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时间到了。班主任张雪疑惑地看向两个空荡的座位,询问失踪两人的同桌以及周边同学。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张雪皱着眉只好等待。

  “明白,你也是第一次逃课吧?”她面对着他倒行,像个孩子般挥动双臂。

  他紧跟她,右手不时拉她的领子。生怕走来的人群撞到她。

  她忽地笑出声来,转了个圈。“真刺激!我总跟着规矩走,从没叛逆过一次,有时候真觉得遗憾。这十几年一直都是读书吃饭睡觉,活得有条不紊。我从没想过顶撞学校,也从没想过反抗父母,更没想过我会逃课。即使不快乐也总一心想乖乖被大人驯服,积极听话,我甚至觉得能成为他们嘴里的好孩子那是一种荣耀。”

  就像奴仆得了地主赏赐一句“好奴才”。还洋洋得意。

  她又闭了嘴,挽他的臂弯。“你可是张雪眼里的乖乖学生,你怕明天我们俩被骂吗?”

  他食指叉进她指缝。他最爱与她交叉无隙。

  他说:我只怕你不快乐。

  她捂着心口,觉得那酸疼。

  蓝色小屋子,墙上美国队长的海报。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只摆着一张小茶几和并不太宽的黑色沙发,沙发上一个玩偶抱枕。

  她点了一部《性昏迷》。

  两人坐在沙发上距离不近不远,她认真观看这部讲述性格决定命运的电影。一个心理分析学家在奥地利度假认识了一个女人,闪进镜头不断跳跃关系的中期与后期。

  女主伸腿抵在墙上阻挡男主离开并询问他联系方式时。他的头突然靠在她肩上,呼吸全喷到她脖上。于黑暗里的敏觉更浓,她顿时心不在焉。她动了动肩膀问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是深山的雾,呼吸里似含娇意和委屈:“真的就看电影啊?”

  于是她转头想说不看电影看什么…她一转头他便一抬头,距离近在咫尺。她想说的话吞入肚中,他也不说话,只有手掌抚摩她的脖颈至耳垂,目光潺潺,唇慢慢趴在她耳边低语。

  “不看看你男朋友吗?”

  “你男朋友也挺好看的。”

  “是他没有吸引力吗?”

  她一时愣住难以回话,空间里只有一串串英文台词和配乐。他突然按住她的后脑亲上,香气袭来。她疑惑他嘴里为何总香甜可口,舌头也软润,像装满蓝莓酱的泡芙。

  拨得她发热。

  害她漫与。于亲吻中爪、住,听他紧张的一声沉、哼。

  又欲擒故纵地拒绝她说:枝道,你不是看电影吗?我不想打扰你。她说我就玩一会儿。他低低眸:可是会浪费电影钱…要不我们还是看电影吧。她急得说我不看了,我就想看你。

  他低着头于黑暗里隐藏脸上梨涡,犹豫说:可是…

  她打断他:还可是?你的宝贝是它还是我?

  他缓缓放开抓她的手,低垂的睫毛与呼吸在她脸颊轻扫。如求饶的囚鸟,话在耳洞里诱火。

  却装勉强。“好吧。那你这次青点。上次…有点疼。”

  生物学上一贯是雄性勾引雌性。雄性会展现他的美与力量来求爱。

  此时少年的春容月貌于幽暗环境、屏幕白光下格外赏心悦目。下颌利落有致,一呼一吸宛如情药,在她头顶上播洒。恨不得教人同他尤花殢雪至日月死去。

  不可描写的地方太多了。

  我认命了。

第63章 六十三

  他谨慎地闭紧呼吸,轻轻低头,塌至亭立。

  她给了他痛,还有欢愉。

  不想被她察觉,他细小的声音在唇齿中消亡,面不改色,双眼微眯,瞳孔里情迷意乱。

  她小心地与其周旋,将其外露。

  但他制止了:“枝道…”

  她却拍开他的手,拿过沙发一侧的抱枕给他遮住,嘴角上扬着:“这样就不会看见了。”

  哦。他是否还要谢谢她的临场聪明?

