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妹多妩媚(重生)上一章:第30章
  • 表妹多妩媚(重生)下一章:第32章

  李得光手握圣旨,进了靖王府。

  靖王精神不错,貌似昨日贵妃之事没对他产生多大影响,可李得光却明白,靖王不是没有受影响,他只是因为对今日赐婚圣旨的期待喜悦淹没了昨日的悲伤。

  想到此,他叹了口气,靖王今日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昨日皇上与魏世子的那场对峙,最后以皇上退步收场。

  皇上依旧下了赐婚圣旨,但女主角却变了,变成了柳如宛。

  靖王听完圣旨,笑容凝住。

  李得光有些不忍再看,他劝道:“王爷,接旨吧。”

  靖王没动,只问:“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喜欢错了人罢了。

  若是他喜欢上的不是魏世子的心上人,也许皇上还能为自己的儿子硬抢一回,可魏世子是谁?

  他是当初的魏地战神,平魏大将军王季夏之孙。

  季夏统领魏地,戎马一生,拥立者无数。魏世子曾陪祖父征战沙场,少年意气风发,有勇有谋,最后叱咤魏地,不知赢得多少将士另眼相看。

  季夏战死那年,魏世子就在他身边,那些曾追随季夏的老部下,最后全部跪下,誓死效忠魏世子。

  而当今皇上,他的皇位还是当初季夏帮他从怀王手里夺来的,若是没有季夏,皇上现在也许还是个被圈禁的废太子。

  也可以这样说,皇上虽是这朝歌的王,但在以武服人的魏地,他却形同虚设。那里真正的王,是魏世子。

  如今魏地动乱,皆因季夏一老部下蔡义所起。蔡义有野心,不服年轻的魏世子,欲反称王,而那些忠于魏世子的人,誓死不允。所以如今的魏地,已分裂成两派。

  祸起有因,祸灭由因。能真正解决这次动荡,将这次伤害度减到最小程度的人,只有魏世子。

  而魏世子,昨日对皇上说,皇上若不下那赐婚圣旨,他愿亲自领兵出征,彻底铲除蔡义及叛党,并且凯旋后,上交魏地兵权。

  若说朝歌是一个人的躯体,那兵权,就是那个人的心脏,没有它,躯体等同一具空壳,何谈存活?

  魏地就是朝歌的一半心脏。

  而魏世子说,愿意上交魏地兵权,这就是说,他愿意将魏地交于皇上全权管辖。

  但若皇上下了那圣旨……

  李得光记得,魏世子是这样说的:“皇上,蔡义造反,这是他与朝歌之争,与微臣无关,但若朝歌有逼于微臣,微臣不介意与蔡义联手灭朝歌。”

  魏世子将选择摆在了眼前,将郭娆给他,他会灭蔡义,交兵权,若皇上逼他,他也不介意两败俱伤。

  当时魏世子说出这番残酷灭国之话来,当真是将皇上气到发抖,但皇上,却说不出一个反抗的字来。

  因为他知道,魏世子这种几乎没有弱点的人,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朝歌虽大,魏地也不小,若两边真对打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最后苦不堪言的,是众百姓。

  为了一个女人,引起两边对战,这样究竟值得吗?

  皇上首先是作为一个帝王,其次才是父亲,而站在帝王的角度,看着百姓生灵涂炭,他觉得太不值得,所以他选择了牺牲儿子的幸福,成全大我。

  李得光对靖王道:“王爷,皇上这些年是怎么对您的,想必您比老奴更清楚。您有了喜欢的人,他比谁都开心。那位郭姑娘,不是皇上不愿将她许给您,而是……她已心有所属啊,勉强得来的感情,岂能长久?而这位柳如宛姑娘,她是柳太傅三女儿,娴静优雅,是京城——”

  “是魏世子吧?”

