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点点头,望着那满树绿叶,忽觉面红心跳,无由地紧张起来。仙碧乁抬手,拍中树干,掌力所及,落叶乱坠,陆渐一边用心定脉,一边挥指拈叶,不由得手忙脚乱待得树叶落尽,也只抓了三四片,太眼望去,只见仙碧抿嘴直笑,心中好不羞愧。
仙碧叹道:“你太着意与双手,劫力反而难以发挥。须记得,出手之时,不可老想着拈几片叶子,而要顺其自然,心念在若有若无只间,比是以心欲手,而是以手欲心哩!
陆渐心头一动,喃喃道:“以手欲心。忽见仙碧挥掌击树,慌忙出手,此次却多拈了十片叶子。
如此这般,仙碧反复震落树叶,陆渐则反复拈取,但觉双手后来知觉渐敏锐,每片落叶下坠时的轨迹,他均能清晰感知,初时尚且笨拙慌乱,练了一阵,手挥目送,渐渐从容起来。
不觉到了午饭时间,陆渐匆匆用了饭,继续苦练,练到后来,只觉舒展开来,再不是身心带动双手,却是双手带动身心,身随手转,劲在意先,往往信念没动,手已抢出,拈里好几片叶子,心中才明白过来。
又练时许,忽听仙碧笑:“且慢。陆渐应声住手,仙碧叫来燕蝉,将地上的落叶扫尽,又将篮中的叶子倒空,说道:”这次我将一树的叶子都震落,瞧你能否一片不落拈到篮子里,若是能够,算你厉害。
陆渐抬头望去,树上绿叶奚落,经过这一阵修炼,树叶落了大半。
仙碧一整容色,圈转手臂,肩肘关节发出轻微响声,凝时片刻,如风打出,劲力四通八达,传至树捎,只听然一震,满树叶子不分先后,齐齐下落。
素手中树,陆渐心中便生异感,但觉每片叶子离数之时,便已落入掌握之中,一飘一砖,了然于胸。霎时间,那光阴也似的凝固了,满天落叶如被无形之力托在半空,悠悠飘落,等着他一一拈取。
一转眼,陆渐拈取大半树叶,忽渐前方七片离地不远,正要躬身去捞,不料一阵疾风扫来,树叶应风落地,陆渐情急间知抢到两片,转眼望去,仙碧正笑吟吟收回掌去。
陆渐怪道:“仙碧姐姐,这是做甚…”仙碧敛了笑意,正色道:“好弟弟,你须记住,这叶子是死的,敌人却是活的,可不会像树叶一般,呆在那儿等你来捉。”
陆渐恍然道:“姐姐说的是,我收教了。”仙碧望着他,暗暗赞许:“我这弟弟人虽老实,气量却不窄。”便又笑道:“你瞧,这次地上落了几片叶子?”
陆渐低头望去,只有八点绿色,竟不满十,心中顿时惊喜交迸,忽听一阵掌声传来,转眼瞧去,却是虞照和谷缜走了过来。
虞照笑道:“‘补天劫手’果然了得,动转如电,去万物如拈草芥,不但极快,而且极准。”陆渐只顾专心习练,是块是慢,全无所觉,闻言讶道:“是么?”谷缜笑道:“雷帝子的评语,必然不虚。”
仙碧冷笑一声,道:“拈上一两百片叶子算什么?何况还漏掉多多。陆渐,你还要苦练,一我看来,须用光三百棵大树上的叶子,‘补天劫手’才算小成呢。”
虞照“嗤”了一声,道:“危言耸听。”仙碧白他一眼,道:“总比你信口胡夸,引人自满要好。”
虞照冷笑道:“我怎么心口胡跨了?”仙碧轻哼一声,正要驳斥,忽听陆渐道:“仙碧姐姐,你对劫力运用知道的这样多,以前也练过劫奴么?”
仙碧笑了笑,反问道:“你瞧我是养劫奴的人?”陆渐想了想,摇头道:“不大像,你对燕蝉她们都很和气,据我所见,练奴的人多半心狠。”
“算你会说话。”仙碧笑道,“也难怪你心疑,我虽不练劫奴,本身却是半个劫奴。”
陆渐、谷缜均是大惊,谷缜更奇道:“既是劫奴,怎么会是半个?”仙碧笑道:“你们知道‘有无四律’的第四律么…”话未说完,虞照忽道:“仙碧,罢了。”仙碧瞥他一眼,微微皱眉,正要说话,虞照又道:“罗里罗唆,外面还有人找你呢!”
