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聊聊而已。”她说。
康暮城道:“这是我的私人问题。”
简静略微怔忪,升起几分措手不及的尴尬。而这表情落到康暮城眼中,也使他立即意识到说错了话,开口补救:“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她点头:“我知道。”
然而,气氛仍然古怪。
康暮城斟酌字词,想再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夏甜心的身影出现在晨曦下,愉快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都起来了?好早哦。”
“你也很早啊。”简静笑道。
“我是想起早去山里逛逛。”夏甜心邀请,“你去吗?我们一起。”
简静答应得极快:“好啊,我昨天就想去了。”
“我也是。”夏甜心一脸遇见知己的欣喜,随意取了些食物,“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怎么样?”
简静看也没看康暮城,微笑道:“再好不过。”
两个女孩迅速组成同盟,草草用过早饭便回房间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连同带路的小田一起进山游玩。
秋日天高气清,山里的树木呈现出缤纷的色彩,尚未走到水库,女孩们的手机里就多了好些照片。
小田不仅擅长画画,拍照的技术也很不错。在她的指导下,照片不再是随处可见的人物照,剪影、光斑、水潭都是借景的好帮手,一张张图如若大片。
女孩们沉浸在拍照的快乐中,直到饥肠辘辘才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小田叫糟:“老师肯定已经起来了,我得快点回去。”
简静和夏甜心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好。三人匆匆赶回,时间差不多十二点二十分钟。
她们正面碰上了小路。
他问:“老师今天和艾迪出去了?”
“没啊。”小田奇怪,“老师昨天喝了这么多酒,肯定才起来吧。”
“我刚才去敲老师的门,问中午吃什么,她没有回我。”小路为难地说,“要不你去看看?”
他是男生,不方便进女老师的房间,只能委托小田。
小田当然答应下来,匆匆上楼。
几分钟后,她趴在楼梯上喊道:“门被反锁了,老师应该没醒。”
霎时间,简静的某个雷达被触动:“你叫她了吗?”
“叫了。”
“大声点,没有人应就打电话。”她编理由愈发纯熟,“醉酒呕吐很危险。”
小田面露迟疑,常画家积威甚重,叫她不敢随意打搅:“老师经常喝醉,从来没出过事。我们把她吵醒,她会很生气的。”
简静拧起眉梢。
她确定常画家不会生气,因为,她已经不可能生气了。
[系统:新任务已发布]
[任务名称:离奇死亡的画家]
[任务描述:风景优美的山间度假酒店中,美丽富裕的女画家忽然死亡,是酒后意外身亡,还是别有隐情的谋杀?请找出真相]
[任务奖惩:成功奖励30点勇气值,失败无惩罚]
简静思索道:“以前画家有过不吃午饭的时候吗?”
“很少,老师的胃不好,看过医生后每天都会按时吃饭。”小路摇摆不定,“不然我们还是叫一下吧。”
“行吧。”小田继续敲门。
里面仍然没有声音。
简静又问:“有没有钥匙?”
小田和小路都摇头。
非要进房间,似乎有些奇怪,简静便没有再坚持:“等会儿大家来了,再问问有没有谁看见画家,也许她有事出门了呢。”
这显然是个更容易接受的选择,其他人均无异议,商量中午吃什么。
度假酒店的库存很丰富,小田下厨,做了一锅汤面,就着熟食卤味,也是一顿过得去的午餐。
期间,陶总和康暮城都过来用餐,询问他们是否看到常画家,答案都是否定。
康暮城还说:“艾迪早上出门了,我看见他开车走的,一个人。”
简静已经全然切换到侦察模式,敏感地问:“他要离开?去哪里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康暮城定定瞧她两秒钟,才说:“我没问。”
她倏然皱眉。
不过,等到下午两点多钟,艾迪回来了。
反而是吴作家收拾好了行李,说家里有事,准备今天回去。简静正考虑如何找借口把人留住,艾迪却说:“国道上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没法通行,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此地所处偏僻,唯一对外联通的道路就只有公路。国道堵塞,便无法赶往附近的高铁站或飞机场。
吴作家面色难看,打开手机搜索新闻。事实确如艾迪所说,本地的微信公众号上已经发布相关消息,要求镇上的居民暂时不要上国道,以免造成拥堵。
简静:真是好极了。
她说:“谁都没有见过画家,她是不是还在屋里?”