  李得光早已打好腹稿的劝告被靖王这句轻嘲打了个散,他一噎,嗫嚅着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比我狠,是我比不上他。”他的确喜欢郭娆,但再喜欢,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为一个女人,拿那么多百姓的命去赌。这一点,他自愧弗如,却也有些羡慕,爱一个人,该是轰轰烈烈的。

  可是,她眼里从来没有他。

  她是他生命中曾跳动的一抹亮色,他却只是她心中一个匆匆过客,几年之后,或许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

  靖王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瞥一眼那圣旨,淡淡道:“圣旨你拿回去罢,本王的妃位只给最爱的女人,而柳如宛不是。告诉父皇,我不会让他为难,明日本王就启程回封地,永不回京。”

  李得光入靖王府的同时,亦有内监骑着马赶往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见宫里来人,俱是一头雾水,但当听到内监宣读,说将郭娆许给魏世子时,众人无不是双眼大瞪,惊奇愕然。内监一走,府里顿时炸开了锅。

  一向爱凑在一起叽喳说笑的众丫鬟,此刻投向郭娆的目光,没有一个是不艳羡的。

  而郭娆,手里拿着圣旨,亦是又惊又疑。

  季连玉最先反应过来,她早知道了堂哥与郭娆的事情,所以震惊了一会儿也就平静接受了,她笑着走向郭娆:“表妹,恭喜你了。”

  老夫人看了郭娆一眼,邀她去松风堂谈话。

  郭娆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老夫人表情还算平静,只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

  郭娆心一跳,老夫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自己与季瑜已经……

  只是不待她多想,就又听老夫人道:“是从静水庵那时候开始的吧?那天玄琅突然跑来我这里说起你的事情,我就有些怀疑了。你容貌的确不俗,他想要你我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一个妾位罢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有分寸的,才没有点破……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娶你。”

  除了她那孙子,她想不到还有谁能让皇上下这种圣旨。

  郭娆听完她的话,抬起头,她唇抿了抿:“……是……端午节那日开始的……”

  她双手贴于额前,俯跪叩首:“请老夫人不要怪他,是我……我勾引他的。”

  老夫人一笑,勾引?

  若不是他愿意,谁能近得了他的身?

  她还记得有一次张氏送通房丫鬟到他房里,丫鬟胆子大,仗着有几分姿色自命不凡,深更半夜脱了衣服想爬床,结果还没挨着床,就被他一脚踹到了屋外,丫鬟吐血当即昏了过去。

  那时半夜没人看见,但第二天一早,早起路过的丫鬟小厮都看见了他屋外躺着个衣不蔽体唇角流血的丫鬟。

  魏世子不喜女色的流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老夫人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晌才看向郭娆:“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他带给你的荣华富贵?”

  郭娆坦坦荡荡对视回去,铿锵有力:“我爱他。”

  老夫人揉了揉额,“嗯”了声后点点头。

  郭娆不懂她的意思。

  老夫人道,“还记得你上次生辰吗?那日我将你单独留下,对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不论什么。”季月那件事,的确是她过分了,后来她还不计前嫌救玄琅,她心中是有愧疚的,所以想给她一些补偿。

  她看出了她与玄琅的暧昧,但身份摆在那里,那时她以为,玄琅再喜欢她,也顶多将她抬为贵妾。但贵妾,也是妾,在当家主母那里,还是得乖乖下跪奉茶,尤其郭娆样貌出众,玄琅又喜欢,将来主母进门,肯定会想方设法对付她。

  所以郭娆生辰那日,她将她单独留下,隐晦地告诉她,自己可以答应她一件任何事,就是希望她以后可以借着这个允诺,在困难时过来找她。

  然后她就可以顺势帮她,给她当靠山,让她不至于受主母欺压。

  那当初的那份愧疚,就可以抵清了,将来百年,月儿不至于怪她这个母亲。

  可是,她没想到,玄琅那孩子,他是想娶郭娆,连商量都没有和她商量。他直接一道圣旨,堵了她们所有人的反抗。

  老夫人靠在榻上,唇角蔓开一丝苦笑。

  其实她知道,玄琅还是怪她的,还有这个府里所有人。他的性子,就是从病好后,从庄子上回来才变的,变得冷漠疏离,变得狠绝无情。

  尤其是对张氏。

  刚刚内监宣读圣旨时,她看得清楚,张氏脸上的表情由愕然不已变成痛苦不堪,足以证明,玄琅这些年,从没亲近过自己的母亲,不然张氏不会连自己儿子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她不想再看见这孩子与府中关系再持续僵化,所以这婚事,她没打算干涉,相反,她还乐意帮衬一把。

  老夫人垂眼看向下首的人,笑着:“看来那个愿望你是用不上了,不过,既然他要娶你,若你的身份太低,就算当了世子妃,别人也是会瞧不起的。所以我打算向皇上求道旨意,封你为县主,身份提高了,对你总有好处。”

