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觉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如果眼睛能从那兔子布偶上移开,自己会愿意更相信他的话。
青萍过来把被褥铺好,这个时间夫人差不多也该休息,她转身看李钺还坐在那里摆弄布偶的耳朵,提议道:“我给您放进柜子里吧。”
“不用。”李钺随手一扔,那兔子布偶正正好好落在他的枕头旁边,看来今晚他是要跟这个布偶一起睡了。
青萍默了一下,这就是夫人说的不喜欢吗。
孙玉怜因为管家出了岔子,被老夫人训了一顿,连带着账本什么的都被收了回去,她当日到手的一切原来只是黄粱一梦,短短几日梦就醒了,而且她这人脸皮薄,一想到下人们肯定会在背地里偷偷议论她,她就连门也不想出了,这几日一直托病,待在自己的院子谁也不见。
曲寒烟早早地睡下,从被李钺罚弹了一晚上琴后,她消停许多,白天的时候谢文钊过来她也懒得应付他,她到底还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对谢文钊生出嫌隙来,外人看谢文钊处处好,但他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对自己来说那些好又有什么用呢?当初在青楼的时候还不如跟个傻大户回家呢。
夜色愈加浓重,落玉堂里的老夫人还在看账本,几年过去,她又一次掌管了整个侯府的财政大权,她刚嫁给老侯爷的时候就特别想要管家,好不容易熬到婆婆放权拿到账本,即便觉得辛苦,那也都是值得的。后来谢文钊成亲,她想要留个好名声,加上眼睛出了点小问题,就早早地放权给孟弗,但又担心孟弗管家后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留了一手,现在管家的权利再次回到老夫人的手中,按理说她该很满意的,然实际上并没有,老夫人看账本看得眼睛都疼。
她渐渐意识到,有人跟你争的时候,这账本是个好东西,要是没人想要了,全部推给你,那就是个包袱。
侯府的账一点都不好管,进项不多,花钱却是如流水一般,尤其是谢文钊,无论是宴请好友,还是买东西,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的,从前老夫人觉得他花得再多,侯府也是养得起的,真拿到账本了,老夫人才发现即便加上她自己手上的几个铺子,周转起来吃力,她终于明白当日孟弗与自己提的那些难处不是无中生有。
但老夫人还是不想先向孟弗低头,她最多能做到日后孟弗向自己认错的时候少说她两句,只是孟弗什么时候能来跟她认错呢?她一个侯夫人不会真的就这么豁出去了吧?
为了能早点知道孟弗什么时候后悔,老夫人派出小丫鬟每日去霁雪院看看孟弗做了什么,每每听到小丫鬟说起孟弗的快乐生活,老夫人觉得这其实是在惩罚自己。
老夫人算是看出来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啊!
这一夜,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二天一大早上花小菱来到霁雪院,她丧着一张脸,一看就是没能成事。
李钺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斜了她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谢文钊不行?”
“不是啊夫人。”花小菱摇了摇头,将昨日后来在玲珑馆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与李钺说了起来。
昨晚谢文钊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法从花小菱的身下逃脱,立刻变了一副面孔,温润如玉,眉目含春,说起话来温声细语,花小菱一下子就被迷得找不到北了。
听到这里,李钺抬手掐了掐眉心,他问花小菱:“你是不是傻?”
“但是侯爷他说喜欢我诶。”花小菱有些羞涩地说。
李钺点点头,看出来了,这确实是个傻的。
那时花小菱何曾见过谢文钊这副样子,她感觉自己都要醉死在他的那双多情的眼眸里,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谢文钊要换个姿势她同意了,谢文钊想喝口水她同意了,谢文钊要换个地方她也同意了。
李钺教的那一招只能让谢文钊一时麻痹,又不能让他终身瘫痪,谢文钊凭着自己出色的演技硬是挺到力气恢复的时候,然后麻溜跑了。
这位宣平侯也挺惨的,想他也是一个翩翩如玉的佳公子,却要衣衫不整地从自己姨娘的院子里逃出去,差点来了出月下裸奔的戏码,更让谢文钊在意的是,他觉得花小菱碰过的地方都脏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孟瑜?他越想越伤心,又怕被老夫人知道了他从玲珑馆逃出来,不敢回自己的院子,只能坐在假山后面的亭子里对着月亮吹了一宿冷风。
“越是丑陋的男人越会骗人,”李钺摇了摇头,对花小菱说,“你脑子不聪明,这次就算是长了个教训,不算太亏。”
这男人好换新的,脑子可不好换,花小菱这一次其实算是赚到了。
花小菱扁了扁嘴,她是来向夫人求个办法的,不是来听夫人骂的,眼看着她就要哭出来,李钺冷酷道:“给我出去哭。”
花小菱吸了吸鼻子,把泪意忍了回去,这回夫人没让她滚出去,夫人心里果然有她。
以后谢文钊对她肯定会有所防备,这一招恐怕不会再得逞了,那她还能怎么办啊?
