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衣奇道:“‘三妹’?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向大哥道:“哥哥,别理他。咱们应付得了,不要人帮忙。
那”大哥”道:“这位先生好身手,若有他仗义相助,不愁那倨傲青年却重重哼了一声道:“大哥你也忒没志气!咱们的事,咱们料理,谁知道别人明说帮助,暗里是何居心?别看我们年轻,以为咱们十二三当家啥事不懂,嘿,嘿!”
李布衣笑道:“方少侠哪里的话…”心想元谓惹这股闲事。但又见三人年轻俊秀,奇难将临,未必能度灾劫,不禁便叹了一声:“可惜我与方老侠难缘一晤,今日想瞻仰老侠遗容,亦不可得
那大哥道:“先生快莫如此说。请上庄去。晚辈等薄备茶水李布衣正容道:“这儿是‘大方门’.那么便是在江湖上饮誉已久的‘大方庄’吧?”
那“大哥“逐:一引介道:“是。我叫方离,二弟方休,三妹轻霞,冒犯先生处,请恕罪。”说着抱拳行札,方轻霞水也似的眼睛向他瞟了瞟。方休却哼了一声,收起了刀。
方离喊了一声:“才叔,有客来了。上面有人应了一声。大概是执理丧事的仆人。方离当先引李布衣而行,穿人一所领土堂,李布衣便问:“方老爷子一向清健,怎会忽然间…,,
方离这时眉字问现出忧愤之色,方休“啪”地一声,一掌击在墙上悻悻道:“都是刘破那老贼!李布衣一听,微微吃了一惊。
刘破跟方信我。古长城,当年赦血为盟,并称“霹雳三义”。以方信我为老人,刘破是老么,古长城排行第二,为人鲁直固执。又十分粗兽,一身武艺,但仍躬耕田园,不理外事。
方信我为人正义,跟李东阳大学士是旧交,一在庙堂,一在江湖,相应作事,很得民心。李东阳是天顺十八年进士,历任钧林院编修、左庶子。侍读学士、太常少卿,孝宗弘治八年人间,拜文渊阁大学士,加礼部尚书、太子少保,长谋略、善文章,时上疏前朝孝宗,痛陈黎民疾苦,多事改革。
但孝宗死后,武宗即位,这位正德皇帝品格尚在一般市井酒色之徒之下,除远贤臣,亲小人的德性外,外加好大喜功,这才劳民伤财,断丧国家元气。他对正事不理,至于顾命老臣刘健、谢卷、李东阳的奏疏,全文给大监刘遭受理。刘谨、马永成、谷大用、张永、罗样,魏彬。邱聚、高凤八名大监,重要事务是拍皇帝的马屁,并陪正德去捉蟋蟀。赶兔子唱戏,到民间逛窑于,嫖妓女,外加强暴民女,私下对异己赶尽杀绝,暴敛私财,例行逆施。
无所不为。
刘破觅得时机,成为谷大用的“太监门生”,他虽一把年纪。但有了这等靠山,纵叫爹叫娘也不脸红。谷大用跟其他七人合称“八虎”,待刘健。李东阳、谢卷等三位大学士联合九卿诸臣上疏,求请罢八虎以振朝纲而挽国运,八虎一齐向十六岁的皇帝哭倒,表示因忠心待主致遭人所忌,皇帝一听:岂有此理,若杀了这八人。跟谁玩去?今日我做皇帝的不再下马威,别给你们欺上头了!于是对八虎大封特封,其中一个官职,便是任用谷大用提督两厂。
这一来刘健。李东阳、谢卷见皇帝如此倒行逆施,只好上疏求去,“八虎”当然高兴地放过这些“眼中钉”。其中郎中李东阳暂被皇命作个意思的挽留,但亦完全失势。刘破附随谷大用,登时犹如水涨船高,以前跟他稍有嫌隙者,可谓给他报复个够。他对方信我,却是最恨:你得意成名时,我还连门儿都没有,所以才结义攀交情,今朝教我给熬出头来了,不好好整治你?
