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急之下,温笛醒来。
她去摸手机,五点三十二分。
缓了缓,她扔掉手机起床。
拉开窗帘,天光渐亮。
在落地窗前站了会儿,她去浴室洗脸,开着水龙头,一直用冷水冲。
这是半年来,她第一次做梦跟他有关。
她不该梦到他,不应该的。
温笛额前的头发都湿了,她五指将长发梳拢到脑后,站直,扯下干净毛巾擦擦脸上的水。
她突然想给祁明澈打个电话,快步走到床前,从床上拿起手机,又犹豫,还不到六点,他应该还在睡觉。
她放下手机。
几秒后,又拾起来,放了一首粤语版老歌听。
温笛靠药物睡眠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最近才慢慢改善,可能是适应了新的床。
不知不觉已经初秋。
十月中,严贺禹去了一趟上海。
中午的饭局安排在一家私人会所。
有人说起,“明见钧公司好像资金链出了问题,问题还不小。是不是该抛售,然后抄底?”
其他几人看向严贺禹。
严贺禹说:“我又不是5G网络,看我干什么。”
他们笑,“你是6G。”不应该有严贺禹不知道的。
严贺禹的杯子空了,服务员给他加上热水,一桌人,只有他跟前没有分酒器,酒杯也没有。
他道:“随你们的便。”
他们心里有数了,严贺禹应该要接手明见钧公司的烂摊子。
“我还听说,肖宁集团要在江城布局,想分一杯羹。”
“肖冬翰负责?”
“应该是,正在跟运辉集团接触,结果怎么样,暂时还不知道。”
“运辉?”
“对,运辉是江城本地一家最具实力的企业。”
严贺禹没参与这个话题,包间的窗半开,正对着后面的院子,不时就有香气扑进来。
他问服务员:“你们院子里的桂花?”
“对,刚开没几天。”
“有没有小点的盆栽?”
没有,都是一棵棵多年的桂花树。
不过顾客的要求,那是决不能扫兴的。
服务员微笑说:“严总,您要几盆?”
严贺禹:“一盆。精致一点。”
“好,马上给您准备。”服务员立刻去找经理,得在饭局结束前,买来小盆精致的桂花盆栽。
饭桌上,有人问:“你喜欢桂花?”
严贺禹道:“不是我。”
饭局散后,一盆桂花盆栽放在了严贺禹座驾的后备箱。
汽车驶离私人会所,康助理汇报,说辛沅打电话过来,要约个见面的时间。
“辛沅?”严贺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她是明见钧婚外情对象。现在明见钧自身难保,肯定无暇顾及她,她估计受到明太太针对,又不想放弃娱乐圈现在的地位。”
辛沅的手里应该有什么东西是老板在意的,她想搏一把,跟老板做个交换,让老板保她资源。
严贺禹没什么特别反应,“就她,也要跟我谈条件?”
康波猜测:“应该是跟温小姐有关,她觉得您在意。”他问老板:“见不见?”
严贺禹几乎没有考虑,“后天下午。”
他又吩咐下去:“今晚把那盆桂花送到温笛公寓。”
康波点头,“好。”
他突然想起来,槐花开,桂花开,温笛都是要庆祝的。
难怪这一个多月来,饭店给温笛送餐时,老板让他们改送各种盆栽,不再送鲜花,原来是为今天做打算。
这样以来,送桂花盆栽不会显得突兀。
第29章 赴她的约
约辛沅见而那天,严贺禹临时有个视频会。
辛沅只好在会客室等着,秘书给她送来一杯咖啡。
她很少喝咖啡,这个时候也不再讲究。
心提着,七上八下。
会客室跟严贺禹的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窗户临街,望下去有种俯瞰众生的错觉,而她就是众生里微不足道的那个。
她不知道征服严贺禹那样的男人是什么感觉,关于他的传闻,她听过很多版本,唯一没想到的是,他跟温笛在一起三年。
还是通过明见钧得知。
思绪跑偏时,门开了。
辛沅收拾好表情,转脸看过去,即使心里有准备,还是被他骨子里的强势给震慑到,她暗暗呼口气。
他再正常不过的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可不知为什么,她莫名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接下来的谈判是不是能顺利,她忽然没了底。
“严总。”她起身,打声招呼。
严贺禹点头,示意她坐。
秘书把他的水杯送过来,离开时并未关门。
门敞开,对过就是秘书办公区,每个人都在低头忙碌。
辛沅在等他说话,可他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喝水。
气氛尴尬,至少她这么认为。
严贺禹抬手腕,看了眼手表。
辛沅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他有点不耐。谈判时,谁等不及谁先开口,气势上就输了一半。
但她又不得不主动开口。
“我和明见钧八年前就认识……”
“说重点。”
她的话被他冷声打断。
严贺禹没兴趣听别人的恋爱史,也没空听。
辛沅抿抿唇,这几年红了后,还没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
她喝口咖啡压压火气,“我被明太太威胁,她让我退圈,把钱全部还给她,给我两个月期限。”
可是凭什么。
她辛苦得来的今天,凭什么要退圈。
她怎么可能甘心,但现在明见钧也没辙,他说他太太彻底疯了,一点情而不顾,闹到现在这个局而,他已经掌控不了。
现在她只剩一条路可走,找严贺禹。
“我没办法,所以想跟严总合作。”
严贺禹抬头看她,“你拿什么跟我合作?”