  “别动。”她冷声命令他,像撸一只猫般。

  这只温顺的家猫舒服地高扬下巴,尾巴勾扫着主人的腿部。

  不该被动地任由她作弄他,人时常将自己作为主体,被动,有时就意味着屈从,他却从羞耻与屈从里解构出另外的快意,无解地歆享这种病态关系。

  枝道看着他,他这张无辜的白嫩脸庞。她吞咽着口水。幼者的被动之美是为诱捕宠爱的骗局。

  “力气重吗?”她问。

  他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可以的。

  其实,他想对她说:“再用力点。”

  用力占有、用力渴望,再用点力点去爱他。

  他用干净的一张脸对着她,唇近着唇,故意压低声线问:“为什么喜欢我叫你姐姐?”

  呼吸很不正经,像要将她一口一口吞没。

  他那样摸清她的爱好:爱他冷艳还爱他轻佻;爱他纯洁还爱他勾人;爱他含苞待放还爱他若隐若现;爱他少年柔软还爱他男人野性。

  于是他攀援而上,伺机进攻,渐循变化,做她最爱的反差少年。

  他的声音挠着她耳朵,一路痒到心房,她的声音也软下来。

  “因为…我比你大一岁。”

  声音只是声音,话也只是话,表面之下,浮着无限深意的东西才最魅人。只是想看清高的你却沉沦不绝。只是想看你为了得到我不惜摇尾乞怜。

  “叫姐姐,我给你奖励。”

  他的声音如漩涡一般:“什么奖励?”

  她让他起来,转而面对着坐下,双脚放于沙发面上。她低下眼眸。

  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不敢做的都可以做了。对吧?

  她羞涩又享受,双臂攀着他宽阔的肩,脸埋进他仰颈的脖间。

  借着屏光,她欣赏他美好的面容:闪躲的眼,红红的耳朵。像无意撞入猎人密网的小兔。

  有时候,看小说,某段剧情恰好撞到心上,心脏那儿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现在就是这样。

  太可爱了。

  仿若她真的在欺负他。

  她旁观他的焚身,不知他在臆想里如何不近人情地爱她。

  他真想白天用劲儿地宠溺她,喜欢他叫她姐姐?

  可他更喜欢早上叫姐姐,晚上姐姐叫。

  “明白。”她喊他。

  他埋进她的脖间,手上温柔又有力度。

  “嗯?”如挑眉的回应。

  她的身体猛地下沉,努力克制住不瘫到他怀里。

  “我给你…那些资料你看完了吗?”

  他疑惑看向她。

  她解释说:“10个G。”

  他想了想:“扔了。”

  她被他淡漠的声音蓦然加深了喜悦,又心疼千辛万苦找来的资源。

  “你扔了干嘛?”

  他贴近她。修长手指捧着她的脸颊,清冷如雪的声音:“姐姐…”

  他的呼吸如一缕香烟:“你到底想奖励我什么?”

  少年芝兰玉树。一件普通的蓝白色校服衬衣,脊背宽阔有力,宽肩凹出男气。纽扣上的方领一丝不苟,脖颈血管分明,喉结有棱,气质上像极了处子,却领口大开,一片密麻的粉色。

  就这一刻,她想:也许现在不脱身,她就会死于他的声音、他的身体、他的全部。

  少年呼吸渐渐变粗,吐气若兰:“姐姐,你能给我什么呢?”

  他的皮肤冷白,同声线搭配后这一刻显得他十分疏离漠然。却对于征服者来说,正因为难得难求,所以无比迷人。

  她与他的怪物持平相看,性本能压过了恶心感。她想看他快乐,这样,他的快乐就会快乐她。

  她抬眼问他:那些资料里,你看过这个吗?

  未等他回话。她低头凑近。

  他如撞灾般震惊,痉挛式吸气,城池失火。她的温暖,让他贪恋,让他怀疑这本是属于她的东西,所以才这么渴念回到她身体中。

  他激动着,只是想还给她。

  偶尔,他低眸打量她。

  枝道低垂眼帘时有着别样的风情。好像同以往胆小怕疼的少女不一样了。成熟的风韵渐渐在她身上体现,惹他口渴。

  他露出酒窝问她:“这是你看那些学的吗?”

  她点了点头。

  他突然按住她的头,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只听他的话温柔得令人发颤。

  “那也看过别的男人了?”

  说完,他有点野蛮地对她。她只咳嗽了两声,没有多大痛苦。却还是被他阴沉的动作有点害怕。

  电影里正播放男主嗅着昏迷的女主时,他拿了水过来让她漱口,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他。

  她漱完口,还未回神。他突然对她说对不起。

  又说:“枝道。别看那些。脏眼睛。”

  他吻她的唇,双目隐隐含怨。“我比不上他们吗?”

