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不言语,只觉得君朔这声音入耳虽然觉得好听,但是传到心底的时候,却在最初的舒服之后,有一种更深的惊悚。
朝衣皱着眉想来想去,这种似曾相识的惊悚感觉是什么……终于给她想到一个片段,那是在忘尘寰的时候,她上山采药之时,被一种奇特的花香气引诱,一步步前去,正看到那朵花开的绝艳盛放眼前,她想伸手去摘的时候,却惊见那花底下赫然藏着一条不动声色的毒蛇!
朝衣记忆犹新,当时那条毒蛇望着她的时候,那种邪狞之极的姿态,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时的她年纪尚小,一心欢喜想获得那株很难得的草药,又被那种绝美所迷惑,却怎样都没想到底下会悄没声息卧着一条致命毒蛇。
她惊呆在原地,浑身发僵动弹不得,不知天地之间竟有如此邪恶的造物,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毒蛇猛地窜起来,原本吐信子的嘴张得极大露出血红内里,而两颗獠牙尖锐带着寒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下一般,直直跃起迎面而来。
朝衣闷哼一声,顿时身子一震,仿佛又置身那恐怖地方,手忙脚乱一动,桌子被她双手一推,发出“吱呀”一声,向后歪了歪,只是其他大人都在“义愤填膺”,向“贴心”的四王爷诉说委屈,并没有留心傅少国公的异状,只有那被众人围在当中,原本还在“认真倾听”众位大人诉苦的四王爷君朔,面具后的双眼却向着朝衣这边隐隐看来。
朝衣伸手按住胸口,面色微变,不知为何更觉得不舒服,仿佛窒息一般,看看周围的人并没留心自己,她才低下头轻轻喘了几口气。
好像是为了验证朝衣的预感,大概是一个时辰之后,京兆尹的大堂之外,有几个禁军模样的人上堂来,并不当堂禀报什么,反而到了君朔的身边,低低地耳语了几句。
君朔缓缓点了点头,禁军退下,君朔才又说道:“诸位大人不必惊慌,亦不必过于激愤,此事不过需要走走过程罢了,现如今还有劳诸位大人委屈一番,暂时在此间的大牢内呆上片刻。”
这话一出,众位尚书都愣住,户部黄尚书艰难问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我等无罪的么?”
君朔说道:“有罪无罪,也不是本王一人说的算,还要细细再审一审,再说,不过是过场而已,众位大人都未曾尝过牢狱的滋味,稍微体验一下也是好的。”他这话说的平淡不惊,却藏着很深的不怀好意。
众位大人浸淫官场良久,有人便察觉不妥,刚要出面,君朔已经低笑一声,说道:“听众位聒噪了这许久,本王实在是有些累了,想必各位也累得紧,来人啊,请各位大人下去歇息!”
一声令下,外头的禁军急急而入,个个铠甲鲜明,武器齐备,行动迅速,京兆尹跟众人都惊呆了,他竟然也不知道自己府中什么时候居然来了这般多的禁军,若说不是某人早有安排,那当真谁也不信。
朝衣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似乎早就料到,却实在没想到,君朔果然是言出必践,而且行动的这般迅速!这个人……
朝衣脸色微白,轻轻咬了咬唇,此刻禁军把呼天抢地的几位大臣强行带了下去,君朔轻描淡写地说道:“两位大人可安心了么?”
京兆尹情不自禁起身:“有王爷在,下官安心!”
君朔却不理他,只是望着朝衣,说道:“少国公呢?”
朝衣并不动,只是砖头看向君朔,说道:“王爷深谋远虑,臣不及。只不知……王爷派往各部大人家中的禁军,搜到了什么?”
那诡异面具遮挡之下的唇角,缓缓地挑起。
朝衣望着这个极慢的动作,浑身的鸡皮疙瘩却很快地爬起,一瞬间,又想到那条躲在花后猛然窜起的蛇,当他跳起来冲向自己的时候,大张的嘴角,仿佛也是如此微微上挑的姿态。
这绝对不是笑,而是……致命的攻击。
第三十一章 黄泉路
这一场朝衣刻意挑起的朝中两派之争,真正执刀的却赫然是四王君朔。他将六部中的众位大人稳住,暗地里却调派禁军前往众人家中进行“抄家”之举,连成病在家的刑部尚书也给强行带来京兆司部。
尚书大人见此变故,撕破脸大怒叫道:“四王爷,你此举太过,你怎可如此任意摆布朝中大臣,你将群臣颜面置于何地,竟然敢如此肆意妄为!”
君朔只是淡淡说道:“奉命行事而已。”
尚书叫道:“陛下尚不会如此待我们,你凭什么!”
君朔淡然一笑,而后抬眸,冷冷然说道:“凭的是,因为朝中官员中饱私囊侵吞赈灾银,导致江南疫情救助不力而沦为孤魂野鬼的数千性命!”
朝衣在一旁静静听着,遍身大寒。
君朔派去的禁军倒是手快,行事精细。果然搜出诸多凭证,或收受贿赂的账簿,或连皇家都不曾收藏的珍稀至宝,连银票那种极易被藏得无人察觉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出来。
朝衣打量着簿子上的记录,心中说不出的震惊,如今这些东西被搜出呈在眼前,但是朝衣却知道,这几部的大臣都是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哪里会把些容易招灾惹祸之物放在面上给人找到,他们必定都有自己收藏的处所,譬如密室,或者密道……因此就算是派了士兵前去搜查,面儿上都绝查不出什么不妥。
京兆尹一颗心算是放在了肚子里,这功夫才知道风向如何,该抱的是哪条大腿,正是现如今高高在上的——四王爷君朔。
虽然不说,人人心知肚明,六部从此是完了,先前六部同丞相一派斗得不可开交,君朔却从未插手过,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两派又是忌惮又是放心,如今君朔一出,摆明是要整治六部的,那六部还有什么可挣扎的余地?
京兆尹望着账簿上的一笔一笔,说道:“王爷真是深谋远虑,臣不及呀。”
朝衣冷冷一笑,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被人当刀子用了的感觉,但是明明是她想要向六部下手的啊……回头看一眼在上位端坐不动的君朔,那人黑沉沉坐着,真似一团越来越浓的雾。
朝衣缓缓回过头来,心中却反复在想:“若是君朔他事先没什么准备,那么怎会出手如此精准,先是诓骗六部中人来到,后来风卷残云一般抄家搜查证物,而且又偏都给他搜出来……若是说他不曾关注六部中人一举一动,或者暗中安插了细作之类的……又怎么会这么好运气一搜便得?这人……当真不可小觑。”
有了君朔这把锋利的刀,事情便当真好过的多,接下来几日,专人便把账簿进行比对,顺藤摸瓜又找到不少牵连其中的大臣,京兆尹的大牢本是专拿些平民百姓,这却是第一次被当官儿的塞得满满的。
君朔朝衣同京兆尹便负责审问涉案的众臣,如今沦为阶下囚的众人此刻已经全无昔日威势,君朔问案绝不拖泥带水,若是肯坦白之人,便当场画押,即刻带下,这还罢了,有那些不服的、死咬不放,立刻当堂就打将起来,往往打得血肉横飞奄奄一息才罢,求饶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