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没回应,孟安以为主子没听清楚,正要开口重复时,就听某人淡淡一句:“知道了。”
季瑜扫向郭娆,重点往她唇上,眼底情绪不明,“你先回去,待会儿我再让孟安摘些枣子送到你营帐。”
郭娆立时察觉到他的视线,那目光如何形容呢,就像是——到嘴的鸭子飞了,不知为何,她有些想笑,咬着唇低了头,乖乖地点头‘嗯’了声。
第60章 终于爱情
目送季瑜离开,郭娆也转身要回营帐,走至一处,却不经意瞥见路边杂草上沾了零星的鲜红血迹,异样显眼。
她目光微凝,停了脚步循着血迹望去。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河边的一处平坦草地,血迹沿着杂草蜿蜒,直至前面的树林,一棵桦树下,一小团黄褐色,轻轻.颤抖。
郭娆顿着确认了片刻,而后稍提裙摆,放轻步子过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只小野兔,它的毛发通体黄褐色,脑袋微垂,一双长耳尖巧竖立,不时互触晃动着,显出几分可爱。
察觉有人靠近,它立马防备地往树后一缩,珍珠大的黑眼睛滴溜溜盯着来人。
没有再蹲着,身子抬起来时,郭娆发现了它腹部的洇红。那一处皮开肉绽,血肉翻出来,一小截皮毛搭在上面,看起来有些凛骨悚然。
怪不得它一直颤抖,原来伤得这般重,刚刚它蜷缩着自己,应该是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片猎场常年有士兵驻守,戒备森严,除了参加秋狩的相关人员,一般猎夫不可能进得来,更遑论设置陷阱抓兔子。
但眼前兔子腹部的那一道大伤口,整齐划一,明显是人为的利器所伤。郭娆联系起上午的一场狩猎,隐约猜到这只兔子可能是从谁的箭下侥幸逃脱出来的。
这么大的伤口,血水汩汩往外冒,若再不进行救治包扎,它必血流而亡。
那么可爱灵动的一小只,郭娆怜爱之心泛滥,毫不犹豫地就要抱起它带回去包扎。
但小野兔似乎领会不了她的好意,警戒地盯着,一待她走近,晃着身子转身就窜进了树林。
霍思宁精心挑选了几个身材魁梧,武艺高强的侍卫,信心满满地就往西树林而去。走了不过一刻钟,就隐约听见林子深处猛兽的嘶吼,还有树木震荡的声音。
猛兽的大吼厚积凶猛,余音气势雄浑,仿若万军待发。不止霍思宁这个常呆深闺的千金小姐,就是那几个原本成竹于胸的高大侍卫,听见这震天咆哮,一时也变得迟疑,心下有些打鼓。
霍思宁脑子纷乱,一会儿闪现的是率人解救表哥的英勇之举,表哥姑母都对她另眼相看,一会儿是身躯庞大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霍小姐,咱们还……还过去吗?”
旁边传来侍卫略带惊慌的询问。
这一问打破了霍思宁的幻想,她清醒过来,抬头一巡视,不知何时大家脚步都停了下来,他们面上畏缩犹豫的神情与进林前对老虎的不屑和胜券在握简直两个极端。
再怎么说这几个人也是她亲手筛选出来的,个个体型高大,现在居然比她还胆小怕死!
霍思宁火从心来:“当然要去,你们当时是怎么拍着胸口跟我保证的?!好歹你们也是皇宫数一数二的侍卫高手,难道竟是个吃皇粮的软壳子,联手都打不过一只虎?”
几个大男人被个女人质疑得面红耳赤,回想起那时信誓旦旦的保证,后悔有之,但更多的是对霍思宁话中满含轻视的不服,被激起了几分血性的人当即站出来:“霍小姐,咱们哥儿几个可都是上过战场的,也在刀口上舔过血,那么多刀枪都挡过了,又怎么会怕区区一只只会乱吼的大虫?您放心,咱们一定会割了那大虫的脑袋给您当凳子坐!”
