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八碰碰地把头叩得老响,哀求道:“大先生,大先生,林左使,林左使,小的实在:…··实在不敢…只是想…”
林秀凤冷冷地道:“求我有啥用?没有大先生点头。谁救得了你?”
黄八几乎吓得趴在地上,向樊大先生不住地叩拜,樊大一挥手,孙祖,黄弹两人分别挟住了黄八.他淡淡地道:“如果你杀的是我,要我不追究也不难,但杀的是我哥哥,我非取你狗命不可。他这等说法,等于当众表明了项笑影的性命比他更重要,地位比他更要紧。
项笑影这时早已闻了“玄牡涂”,道:“别杀!他看去茹小意有些异议,便叹息地低声道:“小意,就当为我们死去的孩儿积福吧。
茹小意眼眶含泪道:“石头儿已经死了。他没有福气…”项笑影拍拍她肩,安慰道:
“让孩子早日轮回超生也是好的…”扬高声音道:“我是杀了他哥哥,他既不是阉党中人,就请贤弟给兄弟我一个脸,放了他吧。”
樊大先生道:。“可是,这家伙胆敢向大哥您挥刀,至少该罚项笑影道:“我确是杀了他兄长,他报仇是应该的,不能怪他。”
樊大先生挥了挥手,孙祖和黄弹立即放了黄八.黄八吓得整个人都像脱了力一般,流着眼泪,不知呜咽着些什么。
樊大先生道:“都是小弟不好,没有善加约束部众,让兄嫂受惊了。
项笑影这时已嗅了“玄牧冻”.气力渐已恢复,正待说几句多谢的话,突然一个头目匆匆闯了进来,卜地跪倒向樊大夫生禀拜道:“山下点子扎手,已闯到半山了!”
樊大眉一扬,瞪了一眼。那头目又慌拜俯首伏地,这一瞪之威,连并非直接触及他目光的项笑影和茹小意,都感觉到如刀风过处的凛然。
樊大同:“来者何人?
那头目道:“来的是一老一少,老的擅使鹰爪功,少的似是巴山剑派门人,他们声言要我们放回什么项公子、项夫人的…”
茹小意“呀”的一声。道:“是湛师兄和泰伯!
项笑影这时也自省悟,道:“对、一定是湛师兄和泰怕,想必有误会。”
樊大道:“是不是我见过那位湛兄?”
项笑影道:“想必是他。
樊大转首向黄弹。孙祖二人吩咐道:“你们下山去恭迎湛师兄二位上山,请他们千万别误会,项氏伉俪是我大哥大嫂,是上上之宝,欢迎他们一起上山盘桓几天,我会在寨前恭候。”
黄弹和孙祖双臂交叉,领命道:“是。”掠起如两头大鹰,在众人头顶逸去。
项笑影不禁赞羡道:“好轻功。”
樊大先生道:“湛师兄和泰伯上来后,小弟恭迎接待,晚上在敝处薄备水酒,畅叙一番如何?
项笑影知道黑道上这等人物贵而不做,何其难得,便道:“只是有劳樊大先生了。
樊大不悦地道:“大哥嫌弃小弟了?”
项笑影忙改口道:“那就们劳二弟了。”
樊大先生这才有了笑颜,茹小意道:“在这一折腾,又是一天了,不知可否在贵处借个地方…”
樊大先生敲额自责道:“我只顾与兄嫂叙旧.倒是浑忘了兄嫂疲惫。他转首瞩咐林秀凤道:“阿秀,你带大哥大嫂到养气轩欣欣。并吩咐下去准备茶水。热水、干净衣服、粉妆等。”
林秀凤奉命,引领项氏夫妇到了“养气轩”.准备停当后,再悄然退了出来,这房间十分漂亮,器具齐全,还附有澡堂,茹小意进了房间后就不再说话,林秀凤知机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茹小意和项笑影,茹小意背向项笑影,哼着首不经意的歌。在房间里东看看,西望望,手指摸摸一尊象牙塑像,又用手拈拈花瓣,好像很悠闲的样子。
项笑影也想轻松,唱了半闭歌,唱不下去,便问:“这首歌怎么唱了吓?可是茹小意似没听见他的问话。他只好讪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大声地“呀”了一下,道:“我领衫划破了!
