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头,眼泪流进嘴里。
“是,我就是蠢!”
“我就是不想让家里一辈子都躲债!没有学历就不能活了吗?!世上没有文凭活得好的多的是!”
“那是别人!那么多人想上大学你以为是上着玩的吗?!”
“那为什么非要上大学?!以前的人没上大学干不出成就吗?!我卖了几百万够了!反正读书也是为了挣钱,你就当我提前在挣…”
突来的一巴掌用力扇断了她的话。
他的怒达到顶峰。“你他妈懂个屁!”
他的手颤抖得像得了病,眼睛泛红。空间里清脆的声音暂停了激昂的争执。这段冗长的静默像透明罩子窒息了她的咽喉。
她低下头,发出破碎不堪的羸弱。
“我懂什么…”
懂小恶使人唾弃,大恶受人敬仰?懂被人逼着做选择,永远都能迎刃而解?她能想到的就是牺牲她然后让家里现在少受点罪。花呗不也天天在用?用现在去套支未来的人还少吗?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牙齿磕到嘴皮,血味从嘴角漫出,脸颊烧起来了,她闭了眼舔去血腥。
“反正都签了,我自作自受。”
枝盛国泄气地瘫在沙发,李英偷偷抹走眼泪,她拉了拉他示意他进卧室。
枝道跪在地上,任潮水一层一层的吞没她。
最后李英出来。她让她起来,用手指抹去枝道脸上的泪后,叹口气说:
“跟明白分了。”
她的眼睛渐渐失焦。“妈…这两件事没有关系。而且都快高考了,高中不准谈恋爱,高考完不可以吗?”
“你以为那么容易?”她摸了摸她的头,下巴放在她的头顶。
“你年纪小想不到那么远,我就挑明了跟你讲。选择一个人要看他的家庭,你明阿姨性子变了很多,她多半不会让你跟她儿子在一起。我说现实点。你以后…如果读不了大学,他妈更看不起你。明白他的未来肯定好,而你呢?以你的性子真能忍受你和他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吗?如果双方太不平等感情就会畸形。而且,我听过明月说她想把她儿子送出国读书,到时候你要异国恋吗?”
他们总谈未来靠不靠得住,后顾之忧。
“你想嫁给他吗?他愿意娶你吗?没有保证,现在就给我断了。”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寸木岑楼。
陈尧第一次找她,她就想过这结果了。枝道清楚她的未来会被折损,却不想在明白面前露出来。他问她会分手吗?她下意识说:不确定。
因为,他的优秀只会让她痛苦的羞惭。
她不确定这辈子就是他。也许爱得并不够,所以遇到麻烦只想放手。
转而,李英语气严肃地问她:“你和他没做什么吧?”
“什么?”
“枝道。你表姐跟你年纪差不多,结果不听劝,怀孕了,男的怕承担责任就跑了,还是我陪她去的医院。她都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妈?少年的感情变化大得很,你不要轻易给出自己宝贵的东西而且让你遭罪。知道吗?”
她知道她内心在反驳:情与欲是一体的,膜不是宝贵的东西。洁才是。
可情爱世界的放纵,世界总把罪愆只交由女性承担。
她理解她妈的想法。改了口。“没有…”
“那你早点跟别人说清楚。”
李英等她回复。
好半天,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感觉到身体里有一架摆钟,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地撞烂她、捣伤她。
“妈,我不想和他分…”
她怎么开口?如何开口?你看他面相清冷,以为他孤高傲远。不是。不是。他只是在人前坚强。人后的心酸只有他知道。他哥身亡,他爸折磨他,他妈不管他。就算过年,家里永远冷冷清清。他其实也会因为破败的家庭自卑,他不善交际、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什么都自己扛,连个真心朋友都没有。他信任她,才把他的柔弱依赖她。
她怎么好去伤害他。
好不容易才被她捂热,现在却要推他进冰天雪地。就算未来他不要她,那也是以后了。至少现在他对她是真心。
她没那么舍得。
楼道间等她放学靠在墙沿慵懒的少年、沉浸学习思考时鼻尖有光的少年、教她认真学习改她陋习的少年。
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做春梦、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珍贵、第一次送礼、第一次吃醋、第一次为喜欢而哭。无数个第一次只与他发生。
李英言辞激烈:“你必须分了。他家乱成这样,你觉得他有多好?!高考结束后我们要搬家,不回春城了。以后就定居在老家。”
老家与春城,二千多公里。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不回来?为什么?”