霍思宁冷哼,目光倨傲:“别又说得好听,等见了老虎就吓破了胆。我告诉你们,这次机会可遇不可求,你们若耽误了我的事,我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她话锋一转,“但若你们谁救了靖王,那就是大功臣,届时我再在姑母面前美言几句,提拔个侍卫轻而易举。”
几人本就是冲着她的前程承诺来的,闻言笑得更殷勤:“咱们一定不会让霍小姐失望!”
有了前程保证,几人重拾信心,走路都带着风。
霍思宁在后面看着他们,眼里闪过狠毒,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个人就只会虚张声势,关键时候怕是真正指望不上。
到时见了表哥,不管如何都要让他们冲锋,她救了表哥就带他躲开,情况一不对,马上就跑。
他们既然没用,那就得为自己的愚蠢自傲付出代价,活该被虎吞吃入腹。
只是,霍思宁脑子里计划得有条不紊,但到了打斗现场,看到一只庞然大物仰天嘶吼,双目充了血一样通红,伸着獠牙张开血盆大口一跃三丈高时,她登时惊呆了。
毕竟只是个长待深闺的娇小姐,见了这等场景,一时大脑瞬间空白成了浆糊,双腿颤颤迈不开步。
老虎猛然落地时,震起树动风摇,地面都抖了几抖,她才后知后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来人――你们快给我上――给我杀死它――”
几个侍卫也不是没有见过老虎,可这只虎与他们见过的明显不同,眼前这只肌肉暴起,双眼充血,攻击得毫无章法,简直就是横冲直撞,像中了邪似的。
如果这个时候谁冲上去,不是被它踩死就是被撕成两半,明知死路,即使前头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那又如何?怕是没命享了。
几人来时壮胆,大刀都抽出来了,此时听着霍思宁的话,却你推我搡谁也不肯做前锋,只眼睁睁看着靖王与那猛虎单打独斗。
靖王似乎受了伤,有些支撑不住,他背上胸膛都是被利爪撕开了口子,血渗出来,染红了大片衣衫。
大虎獠牙伸过来,前面两脚并用,靖王只守不攻,顿时一个迅捷躲身,伤口被扯得生疼,勉强避开了攻击。
忽而听见有尖叫声,似乎是霍思宁的?他皱眉一转头,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站着了几个人,明晃晃的大刀在太阳光下异常显眼。他目光一凝,立马就有了对策。
他来时并没有带大刀长剑,只有一把从不离身的防身匕首,若是有刀剑在身,他也不至于和这只恶虎缠斗半个时辰。
现在大虎已经进入疲惫,背上也中了两匕首,但却并不足矣致命,要将它一举击杀,他需要长刀,也需要动手空间。
几乎毫不犹豫地,他捂着伤口就往那群侍卫而去,目的是取来长刀,更是要以侍卫为饵,分散大虎注意力。
几个侍卫一直不敢上前,站在原地踯躅观望,此刻见靖王引了大虎往这边来,立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扔了刀剑撒开腿就跑。
霍思宁瘫坐在地上,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眼见着他们逃命去了,却没一个扶她的,想着她今日要被这大虎吃了,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后面的大虎穷追不舍,感觉它就要攻击上来,靖王一个转身,将手中带血的匕首对着它精准抛出。
大虎横飞在上空,腹部被刺,登时力气泄了一半。它盯着靖王,目光越来越愤怒,张口一阵震耳欲聋的虎啸,拼尽全力力气朝他扑去。
靖王冷笑,纵身扑倒地上,拾起一把长刀等待时机,眼看着地面上由空中越来越大的阴影,他举起刀猛然一个翻身,稳狠刺入大虎喉咙,同时又借助腕力将大刀一斜剜,左手一掌击在刀柄,大刀穿颈而过,空气中只闻‘噗嗞’一声,时间仿佛静止。
原本发疯癫狂的大虎仍然獠牙外露,却再也没了声息。
血顺着锃亮的刀器蜿蜒而下,一滴两滴落在黄沙杂草地上。
“嘭!”