仙碧奇道:“谁找我?”虞照道:“是个小尼姑,想要见你。”仙碧笑道:“这却奇了,本姑娘素来不和空门众人交往,怎么会来尼姑?”当下来到正厅,还没进门,便听到嘤嘤哭声。
仙碧更觉奇怪,入门时,却见一众女****笑嘻嘻围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尼姑,那小尼姑一把鼻涕一把泪,正哭得伤心。
仙碧轻轻哼了一声,呵斥道:“燕蝉,你又欺负人家?”燕蝉委屈道:“才没有呢,是虞师兄吓哭她的。”虞照怒哼一声,森然道:“小丫头,说话当心。”仙碧见燕蝉脸色发白,不觉瞪了虞照一眼,说道:“燕蝉,不用怕他,老实跟我说。”
燕蝉这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看虞师兄慌慌张张跑进来,叫我们来陪这位小师傅,我们来时,她就在哭,定是虞师兄吓唬她了。”仙碧脸色一沉,冷冷望着虞照,虞照一皱眉,却不作声。
“仙碧姑娘误会啦!”谷缜忽地笑嘻嘻道,“我和虞兄本在门前喝莲子酒,边喝边聊,忽见这小尼姑鬼鬼祟祟走过来,趁人不备,就往水榭里钻,虞兄便拦住她说:”光天化日,私闯民宅么?‘小尼姑便说:“我找人。’虞兄问:”找哪个?‘小尼姑气哼哼的,说道:“反正不是找你,我找一个头发墨绿,眼睛蓝蓝的女施主,又漂亮又干净,才不像你这么脏兮兮的,师傅说的臭男人,一定就是你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众女子纷纷掩口偷笑,虞照恼羞成怒,目生厉芒,地部众女被他目光一扫,个个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仙碧也是莞尔,问道:“那虞照怎么说?”谷缜摇头道:“虞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方才瞧各位姐姐一般,瞧了小尼姑一眼,不想就把她吓哭了,边哭还边埋怨:‘原本来找女施主,没想到碰到了两个臭男人。’说完还连叫师父,虞兄失了法度,还是我好劝歹劝,才将这小师父劝到客厅来的。”
仙碧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嗔怪道:“虞照,我说了多少次?你眼神太厉,寻常人受不起。”虞照怒道:“我生来如此,又什么法子?难道将眼珠子挖了出来?”
仙碧骂道:“又说浑话。”说着走到那小尼姑身边,温言道,”小师父,你找我么?”那小尼姑抬起头,泪汪汪看她一眼,精神陡振,拭泪道:“你头发拭碧绿的,眼睛又是蓝蓝的,一定就是仙碧女施主了。”
仙碧含笑道:“我便是。”那小尼姑从袖间取出一个镶银的四方木盒,说道:“贫僧是无楼庵的净修,这是一位神仙大哥托贫僧转交给你的。”众女见她稚气未脱,却口口声声自称贫僧,颇是不伦不类,忍不住又笑了一回,虞照却是目光生寒,凝住在那盒子上,脸上破天荒地露出紧张之色。
仙碧秀眉微蹙,接过盒子,问道:“那位神仙大哥,是不是白衣白发,还撑着一把白伞?”
