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红烧牛肉
陈剑谁步上日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和张诞经过市区,见到路人议论纷纷,打听之下;才知道“大会堂”里闹了事:两个“外来人”———男一女、勇的高壮女的美丽——竟带了一群本地出名刁恶的流氓去“刚击道”的道场踩盘子,一番格斗下,闹事的人还动了刀子、施了暗算,但仍给打得抱头鼠窜,那“高大的恶汉”被打得“站不直身子”,由那美丽时髦女子扶走,但刚击道总教练顾影也受了伤,据说还流了一地的血……
这传说大致是为顾影抱不平,对“外来人”十分鄙薄。
在一个跟外面世界并未充份交流的乡镇里、这种心态绝对是正常的。
只有陈剑谁感觉到不寻常。
——出事的人想必是骆铃和牛丽生。
——听来牛丽生还受了伤!
——没想到顾影的武功还要比自己想像中更高,连牛丽生都应付不了他!
——看来这地方的人还十分爱戴顾影!
陈剑谁心忧牛丽生和骆铃的情形,所以他快步疾走,想先赶口去看看。
张诞跟陈剑谁熟络了,也逐渐消除了敌意。
他原本想请陈剑谁吃点东西,但陈剑谁已无心逗留。
既然陈剑谁要赶着回去,他便索性再待一会儿,买点炒粉回去给大家作消夜。
——小愁和爸妈一向都喜欢炒粉。
一尤其是喜欢吃大食堂前那潮州佬阿席的炒沙河粉。
于是张诞便留下来买炒粉,除剑谁一个人先行赶返。
幸好陈剑谁是赶着回去。
再回迟一步,他见到的牛丽生和骆铃可能就不再生龙活虎和美丽动人了。
而是两块炭。…
烧焦了的炭。
陈剑谁循着黄泥和茅草丛走去,忽尔,觉得断树头那儿有人影一闪。
陈剑谁只平平静静的问了一句:“谁?”
只听一声呻吟,一名老大婆行了出李,虽然因街灯在远而有转折的地方照来,十分微弱,样子看不清楚,但陈剑谁可以感觉得到那老太婆十分肮脏,而且仿佛还很痛苦,隐隐约约还带了一股酸味。
陈剑谁心想:“这老妇人大概是在草堆里大便吧?”
他不想生事,便继续走他的路。
可是那老太婆一阵咳嗽,摇摇欲坠的样子,陈剑谁连忙伸手过去扶她一把。
就在这时候,在陈剑谁心里,生出一种感觉。
一种特异的感觉。
甚至是怪异的感觉。
这是他天生的禀赋。
———旦有危机发生的时候,他多能在危机出现前一刹那预感得到。
这一刹那实在是太重要了。
“料敌机先”这四个字,也不过是掌握了一刹那优势的意思。
尤其在高手比武过招里,一刹那不仅可以分胜负,判输赢,还可以定生死、见荣辱。
陈剑谁就在危机来临的前一刹那感觉到了。
接下来的反应,则要看他自己的了。
他第一个反应极为诡异。
他立即闭上了双目。
——至于他为什么会闭上双眼,主要是因为在下午他到德叔家为访谈里,使他警觉到:
合上双眼,是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
然后他感觉得到那老太婆正向他欺近。
同一时间他闻到一般刺鼻的酸味。
那老太婆逼近身形之诡秘、迅疾,不但完全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甚至严格来说,像一条蛇。
像一条在草丛里游走自如的毒蛇。
而今陈剑谁的人就在草丛里。
——在草丛里抵抗毒蛇就跟在河里应付水蛇一般不好对付。
何况他还闭着双眼。
战斗一开始就非常剧烈。
但也结束得很快。
老婆婆迅疾地接近陈剑谁,鹰爪一般的双手,对除剑谁发动了狠命的攻袭。
凡是她所扣锁之处,无不是咽喉、喉核、太阳穴、颈侧、攒心穴、腋窝、鼠溪等死穴要害。
陈剑谁虽然闭着眼,但他贴步随身,遇招拆招,不但连消带打,还连打带消,密步揉身,明退暗进,似弱还强,打到后来,陈剑谁紧紧的粘手贴迸、老太婆只有吃力应付,挣力求退的份!