昨天晚上但凡她两条腿能倒腾得再快些,都不能让谢文钊给跑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她对李钺说:“夫人,我以后一定好好跟着您学武!”
时间久点就久点吧,早晚有一天她得把谢文钊给办了!
李钺嗯了一声,对花小菱说:“那你先绕着霁雪院跑个二十圈吧。”
花小菱有些不情愿,但是想到自己昨晚就是在跑步上落了下风,便老老实实出去跑起来。
不久后,青萍从外面回来,她听到消息说,谢文钊今天早上病倒了,还把自己这几日写的诗全都烧了,呆呆看着架子上的一张古琴一直不说话,把老夫人都给急坏了。
李钺知道这事后,哼笑了一声,只道:“矫情。”
既然那么在意他那个劳什子心上人,又何必招惹这么多的女子?府中一个姨娘又一个姨娘的纳,自己做的孽,就自己老实受着吧。
只是这侯府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日后自己与孟弗换回来,孟弗还要在这里生活许多年吗?
李钺本来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他站起身,向着皇宫的方向眺望,只是高墙耸立,他什么也看不到。
皇宫里的孟弗刚刚下了早朝,她今日打算奉天书斋看一看。
奉天书斋建在帝都的最南边,集了许多文官在那里修书,他们要修的是一本能将天下书籍都囊括其中的传世大典,这事是先皇在时指派下来的,但他们修了不到两个月,先皇就驾崩了,后来李钺登基,虽然看起来这位陛下对这等事没有兴趣,却也没叫停。
他们这一修又修了好几年,开始时的热情差不多都耗尽了,看到他们成果的来来去去的就那么几个人,说的话也是老一套,这个工作没有尽头也看不到未来,感觉要熬死在这里,他们上了好多次的奏折,但陛下对修书是真不感兴趣,所以这次他们也没指望陛下能来。
这么些年过去,他们就想混着日子,拿点俸禄养家糊口,倒是几个年轻人还有点劲头,觉得把书给修好了他们就能名留青史。
但这做什么美梦呢,修书的有几百人呢,除了主管这事的官员,还有谁留下名字?况且这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完。
混吧,混吧,混着混着这辈子就过去了。
他们没想到,这次的奏折送上去,居然有回复,陛下要来奉天书斋!
这是什么啊?这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然而奉天书斋内的大部分官员对陛下要亲临这件事却不怎么乐观,他们觉得这不是陛下终于注意到他们的功绩了,而是陛下不会想把这奉天书斋拆了充为军饷吧。
那他们这不全得告老还乡了。
他们一个个的上有老下有小可怎么办呀!
官员们一时惴惴不安,赶紧把自己这段时间做出的成果都翻找出来,好应对陛下的提问,但这段时间他们一个个混得太厉害,根本没编好几本,只能把这几年的都搬出来。
孟弗昨日让暗卫给陛下送小兔子的时候就把这件事请示过陛下了,陛下在信里说,他看太多的书会头疼,让孟弗自己看着办,她有权处置奉天书斋内的任何事。
孟弗知道,陛下其实是有意在放纵她,可能是希望她能变得更好一些。
她来到奉天书斋,看见这里官员们的精神状态和言行举止,大概就知道他们这些年过得应该很是悠闲,少年时她在府中有幸见过形形色色来求学的书生,那种想赶紧应付完课业好回家打马吊的,就是这些人现在样子的。
说起来,这些修书的官员里,还有不少是她父亲的学生。
“说说吧,你们这两个月来都修了些什么?”孟弗坐在主位,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他们这两个月属实没怎么干活,这位陛下的脾气他们也是听说的,要是骗了他,死活先不论,但肯定是得被抬着回家了。
他们这手怎么就那么欠,非要例行给陛下上一封奏折?这下好了,真把陛下给招来了。
主管修书的官员赶紧让人把这两个月来修的几本书搬了过来,孟弗挨个翻开粗略看了一遍,问道问:“就这么些吗?”
