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八位武林豪士,聚首一堂,应该是水乳交融肝胆相照了,而粉蝶东方瑛则计划着如何替自己安排一下,熊倜的心理,也正渴欲一询夏芸的着落究竟。
散花仙子田敏敏已急不可耐,她以冷寒语声,近乎发气的语调发问:“凌云道长,熊老弟他的女友雪地飘风夏姑娘,想必已被你们安置在武当山上了!雪地飘风只是个任性的女孩子,你们做事未免过分点!”
凌云子颜色一变,没想到田敏敏会骤兴问难。
他白了散花仙子一眼,反向着熊倜说:“夏姑娘的事,贫道猜想台端还会不知晓?天阴教单掌断魂单飞,洞庭四蛟都是她的护卫,不折不扣她已是天阴教下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熊大侠自然表面上自命清高,和天阴教也是有些默契呢!”
这句话语惊四座,不但熊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恼,而这种形同挖苦的话,使熊倜怎能不无名火高起千丈。
散花仙子则更不相信夏芸会投入天阴教下,夏芸和她是无话不谈,倾囊倒箧,田敏敏气得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简直是胡说!芸妹妹宛如一头活泼的百灵鸟,从不与江湖邪门人往来,你侮辱她是什么意思?”
凌云子反唇相讥说:“正因为年幼无知,才分辨不出天阴教的善恶!现在有事实为证,贫道正苦于无法救她于陷溺之中,点苍派高手请先弄清楚是非,再责怪贫道,贫道敢不领罪!”
这一席话,使融洽不久的空气,快要爆炸起来。
熊倜目射神光,注视着武当二子,他虽未立即发难责斥,但显然夏芸这次是没有吃他们的亏了。
夏芸是不是个带有神秘性的女孩子?
东方灵老成持重,先把双方劝住,他很快地把当日官道上情形略述一遍,道:“夏姑娘纵未求助于单掌断魂,而这三人为她拼命苦斗,确是事实。后来天阴教两个司礼童子,黑衣摩勒白景祥,白衣龙女叶清清也出面交手,否则夏姑娘岂能从容逃走?单飞等又怎能不血溅尘土呢?”
熊倜长长嘘了一口气,他心里纷乱如麻,夏芸真的与天阴教有什么关系?她又逃往何处?天阴教人何故拼性命来保护她?
一连串的疑问,使他陷入迷惘。
散花仙子冷笑一声道:“可见凌云子道长是信口诬蔑了!天阴教人袒护她,或许别有用意,但是道长们以多欺寡,持强凌弱,我散花仙子当时在场,也不能容你们这样胡闹!老实说我看待她无异亲妹妹!你们再说这种无稽诬蔑的话,我可不能放过!”
东方灵为了顾全大局,设若这四位武功顶尖儿的人,与武当反目成仇,那反使天阴教得以从中渔利,武林局面更无法收拾了。他急得满头大汗,向双方一再劝说,从此彼此都再不许干涉夏芸。
他说:“武林正派正应同心合力,对付天阴教!不可因小小误会,使亲者痛而仇者称快。点苍田姑娘技拟天人,贤伉俪誉满武林,熊老弟后起之秀,睥睨群雄,尚大侠领袖两河绿林豪杰,不会以我的话为无理吧?”
凌云子豪气凌云,本不肯相下,但也有些顾忌,武当派遍撒英雄帖,聘请各派名宿为的什么?像这四位高手,请还请不到,真是一股雄厚的生力军,足够举足轻重,影响到未来武林的大局!
凌云子在气头上不肯低头认错,这也是人之常情。
丹阳子和他一样被东方灵一篇话,说得默默无言。
室中的空气异常沉重,若就这样不欢而散,熊倜这四位顶尖高手也绝不会再上武当,和武当一派合作了。
东方灵又再三劝解,把这回事算为一场小小的误会。
铁胆尚未明本是火烈性子,又屡屡怒眉横目,准备来个惊人动作,他看见熊倜陷于沉思状态,又有散花仙子不客气的发作出来,觉得非常淋漓痛快,在东方灵竭力周旋之下,武当二子不再倔强,倒也未便发作了。
田敏敏是何等心高气傲,冷笑向熊倜说:“熊老弟,既然是这么一回怪事,我们明天再去鄂城一带仔细寻一下芸妹妹,找着时带了芸妹一同再向武当四仪剑客,见见真章分晓,凭什么屡次欺侮我的芸妹妹?”
这话一说,急坏了东方灵。
同时粉蝶东方瑛心灵上蒙了一层阴影,熊倜多少因凌云子的话,怀疑着夏芸,然而他低头筹思,显然不能忘情于她,而且并非因此深恶痛绝了她。
四人如照散花仙子主张一走了之,那后果殊难预料,如何不使东方灵心急。他忙说:“田姑娘,请勿推波助浪,武当四仪剑客绝不为己甚,姑娘何苦扩大这件事呢?况且千里迢迢来此,怎可不与妙一真人前辈一晤?”
凌云子权衡利害,也恐回山受掌门斥责,勉强附和着说:“往事一笔勾销,田姑娘只知怪贫道,不说夏芸侮辱本派九宫连环旗,使本派体面何存?贫道若知夏芸是熊侠士的爱侣,早就放开手了。”
其实这是他一种遁辞,他并非不知夏芸是和熊倜在一起的。这句话多少送给熊倜点面子,确是四仪剑客委屈求全的事。
东方灵乘机又笑道:“熊老弟绝不能走!我还要向四位多多讨教,来吧!凌云道兄已经认了错,彼此握握手把以前嫌隙一齐抛开吧!”他硬把凌云子推向熊倜面前,使这一片乌云,化为晴空,让他俩极不自然地握了握手。
熊倜虽然急于寻找夏芸,却被这种场面拘住,真要撒手一走,武当派面子上又怎么下得去呢?
