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凝眸一瞧,仙碧冲口叫道:“哎呀,密室中的情’形和镜中的影子正好相反!”

“不错。”谷缜笑道,“密室里的情形和庙中的情形确然一模一样,但也太过相似。大约许多人都没有留意,我们照镜子的时候,镜中的虚影和真人原本相反,倘若左脸上生了一颗痣,照镜子时,以镜中人的方位看来,那颗痣却在右脸。”

众人听到这儿,隐约明白,谷缜又走回密室,说道:“诸位再看,这密室处在铜镜之后,若是外面庙宇的影子,那么应该是马匹在外,袓师遗像在内;而这里正好相反,柳袓师的遗像在外,马匹在内,跟外面庙宇的情形一模一样,这难道不奇怪吗?”

仙碧沉吟道:“也许思禽祖师也弄错了。”谷缜笑道:“西昆仑格物致理,通达天变,思禽袓师是他的嫡传,怎么会闹不清这个最简单的道理?“说完满室游走,不住敲打墙壁,仙碧心有所动,说道:“谷缜,难道说,密室中还有密室?”谷缜道:“这个密室若不算影子,那么一定还有一个影子,马影,马影,影子该在骏马一侧…”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叫道,“有了!”运起裂石神通,内劲至墙,石屑纷落,竟又露出一面铜镜,依稀照出骏马虚影。

这么柳暗花明,众人无不心生狂喜,谷缜卸去石层,双掌运劲,铜镜纹丝不动。陆渐叫道:“我来。”放下姚晴,走到镜墙之前,低喝一声,推得镜墙向内转动,露出一丝缝隙。陆渐闪身钻进,片刻叫道:“一切无事。”

众人应声入内,仙碧燃起火折,果然不出谷缜所料,室内仍是一人一马,一鼎四灯,不同的是,马在外,人在内,恰与第一座密室相反。第一个密室中,紫微仪在西方,这个密室中的紫薇仪却被托在东方的烛台上,倘若万归藏不曾拿走前者,两尊紫微仪隔墙相对,绝似真形虚影,彼此照应。

谷缜笑道:“诸位,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马影’。不过这‘马’却不是寺庙中那一匹,而是第一个密室那匹。”虞照皱眉道:“这个思禽祖师,做人不痛快,做事也麻烦。”他公然说祖师的不是,仙碧正想呵斥,谷缜却笑道:“虞兄有所不知,古人墓葬时多设虚假,外面墓室为假,里面的墓室才是真的,有一假一真的,两假一真的,最多可达三假一真,这有一个说法,叫做‘一月映三江’。一个月亮映照三条江水,岂非照出三个影子?算上莺莺庙本身,思禽先生才设两个影室,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陆渐上前拿起那尊紫微仪,姚晴抢过要看,陆渐道:“小心些,别摔坏了。”姚晴撇嘴道:“我这点儿气力也没有吗?别小瞧人了。”陆渐无言以答,心头却时刻提防,姚晴万一掉落,便出手捞取。

姚晴瞧了一阵,忽道:“谷缜,这东西怎么用?”谷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万归藏似乎知道。”姚晴道:“总不能问他去?”谷缜眼珠一转,笑道:“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姚晴道:“谁?”谷缜答非所问:“事不宜迟,迟则有变,诸位,还是赶快出山!”将第二个密室小心掩好,落下的石屑也聚成一堆,说道,“诸位出山之时,不要显露喜色,以免被人看破。”虞照道:“要么我在脸上打两拳,滴两滴猫尿?”仙碧笑道:“何必打拳?要猫尿么?北落师门有的是。”虞照悻悻道:“这猫兄就免了,惹急了它,先给我来个乱神,再给我来个绝智,那可糟糕之极。”他明里骂猫,暗里骂人,仙碧气得瞪他一眼。

于是乎,众人做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除了陆渐心忧姚晴,宁凝别有怀抱,二人的伤心难过发自真心,其他人无不憋得辛苦。万归藏料是得了紫微仪,以为万事底定,众人此番出山,再也未遇阻拦,待到出得西天门,谷缜四顾无人,向前连翻两个筋斗,忽地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众人忽见他这般神情,无不话异,姚晴忍不住道:“臭狐狸,你又发什么疯?”谷缜笑道:“好不容易赢了老头子一局,我还不欢喜得疯了?”说罢又是大笑,虞照也拍手同笑,笑声一个清劲贯耳,一个豪气冲天,震得崖顶的积雪簌簌而落。

仙碧见这情形,不觉莞尔:“这两人啊,真是惫懒,尤其这个谷缜,有时老谋深箅,比老狐狸还厉害,有时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薛耳远远听到二人笑声,慌忙招呼同伴,众劫奴和二女从隐蔽处一拥而出。他们本以为众人此去凶多吉少,万不料全羽而还,心中真有不胜之喜,围住陆渐只是发笑,连燕未归也摘了斗笠,笑时脸上的刀疤一耸一耸,颇有几分怕人。

欢喜一阵,众人来到避风处,谷缜取出紫微仪笑道:“莫乙,你认得这个么?”莫乙一瞧,惊讶道:“这是紫微仪,谷爷从哪里得来的?”众人见他认得,均是大喜过望。

谷缜笑道:“莫兄果然认得!”莫乙道:“我在一部天部秘籍中见过图形。”谷缜道:“这是思禽先生留下的,不知有什么用。”莫乙道:“书上有道:‘三极合,紫微定‘。”谷缜奇道:“三极合,紫微定?”

莫乙摇头晃脑,得意笑道:“谷爷你看这两个圆球,球里各藏一块磁铁,好比罗盘。再看这两个球的球面,这里和这里,各有两个圆孔,这圆孔就是两个圆球的极,下方圆球的极叫紫极,上方圆球的极叫微极。到了夜间,看这两个极与北极星相差几刻几度,再用一套算法计算,就能算出目的地处在何方,还有多远。”

“目的地?”谷缜兴致大起。莫乙说道:“对呀,这紫微仪神妙得很,每一尊紫微仪都会指向一个地方,我们方位一动,这两个圆球因为磁铁关系,球上的紫、微二极也会随之生出微妙变化。我们离那地方越近,紫、微二极和天上的北极星也就越近,到最后三极连成一条直线,目的地就算到了。所谓‘三极合,紫微定’,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谷缜道,“你是说,我们动,紫微仪因为磁力,也会轻轻转动,直到三极连成一线。这么说来,这尊紫微仪就好比一张活地图。”莫乙笑道:“对,对,就是活地图。”谷缜笑道:“这么说来,万归藏那一尊紫微仪会将他带到岔路上去,好,好,让他去,去北海也好,去南荒也好,说不定等咱们回来,老头子还在天涯海角吹风呢!”虞照击掌笑道:“万归藏这只鳖可吃大了。”

谷缜大笑,又问:“莫乙,你会这紫微仪的算法吗?”莫乙笑道:“谷爷忘了么?我这脑子不大,瞧过的东西却都记得’谷爷如果放心,这紫微仪尽管交给小奴。”谷缜笑道:“求之不得。”当下将紫微仪交给莫乙。莫乙领受重任,欢天喜地,自去摆弄去了,不多时算出结果,目的地在西方。谷缜又问多远,莫乙道:“这倒没有定数,总之远得很,少说也有万里。”

众人应声变色,谷缜将拳一握,笑道:“这下好了,本还想歇息一晚,如今一刻也耽搁不得。”他将手一挥,举步便走,众人原本灰心,见他如此气势,也都鼓起一丝勇气,纷纷举步,随他向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