“我们把房子早卖了。本来你爸就准备回老家做生意,这边也没什么亲戚,还是回老家干踏实点。”
“真的,不回来了?”
“你爸不想在这儿干了。”
她已经感觉不到存在了。周围太静了,脑里一片空白。
“别想异地恋,到时候找个本地人谈。你非要卖学籍,你爸现在找他商量,如果你真上不了大学,行,我看你回老家到时候找什么工作。”
枝道沉默到了尽头。
李英去了厨房。“你还年轻,别老想着谈恋爱。早结束早解脱听到没?不要让我到时候打你一顿给你长记性。”
最后,她无比艰难地脱口:“…好。”
一个成年人应该果断又干脆。不耽误任何人,不消耗任何人,不浪费任何人。
凌晨六点,她终于入睡,做了个怪异的梦。
她梦到他是一朵巨花,在她的世界中一寸寸委顿。她的手穿过他时他的根从土里飘出,根须透明。透明的他从地入云,身躯一片片碎开,天空下起了雨。
无法预料,命中注定。她撑了把伞说:“真是场意外。”
后来,记不得什么时候风干了,只记起全身是怎么湿的。
醒来,她发现梦里的雨也湿了她的枕头。
周天,下午苏醒,她整理好自己。
出门逛了不知多久,天黑了。她站在他家单元门口。后来不知怎么就跟着上一个人开门就上来了,站在他家门口,后来看着门把手很久,敲了敲门。
再后来站在窗口,俯视下面,给他打了电话,声音装得很娇。
“为什么我找你你不在家啊?”
“我去做家教了。”
“家教?都快高考了做什么家教?”
“高考后还可以做。”
她有段沉默。因为眼睛看到他身后跟着一女孩。女孩一身绿色裙子,低着头偷偷摸摸踩他灯下的影子。
她很久才发声,说:明白。
“明天我想给你说个事。”
便挂掉电话跑下楼,站在单元门内,黑色把她完全吞没。
“我就跟着你。”
绿裙女孩的话令她停止扭动单元门的手,她的眼顺着门栏的缝隙望去。
明白在甘暖身前低头俯视,看不清神色。
“你跟我干什么?”
甘暖笑得鲜活。“我的腿是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哥哥,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他随即转身离去。
“哥哥。”她拉住他的衣角。“你帮我拍一张照好不好?”
他扯动身子离开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就帮我拍一张。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作出发誓模样。
他闭了闭眼,朝她伸出了手。
“那你…”
“没问题!”她保证。随即便把手机交到他手里,站在灯下笑得灿烂。
他为别的女孩拍了张照片。
真怪异。
枝道全然没了以前的心境。没有吃醋嫉妒、揣测交叠,像个凶兽。她很平静地看,心腔很静。顺便欣赏了她的容貌:一个精致好看的小姑娘。
无力回天,所以无暇顾及。
她的愁海很大,就算再来一滴酸楚。水面轻荡一下,然后就没了。
扇裂的嘴角又在疼,血痂快脱落,她觉得扯痛,摸了摸。
他进门前没有看到她,她也默默地走了。
回家前,枝道看见小区有办丧事。
死人在棺材里悲鸣,活人热闹非凡、唢呐震天。
葬礼需要铺张。因为这辈子没风光过的人,入土前才要大张旗鼓地宣布他曾来过。一座坟,是为了埋葬,也为了纪念。
是。她想。
要结束了,疯狂一次,再入土。
第61章 六十一
她用笔在札记上写:
宁可高调腐烂,也不愿默默枯萎。
清晨幽明昏昏沉沉。公交车人流稀少,一半座位空着。天色渐明,街灯恰好关闭,阴天的蓝髹在车窗。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靠向左窗。风清凉,他的目光平然地扫过上车的学生。
他想起后问她:“你昨天说的秘密是什么?”