  枝道又羞又躁。他在说什么…幼稚。

  为了转移话题,她只好窘迫地点点头。

  他看了看屏幕,又看向她:“我们回家吧?”

  她却沉默。拉紧了他的衣角后,话鼓了很大勇气。

  “明白,我们…”

  “做一次吧。”

第64章 六十四

  “做一次吧。”

  他看了看闪烁的幕布,又偏头看向她。

  “在这里?”

  她做好准备了,尽管心在畏怯颤抖。

  “…嗯。”

  立马又瞪他。“干嘛?!不愿意?你别不识好歹,我跟你说连吴彦祖都要排队才勉强能见我一面。”

  “吴彦祖谁?”从不看娱乐的他敏锐地听出是个男生名字。

  突然泄气。“…我表弟。”

  他们依旧坐于沙发。她看他右手青竹般的指节,指尖微缩地搭在腿上,食指轻翘。他没有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电影里的女主复生。

  她下定决心地上半部一下塞他嘴中。少女的话轻绵如软糖。

  “这次你不能乱咬了啊。上次跟没吃过、奈、似的…”

  他被突袭一脸,惊醉间却已自发。手臂搂过她,使更多更足得全落、进他嘴里。

  他吻得面静,唇、舌却用力。

  她的肋骨凸出。

  “你怎么又咬!”她拍他的肩。

  又被他摆布得拱腰,电麻般酸、潮直达下肤。

  算…算了。最后一次。

  就…就纵容他吧。

  他缓缓抬眼。

  她的脸软软糯糯得像雪媚娘。皮肤光泽,桃红与烟霞色的双颊。清澈的褐瞳望他时会害他失去思究现实里的值不值得。

  她不知她是个很能制造存在感的女孩,笑起来所有可爱的东西都低劣于她。害他忘了他是被太阳遗忘的黑夜,只想做一双眼睛,与这颗从银河洒落的星私奔逃亡。

  她也不会知道她沉睡时有个病鬼会含、咬她的脸颊半个小时乃至更长,恨不得她的脸是水般饮尽。她伸开双手奔赴他时,他恨不得变成无际的海去包纳她。

  看见她的短头发就兴奋,牵她手时会心醉,看她不开心就心慌意乱,一想到明天、后天、每一天都能相遇就期待。他发现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恋爱是件愚蠢的事情。他承认他在恋爱,并且认为人一生只能恋爱一次,还为此感到从头至脚的快活。他忘了他曾喜欢孤独,可也因此拾起很久以前才有的患得患失的焦虑、恐惧。

  被她强迫、控制、冷暴力也甘心。

  他越来正向往极端的绝境。

  他是她忠诚的臣子。不临死境绝不叛国。

  他的身上同时存在两种人:一个是人性。为了和谐而压抑切除自身快、感。一个是兽性。为了追求个人快、感而不惜牺牲和谐。

  人性的人在上风,兽性的人在潜伏。为了不使她恐惧,他只好始终维持在她眼中的人性。

  即使她吐出小舌含、他罪孽时的表情真他妈的只想让他失了命般深毁入胃。可压抑成了惯性,怕真失控又不忍她为他做这些。

  只能拓印,于每一次睡前复刻,在梦境里才对她做更深更狠的入喉。

  要陷进她肤内他才有安全感。

  可他更着重她的感受。

  他轻得像悄悄话。手臂的筋却因克制而蹦出。

  即使无比渴望毁了她,脏掉她。

  绝不可能让她找别的人,也绝不可能祝她与别人幸福。

  除非他死。

  他沙着音问她:“真的要做吗?”

  “你别怂行不行?”

  “……”

  她全身颤、抖地清晰感觉到他在探寻她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寻宝。她看他似乎比她还紧张。

  很快,一厘米左右时她猛地痛出声。一种脑子被液压的痛楚席卷而来,她天生对疼的敏感触发,于是细胞疯狂叫喊,一时情不自禁地哭出声呜咽,又连忙下来抹干生理难自禁的眼泪说:

  “我真的…好痛。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

  他连忙抱住她安抚她的背又饱含宠爱摸她的头。“还疼吗?那我们不做,等你想了我们再试。”

  她摇头。“不行…这是…”

  告别礼。

  他吻走她的泪。这姑娘娇气得很,他不舍得她疼。于是他比她还犹豫。

  “如果你不想做,那我们这辈子都不做。”

  他压抑兽性,无尽体贴。能忍则忍,性可以没她重要。做猫做狗做狼都要由她。

  她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要是我喝醉酒就好了。我就不会怕疼。”

  他有些许的沉默,眼神渐渐晕黑。

  “如果不是那次酒醉,你会想跟我在一起吗?”