“我去看看。”艾迪上楼敲门,却迟迟没能得到回音。他觉得不对劲:“丽萨从来不会睡到下午还不起来。”
简静早已观察过地形:“从旁边房间翻过去看看?”
度假酒店一共才两层半楼,二楼都有露台,可以从旁边的房间爬过去。艾迪人高腿长,轻轻松松翻到隔壁的阳台,拉开隔门进去。
简静不想放他单独进入现场,随之跟上。
床上没有人,浴室的门开着。他们二人前后进入浴室,一眼便看到歪倒在浴缸里的常画家。
“丽萨?”艾迪扑过去,想握住她的肩头呼唤。
但手才伸出去,就被简静眼疾手快地拍掉了。
他吃惊:“你干什么?”
“人已经死了一会儿,别碰她。”简静已有心理准备,语气平静,“小心保护现场,报警吧。”
艾迪犹且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怎么可能,丽萨死了?”他环顾四周,没有任何血迹及其他痕迹,“怎么死的?”
简静道:“法医来了才知道。”
他沉默,一脸苍白地出去开门,通知其他这个噩耗:“丽萨出事了。”
众人均惊讶万分,纷纷挤到浴室门口探看。
简静反应迅速,立即半掩上门。
吴作家与她积怨已久,没事都要挑刺儿,何况现在:“你干什么?”
“男的离远点。”简静寸步不让。
康暮城和陶总反应很快,马上退到门外,问她:“怎么回事?是晕倒了还是滑到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简静的目光流连在每个人脸上,缓缓道:“画家死了。”
“什么?”
“真的假的?”
“怎么回事?”
大家不同程度地表露出吃惊,而小田、小路反应更大,满脸不可置信:“老师怎么会……天啊!”
他们无措极了:“我们该怎么办?”
“等警察来。”简静重复。
她不是不想马上开始调查,但这次事件的参与者比较特殊,在场的人有一半是她的前辈,且关系疏远,很难说服他们将案件交由自己。
所以,等待警方到来,作为协助者配合调查,才是最靠谱的方案。
四十分钟后,警察到达。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速度已经非常可观。
“我姓梁,你们可以叫我梁警官。”来人二十出头,样貌清秀,目光锐利,是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性,“镇上发生一起连环车祸,警力不足,只能抽调我一人过来。其余人员将在几个小时后赶到,有没有问题?”
陶总张开的嘴闭上了。他确实想问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女人,但疑问以这样的方式被解答,多少令他觉得不舒服。
而吴作家更直接:“我有个很重要的活动,什么时候能走?”
“在我调查完成之前,你们都不能离开。”梁警官雷厉风行,“现在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以及出现在这儿的理由。”
她环视坐在客厅的几个人,点名吴作家:“从你开始。”
吴作家不耐烦,可梁警官有意无意摸了摸腰间的配枪,只好老实:“吴兴,我是老阳的朋友,这次画家说要办个私人画展,我过来捧朋友的场。”
梁警官在平板电脑上调出相关信息,电子笔飞快速记。
“陶令,我是晨星出版社的总编,也是来看画展的。”
“夏星,我跟着我们陶总过来的。”
“田意,我是老师的学生,一直在这里。”
“路远,我也是老师的学生。”
“艾迪,我是丽萨的朋友,经常过来住。”
……
大家都报出了身份和理由,轮到简静的时候,梁警官同样没说什么,视线却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等到所有人都登记完毕,她才说:“我现在要查看现场,请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随意乱走。简小姐,麻烦你跟我一起,我需要有人帮忙做记录。”
简静有些意外,但这建议正中下怀,她当然不会拒绝:“好。”
两人上楼,进入浴室。
梁警官这才道:“简小姐,按照规定,出警至少要两个人,但今天情况特殊,我只能从现场人员中临时征求协助。你在警方的内部系统中评分很高,有几次帮助警方抓捕嫌疑人的经历,是最合适的人选。”
简静眨眼:内部系统,他们还有这玩意儿?
