妻俩左右观礼。
燕王紧挨着魏曕,一边摸着胡子,一边等着看这个乖孙会抓什么。
殷蕙记得,上辈子衡哥儿抓了一把桃木小剑,寓意长大后会武艺高强,这辈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被亲人们含笑围观的衡哥儿,在一堆物件中间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抓起了那把小木剑。
殷蕙笑了,看来儿子是真的喜欢习武。
魏曕已经开始畅想儿子长到六七岁时,他教导儿子练剑的画面。
燕王摸着胡子点头,乖孙习武好,最好像老三一样出类拔萃。
世子爷魏旸站在燕王身后,目光依次扫过三弟与父王的脸,魏旸又看向了自家大郎与三郎。
大郎抓周前,他叫人特意训练过儿子去抓印章,还提前试了三次,大郎抓的都是印章,可真到了抓周当天,大郎竟然抓起一本书往嘴里塞!轮到三郎,反正不是长子,魏旸就没费事多管,结果抓周当日,三郎还不如哥哥,竟然抓了一个银元宝!
诚然,抓周代表不了什么,抓银子的孩子日后可能是个穷鬼,抓刀剑的孩子将来可能手无缚鸡之力,魏旸怕的是,万一五郎抓了印章,父王会觉得天命落在了三弟这一房。
幸好,五郎抓的只是一把剑。


第41章
月底这日,澄心堂的厨娘们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除了早饭,她们还要预备好方便带出门的糕点,三爷爱吃酥脆酥脆的小酥饼、炸春卷,夫人爱吃绵绵软软的红枣糯米糕、软香糕,还要给五郎准备一些南瓜饼、红薯饼。
殷蕙也早早起来了,好不容易可以出门踏青,今日她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魏曕挑开纱帐,就见她站在屏风另一侧,两个丫鬟正伺候她穿衣,忙碌中透着一股喜气洋洋,好像花丛中的两只小蜜蜂正围着一只蝴蝶献殷勤,夹带着些窃窃私语。
“三爷醒啦。”
“嗯。”
稍顷,小蝴蝶绕过屏风飞到他面前,张开翅膀问他:“您瞧瞧,我这样穿好看吗?”
魏曕的视线就从她的脸移到了她身上。
她穿了一件榴红底绣碧叶海棠花的褙子,那料子轻盈顺滑,偶尔随着她的动作荡起一丝涟漪,很快又恢复如初。
红衣艳丽,衬托着一张白生生的美人面。
有的美人过于艳媚,眼中却无光彩,便如一抹浓浓的红,看多了会觉得腻,殷蕙不一样,她的脸再媚,那一双眼睛永远都清亮澄澈,叫人想到空山中潺潺流动的溪水,叫人想到新雨后池塘里冒出来的荷花骨朵,亦或是夜深人静时天空中闪烁的璀璨星辰。
刚嫁过来的她满脑子都是规矩,不知展现自己的美,如今她越来越从容自在,那美也潮水般朝身边的人倾泻而出。
魏曕心不在焉般点点头,一边站起来一边问她:“衡哥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殷蕙笑道:“昨日叮嘱过乳母,我再去看看。”
说完,她转身离去,脚步轻盈,带起艳丽的裙摆也绽放开来,真好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
吃饭的时候,衡哥儿因为吃得慢又多,又成了最后一个。
殷蕙趁机问魏曕:“您去过东山吗?”
魏曕:“不曾。”
父王对他们的管教非常严格,平时读书练武安排得满满当当,除非父王带他们出去,小时候魏曕几乎没有离开过王府。大哥、二哥陆续当差后,父王对他们的管教稍微松了些,两人偶尔会带弟弟们出去吃席,但也只限于平城里面,不能轻易出城门,应该是怕弟弟们出事,不好向父王交待。
去年魏曕进了卫所,倒是经常出城,但也只限于往返王府、卫所之间,不曾擅自去游山玩水。
殷蕙笑道:“我出阁前,每年都要去东山几次,东山其实不高,里面修了好几条山路,通向里面各个山头,但有一条山路是在山脚下绕了一圈,游人们基本都是去山上赏花或去寺里上香的,很少走下面的山路,所以特别适合跑马,有的公子哥专门在那里跑马比赛呢。”
魏曕看着她:“你会骑马?”
殷蕙耍了个小聪明:“以前会骑,但如果您不高兴我会骑马,以后我就不会骑了。”
魏曕轻嗤一声,只觉得她恢复本性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
殷蕙敢这般与他说话,也是一步步试探的结果,正因为魏曕没有计较,她才越来越放得开。
趁乳母专心照顾衡哥儿,金盏、银盏也都规规矩矩地垂眸站着,殷蕙悄悄用鞋尖碰了碰魏曕的靴子。
魏曕皱眉。
殷蕙讨好地笑:“如果您想去山路上逛逛,我可以给您当向导,保证不会迷路。”
言外之意,她想跑马了。
魏曕看向衡哥儿。
殷蕙道:“晌午咱们在寺里吃完斋饭,衡哥儿肯定要睡一觉,咱们就趁他睡觉的时候去,那时候山路上人更少了。”
魏曕这才默许了。
衡哥儿突然朝爹娘叫了一声:“马!”
