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却道:“等一等,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傅红雪没有等。
叶开道:“易大经的妻子姓路。”
傅红雪不理他。
叶开道:“不是陆地的陆,是路小佳的路。”
傅红雪握刀的手上,忽然凸出了青筋。
但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已很深了。
“人生岂非本就是一个大戏台,又有谁不是在演戏呢?”
问题只不过是看你想怎么样去演它而已!
你想演的是悲剧,还是喜剧?你想独得别人的喝彩声,还是想别人用烂柿子来砸你的脸?
这柿子不是烂的。
秋天本是柿子收获的季节。
丁灵琳剥了个柿子,送到叶开面前,柔声道:“柿子是清冷的,用柿子下酒不容易醉!”
叶开淡淡道:“你怎知我不想醉?”
丁灵琳道:“一个人若真的想醉,无论用什么下酒都一样会醉的。”
她将柿子送到叶开嘴上,嫣然道:“所以你还是先吃了它再说。”
叶开只好吃了。
他不是木头,他也知道丁灵琳对他的情感,而且很感激。
这女孩子虽然刁蛮骄纵,但也有她温柔可爱的时候,无论谁有这么样一个女孩子陪着,都已应该心满意足的。
丁灵琳看着他吃下这个柿子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傅红雪,别人对他越好,他就对他越坏。”
叶开也叹了口气,道:“你若真的以为他是这种人,你就错了。”
丁灵琳道:“我哪点错了?”
叶开道:“有种人从来都不肯将感情表露在脸上的。”
丁灵琳道:“你认为他就是这种人。”
叶开道:“所以他心里对一个人越好时,表面反而越要作出无情的样子,因为他怕被别人看出他情感的脆弱。”
丁灵琳道:“所以你认为他对你很好?”
叶开笑了笑。
丁灵琳道:“可是他对翠浓……”
叶开道:“刚才他忽然变得那样子,就因为你触及了他的伤口,让他又想起了翠浓。”
丁灵琳道:“他若是真的对翠浓好,为什么要甩掉她?”
叶开道:“他若是真的对她不好,又怎会像那么痛苦?”
丁灵琳不说话了。
叶开叹息着,道:“只有真正无情的人,才没有痛苦,但是我并不羡慕那种人。”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那种人根本就不是人。”
丁灵琳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男人的心真是奇怪得很。”
叶开道:“的确奇怪得很,就像你们女人的心一样奇怪。”
他说得不错。
世上最奇怪,最不可捉摸的,就是人心了,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都一样。
丁灵琳嫣然一笑,道:“幸好我现在总算已看透了你。”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你表面看来虽然不是个东西,其实心里还是对我好的。”
叶开板起了脸,想说话。
可是他刚开口,丁灵琳手里一个刚剥好的柿子又已塞进他的嘴里。
夜已更深。
小达子又吃了一包药,已躺在角落里的长凳子上睡着了。
店里的伙计在打呵欠。
他真想将这些人全都赶走,却又不敢得罪他们——陌生人总是有点危险的。
丁灵琳替叶开倒了杯酒,忽然道:“那个‘藏经万卷庄’离这里好像并不远。”
叶开道:“不远。”
丁灵琳接着道:“你想易大经是不是真的会回家去呢?”
叶开道:“他绝不会逃的。”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他用不着逃,逃了反而更加令人怀疑。”’
丁灵琳道:“无论怎么样,傅红雪现在一定也已猜出他也是那天在梅花庵外的刺客之一,所以他才会设下这个圈套来害傅红雪。”
叶开道:“傅红雪并不是个笨蛋。”
丁灵琳道:“在薛斌酒里下毒的人,说不定也是易大经。”
叶开道:“不是。”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他在小达子酒里下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毒药。”
丁灵琳道:“他难道不能在身上带两种毒药?”
叶开道:“懂得下毒的人,通常都有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有他自己喜欢用的毒药,这种习惯就好像女人用胭脂一样。”
丁灵琳不懂。
叶开道:“你若用惯了一种胭脂,是不是就不想再用第二种?”
丁灵琳想了想,点了点头。
叶开道:“你出门的时候,身上会不会带两种完全不同的胭脂?”
丁灵琳摇了摇头,眼角瞟着他,冷冷道:“你对女人的事懂得的倒真不少。”
叶开道:“我只不过对毒药懂得的不少而已,女人的事其实我一点也不知道。”
丁灵琳道:“不知道才怪。”
她忽然将刚给叶开倒的那杯酒抢过来,自己一口气喝了下去。
叶开笑了。
丁灵琳又在用眼角瞟着他,道:“我真奇怪你居然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喝酒。”
叶开道:“为什么没有?”
丁灵琳道:“易大经既然已回了家,傅红雪岂非一去就可以找到他?”
叶开点点头。
丁灵琳道:“路小佳既然是他的小舅子,这两天就在这附近,现在岂非也可能就在他家里?”
叶开道:“很可能。”
丁灵琳道:“你不怕傅红雪吃他们的亏?你不是一向对他很关心么?”
叶开道:“我放心得很。”
丁灵琳道:“真的?”
叶开道:“当然是真的,因为我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动起手来。”
丁灵琳道:“为什么?”
。
叶开笑了笑,道:“你若了解易大经是个怎么样的人,就会知道是为什么了。”
丁灵琳道:“鬼才了解他。”
叶开道:“这个人平生一向不愿跟别人正面为敌,就算别人找上他的门去,他也总是退避忍让,所以别人才认为他是个君子。”
丁灵琳道:“但这种忍让也没有用的。”
叶开道:“他可以用别的法子。”
丁灵琳道:“什么法子?”
叶开道:“他可以死不认账,根本不承认有这么回事。”
丁灵琳道:“事实俱在,他不认账又有什么用?”
叶开道:“他可以说,最近一直没有离开过藏经庄半步,甚至可能说他病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