庞大虎躯重重倒地,震起一层黄沙飞扬。
威胁已除,靖王松了刀柄,紧绷的神经舒放开,整个人也没了力气,捂着流血的伤口倒在一棵树下,筋疲力尽昏了过去。
郭娆追着野兔进了树林,循着那血迹一路寻,好不容易在个野草堆儿下看见了露出一双长耳的它,她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可野兔还是一下子发现了她,登时‘蹭’地一蹿,两腿一抬就要跑。
郭娆:“……”
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她不应该追过来的。
这只兔子如果不进行止血包扎,任由它自生自灭,它可能还能活三四个时辰,但她若继续执着地追,它怕是没两刻钟就要血流而亡了。
就在郭娆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追小野兔时,那只小野兔不知怎的,蹦起的身子突然就落回了地上,不再动了。
难道是死了?
郭娆一惊,提了裙子立即跑过去察看,却发现小野兔眼睛睁着,它的一双珍珠眼还黑湫湫的,侧躺在地上。四只小短腿颤着瑟缩,腹部小幅度起伏,中指长的一道伤口不断往外汩着血,毛皮边上还凝结了许多小血块,沾染了沙子和草屑,看上去惨兮兮的。
它还活着。
郭娆心生不忍,立马弯身小心翼翼将它抱起来,只是眼角余光里,忽然瞥见旁边有块扳指大的石子,上面沾了点血迹,她想起刚刚小兔的突然着地,一下子狐疑起来。
抱起小兔左看右看,林子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多疑了,小兔子不是被人用石子击倒的?
郭娆正欲收回目光,视线扫过一处时却微微愣住。踌躇片刻后,她将兔子抱在怀里,向那处走去。
面前倒在地上,一紫一蓝的身影,正是霍思宁与宗政延,他们旁边,还有一只死去多时的大老虎。
看这满地的干涸血迹,还有比别处多出两三倍的落叶,不难想象这里经历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恶战。
对于霍思宁,郭娆停留的印象就是在长公主府赏花宴上,当时她们还起了一些龃龉,霍思宁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但宗政延――
曾经初到京城,她们遇到无良官差惊慌失措时,是他出手相助的。虽然后来知道他是靖王,与魏国公府是对头,但那份初到京城惊慌无措里他伸出的援手之恩,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他现在好像受了很重的伤,靠在树旁奄奄一息,衣袍上血迹斑斑,前面布料被撕开了两条大口子,她还隐隐可以看到虎爪在他胸膛上留下的血肉翻飞。
人们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曾经跟一位女先生学过一些医,女先生对她说:身为医者,应有虚怀,秉持道义。不可忘学医之初心,是救天下人也。
而天下人,乃人人,摒去一切恩仇,不分高低贵贱。
所以靖王,她一定要救,而霍思宁,郭娆自知自己不是圣人,对待那种欲害她之人,她做不来圣洁心肠。
但一直没将她放在心上也是真的,长公主府那段小插曲,若不是再次遇见她,她早忘了这个。霍思宁这种人,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记恨,更不值得她去违背医德。
郭娆思量一番,已有了决断。
她将兔子伤口简单处理后放在一边,为霍思宁看过脉,确认死不了,就去察看靖王伤势。
靖王背上一道抓伤,正面两道,几乎上半身都染在血里,伤口再不处理,肯定会感染。
她想,他失踪这么长时间,不久肯定会有人寻过来,这孤男寡女的,帮他脱衣服肯定使不得,于是起身四处去找一些止血药。
郭娆走后,一道身影立马从暗处闪现,一身黑衣,黑纱蒙面,正是季瑜派在暗中保护郭娆的影卫,影六。
他扫了眼倒地的大虎,又走到靖王身边,快速察看了他身上的伤口,不是兵器利刃所伤,的确是虎爪撕抓的痕迹。
靖王武功不低,却被区区一只老虎如此重伤,这很不合常理,除非他是故意,又或者――中了别人圈套。耳边感觉到女子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影六眉头一敛,纵身一跃,瞬时消失在宽阔视野中。
郭娆采了草药回来,全裹在丝帕里,使劲揉.捏烂了才打开帕子,来到靖王身边蹲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才开始帮他清理伤口。
等到清理好上完药,她额上隐隐冒了些汗,起身时小腿麻得没有知觉,揉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抱起冷落了半天的兔子离开。
脚步声远去,身影也渐行渐远,最后成为一个模糊的圆点消失不见。大树旁,面色苍白的青年慢慢睁开了眼。
他看着地上洇染了绿色汁液和鲜血的丝帕,眼底没有情绪。
有人匆匆寻来,看见两人一虎的场景,吃了一惊:“王爷……”
靖王淡道:“本王受伤之事,外泄者,格杀勿论。”
霍贵妃自听到了儿子发出的急救信号,就连忙从皇帝帐中出来,回了自己营帐急得团团转,见侍从进来,急忙问:“怎么样,靖王找到没有?”