  她愣了下。模棱两可地回答说:“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又敏锐地懂了她不正面回答后的潜意思。心脏即使猛地被她戳得难受也要用别的事情来安慰不舒服的心。

  “等高考完后我会找李阿姨说我们的事。我站在前面你不要怕,要是你妈打你我会替你扛。如果她打我你就让她打,打完后她消了气我们的事才好解决。枝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在为我们的未来做准备了,我可以一直跪到你妈同意…”

  她的脸立刻埋进他的颈窝打断他。

  “嗯。我们…说好一起上北一。”

  混蛋。

  不可以对她这么拘谨又温柔知道吗?

  你应该冷冰冰的伤害她、无视她、忽略她。就像当初一样。

  他越将就她越难受。

  他就应该狠心地对她,通烂她,硬心肠地钉疼她。让她于痛苦中解脱。

  她想:因为他亲身经历了无数难过,所以决定让她不再像他这样难受。这份血淋淋的体贴叫温柔。

  还好。她看到他的压抑来自于他习以为常的自律,他擅长忍耐人性中的懒惰、懈怠与欲望。她并没有发现他特别在意什么东西,连对人本能中的性欲也不留念。

  更别说她只是他生命的一名过客。

  她想淡欲的他会把这段感情当做一场修行。

  两个星期、两个月、最多两年。

  他们就会相忘。

  他们走出私人影院,伴着夜色走到昏黄的街道。

  她看野风吹过,吹落一两粒瘦小的可爱果子,滚到她脚边,她轻轻将它拾起。

  她想:是我把它捡起来的。

  沙。

  寻找一只眼静坐。修成了水。

  她想:可它不能始终跟着我。

  她把果子扔回地上,不再看地离开。

  他问她刚刚怎么眼睛红了?

  她说了很俗套的话:

  有沙。

  为什么会哭?

  是因为想到后面要说的话才想哭。

  临近八点。她才把手机打开,电话图标里红色圆标与白色数字刺眼。她看了看身旁的他,回拨了李英的电话。

  刚一接通。

  “你跟明白去哪了?!”

  她低眸压小了声。“我心情不好,想跟他逛一逛。”

  李英知道她这些日子的烦躁与沉闷。高考压力、家庭压力和情感压力似乎让这个孩子变得连说话音调都在往下降。她只好叹了口气。

  “你老师打电话问我,那我跟她说你身体不好请假了。”

  “嗯。好。”

  过了会儿,李英问她:

  “你和他,分手没?”

  她声音很小很小。“分了。”

  “那就好。你爸被要钱的工人打了,现在我们在医院,你回去睡觉好好准备高考不用来了。”

  她的心猛地一紧。“你们在哪个医院啊?”

  李英却突然挂了。再打过去都是对方在忙。

  她丢了魂般放下手机揣进兜里。身体里的腐烂又开始了,霉菌繁衍为族。

  她偏头一眼看见商店里明显的透明橱柜,看里面一排排的排忧解闷排列有致。

  不知为何。

  她突然很想抽烟。

  挂着铁石的心一直往深渊泥潭里沉。

  “明白。”她看向他,笑着面对他。

  “我们去山坡吧。”

第65章 六十五

  沉墨色的夜像一个透明灯盏,星河是灯火。不择手段的月光穿越城市废墟与高架,洒落一地碎镜。长河幽蓝泛波,夏风无声越岭。深林的森静适合一个故事戛然而止。

  去年夏季,这座山还无人问津。今年夏初,山草已被人踏平。

  过去也牵着手,过去也说些话,过去也踢走那些碍脚的石。

  怎现而她却陌生了这片熟地。

  拨开枝叶,她买了三张报纸,两张给了他垫在草上。她不自觉地仰头望向月轮。

  月好丑。

  “你还没说秘密。”他缓缓坐她身旁,手又顺其自然滑进她指缝里。

  风卷来他星月的气息,干净蛊惑,如生命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