尚未明却冷笑说道:“妙一真人如有热诚款客,应该把那些不许带剑上山之类的臭规矩暂时取消,上次在解剑池边,几乎把熊大哥贯日剑便宜了天阴教主,若还是庞然自大,惟我独尊,尚某可无颜再上武当。”
这个难题,几乎激怒了凌云、丹阳二子,但东方灵很巧妙地调停说:“武当派既然聘邀各方豪杰,必自有变通办法!况且尚当家的前次也曾被邀至玄真观,以礼相待。岂可因小小误会,永记在心?”
田敏敏笑得花枝乱颤说:“我还不晓得有这种规矩呢,我是剑不离身惯了的,那只有不得其门而入了。”
东方灵恐使二子难堪,赶快另寻话题岔过去。
一夕清谈,总算化干戈为玉帛,而不愉快的气氛,始终不能一扫而空。东方瑛多少得了些机会,她和田敏敏挽臂长谈,十分投合。粉蝶儿抓住了这个机会,也可说是一条路线,因之能得亲近熊倜一步。
次日,东方瑛和田敏敏已无话不谈,东方瑛另具一种温柔娴静的美,散花仙子冷眼看来,已看出粉蝶的心事重重,粉蝶聪明之处,是不再诋毁夏芸,反而同情她,担心她受天阴教的诱骗。
东方瑛庄重而娴静的美,使田敏敏也十分器重她。
东方灵恐凌云子、丹阳子再和他们引起不愉快的争论,唆令他俩先行离去,返山谒见妙一真人,另派同门来迎接这四位。岂知凌云子、丹阳子一回到山上,竟受到妙一真人一番责斥,不许他们再下山滋事。
另由武当派下苍穹子、苍松子两位道士,下山来迎接熊倜四人和东方堡主兄妹登山。东方灵上世师承与武当渊源颇深,否则不会专替武当设想的。
苍穹、苍松武功与四子相差不多,老成持重,是观里负责招待各方豪杰的人,都已鬓发苍苍,年逾五十了。
苍穹、苍松以礼来邀,态度也与凌云子等不同,使散花仙子及尚未明无法借题发挥。
熊倜默默随着众人,一同上了武当山。
快走近解剑池边,又有四个蓝袍道士,手提云拂迎上前来。苍穹、苍松,向四道士一使眼色,领路当先,不自解剑泉前走过,却另寻一条小路,转落崖下。石磴参差,松影迷离,渡溪越壑,另向一座碧峰走去。
原来武当掌门,另选择展旗峰下玉真下院,招待各方高手,既可保持玄真观清净面目,也使各方高手,少了许多误会,这是武当山中较为幽僻之处。
熊倜等一路随苍穹、苍松二道行来,清溪幽长,奇石玲珑,既不经解剑泉,散花仙子也就无从借题发挥了。
绕过一座峰腰,前面对崖上绿树如云,微露出一片道观兽脊,苍穹回身笑说:“前面是玉真下院,敬请大侠们欢聚数日,昆仑峨嵋两派都已有人降临,给敝山增光不少!招待简慢之处,尚请海涵!”
散花仙子本想在武当山上闹他个痛快,四仪剑客欺侮到夏芸头上,她总是恨在心头,常漫天就不同了,他知道夏芸那种轻狂自负,武当派人的行动也未可厚非。现在抓不着一点题目,使田敏敏也无从发泄。
熊倜则心里惦念着夏芸,面上仍笑着与东方灵谈笑,粉蝶东方瑛则有意地跟随在哥哥身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与田敏敏挨肩交臂,笑语如珠。
若说熊倜对这个端庄靓丽的女子,毫不动心,那是矫情的话,何况东方瑛的秀目,不时暗暗偷瞟着他!
田敏敏则一味逗着粉蝶,竟含着无限深意的说:“怨不得你外号叫粉蝶,倩影翩翩,使人眼花缭乱呢!你悄悄告诉姐姐,心上人儿是哪一个?”
东方瑛羞生双颊,啐了一口道:“胡说,我不跟你好了!”
田敏敏又笑指熊倜道:“我熊老弟如何?可以配得上你粉蝶吧!”东方瑛更娇羞无语,但早在四年前金陵初会,她已经芳心默许这位潇洒英俊的少年,此时年纪越大,越发窘得不能抬头。
铁胆尚未明,则深深羡慕熊倜,竟能博得许多美人垂青,他落拓江湖,还从未遇见过一位可意的英雌。
越过涧溪,香风吹送,微闻松林里有小女子呢喃笑语,倩影双双,闪出一对儿俏生生的少女。
却是峨嵋双小,徐小兰和谷小静。
她俩随着师傅流云师太,应邀来此。年前飞灵堡一会,徐小兰俩留了半个月,谷小静心仪出尘剑客,偏偏岔出来个朱若兰,把东方灵的一颗心占据了,使她白白担了一份心事,东方灵很客气地和她周旋,使她落个空虚无可捞摸的境地,一年来秋风易逝,更增无限愁怅。
小兰嘻笑着把她拖出树林子来,悄声说:“东方堡主兄妹都来了,那不是你的他么?”小静似喜似嗔,和小兰一阵厮闹。而熊倜等一行人已翩翩而至。
出尘剑客玉仪清姿,恍如玉山琼树涌现眼前,这使小静骤然眼中一亮,心头小鹿撞了几下,略有些儿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