“还有,”梁警官露出见到他们的第一个笑容,“我是季风的同班同学,他在群里提过你几次。我可以信任你吗?”
第55章 验尸
两个陌生人快速熟悉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聊双方都认识的人。
梁警官出卖同学毫不手软,掀某人老底:“我们每破一个案子,都会在群里说一声。他好几次在群里说什么‘刚到现场就抓到了嫌疑人’‘凶手认罪了,我还没到现场’。”
她摊摊手,表示:“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不稀奇吧。”
简静:“……”想揍人。
“当然,我需要再确认一遍。”梁警官表情严肃,“你和这次案件到底有什么关系?任何有可能产生问题的地方,希望你能提前告诉我。放心,我相信你。”
简静知道她最后一句话是饵,但并未在意:“我昨天才第一次见到画家,以前并不认识她这个人,我没有任何理由杀她。”
梁警官眸光闪动:“为什么你认为是‘杀’呢?”
“画家躺在浴缸里,水没过口鼻,看起来像醉酒淹死,但她没有溺水的特征。我更倾向于有人伪装成意外,掩盖杀人罪行。”简静开门见山。
梁警官问:“你懂验尸?”
“我是写推理小说的,多少学过一些入门知识。”简静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我能看一下尸体吗?”
梁警官考虑片时,让开位置:“可以,说说你的判断。”
简静首先观察尸体的整体情况。
常画家面孔朝上,头颅斜靠在浴缸边缘,掰开眼睑,能看到角膜已经浑浊,出现白色斑点。按照法医学的常识,能粗略推断死亡时间在5-12小时之间。
但环境对尸体影响较大,死亡时的水温高低,都有可能产生误差。
她小心翻过常画家的尸体,查验尸斑。
这是推理小说中时常提到的死亡特征——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因为重力的影响流向较低位置的血管,红细胞沉积。透过皮肤,便呈现出紫红色或暗红色的斑块。
尸斑一般可分为早晚期或沉降、扩散、浸润三个时期,可以用一个简单的方法判断。
简静伸手微微用力按压尸斑,尸斑暂时消退,松开手指,复又出现。显而易见,这是沉降期的尸斑,一般出现在死后12小时内。
再捏一捏肌肉,僵硬无比。
根据尸僵的特点——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4-6小时扩展到全身,12-15小时到达巅峰,24-48小时缓解(当然,尸僵受环境影响巨大,存在出入)——可以佐证以上判断。
“画家的死亡时间应该在12小时左右。”简静斟酌着说出判断,“现在是下午2点45分,差不多就是凌晨死的。”
假如给她一个温度计啊,直接测量尸温,应该能得到更准确的数值,可惜她什么工具都没有,只能靠几个特征勉强推断出大致的时间段。
梁警官点头同意她的判断,又问:“你之前说不是溺死?”
