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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听得痴了,忽听姚晴轻轻念道:“志未酬,鬓先斑,梦已残…“念到这儿,将脸贴紧陆渐肩头,叹道,“这位柳祖师真是可怜,若没有心上人在身边,纵有绝世的容光,又有什么用处呢?”
陆渐只觉心头一空,忖道:“是啊,阿晴说得对,西昆仓、柳祖师那么了得的人物,也终究难成眷属。我和阿晴不论生死,此时都在一起,相比之下,却又胜过他们许多了。”想到这儿,只觉姚晴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仿佛与自己的心跳合而为一,陆渐一口气也不敢吐,生恐呼吸之际,惊破了这难得的意境。
对那石亭默立一阵,谷缜叹道:“走吧。”众人经过冷香亭向东北走了一程,虞照忽道:“到了。”谷缜四处望望:“在哪儿?”虞照一笑,手指道:“那不是么?”谷缜抬眼望去,一座庙宇凿山而建,悬在山腰,有栈道盘旋,与下方相连。
谷缜益发好奇,笑道:“怎么只有一座莺莺庙,没有西昆仓的庙吗?”處照摇头道:“思禽祖师没给袓父母立庙,偏为柳祖师立庙祭祀,说起来,真是一桩奇事。”谷缜点头道:“奇人做奇事,柳祖师是奇女子,思禽祖师心生仰慕,也是应该。”
说着循栈道上至庙中,万归藏已在等候,宁、左二人也去了捆绑,盘膝而坐。庙中暗淡少光,绰约可见神龛中立着一尊女子玉像,眉眼秀丽,风采照人,一袭淡雅绿裙历经人世沧桑,鲜明如新,身边一乘玉雕白马,骨肉匀停,神骏莫比。人马塑像前是一尊羊脂玉鼎,鼎内焚烧粉红奇香,白烟袅袅,中人欲醉。寺庙的东西南北四角皆有白玉烛台,台顶托着一盏水晶莲花,花心一点烛火光影朦胧,照射数尺远近。
万归藏来回踱步,见了众人,劈头便问:“为何姗姗来迟?”谷缜笑道:“澡要一点点地洗,路要一步步地走,老头子你是高高在上的活神仙,哪知道我们凡人的难处?”万归藏将手一挥,不耐道:“少来东拉西扯,说完线索,大伙儿两清。”谷缜笑道:“好,好!这线索嘛,八图秘语称之为‘马影’,理应与马儿有关。”
“马影?”万归藏目光一转,落到白马塑像上面,当下上前两步,举手敲打马身,笃笃的却是实心。万归藏又瞧地上白马倒影,顿足数下,仍无所得。
“马影?马影!”万归藏沉吟片刻,忽而转到白马左侧墙壁,将手一挥,劲风所至,墙上泥土簌蔌而落,露出一面硕大铜镜。虽然年代久远,但因泥层包裹,历久如新,生生照出那匹白马的形影。
万归藏变计之速,出手之快,委实匪夷所思。众人还没还过神来,马影之谜就已解开。谷缜心中亦喜亦愁:“所谓‘马影’,竟是镜中之影。但这影子又有什么要紧?”心念未绝,万归藏举手在镜上一拍,“嗡”的一声,余响悠长,谷缜心中恍然,暗暗点头:“镜子后面是空的!”