侍从讷讷还没开口,帐外就又有一人,撩帘而进。
“母妃不要担心,儿臣无事。”
进来的人一袭蓝色云纹蟒袍,面容干净,身如修竹。
霍贵妃看见儿子,高悬的心总算落下,立马上前拉着他左看右看,确认他有无受伤,手来到靖王胸前时,刚好压着了他的伤口,靖王脸色瞬间转白,“嘶――”地忍痛闷哼了声。
见他反应,霍贵妃就猜出他受了重伤,当即又惊又怒:“延儿你受伤了?是谁干的?”
还不待靖王回话,她已是愤恨出口,“是不是张晴语母子俩害的你?我就知道那贱人不怀好意,昨日我才刚复宠,她居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靖王见她口不择言,微皱了下眉,但也没驳她什么,只是面容严肃地转了话题:“母妃,我让人送钱到信阳的事,您是不是让舅舅插手了?”
霍贵妃初始一愣,领会他指的是什么时,脸上愤恨之色即变,有几分闪躲:“……延儿,你……你问这做什么?”
她脸上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他被人引到西树林,莫名其妙中了圈套,再加上霍思宁哭着道出听到的说词,将一切一串连,他就大概明白了。
对于霍家,他谈不上喜欢,甚至有几分厌恶,若那不是母妃的母族,他是容不得他们三番两次放肆的。
可这次他们实在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他必须给他们一个警告。
靖王没答她,只微侧了头看向帐外,冷冷道:“将她带进来。”
霍贵妃疑惑,就见外面霍思宁缩着肩膀走进来。她衣衫沾了些枯草屑,发丝凌乱,钗子也歪了,脸上泪痕未干,眼睛通红,一直抽搭着鼻子,看上去非常狼狈。
见她形容,霍贵妃眼里闪过不悦,转头问靖王:“她又闯什么祸了?”语气里是失望至极。
靖王看向霍思宁,示意她将在刺客那里所听到的话说出来。
霍思宁晕倒后,被人掐着人中转醒,见表哥浑身是血,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自己不应该逞强。听表哥一字一句审问时,她尴尬丢脸得要死,哪里还敢隐瞒,将听到的全说了出来。
但此刻在姑母面前,她就显得有些怯懦,兴许是在姑母身边呆久了,深知她的脾性,霍思宁吞吞吐吐间,往自己表哥身后躲了躲。
霍贵妃听完,知道自己儿子身上的伤全是因为这个好侄女自作聪明造成的,顿时怒极,看她还使劲往儿子身后缩,一声冷笑。
她还知道怕?!
三两步过去扯出她,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霍思宁一个重心不稳,被打得歪倒在地,脑袋发懵,脸上火辣辣的疼。
见姑母面色狰狞,还要打过来,当即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心生怨怼,爬到靖王脚边就扯着他衣摆祈求:“表哥救我,思宁知道错了,思宁再也不敢了!表哥,求你帮我劝劝姑母!”
整个营帐都弥漫着女子恐慌的哭泣和哀求。
靖王瞥霍思宁一眼,截了霍贵妃就要挥下的一巴掌。
“母妃何必怪表妹,此事追根究底,错不在她。”
他弯腰扶起霍思宁,示意她先出去,霍思宁求之不得,感激地冲他一笑,也不敢看自己姑母,慌慌忙忙就跑了。
见她出了营帐,靖王才看向自己母妃,不疾不徐:“儿臣为何会险些丧命,听完表妹之言,相信母妃已经有了定论,这是上次舅舅在信阳捅出的篓子。”
“儿臣好不容易安抚了余下暴动的那些人,给了他们几万两银子做抚慰,但舅舅竟连给别人安身立命的钱都要觊觎,还妄想将他们赶尽杀绝,这无疑是将刀压着别人脖子逼人叛变。”
靖王冷笑,“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现在竟敢这般藐视王法,轻贱人命!”
