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碧笑了笑,说道:“陛下,你刚刚遇刺,我希望你不要骑马,最好还是乘坐马车。”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大声说道:“我骑马,就是要告诉他们,我并不害怕他们。”仙碧沉吟道:“这一次是宗教之争吗?”伊丽莎白道:“不,那只是事情的一个面,另一面还是权力。苏格兰的玛丽有法国做她的后盾,她觊觎我的王位,菲利普则想控制英格兰,可惜的是,我不如我的姐姐玛丽女王那么听话。”

卫兵们被女王弃车骑马鼓舞,护拥左右,气势昂扬。这么走了一程,前方奔来一行人马,却是朝臣灯斤到辦,辦分前来问候。伊丽莎白天性好动,不爱呆在伦敦的深宫,却喜欢临幸各地的庄园。在她一生之中,极少有人知道她下个星期在哪里过夜,这给朝臣们添了许多麻烦。

朝臣们看到女王无恙,无不松了一口气,又见了这许多异族人,越发心中惊奇。但英人拘谨自守,喜怒不形于色,没有伊丽莎白准允,众臣也不多问,而是纷纷谈起国政。一叫帕克的臣子大谈清歉徒的影响,另一个叫塞西尔的大臣则对国库的空虚忧心忡忡,罗杰·阿夏姆提到与苏格兰的战事和西班牙骄横的大使。伊丽莎白一边聆听,一进随口应答,既谈了机巧的谋略,也不忘鼓励群臣,间歇中还与仙碧、陆渐说笑打趣。仙碧脸上含笑,心中却很吃惊:“这位女王精明干练,世间稀有,这群大臣也不是等闲之辈,不意这西方小国,竟有如此人物!“

谈论间,道旁的林子里蹿出来一只红狐,伊丽莎白目光敏锐,挽起长弓,一箭射出。这时间,身旁也响起“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同时发出,两支箭在空中并为一支,齐刷刷射中了飞奔的狐狸。伊丽莎白转过头来,正看见那名金发骑士收回长弓,伊丽莎白目光迷离,情不由己地叫了一声:“罗伯特·达德利。”金发骑士奔出队列,俯身用弓梢挑起那只红狐,来到女王面前,翻身下马,举着猎物,喜滋滋地道:“尊敬的女王,今天见识了你的英姿,坚定了我对你的情意,这两支箭射中同一只狐狸,足见我们心有灵犀,我以万分的热诚,渴望成为你的夫婿,把我的热血和生命交到你的手里。”

这番求爱之辞铿锵宛转,如诗如歌,伊丽莎白瘦削的双颊涌起一抹红朵,注视马前男子,方要开口,塞西尔忽地打马上前,大声说:“陛下,你要是答应这件婚事,英格X将因此流血。”伊丽莎白闻言一怔,罗伯特却面有怒容,跳了起来,手握剑柄,高叫:“塞西尔,你诅咒我吗?”塞西尔叹道:“我不会故意诅咒谁,但事情很明白,你是诺森伯兰公爵的儿子,你娶了女王,权力的天平就会倾向你的家族,如此一来,共他的公爵和伯爵会怎样想呢?国内的望族不会用喜悦的眼光看待这件事,他们只会嫉妒、谩骂甚至反叛。女王毎做一个决定,都要为诺森伯兰承担义务,人们会猜测是女王的决定,还是罗伯特·达德利的幕后指使,女王的权威会削弱,贵族们的争斗会兴起,所有的局势都将无法收拾。”

罗伯特的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突突乱跳,手中的剑柄却是越握越紧。伊丽莎白神色恍饱,呆了一会儿,轻轻叹道:“罗伯特,塞西尔是对的。”罗伯特一怔,脸色忽变煞白,他一言不发地跳上骏马,挥鞭纵马,一道烟走了。伊丽莎白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目中流露无限迷惘。仙碧见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塞西尔,”伊丽莎白忽道:“你认为我应该嫁给谁?“塞西尔想了想,说逬:“国王只能嫁给国王。”伊丽莎白忽地涨红了脸,死死盯了他一会儿,用长弓狠狠抽中马臀,飞奔而去。