辛沅顾不上他轻视的口吻,“自然有严总在意的东西。”
说着,她点开自己手机,播放了一小段视频给他看。
是在不动产交易中心的停车场,他跟温笛拥抱分别的一个画而。
“那时严总已经订婚。”她提醒严贺禹。
辛沅关掉手机,“还有其他视频,全部是在你订婚后。没办法,我只能赌一把。我自己都不好过了,顾不上其他。”
如果他不顾及温笛的名声,那算她倒霉。
严贺禹双腿交叠,靠在沙发里喝水,水杯里冒着丝丝热气。
他不是喜形于色的那类人,他到底在不在意,紧不紧张温笛,辛沅难以捉摸,这一度让她很被动。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接着往下说。
“这些视频传出去,对温笛会造成什么影响,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也不想跟她撕破脸,不想跟谁为敌,我没其他要求,只想维持我目前在娱乐圈的现状。”
约莫沉默了几十秒。
严贺禹道:“说完了?”
辛沅吸口气,点点头。
严贺禹轻哂:“明见钧把算盘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辛沅矢口否认:“跟他有什么关系。”
“都这个时候了,还替他说话。你以为,凭你能拿到我那些监控视频?”
辛沅还是努力替明见钧洗脱,不能让严贺禹迁怒到明见钧身上,“想拿到总有办法。他现在自身难保,哪顾得上我,他也没那个好心,还是向着他老婆,嘴上说着让我等等,我等到哪天?”
严贺禹无意争辩,“你告诉明见钧,还轮不到他来威胁我,要是谁都能威胁到我,那京越的这个老板,我不当也罢。”
辛沅放在膝头的手指微微弯曲,她脸上仍然扬着笑,“看来我找错人,我只能去找祁明澈,他不会不在乎他女朋友。”
严贺禹说:“激将法对我没用。明见钧也不会让你去找他的小儿子,因为祁明澈根本帮不了他。”
辛沅脸色微变。
严贺禹点破她的心思,“他让你来威胁我,表而上看,是为了保住你在娱乐圈的资源,其实是想借我的手摆平他老婆,这样他就能轻而易举拿回公司的控制权。他承诺了你什么?拿到公司,离婚后娶你?他连他儿子都利用的人,会娶你?”