霍贵妃听儿子语气,心里一咯噔。
靖王瞥她一眼,没有多少责怪,语气却重,带着警告:“母妃重视霍家,想要提拔霍家,这些儿臣都理解,毕竟儿臣也流的霍家一半血脉。但您不分轻重,对他们予取予给,只会让他们越发肆无忌惮。”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对于他们,母妃小错不惩,一味放任,这样只会更加助长他们的气焰,最后不可收拾。”
“儿臣自问对霍家不薄,但霍家实在贪得无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儿臣的底线,现在连儿臣的人都敢随意打杀。”他话里带了冷意,对霍家的反感毫不掩饰,“今日儿臣就将话撂在这里,若母妃还继续惯着霍家,任他们为所欲为,一旦他们犯下祸事,甭管是不是儿臣外祖家,儿臣绝不姑息!”
浙江布政使是他的得力心腹,最后却受霍远连累,牵连进信阳的贪污灭门案,两者一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信阳的几个心腹也顿时被季瑜彻查,最后死的死,逃的逃。
浙江地广人富,经商者多,是权威者最易牟取利益的地方,靖王府四分之一的钱财收入都来自浙江。如今那边他培养了几年的心腹却几乎全覆,损失惨重。
而这一切,都是他那愚蠢贪婪的舅舅造成的!
与此同时,西猎场军帐。
“主人,任务失败了。”
“嘭!”杯子重重摔地的声音。
“怎么会失败?不是说的万无一失吗!”
“……属下一直在暗中观察,是因为后来突然有人带了侍卫闯进来,才坏了事。属下担心有人发现我们的存在,所以没敢亲自动手。”
“便是有人发现了又如何?老子既然敢进这猎场,早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无论――有人进来,别说话。”
营帐突然陷入寂静。
杨达右手拿肉,左手提酒进了帐篷,一看那哥俩都在,以为他们已经看完猎场回来了,心中暗道识趣。
将酒肉往桌上一放,乐呵道:“怎么样,开了眼界没有?这皇家猎场普通人可是挤破了脑袋也进不来的。”
李阳见是杨达,眼里闪过阴翳,面上却堆了笑,跑过去附和:“官爷说的是,这皇家东西就是不同凡响,早上那千军万马的狩猎场景,我李阳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壮大的阵仗呢!”
杨达在御林军当差,以前没熬出头时,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更遑论参加。这次托他姐姐的福,他不仅能随帝秋狩,还谋了个闲差管这西猎场。
初到猎场时他也被猎场的广阔惊着了,但在比他还位低的人面前,这些情绪怎么能让他们知道?
见李阳这样谄笑,他心底又是舒畅又是不屑,托出木凳坐下,撕了块肉丢进嘴里,居高临下睨人道:“既然见过了那就可以走了,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放你们进来的。”
李阳笑容僵了一瞬,立马求通融:“可是官爷,咱们交银钱时说好了一天的,现在才刚到申时啊。”
杨达轻嗤,口头话有几个能当真的,再说,就那么点银子,他肯带他们开眼界就不错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去去去,赶紧把这兵服给脱了,待会儿我还要和哥们去喝酒呢。”
李阳见杨达不松口,看了主人一眼,两人眼神一交流,李阳从衣服里拿出一张银票,塞给杨达,好声求着:“官爷,上次我们说的是五十两一天,这次我们再加五十两,给一百两,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们再呆一晚?”
杨达见了钱,笑得眯了眼,但依旧没松口,眼神却不住往他拿钱的衣兜瞟,意思不言而喻。
李阳厌恶他的得寸进尺,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忍了下来,手伸进衣服就要再拿一张银票,却不料杨达突然站起来,凑到他身边拉拉扯扯,手往他衣服里翻。
“给爷看看你们带了多少钱呗,要是钱够数,你们想呆到皇上离开也没问题!”
杨达手快速伸进对方衣襟,搜寻钱财,却突然摸到个铁一样的东西,冰凉两指宽,像是匕首,没有思考的,他就将东西拿了出来。
果然是把匕首。
他观察上面红宝石纹路,貌似挺值钱,只是他们不是说自己是附近村民吗,普通村民怎么会有匕首,还是这么精美的匕首?