  当初月儿死时,她就想过为郭娆求道恩典,只不过后来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就这样搁下了。

  而现在帮她,只不过是她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的孙儿,她并不反对这件婚事。

  郭娆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轻松过,从松风堂出来,一路神清气爽,提着裙摆飞快地往霜香居跑去。

  推开书房的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一览无遗桌案书架,却并没有看见季瑜。郭娆又撩了帘子入里间,还是没有人。

  小厮知道世子很看重这位表小姐,所以没有阻止她进世子书房,相反,还赶紧去了小厨房替她沏壶好茶。

  郭娆坐在椅子上,抿了口香茶,问小厮:“你们主子呢?”

  小厮恭敬回:“早上世子一回府,就被大夫人喊去锦画苑了。”

  同一时刻,锦画苑。

  张氏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她的眼角血丝明显,还泛着湿润,她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季瑜神情自若:“告诉你结果也是一样,我让皇上直接下旨,就是想避免现在这样没必要的争执。”

  “我是你母亲!”见他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张氏心都在颤抖。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神情激动,“儿子的婚姻大事难道我连知情权都不能有么?这几年我为了你的婚事,费尽了心思,在京城的名门闺秀中千挑万选,就是希望能挑到个既配得上你又合你心意的,可是你呢,却要……要娶郭娆,你告诉我,她除了一副样貌,能给你带来什么?!”

  季瑜唇角牵起一抹嘲讽:“可我看你平时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这能一样吗?”她对郭娆好不过是因为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而郭娆也识趣知分寸,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想让郭娆成为自己的儿媳。

  她道:“玄琅,我是不会同意你娶这样一个低贱商户孤女的,这样你会让别人耻笑的!”

  季瑜表情淡淡:“我的事不需要你同意,我将这件事公开,只是通知。”

  张氏心中一痛,不敢置信。

  这些年来,他们母子俩每次谈话都是这样,他情绪无起伏,最后又以他满脸冷漠疏离散场,这一次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你还在怪我对不对?你一直恨我将你独自丢弃在庄子上不闻不问?”

  “人本就自私,趋利避害是本性,我理解。”季瑜看着她,“但我忘不了那场景,所以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恨你。”

  当时他才八岁,他还记得那天,自己躺在床上,被高烧发热折磨,御医说他刚发疹,有七成把握可以救治,但张氏却尖叫――

  “只有七成把握?那剩下三成呢?这是不是说他还是会死?我听说天花传染性极强的!”

  不论御医如何说,她执意要将自己送到庄子上隔离。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避他如蛇蝎的恐惧尖叫嘴脸,当真是将人性刻画了个透彻。

  别人毫不犹豫抛弃他他不在乎,但她是他母亲,在他发病之前,她对他最好。

  后来他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庄子上,丫鬟小厮根本不管他死活,任他在床上奄奄一息,国公府没有一个人过来探望,若不是太子因为担心,偷偷去看他,他早死了。

  论感情,亲生母亲还不如表兄弟,他的出生何其可笑。

  既然当初选择放弃他,现在又何必来管。

  季瑜看着她倒退一步的痛苦模样,心无波澜:“魏国公府还没到非要个名门嫡女来撑门面的地步,你不必如此激动。”

  他说,“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也没奢望你能给我什么。但郭娆是我的女人,我不希望她嫁过来受委屈。你作为我母亲,将来也是她的婆母,这次娶妻,我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将来也不要为难郭娆。”

  张氏懂了他的意思,她苦笑:“你这次来锦画苑,与我说了这么多,真正目的是在这最后一句吧?”

  “母亲明白就好。”

第76章 折子戏言

  季瑜从锦画苑出来,孟安就匆匆到他身边:“世子,柳二公子邀您一见。”

  季瑜脚步一顿。

  柳玉廷脸色不太好,苍白中带着青灰,周身无形一种颓废感。看见季瑜过来,他眼中空洞不变,非常木然。

  季瑜皱了皱眉:“你怎么这副样子?”