殷蕙笑他:“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爹爹再教你骑马。”
衡哥儿踢踢小脚,吃完饭就不肯再乖乖坐在餐椅上。
一家人这就出发了,除了几样糕点小吃与茶水,剩下的就是殷蕙的一套男装以及衡哥儿的一堆东西。
依然是下人们先把东西送到东华门外的马车上。
澄心堂这边下人来回走动,颐志堂、畅远堂那边都得到了消息。
世子爷魏旸笑道:“老三最近越来越像老二了。”
魏昳宠纪纤纤,这是整个燕王府都知道的事。
徐清婉看着外面碧蓝无云的天空,很想道句春光好适合踏青,又怕丈夫觉得她也想出去走动,便只是笑笑。
大房夫妻俩沉得住气,畅远堂这边,纪纤纤一听说三房要出去玩,她也急了,对魏昳道:“咱们也去!”
魏昳平时当差,今日好不容易得个清闲,只想待在家里,更何况……“上次休沐我不是陪你出去了?”
纪纤纤:“上次咱们没带二郎、四郎,这次也带上。”
魏昳更不可能答应,陪纪纤纤就够累了,再加上俩孩子,简直要他的命。
“爱去你去,我哪都不去。”
纪纤纤非要他去,魏昳就往柳姨娘那边走,两口子拉拉扯扯的时候,殷蕙、魏曕等人已经从他们门口走过去了。
这次出游,澄心堂预备了两辆马车,殷蕙一家三口坐一辆,乳母与丫鬟们坐在第二辆。
出了城门,魏曕不再半遮半掩,完全打开帘子,陪着衡哥儿往外看。
衡哥儿看得如痴如醉,一句话都不说。
殷蕙道:“你看,衡哥儿多喜欢出门玩。”
魏曕:“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
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任性胡来,所以他不会因为儿子喜欢就经常出府,成了兄弟们中的独一份,引人议论。
殷蕙听了,想到其他几房基本都在王府里待着,魏曕这次肯破例,确实实属难得,她不该再得陇望蜀。
“您说得对,我不该得意忘形。”殷蕙伸手,扯了扯他腰间的玉佩,小声认错。
魏曕没有怪她,只是提醒,他们既然享受了父王赐予的皇亲身份,受百姓敬重,便也该遵守父王定下的规矩。
捏捏她的手,算是安抚,魏曕便专心扶儿子了,马车偶尔还是会颠簸一下,不看紧点,他怕小家伙掉出去。
半个时辰后,东山到了,正是阳光暖而不耀的赏花好时候。
魏曕抱着衡哥儿,殷蕙戴着面纱,一家三口走到半山腰,挑了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段,便不再往上攀爬。
“您抱了一路,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带衡哥儿四处逛逛。”殷蕙牵着衡哥儿道。
衡哥儿长得好,魏曕抱着他爬了这么久的确出了汗,坐下交待道:“别走太远。”还让长风跟着母子俩。
山间吹拂着一缕微风,时停时歇,桃花已经开到了尾声,偶尔有几片花瓣随风飘落下来,地上已经铺了密密一层。
魏曕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汗,再喝口水,目光始终跟随着远处的妻儿。
在一片桃粉中间,她身上的榴红褙子十分明显,一会儿牵着衡哥儿走路,一会儿抱起衡哥儿摘花瓣,娘俩的面容也在树影间隐隐若现。
后面的山路上不断有人语声传过来,有年轻的公子哥们结伴而游,也有身穿彩群的少女们欢声笑语,带幼童上山的倒不多。
休息够了,魏曕去寻母子俩。
“爹爹!”衡哥儿手里攥着一小枝桃花,举给爹爹看,“桃!”
魏曕蹲下,刚要接花,衡哥儿往他身上一扑,举着手要把桃花戴在爹爹头上。
魏曕想到什么,抬头去看殷蕙,就见她也笑着看了过来,头上插着一支粉嫩嫩的桃花,却是人比花娇。
魏曕默默收回视线,按住儿子的小手道:“爹爹不戴,男子都不戴。”
衡哥儿不懂。
魏曕则抱起小家伙,走到别处,转移儿子的注意力。
赏花赏了一个时辰,走走停停的,来到东山寺时,殷蕙竟然有点累了,只想躺在客房里好好歇个晌。
魏曕提前让长风在寺里订了一间僻静的客院,一家人洗洗脸,僧人们便把午饭端了过来。
衡哥儿吃到一半,居然靠在乳母怀里睡着了。
“抱下去吧。”殷蕙好笑地道,原来儿子才是最累的那个。
等乳母退下,殷蕙敲敲自己的腿,对魏曕道:“您还想跑马吗?”
魏曕看她一眼,嗯了声。
殷蕙:“那您自己去成吗?”
魏曕吃了一口素菜,才淡淡道:“我对这边的路不熟。”
她自己说的,要给他当向导,免得迷路。
殷蕙其实也想去的,就是累,如今被魏曕一催,她也就将疲惫抛到天边,痛快地做出了选择,吃完立即去内室换了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