“她的口鼻处很干净。”简静说。
人在溺死的过程中,溺液通过口鼻进入呼吸道,刺激呼吸道分泌出大量黏液,在剧烈呼吸时,黏液、溺液、空气互相搅拌,形成大量细小均匀的泡沫。如果有人使用过奶泡杯做奶泡,就不难想象这个过程。
这些泡沫也和奶泡一样,存在时间很长,源源不断溢出口鼻,抹去了还会再度出现。
她拿起浴缸旁边的一罐物什,端详片刻,撩起浴池中的水闻闻味道,又伏低身嗅嗅常画家的鼻端:“她的水里有浴盐的味道,但尸体上没有。”
梁警官顿时信服:“那么死亡原因会是什么呢?”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痕。”简静也很苦恼,手指仔细抚摸过她头发覆盖的地方,却没有找到任何伤口。
她很想抽个放大镜,一寸寸看过去,可惜氪不起,只能眯着眼睛慢慢找。
梁警官开始在浴室中转悠。
浴室有一扇窗,针对浴缸,可以眺望远处的湖光山色。一杯红酒、一池热水,一盏香薰,应当是极其美好的享受。
可惜主人无福消受。
梁警官检查窗户,发现这是单面玻璃,从里面反锁,外面光秃秃一片,除非是特警一类受过训练的人,否则很难翻上来。
“浴室的门虽然开着,卧室的门却是反锁的,也就是说,这是密室杀人。”梁警官喃喃说着,到处寻找钥匙。
常画家没有刻意藏起,她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了。
钥匙塞在一个化妆盒里,盖子有搭扣,抽屉也弥缝合拢,似乎并没有采用某种机关,将钥匙从外面反锁后送回原处。
梁警官又去检查锁。
卧室的锁是双舌锁,一个须用钥匙,另一个则简单掰动保险钮即可。
她叫来艾迪,和他确认开门时的动作。艾迪说:“我就开了这个,她只锁这个保险,从来没用过钥匙。”
梁警官颔首,趁机问:“你和画家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是的,我们只是朋友,虽然也上床。”他满不在乎地回答。
情感纠纷一向是社会关系中的排查重点,梁警官追问:“你们没有交往吗?”
“她四十岁,我二十四岁,交往?”艾迪嗤之以鼻,“各取所需而已,有什么好交往的。”
梁警官颔首:“那么除了你之外,你知不知道死者和谁有这样类似的关系?”
艾迪平静地说:“不知道,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梁警官又问:“你昨天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他们喝完酒后,我过来和她说了会儿话。”艾迪回答。
梁警官:“大致时间是几点钟?”
“十点左右吧,具体记不清了。”
询问到此中止。
梁警官放他离去,问在浴室里的简静:“你对他的证词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他在八点半左右来找过我,当时画家应该还在喝酒。”简静说,“我们需要整理出每个人的时间。”
梁警官问:“他为什么来找你?”
简静:“交朋友。”
“原来如此。”梁警官心领神会,“找到新线索了吗?”
简静道:“画家的口腔黏膜和牙龈上有些微出血,可能是被闷死的。我在她的鼻子里找到了一点点的纤维,是蓝色的细丝。”
话音未落,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墙边沙发的抱枕上。
那是常画家专门寻来的刺绣抱枕,图案是梵高的星月夜。
梁警官沉思许久,说道:“或许我们应该提取一下门锁上的指纹。”
“你带工具了吗?”
她道:“车里有痕检的工具箱,但我不会用。”
简静:“……我会。”
梁警官:“……很好。”
提取指纹其实并不难,尤其是门锁这样较为光滑的表面,使用粉末和胶带即可完成。
粉末是最常见的铅粉,纯铝粉碎制成,需要佩戴口罩使用。简静拿了一把灰鼠毛制成的毛刷,蘸取少许粉末,手指敲击柄刷,在门锁上抖、抖、抖。
这门技巧和平时抖掉散粉有异曲同工之处,关键在轻、均、柔。
待表面附着一层均匀的粉末后,再用干净的梳子轻轻扫动,直到显现出指纹的纹理后,再将多余的粉末扫干净。
而后,用特制的胶带,如同以前用透明胶黏走写错的钢笔字,轻快的粘走。
简静提取到了两枚不完整的指纹,但她却一点也不乐观。
“太干净了,只有两个。”她说,“肯定是艾迪开门的时候留下的。有人曾经擦过门锁。”
假如门是由常画家反锁的,不可能留下这么干净的两枚指纹,现在上面只有艾迪的指纹,反而能够证明是有人擦掉了痕迹,再反锁上门,制造出密室。
梁警官拿了放大镜,仔仔细细观察门锁后说:“没有线摩擦的痕迹,也没有黏性的胶带,应该不是什么机关。人是从阳台翻出去的吧。”
“我也觉得。”简静失笑,“现实中做机关太难了。”
要知道,网上那些精彩的连锁反应视频,是经过无数次尝试才能展现出惊人的效果。除非是简单的老式门,否则谁也不能确保几次就能成功。
比起什么机关反锁,爬阳台显然简单也合理得多。
“走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能提取到一些足迹。”
勘察足迹用的是一种便携式的手电,扁平光源,很容易照出足印的痕迹。排除掉艾迪和简静的鞋印后,他们在阳台栏杆处找到了半个鞋印。
鞋印有一个LOGO,是酒店定制的拖鞋。
“VG,梵高,是我们那栋楼的鞋。”简静说。
度假酒店共三栋楼,左边莫奈楼,住着艾迪、小路、小田,中间达芬奇楼,只有常画家一人住,右边是梵高楼,陶总、夏甜心、吴作家、简静和康暮城都住在那里。
梁警官心思细腻:“为什么你们这些客人都住在这边?”