“秘密…”
她一时目光失焦,低了下颌。
她的右手往右盖上他放在腿上的手背,蓦然握住他的食指。他疑惑地低头看她,她一路领他缓缓起校服上衣的一斜小角,胁迫他感受少女清晨美好的腰肢。他的微凉体温于温热皮肤上踏印,再被领着漫倦地轻轻划到小衣边。
肉在他指下凹陷。
停了。
他缩了缩手指,火焰骤燃。下意识周望一圈人群后,悄悄侧过高大身躯掩盖她的动作。不由轻轻唤她姓名。
似退含进。“枝道…”
她也唤他,比他更柔。“明白。”
微侧上身,唇慢慢凑到他耳边轻语:“想聂吗?”
“很软。”
“已经发育好了。”
少女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耳尖,呼吸吐兰,声轻话媚。
“只有明白可以碰。”
他全身的篝火突然炸出火星,红色从他耳尖出生再漫至耳垂。他的手似离又似进地动了下。她握紧他的手指不准他逃离。
她看衣衫下起伏的手骨,又看他发红的左耳,轻轻笑意后又在他耳旁呼气若雾。
“这是明白的私人物品。”
少年的神经顿时崩断,如洪水冲堤。盯她的目光浓缩至点。
他该肃正声音说周围有人,他该说枝道你别这样。他应该立刻抽回手安分这禁秘的剧情。
可他张着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可他的左手却放肆地动了一下。
它不知收敛地正一寸一寸膨化。痛不欲生。
她甜蜜的声音。
鱼求。
吞咽。
她不知他此刻脑里的疯暴:
他无可抑制地想象他急迫地掀至锁骨,清除所有观看的人,在摇晃的公车里碎她的小衣。他俯下头颅吻她的乱颤,一股一股血汁与如水大口地被吞进他的咽喉,有的沿他嘴角流下。
他却笑出梨涡听她在他耳旁嘶疼后渐渐垂下眼睑。
他已疯魔。
他爱瑟情病腥的画面里最好有她痛哑的哭泣。
她的痛与乐,哭与笑,生与死。两种极端都只能由他掌控。
艹。
病念又来。
艹。
他不能将鱼望驾驭于她的毁灭与痛苦上。
他必须继续是她眼里的正常人。一个将伦理纲常当做信仰的普通人,一个拥有恶心、羞耻与道德观的精神人。一个丝毫没有兽性与征服欲的人。
于是他抽了手放回原位,望向司机。“枝道,昨天的试卷做完了吗?”
她握了握空荡的手,下意识看他已平静的面容。
低头。他的伏鼓清晰入眼。
她不由心想:即使他的状态已箭在弦上,他依旧能和上次一样收放自如。他总能将热情归还给冷静,有一身克制的好本领。
也好。
他总能从容泰然、快速恢复就好。
她整理好衣服。“做好了。”
镜头追着昏暗的教室一条晨光追逐。余光扫过干净的黑板、淡然的面庞、绷紧的手指、整齐的桌椅。
透明的窗口,一只白色鸽子在飞。
灰色窗帘已拉上。
这是青欲腐烂的天堂。
少女蹲在他的课桌下夹在他大推间。眉间一斜帘光,一缕散发挨上黑色校裤,又随着它的长大滑落。她的眼里静然仿若处于考试,双手正谢玩他的鱼跟。
少年的右手已蹦出分明骇人的骨筋。
这是临近高考的最后一节体育课。所有人都想释放压力于是去了,只除了他。他依旧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座位上安静做题。她站在窗前看着,本也想放松的心停止了。
她走到他的座位前。
“不去上课吗?你做题已经做得够多了,可以休息一下。”
他没有抬头,声音温柔。“我不太想放松。你去吧。”
她的双臂肘支在他的桌上,看向他低垂的睫毛。
“明白,陪我吧。”
他停了笔,还未将笔收进笔盒里,窗口突然出现一个人正大声唤他的名字。
“明白!”
他的同桌张涛。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明白的关系。
她一时不知怎想,竟下意识慌张地躲在他桌下后挤进他双推。他惊愕地张开包住她。
空间很挤,挤到窒息,她被他的气味包藏。她被他完全紧贴,双手只好撑在他推上维持平衡,脸快挨近他的档部。她没有发觉暧昧,只庆幸还好位于角落,层层桌椅遮住了她。张涛站在窗前只有狭小的视线。
他对明白说:“你看一下我的乒乓球拍在我桌上吗?”