这是修书,不是写书,几百个人忙活两个月就只修出这么点来,实在有点说不大过去了。
那主管的官员回答道:“回禀皇上,实在是因为这一卷比较要紧,所有文章都需得仔细挑选,推敲词句,斟酌分类,编写纲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只编出了这些。”
官员觉得他这不算是骗陛下,只是稍微有一点美化和夸张,陛下应该……看不出来吧?
毕竟他们听说陛下少年时跟着孟雁行读过两日的书,直接把这位太子太傅的鼻子给气歪了,再没管过他,后来陛下能被先皇派去北疆,也有孟大人出的一份力,至于其他的皇子老师们,在没陛下没登基前,提起他都是频频摇头。
如此看来,陛下书读的少,所以应该不太懂这些吧。
孟弗将那书重新翻开,她轻声问道:“推敲词句?斟酌分类?编写纲领?”
孟弗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来,官员想他常听人说陛下生气的时候会直接破口大骂,现在陛下这样问,该是相信他的话了吧。
陛下果然书读的不多。
“是,陛下。”官员道。
他趁着孟弗低头看书,偷偷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
其实这书修得倒也还行,但也就是还行,这些官员里有些是孟雁行的得意门生,他们是什么水平孟弗也清楚,把这份书稿拿给孟雁行看一看,孟雁行能把他们的腿都给打折了。
她伸出手,在书的封面上点了点,问道:“来,推敲在哪里?斟酌又在哪里?都说出来让朕听听。”
第37章
“这……”主管修书的官员名叫孙飞泉,原是个五品的国子博士,因写得一手好青辞而得先皇看重,被先皇委以重任。
至少当年孙飞泉觉得自己是被委以重任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悲哀地发现,先皇驾崩以后,谁也不把他们当回事了,他们曾怀着一腔抱负,想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但随着李钺登基,他们这些人变得无人在意了,无论他们把这书修得是好是坏,陛下都不会多给他们一个眼神的。
他们也曾苦读圣贤之书,曾在国子监内展望未来仕途,但是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就是个修书的,就觉得特别没劲,而更可怕的是,他们要是把这书给修完了,陛下说不定能直接挥挥手让他们回家,毕竟这朝里可没有这么多的位子在等着他们。
孙飞泉面对孟弗的提问一时语塞,不过他脑子转得飞快,伸长的脖子往那书看了一眼,小心开口,对孟弗道:“陛下,这要说起来那可太多了,微臣担心一时说不过来。”
孟弗淡淡道:“没事,你可以过来慢慢看,慢慢说,朕不着急。”
孙飞泉扯着嘴角,他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陛下书读的少,自己肯定可以应付过去,眼下这都是小场面,稳住,没事的。
孙飞泉上前一步,将书翻过几页,一本正经地孟弗说:“陛下您看,这篇文章便是臣等经过数日的讨论,精心挑选出来的,其中的注释和随感都是臣等再三斟酌几次修改过的,您看是否还有哪里不妥?”
孟弗低头随孙飞泉的讲解把书翻过几页,一一看了,之后放下手,忍不住抬头看了还在侃侃而谈的孙飞泉一眼,这位大人是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在身上的,孟弗叫他:“孙飞泉?”
孙飞泉一个激灵,赶紧闭上嘴,对着孟弗弯腰行礼,应道:“微臣在。”
他心里一时七上八下,不知该喜该悲,自己何德何能能让陛下记住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听到孟弗问自己:“朕记得,你是孟雁行的弟子吧?”
“回陛下,是的。”
孙飞泉不免有些失望,原来跟自己没有关系,陛下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才记得自己,原是他不配。
不过这得多讨厌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格外注意到自己是老师的学生,孙飞泉顿时觉得今日这一劫不好过了,奉天书斋说不定真的要充军饷了。
呜呜呜他还不会种红薯。
孟弗又看了他一眼,孙飞泉的表情虽没有多大的变化,但那种如丧考妣的劲儿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了,孟弗又问他:“孟雁行在国子监讲学时,没有跟你们讲过这篇文章吗?”