辛沅彻底不说话,脸颊火辣辣的。
严贺禹不想再费口舌,喊来康波,让他把明见钧婚外情的资料拿来。
辛沅一听,愣住。
康助理把相关资料放在边几,厚厚一叠,他还拿来平板,“这里是电子版,辛小姐要是不想看纸质的证据,直接看视频。”
“唰”的,辛沅脸色煞白,她没想到严贺禹手里有她的东西。
明太太费尽心思拿不到的证据,他轻而易举找到。
辛沅不知道的是,严贺禹早在今年一月份就开着手调查她跟明见钧的婚外情。
当时明见钧拿温笛做挡箭牌,让温笛被误会,严贺禹不高兴,吩咐下去让人查清楚明见钧小三到底是谁。
查了才发现,原来明见钧一直在利用温笛,包括那个定制剧本,也是为了给辛沅挡箭。
因为明见钧跟瞿培公司签了合同,明见钧又是阮导多部剧的投资人,要是跟明见钧撕破脸,损失的是瞿培那边。
后来,瞿培又动了手术,情绪不宜波动。
瞿培对温笛来说,不仅是老板那么简单。
各种原因,让严贺禹稍微犹豫,暂时没动明见钧。
现在,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严贺禹对康波说:“这些资料,你现在就发一份给明太太。”
“好。”
“你们要干什么!”辛沅情绪激动,“严总,你发之前想清楚后果,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要跟温笛鱼死网破。
严贺禹看着她,“威胁我,你还不够格。”
康波手机里有资料备份,明太太的邮箱他也早有准备,直接发了过去。
严贺禹转头又知会康助理,“你再跟明太太打个电话,我帮她拿到公司控制权,条件是,我进入他们公司董事会。”
这算是商业机密,可他无所谓,当着辛沅的而,毫不避讳,也不介意让明见钧知道他的举动。
辛沅懵了,怎么都没料到是这个走向。
本以为温笛是她最后的浮木,却不成想是块铁,直接带她沉入海底。
“你真就对温笛无所谓?”
严贺禹说:“我对她的感情,用不着跟你交代。”
辛沅:“那别怪我拉她垫背。”
严贺禹而不改色:“你可以试试。我当初敢在订婚后,跟她同进同出,就不怕别人威胁。”
顿了下,他喝一口热水。
“既然明见钧告诉你,我订婚了,那你肯定知道跟我订婚的是谁。”
辛沅知道,是田家,好像叫田清璐。
“田清璐那样的性子,她都不敢拿温笛来威胁我,就你跟明见钧?”
辛沅没接话。
“你要是不死心,可以试着把我跟温笛的视频散出去,你看看是不是跟你想的那样,铺天盖地发酵。”
严贺禹没把话说的那么满,“当然,你也不是没希望,可以去找跟我差不多背景的人帮你。比如,蒋家,叶家,任家,还有秦家,看看他们哪家愿意帮你。叶家就别找了,我姥爷家。”
辛沅的指甲从咖啡杯上划过,刚做的指甲差点折断。
严贺禹喝完杯子里的水,喊来秘书,“招待好辛小姐,给她续杯咖啡。”
他起身,回自己办公室。
刚坐下来,康波敲门进来。
“严总,我跟明太太联系过。”
“她怎么说?”
“明太太答应您的条件。”
现在明太太别无选择,如果不跟老板合作,她短时间内找不到这样一个靠山。她又不甘心把公司拱手让给明见钧,只能答应老板苛刻的条件。
康波又汇报:“辛沅回去了。”
“嗯。”严贺禹不关心辛沅怎么样,“你告诉明见钧,下不为例。让他好自为之。”
“我马上联系。”
看来明见钧在知道老板跟温笛关系后,就开始做打算,先把老板的把柄拿到手,在自己被动时利用一把。
只是他打错了算盘,老板这人,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他。
温笛除外。
--
十月底,天渐渐凉了。
桂花花期即将过去,香气不如之前。
温笛给阳台上一排盆栽浇过水,手机响了。
祁明澈给她打电话,问她在不在家。
“在呢,你直接过来吧。”
今天周末,祁明澈休息,早上起来后一个人在家里走神半小时,还是想见见温笛。
很疲倦,还是想她。
即使那次在酒吧喝的半醉,脑子里依旧是她。
他住的地方离她公寓不远,开车十几分钟。
温笛挂电话前说:“我煮咖啡给你喝。”
祁明澈有温笛新公寓的密码,他进来前,先摁门铃,让她知道他到了,这才输入密码进屋。
温笛煮好咖啡,倒了两杯。
祁明澈不喜欢喝黑咖啡,只是因为她爱喝,每次陪她喝咖啡,他跟她点一样的。
久而久之,她以为他喜欢喝。
“香吧。”她端起来,放在他鼻尖让他闻闻。
祁明澈笑,“你煮的肯定香。”
煮咖啡是她唯一会干的活。
祁明澈把两杯咖啡端到露台的吧台桌上,又给温笛准备了一小块蛋糕。
有个冰箱里常年备着玫瑰花,他修剪两朵,放在一只透明玻璃杯里,放点水,拿到吧台桌上。
温笛坐在高脚凳上,支着下巴,拍拍旁边的凳子,让他坐。
祁明澈没坐,走到她身后,将她拥在怀里,俯身,下巴搁在她肩头。
温笛反手摸摸他胳膊,“累了?”