老太婆咒骂着,用一种陈剑谁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直至这咒骂变成了高声尖叫,然后陈剑谁只觉身前一热。
他连忙闪开,一睁眼,就看见一支火把向他扔来。
他伸手接住。
火熊熊的燃烧着。
那老太婆已迅速的没入草丛里。
——然而那火把是从不同的方向扔来的。
陈剑谁的目光立即疾搜向那“红毛拿督”的方向。
这一瞥间,他就看到一件事物闪过:
一条白色的影子。
——好像还是个女人。
陈剑谁一生冒险,曾遭受过无数的伏击,今晚的偷袭,对他而言,依样是有惊无险,并不算特别。
特别的是,在攻袭之时,那一股酸味。
还有那老太婆的语言。
陈剑谁竟然听不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还可以分辨。出来,那应该是印度语。
—个素昧平主的印度女人为何会对他作出亡命的伏击?
一个印度女人所使的竞是近乎中国“番子鹰爪功”的冷门武功!
陈剑谁没机会寻思下去。
因为他听到一种声音。
不是梵唱。
当然也不再是崔萍唱的“当我们小的时候”
而是呼叫声。
“救命。”
两个人的呼喊声。
但叫“救命”的是女声,那个男的,只是大叫,像一头困兽一般愤怒,但却抵死不肯喊出“救命”两个字来。
陈剑谁几乎不用分辨便知道他们是谁。
然后他便看见黑夜里一种过份的光芒。
火光。
愈烧愈烈的火光,
当陈剑谁冲过去把骆铃和牛丽生救出来的时候,很震讶两名“爱将”竟成了“瞎眼苍蝇”,在火焰四面包围但未合拢乱打乱懂,连衣服部沾了几处火头,却不知道如何打熄身上的火焰,也不知如何躲开火势,闯一条出路。
同样的,当正值惊弓之鸟的两个人的生死存亡之际,忽然听到“老大”的声音,而且予他们逃生的指示,就象岸上的鱼又重新回到水里,既然“大肥鸭”及时赶到,他们一定死不成了。
这是“不平社”里的成员,对“大肥鸭”一贯以来的信任。
两人的确是“死不成”。
火仍在烧。
——显然是有人在四周的子茅草和桔树间点燃了火头,要把骆铃和牛丽生活生生烧死。
牛丽主和骆铃心头里的火也在烧。
——如许恶毒,要的是他们的命1
他们仍看不见“火”。
瞧不见火光。
“火烧到这样子,”陈剑谁喃喃他说:“红毛拿督的人没有理由看不到,看到了没有理由不出来救人,否则很容易会殃及池鱼……除非他们都是瞎子。”
“可是……”骆铃这回抗声道:“我们都不是瞎子,为啥我和牛丽生也看不见火在哪里?”
“因为你们失去了瞧见火的能力。”除剑谁补充,“我怀疑你们现在也暂时失去分辨光的视力。”
“怎么会这样子?”
陈剑谁没有回答。
有一点除剑谁三人是心知肚明的:要是等他们现在才来救火,“我们早就变成了红烧牛肉了”,牛丽生忿忿他说,“而且一定还会烧得很焦。”
“你才是红烧牛肉!”骆铃居然还有心情为谁是牛肉的事“澄清”:“我的肉一定很香。”
“很香的肉就是香肉,”一人搭腔,还反问,“你知道什么是香肉?”
原来史流芳见冲天火光、也跑出来救火。
“香肉?”骆铃以为是好东西:“什么香肉?”
“香肉就是狗肉。”史流芳笑嘻嘻的回答。
趁骆铃还未发作,陈剑谁马上问一件事:“温文呢?”
“找留下他来陪张小愁:”史流芳托了托厚框眼镜,沉实里居然还给火光闪映出一丝狡猾,“我怎么知道这把火会不会是声东击西,志在小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