可是他的夫人一样不像昔日走过来关心问起,替他补缝破处。
项笑影道:“你先洗澡好吧?
茹小意仍然背过身子,专心得看得见空气里的尘沙一般,在看花蕊旁的叶子:“你先洗。”只说了三个字,好像一个字值千两黄金般陡然止住,连余韵都没有。
项笑影舔舔干唇,道:“你累了一天了,你先洗吧。”
茹小意道:“我不洗。”这回每一个字更像要一记重脚踩一只蚂蚁。
项笑影这次可憋不住,双手搭在茹小意肩背上,道:“小意,我…”
茹小意没有应他,忽然唱起一首歌来,这段情歌是有开始的酝酿才增情浓,现在平空来这一段,就像前面被结成了冰似的,后面的歌也无情冷冽。
项笑影道:“姚添梅的事,是爹爹许给我的,后来才知道他们嫌她出身贫贱,只要孩子,我想偷偷跟她逃走,不料爹爹晓得了,教人把她拿下,添梅性子烈,一急之下,又不想连累我,就投井死了…”几乎是哀求的声调说:“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不想你知道,而且,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你……
项家的情形,茹小意是略知一二的,项忠若不暴戾横豪,也不致结仇众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最重要的一句还是:“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你。”茹小意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原谅他了,也要原谅他了,但却不知道怎么原谅起才不让他感到自己雷大雨小,虎头蛇尾。
项笑影更急了些:“我是说真的,见了你之后,我心里再没别个人影。
茹小意“嗤”地一笑道:“你这样说,好像人家倒有了呢。
项笑影听见茹小意笑,这一笑可谓半壁江山已定,便故意逗她道:“可难说呢。人家有个师兄追上山来了。
茹小意顿足道:“你乱说!他上山来,可不是我叫来的!
项笑影疼惜地用手拧拧她的脸腮,嘻嘻笑道:“你倒认真起来了,我是说笑的呢。
茹小意气嘟嘟他说:“你到处留情,当然不当真了.人家可不似老没正经!
项笑影道:“我认识你之后,哪有不正经,是你太当真了。”
茹小意道:“我哪当真?你当我妒忌啦?才不呢!你的陈年孽缘,我才不想知,只怕你无端端给人骂得猪狗满地爬,还害我受人欺呢!说着眼睛一红,便要哭出来了。
项笑影忙不迭道:“别哭,别哭,都是我错,我的不好!
如此劝慰了好一会,茹小意情绪才渐渐平复,项笑影见茹小意脸上一抹泪痕,那么长的小川洗去了尘埃,特别玉洁冰清,很是心疼,便道:“你先去洗洗身子,你一直都累了。
茹小意瞅了他一眼,道:”是呀,还累人心碎。”这一眼风情无限。
茹小意进了澡室,开水已烧温,渗了冷水在木盆里,这时房外似有些声响;她没有留意,卸下了衣服,浸在盆里,热腾腾的烟气冒上来,一切都像场梦一样,生的、死的、熟悉的。陌生的,都一样,最实在的反而是最不实在的烟气,茹小意调皮地抓它一把,眼光从伸出的手落到晶莹的臂上。
她的手臂因烟气里沾了水珠,每一点每一滴,都映着天窗运进来的微阳焕炫着莹彩,好像一朵花瓣,沾上晨曦的露珠,那么柔和。让人不敢去碰触,因为花瓣和露珠都同等脆弱,她的手臂就有那么的柔。又像一截莲藕,里面七窍的巧心,是相通的,前臂与右臂又像莲藕的腰束,茹小意的手臂就有那么的修长、莹润和柔。
她看了自己的手臂,忽然想看自己的身子,于是轻咬着下唇,慢慢从浴盆里站起,前面有一扇屏风,屏凤前一面磨镜,镜前挂有自己的除下的衣衫,那些衣衫垂挂可怜的曳在地上,可以想像一个美人无力的回眸和招手。镜子的烟雾里,她看到自己匀美丽无暇、丰腴而娇弱的阑体,吸去了镜面所有的光亮。
她看着自己完美的侗体,不禁发出了微微呻吟:这些日子她随着夫婿浪荡天涯,亡命武林,可是这些,并不在她容貌上和躯体上打下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