“是呀是呀!”净修露出倾慕之色,欢喜道,“他一尘不染,从天上飞下来,给了贫僧这个盒子,让贫僧转交女施主,然后一撑伞,又飞走了。”仙碧问道:“他一个人吗?”净修摇头道:“不是的,还有一个蛮漂亮的女神仙,撅着嘴巴,看起来不高兴。”
此言一出,虞照脸色忽变得煞白。仙碧微一沉吟,忽向燕蝉道:“你备些斋饭给这位小师父,用完了饭,再送她十两银子,派马车送她回去。”
净修合十道:“斋饭贫僧可以吃些,至于银子,神仙大哥已经施舍过了。”忽听虞照冷笑一声,道:“那个不男不女的假神仙,竟花钱让尼姑送信?端地莫名其妙。”
净修偷偷望他一眼,怯惧之外,还有几分气恼,嘴里嘀咕道:“神仙大哥说了,仙碧女施主生性好洁,若派男子送信,开口便是一股男人地浊气,势必冲犯了她,若派女子来,又怕仙碧施主对神仙大哥生出莫须有的误会,至于贫僧出家之人,又是女身,既无冲犯,也不会生出误会,神仙大哥说的话,一定没错。”她边说边瞅虞照,那意思俨然便是,神仙大哥没错,自然都是你大错特错了。
虞照越发恼怒,冷笑道:“那厮就是满肚子花花肠子,送个信也这么多弯曲。哼,男人是一股浊气,他就不是男人了?浊气,浊气,分明是满嘴放屁。”
众女听得无不皱眉,仙碧笑了笑,嗅了嗅空中,说道:“我浊气没见着,却有好大一股醋酸气,要熏死人呢。”
虞照脸上阵红阵白,跌足便走,却被仙碧扯住,说道:“先开了盒再走。”虞照呸了一声,怒道:“他给你得盒子,跟我什么相干?”仙碧面色陡沉,喝道:“你真个不听?”虞照挥手道:“孙子才听。”说着大步去了,仙碧望他背影,只气得泪花乱滚。
“这盒子是风候君送的吗?”谷缜忽地凑上前来,瞧着那盒子,嘻嘻笑道,“久闻西域‘传音盒’大名,不知能否有幸一观?”仙碧瞧他一眼,碧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笑道:“好啊,你和陆渐,都随我来。”
三人来到内室,仙碧将盒子放在桌子上。那盒子为紫檀雕成,严丝合缝,六面均有细银丝勾匀描绘,每面凸出一个铜质方块,分别镌着“甲、乙、丙、丁、戊、已?六个天干数字。
仙碧道:“这盒子名为“传音”,其实叫‘藏音盒’更贴切。盒里藏了人声,若要听时,便放出来。不过听声一放,须得事先知晓说话者得暗码,若不知暗码,不仅声音无法放出,强行开盒,声音还会消失,西域同门时常约定一组暗码,或是‘甲乙丙’,或是‘丁戊已’,一方接到‘传音盒’,便可依照暗码,按下相应铜块,放出声音。
“好设计。”谷缜由衷赞道,“姑娘和风君候也有一组暗码吧?”
“有是有的。”仙碧道,“但我也不知道,这盒子当不当开?”谷缜笑道:“仙碧姑娘多虑了,虞兄脾气虽大,心眼却不小。”
“若是心眼小,倒也好些。”仙碧神色一暗,“只因当初左飞卿与我有约,擒住姚晴,便送‘传音盒’给我,可是…唉,但若他擒住姚晴,取回《太岁经》和祖师画像,依照诺言,我就得嫁给他。”
陆渐、谷缜听得目瞪口呆。谷缜笑道:“无怪虞兄那么愤怒。”陆渐却想:“姚晴竟然落到风君候的手里?”想到这里,不禁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赶将过去,将姚晴救出来。
谷缜沉吟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仙碧姑娘可否相告?”
“说来话长。”仙碧叹息道,“我和虞照、左飞卿自幼一起长大,相处如旧,不免生出情愫。这十年来,左飞卿多次向家母提亲,家母每每问我,都被我婉言谢绝。”谷缜笑道:“这么说,姑娘心中喜欢的还是虞兄了?”
仙碧双颊泛起一抹霞红,语调转沉:“若论人才风华,左飞卿天下少有,但说到性情,我和虞照更加投缘一些,可恨造化弄人,虞照偏偏是雷部之主。”
陆渐奇道:“雷部之主又怎样?”仙碧道:“八部之中,数雷部的‘周流电劲最难修炼,炼成之后,还有一个极大的弊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谷缜眼珠一转,说道:“我来猜猜,是不是有关男女之事?”仙碧面上又是一红,啐道:“只有你这个不正经的小子,才会一猜便着。不错,若有‘周流电劲’在身,便不能亲近女色。如今虞照虽已养成‘雷音电龙’,但我与他…”说到这里,不禁语塞。
谷缜想了想,问道:“有无解救之法?”仙碧道:“有是有的,但很难办。”陆渐不由问道:“什么法子?”
