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心中大恸,多有灵气的女孩儿呀!那叶浩究竟造了什么孽,让她伤得这样?“小姐放心,明日我定将他碎尸万段!”秦伯一脸阴冷。

 

思小姐挣扎着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秦伯又怜又怒:“事到如今,你还在袒护那小子。不行,我非杀他不可。”思小姐正要说话,秦伯却蓦地一震,动作僵滞:“好强的气势!哪来的炼神高手?”

 

话音刚落,一声轰隆巨响传来,大地似也在震颤,桌椅蒲团尽皆跳起。院子中是绝锁大阵阵眼,最核心处以一件仙器驱动,巨响之后,突然光华闪耀,碎成了无数片。

 

绝锁大阵被破了!

 

秦伯神色剧变,匆忙交代道:“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去去便来!”身形掠起,如长虹经空,倏忽不见踪影。

 

迂难营众瞠目结舌,难以相信那一箭之威。无以形容叶浩当时的威势,众人只见他控弦之时,全身都笼罩在光华中,好似初升旭日,又像茫茫星光,仿佛广袤草原就踩在他脚下。

 

那一箭刮起绝强罡风,与大阵幽光相撞,剧烈颤动后,幽光泯然无形。而神箭去势未止,城门轰然倒塌,砖石尘埃激扬如雨,仿佛鸿蒙初开景象。号称草原最坚固的要塞飞鹰,终于倒塌了。

 

叶浩长弓向前一挥,千骑应声而动,席卷过长草连天的平川,逆着浩荡的天风,向飞鹰城冲去。这一战蓄势了两月,耗尽了鲜血生命,激荡着豪情壮志,最终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迂难营众尽情嘶喊,落日余晖中,长刀卷裹着血光。这一次他们再不能胜,就是死!飞鹰战士匆促迎战,箭矢只发了两次,敌人已冲入城池。残酷的巷战即将展开。

 

红石来不及找秦伯,匆促组织了残军,在狭仄的主道上展开激战。城内一应是石屋,坚固高大,千余人的厮杀,只有丈许宽的战场,每前进一步,都是鲜血与残肢堆积。两方兵士不约而同选择了弓箭高射,蝗雨一样的流矢划过天空,无情收割着生命。

 

飞鹰人不及骑马,徒步应战,以己之短去迎击沉重的马蹄、无情的长刀,很快败下阵来。冲在最前的战士陡觉压力一轻,却是冲出了长巷,抵达空旷的校场。飞鹰战士死伤殆尽,只剩十几名羽威,在克勤的率领下,将城主红石护在中心。迂难营众骑绕成环形,围得水泄不通。

 

红石仰天无语,这个列祖列宗守卫百年的城堡,终于要在他手中沦陷。夕阳即将吞没最后一缕光辉,打在他缓缓拔出的长刀上,映出一泓如血的光芒。飞鹰人只能战死沙场,这是最终的宿命。他与崇敬的英雄一般,迎来与城偕亡的机会。

 

秦伯像高高在上的神魔,飞临废墟城门的上空,俯视着策马冲来的叶浩、子苏。两方之间无须再说什么,唯一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容不得丝毫转圜。叶浩掣弓在手,融合星辰、太初两大奇功,毁天灭地的一箭射出,直撞向不共戴天的仇人。秦伯目露奇光,全力一掌轰出,箭矢碎成齑粉,冲击余波四下翻腾,竟在地面上撞出丈许宽的深坑。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秦伯后退一丈,叶浩坐骑直接倒毙,摔入长草之中。“好,好!竟是羽妍当年秘技,叶浩,你终于有一战之力了。”秦伯仰天大笑,身形却不停,流星般袭来,一掌罩向子苏。子苏只觉威压如山,竟毫无还手之力,忙弃马逃逸,还是受了冲击,哇地吐出口鲜血。

 

秦伯冷笑道:“你不是要战么?等会就取了你性命!现在是炼神境界的战斗,你一边呆着,不是能插上手的。”

 

子苏手足冰凉,她已将秦伯功力估计得够高,想不到竟是这般厉害!叶浩依靠神功秘技,能取胜么?她心中一颤,不敢去想。

 

叶浩蹲踞在地,取了两箭上弦,体内星辰、太初融合,似与天地交感一体,气机将秦伯飞袭的身形锁定。泛着冷芒的箭镞不断移动,终于脱弦飞出。与此同时,他展开光翅,向远处飞掠。这两箭最多让秦伯受些小伤,而弓箭之要,在于与对手保持距离。

 

秦伯深谙三昧,不顾一切,要冲近前来。他望着呼啸而至的箭矢,抢身避开一箭,而后一掌击出,将另一箭拍飞数丈。

 

轰隆连声,两支箭尽撞中飞鹰城墙,又是一大片倒塌。只这一阻,两人距离拉开到三里远。叶浩扇动光翅,倏地一个回旋,向另一方向逸去,与此同时,又是两根箭矢射出,角度极为刁钻,敌手只能硬挡。

 

秦伯一咬牙,尽力轰出一道光柱,两箭微微受阻,偏离原来目标,擦着双臂飞过,各带下一爿血肉。而身形几乎不受阻,紧紧追了上去。

 

最后一个羽威战死。鲜血飞溅,喷得克勤、夜鹰满脸。

 

两人向红石躬身一礼:“城主,我们先走一步!”