简静道:“风景最好,正对着湖。”
“你确定不是你的鞋?”
“我翻阳台过来的时候,穿的是球鞋。上午去过山里,带了点泥。”简静指着旁边最小号的鞋印,十分肯定。
梁警官绕着鞋印看了两圈:“是你们楼的鞋,不一定是你们楼的人。我们得去询问一下昨天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
为了获得最佳效果,简静和梁警官分头行动。
梁警官单独询问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而简静则与其他人一起,通过闲聊来打探蛛丝马迹。
小田很担心:“老师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法医没来。”简静充分发挥小说家能编的特长,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我看过了,尸体上没有伤口。”
小田犹豫一下,轻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淹死的吧?”陶总推测,“她喝醉了,水一直放啊放,把她淹死了?”
夏甜心偏过头,疑惑道:“那浴室里应该都是水啊。”
陶总愣住,挠挠头:“也是。”
吴作家却好似对真相截然不感兴趣,不断刷着手机:“什么时候路才能通?烦都烦死了,倒霉!”
他竭力做出烦躁郁闷的样子,止不住抱怨。可简静听着,总觉得他的焦急另有缘故。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6章 昨天晚上
梁警官花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将每个人的笔录做完。最后一个是简静,她直接将平板电脑递过去,感慨道:“事情好像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简静好奇心大生,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简静等人陆续离开,留下陶总、吴作家、康暮城和常画家四个人继续喝酒。
喝到九点多,吴作家去卫生间吐了会儿,被陶总扶回了房间休息。一刻钟后,他回到客厅,却只剩下康暮城一个人在,脸色不太好看。
他问康暮城常画家去哪儿了。康暮城回答:“她喝多了,先回去休息。”
陶总没在意,继续和康暮城聊天喝酒。
两个人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十点左右,一起吃了顿饺子作为夜宵。期间,两人都提到楼上似乎传来争执,其中一人是常画家。
但他们都没多管闲事,十点半吃完,两人各自离开。
陶总说他马上回房间睡觉,直到次日九点多才醒。
康暮城的行动则要复杂些:他夜宵后接到一个电话,在餐厅里待了几十分钟。而后,常画家下楼来找他,两人又去书房里坐了坐。
大概十二点多一些,他回到房间,处理部分工作后入睡。
吴作家则声称自己喝醉后就回到房间,没有再见过常画家,直到第二天和大家一起发现尸体。
小路和小田则是八点钟离开后就去画室画画,小路画到十点钟回房,小田画到十一点多回房。
夏甜心和简静差不多,散会后直接回房睡觉,什么也不知道。
整理成时间线,大致如下:
20:00 简静、夏甜心回房,小路、小田画画
20:00-21:00 常、吴、陶、康喝酒
21:20 吴作家回房
21:30 常画家回房,留康暮城一人
21:30-22:30 陶、康喝酒 夜宵,小路回房,期间听见常画家与人争执
22:00左右艾迪与常画家说了会儿话
22:30-23:20 康在餐厅接电话,小田回房
23:20-00:30 康与常画家在书房谈话,后各自回房
07:00-07:30 康起床早饭,遇到简静
07:30-12:20 简、夏、田进山
09:00 艾迪出门去镇上
14:00 艾迪回来,众人发现尸体
以及,12点20分,简静回到旅馆时,系统发布任务,可以确定在此之前,常画家已经死亡。
“康暮城有问题。”梁警官说,“他和画家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简静点头,问:“你想直接问他?”