“那便是散去一身‘周流电劲’!”仙碧道,“只消电劲一失,便可回复如初,但虞照疾恶如仇,平生仇家无数,若是没了武功,必有性命之忧。再说雷部群龙无首,尔虞我诈,雷部又人丁单薄,虞照一去,势必沦为他部鱼肉,故而散功之法,万不可行。”
谷缜道:“因为如此,二位才拖延至今,不能琴瑟相谐吗?”仙碧苦笑道:“此次姚晴反出西域,家母十分震怒。恰遇左飞卿又来求婚,便许诺,只要他拿住姚晴,便让我嫁给他,只因姚晴是我带回的,她惹下大祸,我难辞其咎,家母这么说,我也无法。”
“我明白了。”谷缜笑道,“你此番前来南京,是想在风君候之前抓住姚晴,好让这婚约不能实现,谁知风君候神通广大,仍是占了先手。”
仙碧瞪他一眼,道:“让你来商量,你倒好,只知道嘻嘻哈哈的,幸灾乐祸。”说到这里,眼眶倏地红了。
谷缜忙道:“好姐姐莫恼,山人自由妙计,包管转败为胜。”仙碧又惊又喜,忙问道:“什么妙计?”
谷缜道:“我去叫虞兄来,徐图商议。”仙碧摇头道:“他禀性高傲,既说了不听传音盒,死也不会来的。”
谷缜笑道:“这一计若没了虞兄,就好比炒菜无盐,砍柴无刀,那是万万不成的,你放心,我去叫,包他前来。”说罢出门去了。
仙碧、陆渐正觉疑惑,忽见人影晃动,虞照一阵风闯了进来,瞪着仙碧,初时一惊,随即转为恼怒之色,厉喝道:“谷缜,你给我滚进来。”这一喝有如雷霆,偌大房舍为之一震。
第18章 情惑 上 谷缜背着手,进门笑道:“虞兄找小弟作甚?”虞照额上青筋暴突,双拳攅紧,瞪着他怒道:“你竟敢骗我,说什么仙碧一听盒子,便伤心昏倒?
“我若不这样说,你会来么?”谷缜笑道,“你一个人躲着喝闷酒,便是醉死,也于事无补。”
虞照寒声道:“虞某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谷缜笑道:“与我是不相干,却与仙碧姑娘相干,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道酒忍心让她嫁给别人?”
这话说中虞照心底痛处,气势大馁,沉默一阵,摇头道:“事已如此,还有什么法子?何况我已耽误她多年,这样也算是个了结。”
仙碧听得眼眶一红,朱唇颤抖。谷缜冷笑一声,道:“这个了结只是你的了结,你光棍一个,死活干净,仙碧姑娘却要嫁给不爱之人,将来的痛苦可说无穷无尽,哪有什么了结?
虞照怒道:“那你说怎样?人已被他捉住了,难道还抢回来不成?”谷缜道:“不错,正要如此。”
虞照脸一沉:“这是地母娘娘亲口许诺,仙碧也已答允,左飞卿捉到晴丫头,便要嫁给他。人生在世,岂能言而无信?”
谷缜摇头道:“虞兄忒古板了,并没说让你去抢,而是我和陆渐去抢,嘿嘿,或许不该叫抢,而该叫救。”他转向陆渐,笑道,“姚晴是你的心上人,对不对?”陆渐脸涨得通红,摇头道:“我配不上她。”
“配不配且不说。”谷缜道,“如今她犯了大错,回到西域必受严惩,你救不救她?”陆渐正为此事烦恼,说要救吧,自身本事不济,说不救吧,岂非眼瞧着姚晴受苦。此时忽地被谷缜挑破心事,顿时瞠目以对。
“一二三。”谷缜数罢三声,笑道,“你不说话,便是默认。我和你是生死之交,自要帮你。虞兄被人横刀夺爱,难免愤怒,自要找左飞卿打架解气,打他个断手断脚,才叫痛快。”
虞照道:“呸,虞某岂是这等市井无赖?”谷缜道:“那你眼睁睁瞧着仙碧姑娘嫁给左飞卿,就是英雄好汉?”虞照道:“放屁。”谷缜哈哈大笑。
“我听明白了!”仙碧忽道,“谷缜你是让虞照寻事挑衅,引开左飞卿,你和陆渐趁机救人?”