  柳玉廷没回,垂眼道:“玄琅,我三妹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代她向郭姑娘告歉。但请你看在我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原谅她,将解药给她罢。”

  昨日他四处寻找林姝棠,筋疲力尽回府,却闻丫鬟说后院妹妹毁容了,他去探望,就发现妹妹全身流着脓液,恶心恐怖至极。今早他就赶紧请了烟染过去救治,烟染却告诉他,她不能救。

  因为毒是她主子让她下的。

  她的主子,除了季瑜还有谁?

  一问烟染缘由,才知道是妹妹得罪了郭娆。

  人谁没有犯过错,更何况他妹妹喜欢了他这么久,心中有恨可以理解。而且郭娆不是没受伤么,为什么季瑜还要对他妹妹这么狠,她是个女孩子,皮肤溃烂简直比杀了她还痛苦百倍。

  季瑜来早就猜到柳玉廷为什么过来找他了。

  昨日影六负伤而归,他才知道,中间竟还出了那样的插曲,柳如宛想杀郭娆。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他没那么多耐心,既然敢做,那就该想到代价。

  “当初她在猎场上就想害郭娆,我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只是给她警告。”季瑜语气冰冷,“这次她敢动手,我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知道吗,上次在猎场,她就是想给郭娆下这蔓吻之毒,现在我只是原样奉还给她。”

  蔓吻,蔓延之吻,桃香其引。

  蔓吻无色无味无毒,但当它与桃花香相结合后,便会像一颗沉睡了许久的种子遇到水,活泛起来,不断刺激人体肌肤,让人肌肤泛红,形成如人吻过的桃花色。当人体肌肤承受不住它的活跃时,它便会冲破肌肤而出,流出桃色脓液。

  而在外人看来,这是皮肤溃烂的症状。

  柳如宛便是想给郭娆下蔓吻,然后佩戴桃花香囊寻机接近她,若郭娆喝下下了蔓吻的茶,再吸入柳如宛身上的桃花香,不仅会毁容,全身都会溃烂。

  让人中毒于无形间,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医术高超的御医,仅凭把脉,也察觉不了是种了何毒。

  这柳如宛看起娴静模样,心思却不是一般的阴险。

  柳玉廷瞪大了眼,显然不相信自己妹妹是这种人。

  季瑜一勾唇:“若是不信我,你回去告诉她,她中毒了,毒是我下的,名字叫蔓吻,你且看看她什么反应。”

  柳玉廷头脑阵阵发晕,一夜未合眼险些让他没站稳,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良久才道:“对不起。”多年兄弟,他相信季瑜不会骗他,而且,他没必要骗他。

  他的妹妹,是何时变得那样狠毒的?不仅敢下毒害人,还敢提剑杀人?

  季瑜见他满脸憔悴模样,知道他现在不仅为自己妹妹担心,还有一个林姝棠。

  关于那个女人,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柳玉廷,最后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与她注定无解,她既然逃了,那就这样吧。过两日你就该出发去江州了,到那时,我希望你已找回从前的自己。”

  ……

  季瑜回到书房,推开门,一眼就瞧见书案上安静趴着的姑娘,双眼闭着,两颊绯红,睡得正香。

  他凑近弯腰盯着瞧了会儿,小姑娘睡颜也美,皮肤白净细腻,鼻子秀挺,红唇丰润,他嗓子突然有些干涩。

  但还是舍不得扰了她好梦,克制碰了碰她的唇,浅尝辄止后,就轻轻抱着她入了里间。

  郭娆缩在季瑜怀里,一沾床就醒了,迷迷茫茫睁开眼,眼里一片水润朦胧,眼角还泛着微红,像是初绽的粉色桃花,娇娇颤颤显出几分妖精媚态。

  季瑜刚弯身,想悄无声息将手臂从她后颈移开,哪想就见到她这般模样,顿时浑身血液逆流。闭上眼克制了好久,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轻轻撩开她额前的一缕发,顺到耳后,凑下去亲昵吻了吻她的眼睛,他嗓音喑哑:“既然累了,再睡一会儿吧。”

  郭娆眨了眨眼,愣愣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接着就起身,揽上他的脖颈,眼睛弯起一个弧度:“我不困。”刚刚只是因为太无聊才睡着的。

  季瑜无奈失笑,但还是顺势将她搂在了腿上坐下。郭娆很高兴,埋在他怀里仰着小脸看他,问出了皇上赐婚圣旨的事情,又将老夫人的态度说出来与他分享。

  “阿琅,老夫人真的承认我了。”

  “嗯,我知道。”季瑜环着她的腰,静静听着她说,满眼宠溺。

  私语良久后,郭娆从袖中拿出一个竹叶香囊,递给他,面上有些羞涩:“……这个香囊我绣了很久,听说你要带兵去魏地,打仗很危险的,而且……你还好久不能回来……我……我希望它能代我陪在你身边。”说到最后,语气有些低落起来。

  季瑜双眼发亮盯着她,里面的热情让突然伤感的郭娆不敢直视。

  季瑜却掰过她的脸,笑容深深:“娆娆这是在向我表达爱意么,想让我在魏地睹物思人?”