这注释和随感就是按照孟雁行当时提出的思路写的,也没什么新意,所以就这么点东西以他们的能力需要写上几天?这个倒是真让孟弗起了几分我上我也行的心思。
“啊……”孙飞泉没想到陛下会突然提起这一茬,他记得孟雁行在国子监讲这个的时候陛下好像是北疆吧,陛下究竟是有多讨厌他们老师,两个人相隔千里,还如此密切地关注他老师的一举一动。
孙飞泉心道完犊子了,他干笑道:“讲过,讲过,是微臣一时忘记了。”
“是么?”孟弗随口道。
孙飞泉心里跟着咯噔一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在这位陛下面前那肯定是完蛋了,恍惚间他觉得有一把巨大的斧头正悬挂在自己的头顶,随时都将落下来,也许今天他不用被抬着回家,可以就地掩埋。
要是先皇在这里,他们还敢为自己再辩解两句,但是当今圣上的脾气……他们怕辩解完后就把秋后处斩变成了斩立决。
孙飞泉在此之前不曾亲眼见过这位陛下,可关于这位陛下的各种凶残事迹那是听了一串又一串,他下意识地认为陛下不会轻易饶过自己的,如果他现在承认自己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陛下有没有可能饶他一命,只罢了他官,把他赶出书斋?孙飞泉深吸一口气,正要向陛下承认,就听到陛下问道:“行,你继续说。”
还、还说什么?
稳住,别慌,孙飞泉你可以的!孙飞泉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又挑出一篇随感来,对孟弗说:“陛下,您看这篇文章写得怎么样?光是等这篇文章我们就等了半个月。”
孟弗扫了一眼,道:“王邈写的?写得还行,不过比不上他三年前写的《白头赋》,他写那篇《白头赋》的时候用了多长时间?”
孙飞泉是真不想回答孟弗这个问题,王邈写《白头赋》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正是恃才傲物的时候,那日他与众学子参加宴会,众人且歌且舞,他见人群后面有个年老的舞姬在默默垂泪,便给叫到跟前细细询问,这一番闲聊下来,王邈当即思如泉涌,挥笔而成《白头赋》,享誉帝都,传为一时佳话。
孙飞泉低声答道:“不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朕知道了。”孟弗点点头,仍旧不发表其他看法,对孙飞泉说,“你继续。”
陛下知道什么了?这有灵感和没有灵感的时候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孙飞泉想要向陛下解释一下,可陛下什么都没说啊?他想解释都无从开口,而且,说句实话王邈这篇文章的确是挺能拖的,明明说三天之内就能写完,硬是给拖了半个月,不过那时候孙飞泉也没把这事给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奉天书斋里的人都是干活的。
在这个世人为名为利为财四处劳累奔波的世道里,他们奉天书斋就是一股清流。
孙飞泉没忍住回头偷偷瞪了王邈一眼,王邈不敢说话,明明陛下只提了他的名字和那篇让无数才子都为之折腰的《白头赋》,但王邈还是从陛下的几个问题中感觉到陛下对自己不以为意,陛下定然是觉得他王邈江郎才尽,不过如此,所以连一句话都不想多问。王邈恨不得现在就拿起一支笔来向陛下证明自己,但这样他就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半个月才写了篇平平无奇的随感出来,这简直都要憋死他了。
王邈憋得难受,干脆把孙飞泉给瞪了回去,当时孙飞泉要是能多催他几次,他今日何至于此?
孙飞泉要是能知道王邈的心中所想,应该会好好与他辩驳一番的,但眼下他没时间理会王邈,他必须得找到足够充分的理由来向陛下解释他们奉天书斋为什么在两个月内只写出了这么点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烧得厉害,陛下的沉默就是对自己最深的嘲讽,孙飞泉硬着头皮与孟弗继续解释说:“这一卷的注释比较难写,微臣查了很久的资料。”
“是吗?”孟弗慢悠悠道,“可朕记得,这些注释在《问天书》、《九州记》、《月下笔谈》、《兰爻夜话》中应该都有吧,是朕记错了?”
“啊,陛下提醒微臣了,是微臣记性不好,没想起来,没想起来。”孙飞泉一边说,一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孟弗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道:“看来孙大人的记性确实是不大好。”
孙飞泉完全不敢反驳,陛下现在还不如直接骂他一顿,然后让人把他拖出去埋了,作为一个读书人,作为一个天下间一流的读书人,孙飞泉已经有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难堪之事。
奉天书斋内孙飞泉的其他同僚们的情况并没有比他好出多少,虽然陛下没有询问他们,但他们还是羞愧得不行,听着陛下的各种提问,他们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自己怎么能写出这种东西来呢?