梁警官目光犀利:“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但他大概率会和你说,没有律师在场,他不能和你说更多。”简静完全可以想象康暮城的反应。
梁警官了然。她并不死板,思考了下问:“你去问呢?”
“也不能保证成功。”简静亦无把握。
“先试试。”
“行。”
两人交换完情报,再次分头。
简静在休息室里找到了工作的康暮城。他正在看一份报表,余光瞥见她来,直接就问:“来问话的?”
“为什么这么问?”她讶异。
“你和警方的关系不错。”康暮城平静道,“她请你帮忙调查很正常。你想问我什么,问吧。”
简静道:“如果你不想和我说,我可以不问。因为不管事实怎样,我都相信不是你。”
康暮城面上的寒霜微微褪去,道:“当然不是我。”
“我很好奇,”简静没有提问,自顾自表述,“今天在场的人里,有谁和她结过仇吗?”
康暮城瞥她一眼,嗤道:“我对她不了解,如果有也不奇怪。”
“为什么?”
“拈花惹草的人总是更容易招惹是非。”
简静挑起眉梢。她前倾身,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康总,我想问你个问题。”
康暮城:“问。”
“你不想告诉我昨晚的事,是觉得我不能信任呢,还是……”她迟疑着问,“尴尬?”
康暮城顿住。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对了。
就是尴尬。
其实昨晚上的事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没做任何亏心事。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把简静当成小孩子,下意识地回避一些敏感的话题。
但此时此刻,他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并不准确。
他习惯了听她倾诉,给予她照顾与建议,然而,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
他可以向她倾诉,得到她的帮助。
虽然……这不太容易接受,但事实确实如此。
康暮城揉揉太阳穴,默算了下找律师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最终决定采取更有效的方式。
“OK,我可以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他酝酿了下,尽量婉转地说,“陶总送吴作家离开后,我和画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她希望和我……再聊聊,我拒绝了,她很不高兴,直接回了房间。”
简静默默颔首,心道:说得这么复杂,不就是想睡你么。
当然,腹诽绝对不能表露出来。她一脸凝重地问:“当时她有什么异样吗?”
“只是非常生气。”康暮城回答,“不过你也能看出来,她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十一点多的时候她又没事似的来找我,说要和我谈谈。”
简静很想问“你不怕是卷土重来吗”,好在忍住了。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很晚了。”康暮城却看穿了她的疑问,解释道,“但她说想和我谈谈阳关的遗作,我当然会答应。”
工作狂魔谈工作,什么时候都不嫌晚。
简静没想到有这一出:“阳关?是画家的丈夫吧?”
“阳关本名杨关,他在两年前因为癌症去世。”康暮城道,“现在他所有作品的版权都在画家手上,她说想出版一部合集,其中包括未曾发表过的遗作。”
简静恍然,怪不得大半夜的康暮城也愿意留下来,这诱惑太大了。
“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件事。”他道,“聊得七七八八,我才回房间。你听到我后来在敲键盘是吧?我在写计划书。”
前后都说得通。简静思忖道:“你们在哪里聊的?”
“楼上的小书房。”
“画家有没有说为什么突然想出版?”
康暮城仔细回想片刻,说道:“她应该一直在整理阳关的遗作,最近才做完。不过你非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