  郭娆咬着唇,嗔他一眼。

  这个香囊她的确做了许久,本想等到他生辰送他的,但现在他要去魏地,恐怕等不到那时候了,只能提前给他。

  她不理他的打趣,低头替他系在了腰间。

  季瑜嘴角噙笑看着她系好,而后又攥着她的手腕,与她腻歪,逼她说些肉麻的话。郭娆不肯,躲在他怀里不出来。

  两人打打闹闹,情深意浓。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储秀宫。

  空荡荡阴森森的,冷风萧瑟。

  寝宫一隅,桌椅凌乱。

  一旁惠嫔骑在霍香身上,紧紧掐着她的脖子,狰狞大笑:“霍贵妃,你好啊,当初那么高高在上,仗着身份整日欺我辱我,现在呢,还不是要死在我杨惠手里!”

  霍香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左右扭动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她脸憋得涨红,双眼大瞪,话断断续续:“……贱……贱人……放……放开……本宫……”

  “放开?”惠嫔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她眼里尽是疯狂,“当初是谁害我入冷宫的?猎场上若不是你添油加醋害我,我会被皇上厌弃?会在这冷宫活得人不人鬼不鬼?都是你这个贱女人害我没了荣华富贵!风水轮流转,曾经你让我过得生不如死,现在我也要你不好过,我要你死!”

  杨惠拽起她的头发,狠狠甩了她两巴掌,发泄她积压已久的怒气,转即又掐上她的脖颈,力气大得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霍香被她紧紧掐着,呼吸都中断了,双手也渐渐没了力气扬起来。双脚乱蹬着挣扎良久,最后幅度渐小,直至最后停止。

  宠冠后宫数年的霍贵妃,一朝身死冷宫,直到尸体渐渐散发腐味,才被宫人发现。

  永肃帝闻之,蹒跚至冷宫,哀恸数日。后下令将其风光大葬,追封皇贵妃,谥号慧懿淑宁。

第77章 折子戏言

  皇上自贵妃死后萎靡不振,缠绵病榻,众大臣合议上书,太子代政。

  春去秋来过两年,顺德十七年,皇上退位,深居隐霜宫,为太上皇。太子登基,改国号明贞。

  明贞元年,除夕至。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日,京城参差起伏的酒楼屋舍,远远眺去,一片雪白无垠。

  雀阳主街,包子油饼,热气腾腾。吆喝叫卖穿梭人群,各种气味声音混杂,为寒冷冬日增添了几丝热闹人气。

  罗乙河畔,唱书的大爷也没闲着,在柳树下架起了摊儿,拿个竹板呀呀喝喝,滔滔不绝讲起了远征魏地凯旋的少年英雄魏世子。

  魏国公府尤其热闹喜庆。

  两年前魏世子率兵平定魏地叛乱,如今凯旋,恰迎除夕,是个吉祥兆头。宫中皇上大喜,将除夕宫宴改庆功宴,大办宴席,魏国公府亦是张灯结彩。

  菡萏阁。

  郭娆看着镜中倒映出的精致面孔,不自禁地笑容明媚。

  欢欢喜喜挑了一上午衣服,下午开始对镜梳妆。挽好长发,戴上珠花,细细描眉,搽膏抹粉,最后抿上红胭脂,镜中本就貌美的美人瞬间愈发楚楚动人。

  女为悦己者容,美人亦不例外。

  今日是季瑜回京的日子,郭娆精心装扮好,才动身进宫。

  临近傍晚,宫女在宫墙沿廊处处点亮了羊角宫灯,照亮行人。宴席之上,红灯笼高挂,明亮耀眼,下面人影绰绰,锦衣华服之人欢声笑语。

  郭娆到达宴会时,人已经来了大半。被宫人引领着刚坐上座位,四面八方顿时投来种种目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有,赞叹有,等等等等。