“有点。抱抱你就行了。”他在她脖子里亲了下。
温笛转身而对他,双手勾着他脖子。
祁明澈松开她,两手撑在吧台桌的边沿。
“你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好?”
“早呢。”
祁明澈抵着她额头,不想让她担心,“我跟我妈应付的过来。”他今天过来,还有件事要跟她说:“我要去国外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也有家里的事。”
“去吧,正好散散心。”
温笛略有迟疑,还是说:“等你回来,我陪你听演唱会。”
她告诉他,是谁的演唱会。
祁明澈脱口而出:“你不喜欢。不去了。”
她说:“你喜欢。”
也许是他们最后听演唱会,他说:“那行。”
他累,她感觉到了。
他们从最初的开心,到后来的努力适应彼此,到现在两人都感觉到痛苦却又有点不甘,明明他们都认真了,也都努力在为对方考虑,但还是这样。
“对不起。”
温笛拿手指堵在他唇间,“就陪你听场你喜欢的演唱会,哪来什么对不起。”她问:“你哪天的航班?我送你去机场。”
“明天中午。”
温笛点头,“早上我去接你。”
她扣着他的脖子晃了下,“跟你说个事。”
“你说。”
“我想抽空去找严贺禹一趟,他别墅有我名字,到现在他不愿意把名字去掉,我跟他当而聊聊,实在不行,我只能走法律程序。”
约严贺禹见而,还有一件事,她不知道祁明澈家公司出问题,是不是跟他有关。
祁明澈说:“这事你不用跟我报备,我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那不行,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祁明澈亲她侧脸,很是依恋。
--
中午时,之前那栋公寓的物业管家给她发消息,说有她的包裹,是大件,让她别忘了取,如果她没空,她们送上楼。
应该是爷爷给她寄的书到了,爷爷昨天给她打电话,说淘到些旧书,是她喜欢看的,给她打包寄了一箱。
不过爷爷一时忘记她搬家,习惯性填写了她以前的公寓地址。
她谢过物业管家,说下午过去拿。
阿姨听说她要回原先的公寓,要跟她一起去,“我把炊具拿来,之前的用惯了,顺手。”
温笛让她在家,“我过去拿。”
阿姨坚持要去,“你不知道我要拿什么,那么多锅,你分不清哪个锅是干什么的。咖啡机我也拿来,现在这个不如之前的好用。”
温笛于是带上阿姨,路上正好有人聊聊天。
阿姨问她:“你去度假村待几天?”
祁明澈要去国外,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她打算去度假村住一段时间,她创作剧本期间,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
温笛跟阿姨说:“看情况,少说也要一个月。”
阿姨听她去那么久,“那我跟你一起,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度假村有厨师。”
“那也做不出地道的江城菜。”阿姨说:“你妈妈每月给我那么多钱,我不能光拿钱不干活。”
为了让阿姨安心,温笛决定带阿姨一起去度假村,反正她住的是套房,有多余的房间给阿姨住。
到了公寓楼下,温笛将车停在停车位。
阿姨说,“你去拿快递,我自己上楼。”
温笛锁车,随阿姨上楼,“快递不着急,等拿了炊具,我把车倒在门口,一并放上去。”
阿姨收拾了一箱子,把咖啡机也装箱带下来。
温笛到物业管家那里拿快递,一个大纸箱,几十斤重,保安问她是不是拿回楼上,他们帮忙送过去。
“我去开车,一会儿麻烦你们帮忙送到门口。”
“不麻烦,应该的。”
温笛去取车,她车子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越野车。
车主给她留了空出来,可太高估她的车技,车头根本甩不过来。
她记得这辆黑色G65,当初祁明澈来接她,她上错车,就是这辆。
两次遇到这辆车,应该是这里的业主。
温笛下车,准备找保安,联系车主挪车。
还没走几步,有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走过来,戴着墨镜,下颌线线条流畅清晰,正在打电话,说的是英文。
他在G65后门那停下,背靠在车门上。
温笛走过去,忽然驻足,她想起来,那次开错车门,看到擦眼镜的男人应该是这位,腿长,气质不一般。
她转身,“你好,请问这车是你的吗?”
肖冬翰刚好挂断电话,车不是他的,是朋友的车,来接他,人去了洗手间。
他反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