在陛下来到奉天书斋之前,他们以为陛下大概就是随便看看,很快离开,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而且就算陛下注意到了,他们想要糊弄陛下不过是小菜一碟,
怎会如此啊?
陛下仍在让孙飞泉继续解释,孙飞泉脸涨得通红,还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来应付陛下的提问。
在场众人,有一半都在想这等折磨,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另一半则在想,他们应该是熬不到结束的那个时候了。
此时的宣平侯府里,老夫人听闻谢文钊病了,赶紧过来瞧他,她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谢文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他:“儿啊,你这又是怎么了?”
谢文钊痴痴地看着手里的佛经,没有说话,他已经有一个上午都没有开口,任凭是谁与他说话他都不理会,昨天晚上花小菱虽然没有得逞,但是也让谢文钊想起了他其实早已违背了对孟瑜的誓言,他早就与花小菱有了肌肤之亲,他配不上孟瑜了。
上天为什么总是喜欢折磨他们这对有情人?为什么相爱的人却没有办法在一起?
老夫人看着谢文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听下人说昨天夜里谢文钊是从玲珑馆跑出去的,不用想老夫人也知道,肯定又是为了他那个心上人,老夫人问:“你还放不下她?”
谢文钊依旧沉默。
“你这个样子……你总不能出家当和尚去吧?”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
哑巴了半天的谢文钊终于开口,奈何说出话却差点没把老夫人给气死,他说:“为什么不能呢?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竟是真有这个想法!
老夫人一下气就火了,她冷笑道:“为什么不能?我们养你这么大,让你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给你请最好的先生,让你去最好的书院读书,你现在说你能出家当和尚,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有什么脸去见佛祖?”
谢文钊轻声说:“可这些都并非是我想要的。”
老夫人这两天在李钺那里生的火气一直没地方发泄,此时听到谢文钊这话,更觉得胸口疼,并非他想要的?那账本上他花钱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有手软,而且他以为如果他不是宣平侯,那个孟瑜能看得上他?
老夫人按着自己的胸口,对谢文钊道:“我现在觉得孟弗的安排真是好极了,花小菱那儿住完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到孙玉怜那儿去!你想当和尚也行,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了,你爱去哪个寺庙就去哪个!”
老夫人放完狠话转身就走,她说的到底还是气话,谢文钊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他做的再不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去寺里做和尚呢?
只是谢文钊沉浸自己的悲痛里,根本无法察觉他人话中的深意,他觉得这个侯府里的所有人都当他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有孟瑜才是爱他这个人的。
谢文钊闭上眼睛,心中难受到极致,这等难受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现在和他一个感受的,大概就只有奉天书斋内的官员们了。
经过孟弗的一连串询问,那孙飞泉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他自己也觉得太丢脸了,这竟然是他孙飞泉主持编写出来的东西?太烂了太烂了,怎么能这么烂!他上对不起君王,下对不起父母,他该赶紧找棵歪脖子树赶紧吊死。
孟弗从来到奉天书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狠话,但在场的官员们无不羞愧难当,悔恨不已。
陛下对修大典这事是真的不在意,觉得修不修都行,因在这事上花的钱不多,他也就没给叫停,但孟弗对此却有另外的看法,她觉得将古往今天的经典之作加以整理、注释,和分析,这不仅功在当代,也利在千秋,将来陛下也必然会随这部大典名留青史。
但他们编写出来的东西太让孟弗失望了,能被先皇指派在奉天书斋修书的,都是才学顶尖的人物,最后修出来的大典却这般普通,那何必用他们来呢?从哪里随便抓两个书生不行呢?
“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孟弗问道。
跪在下面的官员们没一个敢开口,他们现在还能说什么呢?他们的脸都要被陛下给打肿了好吗?
是谁说陛下书读得少的?开什么玩笑?这要是读书少能看出来的毛病,那他们一个个的都可以回家种红薯了。
陛下是不是偷偷努力了?
这些官员此时确实是有几分后悔,不过后悔的原因只是这书修的让陛下看低了他们,丢了面子。
孟弗扫了他们一眼,将他们的各色表情收入眼中,随后把眼前的书合上,叹了口气,对他们道:“朕知道你们这些年在这里修书不容易,先皇信任你们,将修典一事交给你们,朕也放心你们,故而一直没有前来,但你们真是太让朕失望了,诸位可都是大才啊,你们把书编成这样,你们自己看得下去吗?”