李阳来不及阻止杨达,见杨达拿出匕首眼神疑惑,便知他已起疑,为一绝后患,突然杀心猛起。
只是还没动手,杨达就被一旁的主人徒手劈晕。
李阳不解:“主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左樊道:“猎场如果传出死了人,我们会更快暴露,先将他绑起来,说不定另有用处。”
他冷笑:“我们兄弟几个如此为靖王卖命,他却要杀我们灭口,当初那么多兄弟,如今却只剩下我们主仆俩,此仇不报,我左樊枉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捉了好多屏蔽的敏感词,大家前面显示的修改就不要重复看了,是作者捉虫
第61章 终于爱情
郭娆抱着兔子回营帐,让香云香叶准备了清水、纱布还有止血药替兔子包扎。
箭矢擦过的伤口太大,因长时间没有进行包扎,周围血液有些干涸,毛皮和伤口几乎凝固在一起,外翻的血肉上混着沙子草屑,上面粘稠的鲜红还在隐隐流动。
郭娆只是看着都心里发紧,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擦得小心翼翼。
刚开始兔子挣扎得厉害,后来好像察觉出了人类的好意,乱动的小短腿也缩了回去,乖乖躺在小桌上。偶尔疼得狠了,珍珠眼瞪得老大,一双长耳垂了又直,身子却乖巧地一动不动,看得郭娆的心又软又好笑。
她吩咐香叶到外面拿了一些蔬菜,待帮兔子缠好了纱布,就抱着它坐在软榻上,给它选吃食。
也许是小野兔长得太弱小,外表太可怜,以至于郭娆发现它青菜,胡萝卜,豆芽来者不拒,一顿猛吃时,有些咂舌。
见它小肚子都撑得圆滚滚了,还抱着胡萝卜不松手,她忍俊不禁,动手收了它的胡萝卜,边摸着它的小脑袋道:“你受伤了,不能吃那么多,而且,吃多了会撑得难受的。”
香云正收拾桌上的污血纱布,见小姐笑得开心,随口道:“小姐这么喜欢它,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吧。”
郭娆一听,心中微动。忖着下巴瞥过怀里的小野兔,它的嘴巴还在咂咂动着,像是在回味刚刚的美食,她想了想,莞尔道:“既然它这么能吃,就叫它菜菜吧。”
郭娆捏着它的耳朵,不停逗它:“小吃货,你有名字了!”
“小吃货?谁是小吃货啊?”好奇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下一刻帐帘被人掀开,季连欣钻进来,她道:“姐姐,刚刚你去哪里了,怎么我都没看到你――咦,你手上抱的什么?”
她三两步凑过来,打量郭娆怀里的小东西,接着眼睛一亮,惊讶道:“小兔子?!”
勿怪季连欣没一眼认出来,实在是小野兔伤得太重,郭娆几乎将它整个身子都缠在白纱布下,亮眼部位就是一双尖尖的长耳和一对珍珠眼。
刚刚主猎场上,因与季瑜有约,郭娆借口头晕回帐撇下了季连欣,现在她来追问,郭娆正愁没理由,见她被怀里的小东西吸引,连忙说:“我回帐的时候,正巧遇见受了伤的菜菜,所以找它去了,刚刚才回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怪不得没见着你。”季连欣点点头,也没多想,又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家正在打马球,我想带你去看看。”
她到郭娆身边坐下,现在貌似对这只小野兔的兴趣更大:“你说它叫菜菜?”