万归藏双手抵住铜镜,运转神力,喝一声“开”,那铜镜以正中为轴,轱辘辘向内旋转,原来铜镜非镜,而是一道转门,直通镜后密室。密室内黑咕隆咚,万归藏审视片刻,转身一指陆渐:“你先进去。”陆渐一怔,姚晴急扯他的衣衫,低声道:“别听他的。”陆渐犹豫未决,万归藏冷笑道:“要我动手相请么?”陆渐一咬牙,想要放下姚晴,万归藏又道:“将这丫头也带上。”
陆渐顿时明白了万归藏的用意,倘若二人只身相对,若有冲突,陆渐未必束手待毙,但若姚晴在旁,他投鼠忌器,唯有听任摆布。时下技不如人,别无他法,他无奈之下,只好背着姚晴进入门中。
陆渐小心走了六七步,并无异样,陡觉身后灯火一亮,万归藏燃起蜡烛,走了进来。一眼看去,这座密室与外面的庙堂几乎一模一样,亦是一人一马,一座玉鼎,四支烛台。只是西方的那支烛台托的并非水晶莲花,而是一个银光闪闪的物件,下有长柄,长柄之上有圆环,环内两个圆球,一上一下,悬空相对,无论圆环圆球,均有细微刻度。
万归藏凝视物件,沉吟不决。陆渐虽不知这物件的用途,却知道必与潜龙有关,心中不觉焦急起来。这时人影一晃,谷缜也钻了进来,笑嘻嘻左顾右盼。万归藏举起那个银色物件,笑道:“小谷儿,你认得这个吗?”谷缜道:“这是浑天仪?”万归藏摇头道:“不对,这是紫微仪。”
“紫微仪?”谷缜奇道,“什么东西?”万归藏哈哈大笑,转身出门。陆渐心急之下,厉声喝道:“把东西放下!”万归藏一回头,陆渐放下姚晴,飞步蹿来,左拳内收,右拳外送,六相合一,劲力如山压来。
万归藏一哂,抬手化解拳劲,手腕一转,似推似送。陆渐不敢硬接,飞起一脚,撩向万归藏小腹。他情急拼命,顾不得什么高手风范,出手狠辣刁钻,直指对手要害。
万归藏一手托着紫微仪,另一手随意应敌,无论陆渐的拳脚多快多狠,到他身边,要么落空,要么便被化解。这两人并世高手,这会儿一个为了爱人性命,一个为了毕生霸业,在这逼仄黑暗之地,不知不觉用上了全力。一拳一脚,激起狂风劲流,震得庙内物件嗡嗡发抖。谷缜扶着姚晴步步后退,顷刻退到墙角。室外仙碧等人听到打斗,想要突入,却被二人劲力生生逼了回去。
“哐啷”一声,玉鼎被陆渐一脚踩碎,万归藏身形一闪,绕到陆渐身侧,一道掌风掠过他的左肩,陆渐半身麻痹,蹿出几步,万归藏刚要追击,眼前人影忽闪,谷缜挡在身前,大声说道:“老头子,紫微仪算你的,我们不争了。”万归藏脸色阴沉,冷笑道:“谅你也争不来。”又瞥陆渐一眼,笑道,“小子,你的‘海之道’呢,我怎么没看见?”说着大笑出门,众人不敢阻拦,瞧他青衫飘飘,消失在栈道尽头。
陆渐运劲消除麻痹,悲愤道:“谷缜,你干么让他走了?”谷缜苦笑道:“不让他走,难道让他杀了你么?”陆渐神色一暗:“他不杀我,也跟杀了我一样。”转眼望着姚晴,双眼渐渐湿了。
这时仙碧、虞照和左、宁二人陆续进来,室内漆黑一团,仙碧忍不住问:“你们还好么?”三人各怀心事,均不答话,仙碧忍不住打燃火折,映照三人。谷缜唔了一声,忽道:“好姐姐,借你的火折一用。”仙碧心觉奇怪,将火折给他,谷缜举着火折,映照四周墙壁,忽似沉思,忽似迷惑,须臾火折燃尽,烧到手指,谷缜吃痛丢下火折,说道:“还有火折吗?”仙碧失笑道:“你这机灵鬼何时变笨啦?”又取一枚火折,将密室内剩下的三盏莲花灯一一点亮。谷缜笑道:“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一时入神,竟忘了这灯。”虞照微感不耐,说道:“谷老弟,有问题将来再想,万归藏拿走了那个东西,当务之急是追踪他才对。”谷缜笑道:“我这问题价值连城,比追赶万归藏要紧多了。”说着展动身法,旋风般在密室中一转,忽地止身问道,“大伙儿想过没有,为何这间密室和寺庙中的情形一模一样?”姚晴有气无力,娓娓说道:“这还不简单,这间密室修在铜镜之后,就是寺庙中物事的影子。”谷缜摇头道:“若说影子,却不太对,诸位随我来。”说罢领着众人出门,来到铜镜之前,说道,“大家看,这镜中的影子和密室中的情景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