孟弗每说一句,这些官员的头就低下一些,到最后都恨不得把头插到地里去。
“你们真是太让朕失望了。”孟弗叹道。
听到孟弗的叹息,官员们的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他们没想到原来陛下不是忘了他们,反而对他们给予了厚望。
他们根本没有怀疑孟弗这番话的真实性,他们深信不疑。
陛下登基以来何曾说过软话?然即便现在陛下知道他们偷懒糊弄,却依旧忍着没有发作,还语重心长地与他们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朝廷里有哪个官员享受过这种待遇?若是旁人做出这等事,怕是早就被拖出去了,但他们还好好地站在这里,陛下这是何等的看重他们!
而他们不仅没有体恤到陛下对他们的苦心,反而整日在书斋里混日子,他们辜负了陛下,真是太对不起陛下了!
自古名臣都想遇英主,希望自己的才华能够得到赏识,他们这些人明明遇见了,却没有珍惜,他们错得太离谱了。
回想起过去几年自己是如何在奉天书斋内蹉跎时光的,孙飞泉便悔恨万分,若不是今日陛下提点,他可能还要继续这么荒废下去,陛下待他实在是情深义重。
他愧对陛下啊!
孙飞泉扑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道:“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他身后的那些官员也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地向孟弗请罪。
孟弗其实能够理解这些官员,毕竟原本陛下是真不在乎他们的,这世间的大部分人都是俗人,让他们长久地做一件看不到未来的事,都会觉得枯燥乏味,甚至是想要放弃,可这并不耽误她使用自己的手段,他们个个才学出众,是人中龙凤,若最后只修出一本索引来,那太可惜了。
孟弗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孙飞泉,叹道:“朕不知该如何罚你们,朕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罚你们。”
孙飞泉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难受,陛下在朝堂上是何等的杀伐果断,对大臣们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却对他们如此犹豫,他有负陛下圣恩,实在是该死,孙飞泉深深俯下身,对孟弗道:“陛下,微臣愿罚俸三年,领八十大板,若是微臣有幸活着,只求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一定会为陛下修出一本震铄世人的大典来。”
他身后的官员们听到这话齐齐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孙飞泉也太狠了点吧,但想到他们曾经是如此得陛下的看重,这是多少一品大员都不敢想的事,也张口随孙飞泉道:“微臣也愿意。”
孟弗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她道:“罢了,打板子就不必了,而且三年太久了,你们也是有家要养,就罚俸半年吧,”
孙飞泉听到孟弗的发落更加感动,他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他叩首道:“谢陛下圣恩。”
陛下待他们果然与待旁人不同,他们万不能再辜负陛下了。
孟弗道:“朕觉得编的这两卷都不够好,你们重新编写吧。”
即使陛下不提,孙飞泉也有此意,道:“微臣遵旨。”
孟弗问:“不知这次要多久才能编好?”
孙飞泉道:“半年。”
“半年啊,”孟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看了后面的那些官员一眼,目光停在明显有话要说的王邈身上,问他:“你觉得呢?”
王邈立刻答道:“微臣觉得两个月足矣。”
孙飞泉吓了一跳,王邈说的什么屁话,两个月一卷都编写不完。
孟弗道:“两个月会不会太短了些?朕看王爱卿不久前写的文章……”
她没说其他评价,但她脸上的失望之情所有人都能看到,她道:“朕可不希望两个月后看到的和今日看到的一样。”
王邈保证道:“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让您满意。”
他要让陛下知道,他王邈依旧是才高八斗,登高能赋。
孟弗点头道:“那就好,王爱卿就和孙爱卿一起掌管书斋接下来的事宜吧,希望王爱卿不要再让朕失望,朕还等着看到王爱卿再写出《白头赋》一样的佳作来。”
王邈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忙跪下道:“多谢陛下,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孟弗把书重新翻开,其实这里面也有几章编写得不错的,辞藻不算华丽,但胜在文风严谨,用词恳求,她一一挑了出来,问:“这几篇是谁写的?把人叫来朕看看。”
孙飞泉赶紧派人将人叫来,陛下的眼光委实毒辣,竟一眼挑出那几个一直很有干劲的年轻人。
在他们过来之前,孟弗向其他人打听了一下这几个年轻人的情况。
他们到来后,孟弗第一句话就是:“朕听说,每天散值后,你们几个都是最后一个走的?”
几个年轻人也是听说过这位陛下的脾气的,登时吓得一哆嗦,晚退也是错吗?