“姑娘英明!”谷缜笑道,“这一计叫做‘声东击西’,又叫‘调虎离山。何况陆渐是为救他的心上人,师出有名,跟地母和姑娘的许诺全无干系。”
“你想的美!”仙碧喝道,“你借我西域的兵,放走我西域的叛徒,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谷缜两眼一翻,冷笑道:“那好,姑娘尽管嫁给风君候好了。”
仙碧与虞照均是气结,对视一眼,皆想:“左飞卿既已得手,我二人囿于本门约定,自不能从他手里强人,若要破除婚约,唯有仰仗外力,把水搅浑…”想到这里,不禁黯然。
谷缜察言观色,笑道:“一二三,二位不说话,也算默认这条计一箭双雕,成就两对神仙眷侣,小子真是功德无量。”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仙碧啐道,“计谋订了,再做什么?”谷缜道:“自是先打开‘传音盒’。”
仙碧望了虞照一眼,见他点头,便拿起木盒依照“丁乙甲戊”的顺序按四键,只听盒中咔咔数声,忽地传出风君候的声音:“霸王自刎,雨在天上,十人之家,寸土必争。”
众人听得大大皱眉。陆渐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话?再放一遍听听。”
虞照冷笑道:“这厮行事,从来藏着掖着,忒不爽快。”仙碧道:“他天生喜欢猜谜,就跟你天生喜欢喝酒一样,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说罢凝神思索解迷。
谷缜微微一笑,说道:“若是喜好猜谜,本人和风君候算是同道中人。所谓霸王自刎,霸王者,项羽也,自刎,卒也,羽卒相加,是一个翠字;所谓雨在天上,天上之雨,云也;所谓十人之家,一人一口,十口相加,是一个古字;至于寸土必争,寸土相加,是一个寺庙的寺字。若将这四个字合起来,当为翠云古寺。”(编者按:“云”为繁体字)
“小子厉害!”虞照一跷大拇指,“这些鬼明堂,我是一个也猜不出来。”谷缜笑道:“那寺庙我知道,便在东郊,废弃多年,事不宜迟,咱们立马出发。”
四人心急如焚,离了水榭,打马出城,向东奔了十里,遥见岗峦起伏,碧树成阴,一处山坳中飞出宝塔檐角。谷缜遥指道:“那便是翠云古寺了。”
四人将马留在山下,沿石径走了一程,尚未进寺,一阵风来,拂过满山松林,松涛阵阵,节律宛然,只一阵,忽又听叮当之声,鸣珠碎玉,引商刻羽,与这松涛相应和,完若一人鼓琴,万众吟哦。
陆渐禁不住抬眼望去,那叮当声来自寺中坍塌小半的六合宝塔,铎铃因风,摇曳交击。
正觉惊奇,忽听谷缜朗朗笑道:“好一曲《凤求凰》!”仙碧瞥他一眼,心道:“你也听出来了?”虞照却是冷哼一声,神色颇不自在。
陆渐奇道:“什么叫《凤求凰》?”谷缜笑道:“你不觉的这松涛塔铃之声,凑合起来,便是一支极好听的曲子么》”陆渐点头道:“是呀,这风怪得很,竟吹出曲子来。”
“不怪不怪。”谷缜笑道,“这是风君候知道我们来了,特意引风飏动树,呼风摇铃,奏出这一曲《凤求凰》,寓意男子对女子得爱慕之情。想当年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弹的便是这支曲子,风君候这一曲,大有效仿古人的意思。”说到这里,眼中含笑,望向仙碧。仙碧瞪他一眼,心中暗骂:“这小子太可恶,再瞧,哼,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却听虞照冷笑道:“有道是‘千金难买相如赋’,左飞卿自命风流,论到才学,又哪能比得上司马相如?”仙碧见他吃醋,心中欢喜,口中却漫不经心道:“他比不上,你又比得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