 

红石伸出两手,抚在他们头顶:“去吧,孩子们!鹰神的荣光永不陨落!”两人以刀互击,音质铿锵,大声应道:“永不陨落!”

 

如此又是十箭,秦伯或阻或避,不在乎小伤,已迫近到里许远。

 

叶浩一摸箭壶,只剩下四根,脸色不由一变。他一咬牙,抽出三根,呈品字形射出,施展全力,尽袭向秦伯要害。这一次,由不得他使花巧,只能停下硬挡。秦伯望着箭镞奔来,高深莫测地一笑,空中幽光扭曲,身形竟平空消失,再现时只有十丈远。

 

但是,战局已定了。十丈远近,叶浩又只剩一箭,再无抗御之能!

 

子苏失去镇定,想要飞身助阵,但秦伯一击之下,已受重伤,况且这也不是她能插得了手的。

 

这时,废墟之上,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周遭刀枪如林,暮色中冷光闪烁。迂难营众迫近一丈,将红石拥在中间,一有异动,立即千刀齐上。

 

红石脸色平静,伸平双臂,如苍鹰展翅一般,桀骜地望着天空。

 

“不孝孙红石敬告列祖列宗,飞鹰城堡一百二十三年秋,清蒙迂难营槌城,五千铁甲尽数战死,百年城垣归于废墟。祖脉血胤由此断绝,皆红石一人之罪。念祖宗创业维艰,红石唯死战以报。百年千年,红日东升,草原歌谣中传唱者,将是我飞鹰血烈之名。不孝孙再三叩首!”

 

他高举长刀,义无返顾,向前冲去。

 

血雨骤起,长刀坠落在地,铿锵声响久久不绝,应和着飞鹰城最后的悲号。

 

秦伯迫近十丈,弓箭无从出手,叶浩已成瓮中之鳖。他虽扇动光翅,拼命退却,但是速度不及对手,距离越拉越近。

 

秦伯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擎起巨灵凶掌,拍向对手后背大穴。这一击罄尽全力,只要击实,任是炼神高手,也要粉身碎骨。

 

子苏虽远远望去,也觉那一掌翻江倒海之力,叶浩根本无从躲闪,唯余身死一途。夜色四下笼罩,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那团幽光,溶溶泄泄,仿佛吞吐了日月,喷薄出神魔般力量。

 

废墟之上,思小姐惊叫一声,软软瘫倒在地,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一掌的名堂,是秦伯压箱底绝技,师尊也要小心应付,更何况周天境界的叶浩。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沿着鼻翼滑落。小耗子…她只觉芳心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捏在一起,痛得无以复加。

 

秦伯笃定地笑,忽见叶浩回头,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就像耐心的猎人,终于等到出手的机会。他警觉不对,却已经晚了。

 

后羿弓倏地拉开,在不可能的距离,不可能的角度,射出了最后一箭。秦伯想到了与叶护的战斗,最后时刻,也是这般不可思议的一箭。

 

哲别!又是哲别!无视距离与角度的神箭!

 

他瞪大眼睛,看着箭矢穿过幽光,胸膛被轰出透明大洞,而后幽光消散,身躯凝定在虚空中!“好,好!果然是羽妍的儿子,老夫输得心服口服!”秦伯哈哈大笑,这时鲜血才从伤口喷出,漫天洒落。

 

叶浩殊无欣喜:“不过侥幸而已!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秦伯续住最后一口气:“你对思儿若有一分情义,就请护送她往突古王都!”叶浩沉重颔首,有几分茫然:“你放心,有我一口气在,决不会让她伤到分毫!”

 

秦伯欣慰地闭眼:“如此就好!如此…”最后真融散去,他笑容安详,身躯直挺挺往地面坠落。一代炼神高手,就此陨落!

 

瞬息之间,风云突变。子苏愣愣地望着,还没缓过神来,突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秦伯!”

 

思儿从废墟上挣起,在砖石瓦砾间飞跑,伤后身体虚弱,不时绊倒在地,但她不顾疼痛与伤痕,迅速又爬起来,最后手足并用,奔到秦伯遗体旁。直挺挺地跪倒,她没有哭泣和哀号。也许伤到深处,心如死灰。秦伯从小就服侍她,与其说是仆主,不如说是祖孙。她总是淘气,而秦伯一次次地,只是无奈笑笑,继续惯她宠她。师尊总是高高在上,而身为圣女,与师姐妹们隔阂又深,寂寞的昆仑山上,只有秦伯待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