  自从被皇上赐婚给季瑜,郭娆就成了亮点,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众人的谈论中心。有人说她命好,因为长得漂亮,入了魏世子的眼,也有人说她自恃美貌,不安本分,最后攀上高枝,山鸡变成了金凤凰。

  这些话郭娆已经听了两年,早就习惯了,她并不在意,所以大大方方接受众人目光,唇角也始终挂着得体从容的弧度。

  宴会开始时,皇上与魏地归来的一行人浩荡出来。

  那人面容俊美,身材挺拔,一身玄衣出众,纵使两年未见,郭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许是心有灵犀,他与皇上说笑的面容一顿,侧过头来,目光分毫不差地与她对上。

  两厢对望,他嘴角噙笑,眼神温柔,是那样熟悉。

  郭娆心跳霎时就漏掉了半拍,反应过来慌着移开视线,无处安放的双手胡乱抓了个茶杯,力道紧了又紧。

  皇上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眼中也渐染了笑意,稍一沉吟,就召过一旁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

  “县主,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想邀您入凤鹫宫说说话。”

  郭娆被赐婚不久,季老夫人就入了趟宫,跟当时的皇上求了道恩典,说封自己外孙女为县主。永肃帝对于自己亲姑母的请求,向来不会拒绝,况且只是给人一个小小的封号而已,遂一口答应。所以现在郭娆的身份是容阳县主。

  郭娆正心慌意乱,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县主,她转头,就见一恭敬俯首的内监。

  永肃帝是今年八月退位,太子登基,九月迎季连欣入宫,已册封为后,居于凤鹫宫。

  连欣现在召她?

  郭娆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咬了咬唇,忍不住瞥了眼远处那道还被众人围着的高大身影。不知是不是内监错觉,他好像发现这位郭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小幽怨,像是舍不得离开宴席似的。

  季连柔神情憔悴,看着热闹人群心中也掀不起波澜,也没人来理她,她一个人呆呆坐着,颇有些凄然。

  宴席开始,那道明黄身影被人簇拥着进来时,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但转瞬湮灭。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双肩垂下去,精神萎靡。

  拿起一杯酒想借酒浇愁,抬眼间却不经意瞥见桌边随内监悄悄离开的郭娆。

  郭娆今天打扮得很美,一身银红小袄将窈窕身段尽显,发上插着同色蝶花流苏簪,配上小朵珠花,衬得面容娇艳明媚。行走间发上的蝶花流苏轻轻摇颤,显示着这个年纪女孩独有的鲜活,别有一番娇媚动人。

  她走在哪里都是焦点,尽管挑了偏僻地儿走,还是有很多年轻公子的目光随着她移动。

  季连柔再回望自己这身衣裳,这还是她刚入太子府时,她母亲花了三百两帮她买的。

  那时她总以为进了太子府,得了太子宠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根本不稀罕这衣服。但岂知事实却恰与她想象的相反,她自入了太子府,太子从来没有宠幸过她,她在后院,就只是个摆设。

  所有丫鬟奴才都是看人办事,见她不得宠,都快骑到她头上来了。她初始反抗,吃了许多亏,后来只能忍着怒气任她们所为。

  入了宫后,她的日子还是一样,入不敷出,不用自己的银钱贴着,她怕是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更遑论穿精美的衣服。

  今夜除夕,人人都穿得精致华美,只有她,一件旧衣披身。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她在魏国公府当姑娘时。

  若早知如此,那那日在猎场偶然听见霍贵妃要派人杀太子时,她一定不会费尽心思替太子挡刀。没了太子,也许她会嫁给韩宋,因为韩宋爱她,他什么都舍得为她做,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最先给她。

  ……韩宋。

  季连柔神情恍惚,嘴里轻轻喊出这个名字。朦朦胧胧中又想起了些事情,她听说他升官了,两年前随她大堂哥出征魏地,那时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后来因为抓了叛军蔡义的军师,立了大功,皇上不仅给他封官,还赐了他很多东西,连带他新娶的夫人也封了诰命。