可是李东阳内方外圆,还在官场中留下来敷衍场面,刘破虽仗恃各大用,但忌于李东阳名威,不敢直接抄方信我的家。方信我因此也退出江湖,隐于家中,希望能以此避祸。没想到。这一避。连世都避了。
李布衣心里感慨,来到灵堂前,默默行礼,心想:方老侠留下这几个年轻孩子,在刘破虎视眈眈下,可谓死难瞑目。想到这里。便向棺中的尸体深注乙只见棺停里方信我银眉白须,身形巍巨,脸耳居然似涂上一层白粉似的;五指直伸,拇指微翘,戴了只翠绿戒子,想是方氏三兄妹未忍封棺,对老父遗体要多看几眼。
李布衣退过一旁,垂手默然,方离这时才答他刚才问的话:“刘破见爹爹得病,便过来提三妹的婚事…”
李布衣双眉一展:“婚事?”他想到方轻霞虽活泼可爱,但也刁蛮得紧,谁娶了她;有得受了,心中不禁暗笑。
方离恨声道:“刘破的两个儿子,一个愚呆白痴,一个奸淫良家妇女,爹怎会同意?但刘破说:这是谷大用谷公公的意属,爹既不能公然违命,只好拖下去,拖得几天,心情又气又急,便…唉!”
李布衣本来想这小姑娘刁蛮,教训她守妇道也好,但对刘氏父子的仗势欺人,怎能坐视?当下微微笑问:“所以几位就在大方门埋伏刘破派来的人口?
方离垂首道:“是。”
李布衣问:“那么你们又何以得知刘破会冲在今天来呢?”
方离道:“他说过,今天要爹把女儿交出来…”
方休冷笑道:“他那种人,择日子也会择着今天来的!
李布衣点头道:“这倒是。微游目囚周,只见效个老家丁,其中一个相貌淳懦敦厚,便是方才。因问:“方老侠的讣闻,没有发出去么?怎么凭吊的人都没有来?”
方休恨恨地道:“当大学士辅先王理朝政时,庭若闹市;被黜后,门可罗雀。刘破来寻后,连庄里门客都走个干净;而今爹已过世,谁还敢来?
李布衣叹道:“这也难怪,人在人情在,人死两分开,人少不免多为自己着想,免惹是非的了。”
方休傲慢地瞅着他道:“你是怕事,就请及早走。”
李布衣转过去问方离道:”古长城古二侠呢?他古道热肠,理应不是见刊忘义之徒。
方离说:“古二叔当然会来,他还请得京师大侠司马挖一道来呢。
李布衣哦了一声,只见方轻霞飞红了腮边,暗忖:难道这小妮子跟司马挖…?想想又绝无可能,司马挖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区纵情声色,这小妮子虽刁泼,但不失纯真,理应不致喜欢那一种人。
李布衣心中如此寻索,忠良之后,不能眼见他们遭人欺凌,这事也只好管定了。
方休却对李布衣大不顺眼,向方离道:“大丈夫生死何足畏?刘破那老匹夫若是敢来,我们方家的人就和他拼了。最多不过一死,留得百年身后,岂不磊落?大哥你又何必向外人嘈叨求救呢广说着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
李布衣看看他,问:“你著是英勇牺牲了,那你妹妹呢?”
方休怔了一怔,回首看看他妹妹,大声道:“我妹妹宁死也不落入贼人之手的!
李布衣注视他问:“那你要她怎么做?”
方休略一寻思,把胸膛一挺道:“方家英豪,自作了断,我绝不怕死!
李布衣微笑笑道:“我知你是好汉,不怕死,但你妹妹总不能陪你去死…”
方轻霞忍不住,眼泪盈眶,忍哭大声道:“要是落人他们手中…我宁可一死。
李布衣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死,谁来保护尊严遗体呢?方休、方轻霞都为之楞住。
方离长叹道:“但愿古二叔。司马大侠早些前来,凭我们之力,实难招架刘破等…”
方休怒道:“大哥,我们方家于弟,是何等盖世英雄,岂怕刘破那老贼!
方轻霞道:“我们三兄妹,打他一个老贼,还真不怕他!她生气时腮边的肌肉拉得如一张纸、飞抹酡红,更是美丽。
方离愁眉不展地道:“单凭刘破,我还不担心,但他的死党关大鳄,武功也恁地高绝,加上他那两个儿子,也真不好应付哪
方轻霞便说:“我们也有人。…我们有才叔!
方休冷笑道:“没有人又怎样?我可不怕。”他每一句话都说出自己不怕,倒像惟恐有人说他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