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铃裆及时发出,以一砸二,震飞了机括里发出来的银川。
鲁布衣猛然回首,又惊又怒,但土豆子就在他惊怒方起之际。伞尖利刃全送人他张大的口里。
然后土豆子以一种冷漠得近乎没有感情,坚忍得几乎失去表情的姿态屹立着,问:”我是不是救了你们的人?”
他是问李布衣。
李布衣点头。
这时,鲁布衣还未断气,他拼力挣起了脖子,张大了口,只咯着血,却发不出声来,一手抓住土豆子的腿,五指深深的嵌进股里,另一只手指颤抖着指向土豆子,似有很多话要说,不过鲜血已溢满了他的咽喉。
土豆子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痛楚,他只是举起了脚,往地上滞留一口气的师父胸膛上踩下去,又问李布衣:“我有没有伤害你们任何一人?”
李布衣摇头。
接着。他听到土豆子用力施踏着脚跟在鲁布衣胸骨。上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不止李布衣听到,其余在场人人都听到,那恐怖的骨骼折裂声,发自鲁布衣的胸骨,虽然人人都想杀鲁布衣而甘心,但此刻俱生了不忍之意。
土豆了脸无表情的道:“我还替你们杀了你们要杀的人。
李布衣望着土豆子那近乎憨直的脸。竟有些个寒而栗,道:“你要怎样?”
士豆子淡淡地道:”三件事,我都不要报答,只要你们答应一句话。
李布衣静下来,他知道土豆子会说下去。
土豆子果然说下去,“放我走。
土豆子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杀他,难道能在你们合击之下逃得了?
他那冷淡的目光宛不似人间的眼睛,淡淡地道:“既然他已失败,又杀了人,难免一死.不如由我来杀了他,来换我不死。
飞鸟这则抑不住吼道:“你——…
土豆了只截了一句话:“你们想反悔,赶尽杀绝?
枯木也气灰了鼻子:“像你这种人,杀了又怎样——”
李布衣忽道:“你走吧。
他叹了一口气接道:“我们没有理由杀他的。
士豆子看也没看地上死去的鲁布衣一眼,谢也没谢,返身就走出去。
李布衣忽扬声道:“慢着”。
土豆子像突被点了穴似的定住。然后缓缓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杀人灭口。”
李布衣淡淡笑道:“我们要放你.便一定放,你不必用激将计,你年纪太轻,太工心计.只怕难免反遭所累…”
土豆子等他语气稍稍一顿,即道:“我听到了,还有什么?
李布衣暗叹了一口气,道:“我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土豆子似没料他有这一问,顿了一顿,才道:“在天祥普渡吊桥前,我不是答过了吗?
李布衣平心静气地道:“那是小飞问的。我没听清楚,你再答一次。
土豆子顿了半晌.轻轻地道:“姚到。说完了就跨步走,刚好踢着了地上的铃裆,在路面格琅格琅的滚过去,在暗红的月色下也清脆也幽异。
李布衣望着土豆子的背影远去,心中百感交集,喃喃地道:“这人的名字在日后的江湖上,一定会响起来。”
但是土豆子姚到的作风使他情怀大受激荡,一个人不择手段。凡对他有利之事皆全力以赴,无疑是较易取得成功,过于重温情守信义的往往难以跨越自己造成的障碍,不过,要是日后武林里的年轻一代,都像士豆子,杀师跨尸,扬长而去,江湖还成什么江湖李布衣思潮澎湃,一时无法回复,耳中只听哀泣之声,张布衣的妻儿都在他遗体旁哭倒,心头就更压有千斤重担,举不起,挥不去,忽听有人细细唤他一声,原来是叶梦色。
叶梦色说:“李大哥,张家妻小,已不宜再返大同,不如先跟我们赴天祥,再回飞鱼塘定居。你看好吗?”
李布衣心里感激叶梦色心细,想唤傅晚飞帮忙劝慰张家嫂子,却见傅晚飞和邵阿凤各站一边,一个捏着指骨,一个搓揉衣角,都不敢相望,脸儿都红得像天边的月亮,李布衣想起傅晚飞刚才情急中救邵阿凤的情景,心情这才舒朗一些,眼光瞥处,只见叶梦色的明眸也看着他们两人,嘴角微微有些笑意,秀眉却像远山般微微皱着,也不知是快乐,抑或是轻愁。

 
第 四 部 仁心仁术





第一章 卖娘救祖

 

“神医”赖药儿带着傅晚飞和唐果,到了江苏句容一带的须脚城。
赖药儿是为采几种极珍罕的草药一路寻来的,唐果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机警精灵,一向都是由他随师远行,照料起居饮食。
傅晚飞则是给李布衣“赶”了过来的:李布衣仍在天祥养伤,他要傅晚飞趁这段期间跟赖药儿学点“济世救民“的本领。
赖药儿、傅晚飞和店果这一路来到须脚城,正是午牌时分,时近仲秋,天气凉爽,行人往来熙攘,一派繁忙景象。
忽见城楼下,有一个衣服破烂、满面泥污的孩子,双手里拿着两支竹竿,竿上横晾着一面白布,白布上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卖娘救祖。
傅晚飞和唐果脸上都闪过一片狐疑之色:卖儿救父倒还听说过,这孩子却卖亲娘?亲娘是怎么个卖法?卖了亲娘又何以救祖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
赖药儿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只见那孩子比唐果年纪还小一点,泥污的脸上五官却长得十分清秀,鼻孔挂着两行鼻涕。
唐果“啊”了一声;道:“他是青龙帮的。”
傅晚飞常常搞不懂这刁钻的伙伴说话的意思,便问:“什么青龙帮的?”
唐果指指自己的鼻子,“呼”的一声的把两条自鼻孔垂挂下来的“青龙”又吸了回去:
“我就是青龙帮的帮主。“青龙”指的就是他捍不完、拧不掉的“鼻涕”。
傅晚飞登时不再理他,俯身问那小孩:“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抬起头,两只乌灵灵的眼珠眨了眨,却摇了摇头。
傅晚飞又问:“你家住在哪里?
小孩还是摇头。
傅晚飞简直没有办法,只好问:“是谁叫你这样做?
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好似听不懂他说什么。
唐果用拇指往左鼻翼部位一捏,”唆”地把右边“青龙”全吸了进去,走过去,没好气的向那小孩子喝道:“叫你爹爹来见我!
小孩震了一震,嗫懦道:“我爹…早死了。
唐果没等他哭出来,又老气愤秋的道:“刘老板我昨天还见到他,他欠我四文钱,怎会死了!
小孩子慌张地道:“我爹姓闵…不是姓刘…”
唐果即截道:“哦,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闵…叫闵财福的小孩忙分辨道:“我不是闵财福。我叫闵小牛”
唐果转向傅晚飞,用一很大拇指在右边鼻孔上一捏。“呼”地又把左鼻孔的“青龙”吸了回去,摆出一副看到一个蠢材练写了十天“一”字还不会写一样的神情对傅晚飞说:“他叫闵小牛,你还要问什么?我替你问,包管有问必答。
傅晚飞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除了壮得像头牛外,他向来都以为自己聪明得像头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