  而他新娶的夫人……是她庶妹,季连玉。

  人人都比她过得好。季连柔眼睛发疼,嗓子发涩,僵硬着转头,想再看韩宋一眼。

  季连玉一直注意着季连柔,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见她朝她身边之人看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手不动声色地一偏,桌上帕子落地。

  “呀,相公,我的帕子掉了。”

  韩宋正与旁边挤过来的一个好兄弟高兴聊着魏地之事,忽闻季连玉一声轻叫,忙转头看她。随她视线看去,就见自己脚边躺了块杏黄色小丝帕。

  两年前娶了季连玉没多久,他就随军出征了,今日刚回来,还没归过家。他听随她来的丫鬟说,她还病着,她却还是执拗地要进宫来瞧他一眼。

  其实他与季连玉不熟,记忆里对她最深刻的记忆,应该是刚新婚那几日的如胶似漆……心中忽然就有些异样,于是也没多想,立马弯了腰。

  “你还病着,就别动了,我帮你捡。”

  季连玉见他弯了身,脸上逐渐绽开一抹笑,她端起桌上一杯酒,转头看向季连柔。在她怒火中烧的瞪视下,她抬了抬下巴,朝她挑衅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韩宋捡了帕子起来,就见季连玉端着酒杯饮酒,他立时就蹙了眉,截了她的酒杯放下。

  “你病还未好,少喝这凉物。”

  季连玉面上对着季连柔时的挑衅早消失得一干二净,脸上只余一抹虚弱的娇柔,让人不自禁地就升起一股保护欲。

  季连玉柔柔一笑:“我知道,相公。只是今日你回来,玉儿高兴,才没忍住的。”

  见她这般巧笑嫣然模样,韩宋鬼使神差又想起那几日来,心中无端一紧。

  季连柔见韩宋呆呆看着季连玉的模样,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像原本什么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就被别人抢走了。

  韩宋,韩宋……

  他当初送她木偶,送她水晶花灯,送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他那么喜欢她,他应该永远喜欢她的,他为什么现在又对别的女人目不转睛了?他怎么能变心呢?!

  季连柔大脑一片空白,突然间就红了眼眶,胸中闷窒,像喘不过气来,接着脑子发晕,往后一倒。

  旁边侍女不知自家主子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哭起来,接着身子一晃,径直往后倒去。她一惊,大声呼喊——

  “主子!您怎么了?”

  说得正热闹的众人被这突然一声打断,齐齐看过来。

  皇上也看了过来,但待看到出事的是季连柔时,身子动也未动,眼神甚至带了几分厌恶,对旁边内监道:“既然不舒服,就让她在宫里呆着,别再出来。”

  听出皇上语气不好,内监惶恐,赶紧应是,匆忙跑过去就要请季连柔回去。

  季连柔看清自己梦寐以求想嫁的这个男人的态度,心都凉了,不由自主脸又转向了韩宋,韩宋这次发现了她,也正看着她。

  他目光复杂,像带着丝怜悯,却没有了少年时看她的热烈迷恋。

  季连柔忽然就有些难堪,为在这人面前保持最后的体面,硬撑着身子起来,几步走到皇上身边,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忍着酸涩行了礼,而后背挺得笔直,转身退下。

  季连玉目睹了她如今的凄惨光景,心中嗤笑,眼看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才转头:“相公,我突然有些胸闷,想出去走走。”

  韩宋从往事中回神,赶紧放下酒杯,关心道:“我陪你。”

  季连玉笑着婉拒,韩宋无法,在她几番推辞下,只好让她自己去了。但也千叮万嘱了旁边丫鬟,好好照顾自家主子。

  季连玉出了宴席,在尾随前面人到一处河池时,立马上前拦住她。

  “姐姐,几日不见,你好像消瘦了许多啊。”

  季连柔现在没心情跟她吵,面无表情:“让开。”

  “让开?”季连玉捂嘴一笑,非但没让,还愈发靠近她,神情睥睨,“若妹妹非不让呢?”

  季连柔傲慢跋扈,以前从来都是她欺负季连玉,何曾见过季连玉顶撞她,又想起韩宋今晚陡然转变的态度,突然心头火气,恶狠狠骂道:“贱婢!”说罢扬起巴掌还欲打过去。

  季连玉以前被她打过几次,早有防备,她冷冷一笑,截住她的手,反手就掴了回去。

  身份不一样就是好,连打人也有底气,不必再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