如此行走半日,便至英王宫廷。伊丽莎白设宴款待众人,谷缜喝了两杯酒,只觉酒味淡薄,不甚过瘾,扭头四望,莫乙两眼发呆,定定望着远处。循他目光看去,却是西北墙角的一幅地图。谷缜心中好奇,问道:“莫大先生,你瞧什么?”莫乙恍然惊觉,说道:“谷爷,这幅图就是咱们所处的大岛全图,小奴以前瞧过‘万国地图’,可是勾画粗率,远不如这幅地图详尽,所以按照这幅地图我计算了一下,发觉有些不对。”谷缜心头一沉,忙道:“有什么不对?”莫乙道:“我说三天可达,说的是陆路,但从这幅地图来看,我们要去的地方,却远在海里。”谷缜道:“这么说,我们又要出海?”莫乙哭丧着脸,默默点头。突然间,音乐声停下,伊丽莎白正与仙碧说话,当下抬头叫道:“有什么事?”一个大臣快步上前,恭声说道:“西班牙的大使一定要觐见女王,如不然,他立马启程回国,因此造成的后果,全由我方承担。”

伊丽莎白皱眉不语,仙碧察言观色,瞧出端倪,问道:“女王陛下,很为难吗?”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说道:“表姐,这件事我本想拖延一阵,这一下是拖不过去了。”于是向那名大臣挥了挥手,“请西班牙使节进来。”

那名大臣偷偷看了在场众人一眼,伊丽莎白说:“这里都是我的亲戚和朋友,我不用回避他们。”大臣行了一礼,默默退去。

不一会儿,有侍臣领着一个黑发多髯的男子进来,男子脖子僵直,双眼略无旁顾,脚厂步子沉重,每走一步,嘴边的胡须就是一颤。直走到伊丽莎白座前,立定弯腰,行了一礼,冷冷说道:“女王陛下。”

伊丽莎白略略点头,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大使说:“我是受尊贵的菲利普大王之命,向同样尊贵的女王陛厂请求两件事。”伊丽莎白一反亲切风趣,目光锐利,冷冷盯着那人。大使被这目光逼视,微露窘态,他努力镇定心神,说道:“第一件事,菲利普大王真诚地向女王陛下求婚,他认为这是一桩让人羡慕的好婚事,陆地和海上最强大的君主与聪慧的女王结合,必将震动世界。“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不无得意地补充一句,“作为西班牙国王的妻子,我国也将容许英格兰分享广袤海疆的若干权利。”

伊丽莎白一手托腮,一手握着王座的扶手,沉默半晌,慢慢说道:“菲利普已经娶过我的姐姐玛丽,事实上,他是我的姐夫。”大使笑了笑,说道:“对于这件事,菲利普大王并不在意。”伊丽莎白身子微微发抖,脸庞变得苍白,涩声说道:“倘使我嫁了菲利普,我就必须和他一样信奉天主教吗?”大使道:“那是当然,天主教会是唯一被上帝认可的教会。”伊丽莎白道:“那么,西班牙的敌人就会成为英格兰的敌人吗?”大使道:“是的。”伊丽莎白道:“那么,西班牙的朋友也会成为我的朋友?”大使道:“陛下英明。“伊丽莎白微微冷笑,大声道:“包括苏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大使一愣,点头道:“陛下的朋友也会成为西班牙的朋友。”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说道:“这样一来,因为我的婚姻,英国的子民就要对菲利普效忠,英国的新教徒就要对教皇效忠?”大使道:“大王希望如此。”伊丽莎白一挥袖,徐徐起身,声音冰冷果决:“我想明白告诉你我的决定。我深爱着我的人民,我不愿他们为我背上西班牙的包袱,我也不想改变我的信仰,这是我的父亲亨利八世留给我最宝贵的东西。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私人的原因,这是一切原因中最重要的。我,伊丽莎白,决定将自己奉献给全能的上帝,不再涉足尘世的婚姻,我将独处闺房,直到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