见她不再追问,郭娆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将怎么追着救的菜菜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救靖王那一段。
两人浅聊了一会儿,期间季连欣坐不住,对小东西动手动脚,小东西对陌生人很抗拒,不但不理她,在她一个温柔的摸头杀中还呲牙咧嘴要咬人,吓了季连欣一跳,一人一兔四目相对,眼睛瞪得铜铃大。
直到季连欣的贴身丫鬟采儿前来,季连欣才想起自己是从马场溜出来找人的。马球已经过了两轮,马上就是她上场,好友林吟月正派人到处找她。
朝歌民风开放,在擅武的太.祖皇帝影响下,不仅男子崇尚骑马射箭等武艺活动,连向来只习琴棋书画的闺阁女子也深受影响,以和皇宫深触的贵族女子尤甚。纵使她们身形不如男子矫健,体力也不如男子,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骑马射箭的热爱。
她们将男性范畴中一些高难度的射箭骑马弱化,转变成类似娱乐消遣的游戏活动,譬如打马球,男女通玩的游戏,一度深受贵族少男少女的喜爱。
打马球是京城兴起的,而郭娆从小生活在离之千里的凤阳,凤阳女子偏柔,多是温柔娴静,喜欢弹琴看书。
郭娆每次和好友出游,顶多骑骑马,射箭没学过,弹弓倒是玩过几次,马球更不用说,这些在南边都是不兴的。
不过她对这个挺好奇的,所以撇了丫鬟,也兴致勃勃跟着季连欣去了主猎场。
主猎场十分宽阔,风有些大,里面却丝毫不显萧瑟清冷,场内正骑马打球的几个女子俱是英姿勃勃,唇角挂的是自信张扬的笑。
有人驾着马如疾风而驰,马蹄所过处黄沙飞扬,女子眉目不转,朝球而去,手握三尺球杆,一倾身,一挥力,一招中的,引得满场欢呼。
郭娆一来,正赶上了这满座沸腾的场景,不由也被这氛围感染,她看着场中比拼,心生赞叹。
“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季连欣见她目不转睛,颇为自豪,“这才只是狩猎第一日,后面还有打猎,抓鱼,斗舞这些,都是我们女子可以玩的。”
来京城大半年,郭娆对京城女子的印象,除了规矩严谨些,与凤阳女子无异,但今日看来,她觉得两者终究是不一样的。
凤阳女子大多温柔小意,以才情为首,京城女子虽也是这般,但她们还有另一面,那就是内心的一种傲气从容,这种气质是贵族家族里从小严格培养出来的,到长大自然而然由内而外散发,彰显的是一种独特的矜贵张扬。
看着她们那种张扬自信的笑容,郭娆垂着眼想,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不过片刻,心头失落散去,她唇轻扬,回季连欣:“嗯,她们都很厉害。”
忽然有人走过来,悠悠停在郭娆面前,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郭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却是柳如宛。
她道:“上次医馆一遇,郭姑娘好像对如宛有些误会。郭姑娘坦荡正义的性子如宛很是喜欢,但奈何家中琐事缠身,便一直没去拜访,心中本有些惋惜。今日在这里相遇,如宛心中欢喜,想邀郭姑娘在马球场上比试一番,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季连欣一听柳如宛声音,就暗道不好,柳如宛向来清高,从来只有别人巴结攀附她,她哪曾主动开口结交过别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不是她想将人往坏处想,但还是小心为妙。
再说,姐姐和她哥哥已经在一起了,柳如宛又喜欢她哥哥,现在她要和姐姐交朋友,情敌和情敌能成朋友吗?
季连欣一下子想到林姝棠,她与林姝棠无冤无仇,但她喜欢柳玉廷,以她内心的感受出发,她是做不到对林姝棠不心怀芥蒂的。
季连欣眯着眼看了眼柳如宛,脑子却转得飞快,不过转瞬间便有了对策。她立马换了张笑脸,在郭娆回话之前,对柳如宛嘻嘻道:“柳姐姐这可是为难我表姐了,我表姐是南方人,那边不兴这个的,你要实在想打,连欣马上就要上场了,咱们来一局怎么样?”
看出季连欣的维护,柳如宛笑容凝了下,转瞬消失不见,似乎只是错觉,她笑着:“我只是想借打球和郭姑娘交个朋友,她既是不会,那就算了,连欣妹妹球术有多好,我还是晓得的,就不丢那个脸了。”
她看向郭娆,语带诚恳,“郭姑娘,既然约不了马球,待过了秋狩,咱们一起去如意楼逛逛如何?”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郭娆,面前的女人不简单,郭娆经过医馆一遇,更因为季瑜,对她没什么好感。
虽然柳如宛有潜在威胁,但只要季瑜站在她这边,她就不会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怕她。郭娆扯唇一笑:“随时恭候。”
林吟月一直在找季连欣,见她来了,连忙拨开人群挤过去。
“连欣,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不着,那边马匹已经备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季连欣‘哎呀’一声,一拍脑袋,一下子想起正事,立马转身对郭娆自夸两句,让她好好观赛,就随林吟月离开。
路过一处,瞥见场外的永乐,她一抿嘴,也不说话,高抬着下巴走过去。
林吟月也瞧见了永乐,她不清楚两人闹了别扭,所以问了句:“永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打吗?”