但随后孟弗就给他们赐了茶,夸赞他们道,“不错,修书就该像你们这样。”
第38章
年轻人听到陛下这话那叫一个受宠若惊,他们刚才听说陛下要见自己的时候还以为陛下是嫌他们写得不好,要把他们赶出奉天书斋了。这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才能在陛下口中听到一句肯定的话,几人又惊又喜,赶紧跪下来,谦虚地说担不起陛下的夸赞。
“都起来吧,”孟弗抬了抬手,她的目光在其他官员的身上掠过,意味深长道:“若奉天书斋的其他人都能像你们这样,那朕也能放心了。”
孙飞泉一听这话,整颗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他把修书这事给管成这样,陛下都没有重重罚他,陛下待他实在不薄,孙飞泉更加羞愧,只恨不得让时间重来,狠狠地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混什么混?对得起陛下吗?
他再次跪下,向孟弗请罪道:“微臣知错。”
“知错便好,”孟弗站起身,低头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孙飞泉,他身后的那些属下也跟着他哗啦啦一起跪下,孟弗道,“这一次千万不要再让朕失望了,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做的也是国之大计,别自己看低了自己。”
众人异口同声道:“微臣谨记。”
孟弗道:“日后朕有时间会再来奉天书斋,希望那时朕看到的会与今日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朕想要看到真正可以传世的佳作,希望诸位爱卿莫要再辜负朕了。”
孟弗离开后,奉天书斋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这群混了好几年的官员们今日被陛下这么敲打一番,顿时清醒了,回首过去几年,当真像是一场荒唐的梦,那些大好的年华被他们白白浪费,陛下一番话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是当头棒喝,虽然陛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说一句重话,但每个字落在他们的心上都有万钧之重,而且让他们知道他们现在手上的工作对陛下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陛下是一直记挂着他们的。
这些官员们当年的那些雄心壮志一下子全部回来了,陛下对他们抱以厚望,他们又怎么能再让陛下失望呢?
孙飞泉最先反应过来,他仰头望天,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脸上表情一变,身上的气质也跟着严肃内敛许多,他命人把修好的两卷书搬到书斋前面的院子里,然后当着奉天书斋内所有人的面,一把火把这些书都给烧了。
他们要摆脱过去,重新开始。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往日里这个时候奉天书斋里的官员们早就该回家回家,该下馆子下馆子去,但今日到现在却无一人离开,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低着头奋笔疾书,书斋里只剩下一片书写的刷刷声,奉天书斋内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了。
又两个时辰过去,月上中天,书斋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纸张翻动的簌簌声一可不曾停下过,
白日里听陛下一言,他们有如醍醐灌顶,可是也不至于这么拼吧,有些官员肚子从傍晚的时候就开始叫了,一直叫到现在,他们又累又困又饿,实在有些坚持不下去,向身边的同僚小声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都不回家的吗?”
同僚一身正气,一本正经道:“陛下对我们如此看重,我们又怎么能辜负陛下?”
“但是……”不辜负陛下也用不着这么拼吧?他们这几年悠闲惯了,这一下子突然紧绷起来,脑子和身体都多少有些扛不住。
“你若想回便回吧,”同僚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说的对,修书该有修书的态度。”
这人听了这话立刻没话说了,他看看左右,发现所有人都在努力工作,没有一个在偷懒的,曾经充斥在奉天书斋内的懒散气息随着孙飞泉把那两卷废书烧毁一扫而空,那下了军令状说两个月就能把前两卷给修完的王邈现在更是一副要拼了老命的模样,这人哪里还好意思走,他深吸一口气,提起笔也投入到无限的工作当中去。
孙飞泉仍旧觉得想要在两个月内修出两卷这件事有点不太现实,他想问问王邈到底是怎么想的,走过去一看,发现王邈已经整理好一篇文章了,还找了一幅相当有名的古画作为图解。
排版那叫一个漂亮,孙飞泉还没感叹完,就发现王邈竟然还有心思把封面给重新设计了一遍,看起来十分古朴厚重,非常有韵味,真不愧是能写出《白头赋》少年天才,奇思妙想数不胜数,也怪不得敢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
孙飞泉想要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原本只想着要写出一手好文章,根本没想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看到王邈的种种巧妙心思,孙飞泉便知道自己是落了下风。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王邈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他要是做得寻常,陛下肯定会怀疑他的能力,甚至可能不需要他来主持修书的事,而且如果传扬出去,连带着他老师孟雁行也要跟着丢脸。
孙飞泉下定决心,他也要做出点不一样的成绩出来让陛下看看,他拿起笔绞尽脑汁地筹划起来。
奉天书斋内的官员们被这两位上司废寝忘食的精神所感染,愈加努力,一时间倒也忘了疲惫与饥渴。
又过了两刻,孙飞泉写完一段,正要拿起来检查是否有不妥的地方,眼睛余光看到下人手里提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他立即拉下脸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走在最前面的下人道:“回禀大人,陛下临走前,他身边的高公公来吩咐过,说夜间若是还有大人留在书斋内,就让小的们准备些吃食给大人们送来,眼下天气炎热,多准备些瓜果和绿豆汤。”
孙飞泉连同他身后的众多官员没想到陛下对他们竟然如此体贴,一时大为感动,孙飞泉伸手接过食盒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含着热泪。
陛下果真是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即使他们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能怎样?即便他们没能在朝堂上搅动天下风云又怎样?
