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映染在那个少年的笑脸上,神采飞扬,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力。

如果那一刻我只奥他就是昌意,又或者如果那一夜,相柳背回两忘崖的,不是瑶雩,而是罗沄,往后的许多

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但人生中没有如果。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和期冀擦肩而过。

比如昌意带走瑶雩时,罗沄就在三十里外的夷山,那里遍地沙石,骄阳似火。比如相柳背着我来带夷山脚下

时,罗沄已不知去向,巫氐却卷身我在河边,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她眼中满是怨毒与愤怒,喘着气,咬牙切齿地告诉我们是延维那老妖怪和百里春秋追踪到这,打伤了她,抢

走罗沄。

延维对“三天子心法”垂涎已久,罗沄体内又有他所创的“蛇神蛊”,等他最终相信罗沄不知道“轩辕星图”

的下落时,她早已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我又急又怒,心中突然涌起的一阵如绞的剧痛让我卷成一团,不住的颤抖。手背、脖子、脸上浮现出点点猩

红。

相柳吃了一惊,以为是我体内毒火发作,巫氐却嘶哑着嗓子大笑起来,问我是不是吃了两忘崖上的红豆。

她说这种红豆叫相思果,由情花、月宫桂、泪红豆……九种奇花异树嫁接而成。长在南疆沼中,被旱魃一直

到了两忘崖上。每三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果,花开之时,绚烂如火海,异香传达百里之外。

果实酸甜苦涩,五味齐全,成熟后能挂枝十年而不落。传说只要有情人各吞食半枚相思果,从此以后,就算

天南地北,阴阳相隔,也能铭记不忘。

但如果是失恋或单恋之人,吃了这红豆,想到心上人,则心痛如绞,被体内情火活活烧死。即便侥幸存活,

每年八月桂花开时,也必定重新受此折磨,至死方休。

相柳越听越急,问她是否有药可解。

巫氐此时像是回光返照,脸色转好,气息也顺畅了许多,冷笑道:“丫头,难道你真的喜欢上这小子了?嘿

嘿,他喜欢的是那小妖女,你救活了他,又有什么用?”

相柳“呸”了一声:“谁说我喜欢他了?罗沄已被延维抓走,他倘若死了,就再也找不到三天子心法啦。”

巫氐冷冷地说:“要我教他解法也不难,除非他跪在我面前,答应我两件事……”

相柳跺脚道:“姨姥姥,这小子心高气傲,宁死也不会向人跪拜求情,你……就别难为他啦。”

巫氐喝声道:“臭丫头,姨姥姥就快死了,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这小子想保全性命,必须答应两件事。第

一,现在就与你同拜天地,结为夫妻。他做了你丈夫,我自然不会让你当寡妇。第二,杀了烈炎,推翻火族

,为我氐族枉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那时我浑身火烧火燎,肝胆欲裂,听着孙婆在一旁争吵,迷迷糊糊得就如同做梦一般。恍惚中心想,大业未

成,又没救出瑶雩,怎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我与烈炎本来就不共戴天,只要能报的大仇,就出妹子,

就算当真娶这妖女为妻又有何妨?

眼前突然闪过罗沄似笑非笑的紫色双眼,心头更是痛不可当,猛的咬牙拜倒在巫氐身前,用手指在地上划道

:“姨姥姥放心,你说的两件事,我全都应承。”

相柳“啊”的一声,满脸晕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巫氐容光焕发,仰头大笑:“很好,很好!这才是我的乖孙女婿!”又说,“你中的‘相思果’毒,用水晶

花、壁棠草、青华石研磨成水,凝结成冰针,刺扎在‘中枢’、‘灵台’、‘神道’、‘神庭’、‘石门’

、‘华盖’七处穴道上,就能将情火暂时克制久久八十一日。但要想彻底根治,只有剜出你心上人的心肝,

用她的心血凝成冰针,刺入这七个穴道。否则……否则……”

她声音越来越低,身子微微一晃,倒伏在地,双腿渐渐幻化成淡青色的鱼尾。

相柳失声叫道:“姨姥姥!姨姥姥!”紧紧地抱住她,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涌了出来。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泪

水晶莹剔透,犹如梨花带雨,再不是平时那狡猾狠辣的妖女模样。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流泪。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我的疼痛竟渐渐消减了许多。

忽然发觉她与我之间,有着不少的相似。比如都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姥姥,都在设法解救自己的姐妹兄弟,

都打着伏羲、女娲的旗号,颠覆昆仑之治……或许天意冥冥,她和我的相遇也早已注定。

埋葬了巫氐,她怔怔地站在坟前,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轻声说:“我让你假扮我夫君,只是为了哄姨姥姥

高兴,好救出你妹妹和螣兀公主。现在她已经死了,这些话也不用当真了……“

我一时热血上涌,答应了巫氐,心里原本有些后悔,但听他这么说,反倒又有些惭愧起来。我摇了摇头,在

地上写道:“一言既出,如大海东流,永不复返。我既答应了娶你为妻,绝不更改。”

她耳根、脖子全都变成了桃红色,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慢慢地说:“你放心,姨姥姥昨天就已经将解

救你妹妹的法子告诉我了。我们说好了携手同盟,对付螺母和炎帝。无论你娶不娶我,我一样会救瑶雩。”

我拉住她的手臂,跪倒在巫氐坟前,撮土为香,又一齐拜了三拜,在地上写道:“我们已当着姨姥姥之面拜

过天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

她泪水接连落在地上,嘴角却忍不住漾开笑意。抬起头,凝视着我,咬唇说:“那好。你我既然已结为夫妻

,从今以后,你心里……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再不能想着别人了。”

我想起罗沄,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怒道:“刚拜完天地,你又想她了?”甩脱我的手,起身便走。我想要拉她,却痛苦难忍,浑身没有半点

儿力气。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恨恨地望着我,说:“活该!谁让你想她?疼死你才好呢。”

一阵大风卷来,她的黑发、衣裳猎猎鼓舞,脸颊晕红,肌肤胜雪,淡绿的双眼里满是娇嗔薄怒。

我仿佛第一次发觉她的美貌,心里一阵剧跳,痛楚竟消减了几分。

忽然想起与她相识以来的种种情状,她虽然有害我之心,但是敌我两立,情有可原。何况每次到了紧要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