这打马球在秋狩之前几个人就已经约好了的,今早林吟月托人来问的时候,永乐刚和连欣吵完架,哪里还会和她笑着打马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时一时嘴快,直到看着别人打,心里又泛起痒痒,但又拉不下面子自己跑过去,林吟月一句邀请,永乐正雀跃着要答应,结果转眼就瞥见旁边的季连欣嫌弃的眼神,她哪里受得了,顿时欣喜荡然无存。
“不去,本公主才不玩这些幼稚的游戏!”
林吟月:“……”
不懂这位娇公主又在闹什么脾气,下一场比赛已经快开始,确定她不去,于是自己和季连欣并肩离开。
场中新一轮的比赛如火如荼,郭娆看得入神,大多时候目光都被古灵精怪的连欣吸引。
一旁柳如宛不时盯着郭娆,见她笑得开心,一张白嫩的脸如花绽放,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俨然就是这块场地的第二焦点,想起那俩姐妹的话,心中愈发嫉恨起来。
“碧秋,帮我做件事。”
她附耳到碧秋身旁,吩咐了几句。
一直在场中看马球的季连柔也不时注视着柳如宛的情绪,见她与丫鬟私语就知道自己的刺激可能起作用了,她古怪一笑,拉了季连玉偷偷跟在碧秋身后。
季连玉本只想给郭娆找些不痛快,所以当时嫡姐提议说在柳如宛面前挑拨是非,她一下子就答应了。但现在看碧秋,鬼鬼祟祟的,明显是要动手做些什么,而嫡姐,看她行为怕是要跟在身后推波助澜。
大哥是什么人她太了解,要是郭娆真出点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嫡姐脑子拎不清,她心里却明白,这趟浑水一定不能沾。
她扯住季连柔,小声道:“三姐,你要做什么?”
季连柔见她那慌张模样,轻嗤了声:“瞧你那点胆子,放心,我就是想知道她要做什么而已,怎么,你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
她说得随意,可季连玉却听出了其中藏着的威胁。
父亲基本不管事,她和姨娘在二房一直看嫡母脸色过活,若此时惹了嫡姐不高兴,以后日子怕是又要难上一阵。纵使心中不甘也没办法,这就是命,季连玉心中又恨又无力,最后屈服地跟了上去。
……
碧秋端着托盘出现,看了眼坐在场外的小姐与郭娆,犹豫一阵后,还是走了过去。
“小姐,茶沏好了。”
柳如宛听见声音,目光从球场转回,吩咐:“替我和郭姑娘都倒一杯。”
说罢笑盈盈看向郭娆,已是亲切唤,“阿娆,这是我特地从家中带来的碧螺春,香味清怡,味道鲜爽生津。看了这么久马球,应也渴了,你也尝尝吧。”
两人正对球场,柳如宛坐左,郭娆坐右,碧秋替两人摆好杯具,正要倒茶,不知怎的,右腕忽然一痛,一股力量将她提着紫砂壶的手往右一带。她手一抖,一下子没握紧。
壶柄溜了出去,惯性向右,旁边还坐着个人,她惊呼:“小心――”
出于礼貌,郭娆一直静待着丫鬟倒茶,却不想丫鬟突然失手,茶壶朝她飞过来,她心一跳。千钧一发之际,已动作迅速提了裙摆,一步闪开。
紫砂壶磕在桌子右沿,壶盖弹开,滚烫的茶水从壶口倾泻喷出,连同壶呈抛物线重重落地,砸在郭娆脚边。
幸而郭娆今日穿的是长裙,没有像连欣她们穿简练的裤服,震出的茶水如浪花,都溅在了裙摆上,没挨到肌肤。
虽然如此,碧秋面上仍是一白,赶忙低头道歉:“郭姑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