明白没有及时回应。
因为少年的所有感觉都在最炙热中央。一段段不安的呼吸正不知觉地喷撒。他不由紧绷,膝盖往里缩了缩。
她被挤得不满得又将他扳开。
他僵了下,不由低头看去:他不安分的怪物就在她唇边,只需轻轻移动,就会…他又看她面容。她侧眼不知想什么正放空地并未发觉。
重重摩着中指。他轻轻起身说:“我看看。”
头隔着布料“不经意”蹭过她嘴唇。她的下唇瓣蓦然被按压。
她被突来的触感愣了下。
他佯装发觉般坐下,手指按盖住,一脸歉意无辜地对她说:“对不起…”
她不敢回忆触度,对这场自然“意外”只脸红低头。“没…没事。”
“桌上没有。”他回他。
“那你看一下我抽屉里。”
于是他侧低下头往抽屉看去,一眼对上她的双眸。对视他的如玉女情的目光。
纯然于她的窘迫与脸颊绯红,风情于她的呼吸作乱。他动动喉结转回眼神,开始翻找张涛杂乱的抽屉。
他的唇很近。微张的唇肉是蛇果。近得她只需用手轻勾他的下巴,就可柔林他如白藓般的香唇。
她的眼神盯着他的唇,轻声问他:“找到了吗?”
“没…”他认真翻找。
唇突然被她袭获,只是浅浅一吻后撤离。因为张涛有些着急地问他:“找到了吗?”她猛地被吓退,缩回手后又低头开始胆怯不安。
他盯着她绯红的脸对张涛说:“没有找到。”
“不可能啊,我明明带了的。”他准备进来看看。
她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忙扯着他的衣角小声求他。“别…别让他进来。”
他露出酒窝,美如画卷。“怕了?”
“你快想办法…”她急得眼红。
他垂了睫。“刚刚亲我可不怕。”
“明白!”她压低了声又惊又慌。
张涛的脚步如恶鬼般已快接近。她的身体害怕地已经蜷缩于他的最深处。脸快埋进他当里,她不在意了,只想埋得再深些。将她完全掩藏。
他却被她的挤压弄得轻川,极力压抑滚滚青潮。
“明白…快…求求你…”羞耻已经逼出她的眼泪。
他被咬了一口心般轻呼一声,右手扔出乒乓球拍,刚好落在不远不近的张涛怀里。
“找到了。”他的声线有些不稳。
张涛扬了扬拍子,笑着感谢说:“谢谢啦。”于是转身离开。
她猛地舒了口气,抬头看他眼角含笑,转念想到她却狼狈如此,他还作弄她!混蛋!她看了看还没走远的张涛,双手突然一把抓住他已苏醒的兴物。
他被猛然袭击弓了腰发出一声不雅的闷哼。
张涛转身问他怎么了?
他握紧钢笔低垂了眼,努力平静面孔。“没事,撞到了一下。”
张涛看了看没发觉异样,又走了。
他稍低了下颌,看她正狡黠地冲他笑。双手用劲,从身到头,像个玩具。
她低眸,似是母亲般慈爱地一下下抚摸。
又看向他。笑意如花。
“小明白长大了。”
他捏紧了笔,双腿崩直。
他盯着张涛一步步走出教室,一点点绕过窗口,如无人区的眼神里终于没有他的身影后。椅子与地面突然一阵剧烈摩擦,他猛地扔了笔退后急促地蹲下了身,唇强势地附上了她。
于最后一排。
阳光照不全的教室阴暗角落里,堆满书籍的桌下。
少年正捧着少女的脸深吻。沉湎于无尽春潮,炙热的吻如一场轰轰烈烈的暴雨。她于雨中黏湿,被他用情肉责罚。
她终于离开他的禁锢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气川吁吁。
“明白,要不要做一次疯狂的事?”
他的眼神静热。“什么?”
“我们逃了晚自习去看电影吧。”
第62章 六十二
她把手机静音,让他也静音。
她把手指放在他的唇央,伏下腰对视的眼神如勾人的线,笑靥如花。
“别想学习。”
呐。我们放纵一次。
下午课程结束,他们正常地出校门吃饭。她摇摇头说不想吃,喝杯奶茶就好。他也说他没胃口。于是他给她买杯布丁奶茶,他拿了瓶矿泉水。两人上公交车坐三个站到达提前预定好的私人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