那些在朝堂上整□□逼叨叨指指点点的大臣们,在陛下面前除了挨骂,得到过陛下一个好脸色吗?他们在这里的得到的陛下的爱护,是他们拍马也赶不上的。
陛下如此关怀他们,从此以后,他们就算是累死,也要死在奉天书斋里!
孟弗从奉天书斋离开后,直接回了宫,中书省与门下省辩驳多日后,考绩的章程终于全部确定下来了,之前她和李钺觉得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在刘长兰的努力下,已经全部修改好了。
这真是一位将自身利益抛掷度外,为国为民的好大人!
孟弗将魏钧安与刘长兰召到紫宸殿中,让他们把这份章程再确定一下,没有其他问题明日就可以交到六部,让六部去执行。
这还能有什么问题?上面的问题都在魏钧安和刘长兰互坑的时候解决得差不多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见这两人都没话说了,孟弗点点头,道:“那便好,此事辛苦魏爱卿了。”
魏钧安一听陛下只提了自己一个人,心里别提多畅快了,他挑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刘长兰,而后拱手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福分,何来辛苦?”
刘长兰有些委屈,他也为陛下出了不少力?虽然没魏钧安早,但是不能因为他醒悟得晚,就觉得他没干活啊!
然孟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两人的心情一瞬间来了个大转换,孟弗道:“只是在这件事上,魏爱卿还是经验不足,不如刘爱卿细心周全,以后得向刘大人多请教请教。”
魏钧安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像是一只快乐的小狗突然失去了它的骨头,可更让小狗难过的是,这根骨头还被送到了它的死对头嘴里。
他整个人都萎靡起来,又不敢在皇上的面前表现得过于明显,只能满腹委屈地应道:“谢陛下提点,微臣记下了。”
魏钧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是要给同僚们留点余地的,最终会被刘长兰这个老匹夫钻了漏洞,挖了自己的墙角,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该对陛下毫无保留。
这么一来,陛下要怎么想自己?自己好不容易从陛下那里得到的信任是不是即将又要失去?
孟弗继续道:“刘爱卿这段时间的辛苦朕也看在眼里,朕心里都有数。”
陛下虽然没说要给自己什么奖励,但这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刘长兰满足了,既夸了他,又责备了魏钧安,这种事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
魏钧安转过头,对刘长兰道:“刘大人可得保持下去,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
刘长兰仍旧是一副老好人模样,笑呵呵地魏钧安说:“魏大人说的是,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将您的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魏钧安看着刘长兰这副和善的模样,恨得牙根直痒痒。
很快,两人从紫宸殿出来,魏钧安下了台阶,忍不住对着刘长兰阴阳怪气道:“刘大人可真是会讨陛下的喜欢啊。”
刘长兰摆手道:“我哪里会讨陛下的喜欢,不过是把陛下的话都放在心上罢了,要说讨陛下的喜欢,放眼整个朝堂,谁能比得上魏大人啊?”
魏钧安皮笑肉不笑道:“刘大人可莫要说笑了,陛下可是让我好好向您请教呢?”
刘长兰现在总算是体会到前些时候魏钧安被陛下看重赐座,然后看着他们在那里干站着时的心情了,有一说一,确实舒服。
啧,魏钧安现在嫉妒的样子可真丑陋啊,真想拿出一面镜子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刘长兰笑着回道:“哪里的话,我也没什么能指教的,只是做事的时候更尽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