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么?”很轻的问话声响起。
蓝若尘肩头瑟缩,急忙向前,嘴里唤道:“主人……”单膝跪倒,向前蹭了蹭,将靠到四王膝前。
四王缓缓喝了口茶,丑陋的面具底下,下巴生的却不怎样难看,而且肤白唇红,衬着怪模怪样的面具,却给人一种极妖异的感觉。
蓝若尘抬头,双眼望着四王唇边沾的一丝水光,这锦衣高傲少年妩媚的脸上,此刻是一派茫然痴忪的神色。
四王将茶杯放了,左手探出,将蓝若尘的脸微微握住,向上一抬,仿佛端量神色。
蓝若尘全无反抗,四王双眸微垂看了片刻,忽然右手一甩,毫不留情地用力挥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蓝若尘脸上吃了一记,整个人被打的向着左侧跌了出去。
伸手捂住脸颊,少年狼狈跌在地上,回过头来:“主人……”含羞带怯,羞愤交加,又有一丝不忿。
面具后的双眼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见那薄薄的红唇微微挑起,才嘶声说道:“日后,无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对傅三公子出手。”
他的话极慢,声音微弱又带一点嘶哑,偏生有种不容人抵抗的力量。
蓝若尘身子微微发抖,轻轻咬了咬嘴唇,迟疑片刻,终于说道:“可是,他对主人何其无礼……若尘、若尘容不得……”那种情形,谁人能够忍了?他当时出手,也是被逼无奈,是对王爷的一片忠心啊!
然而面前,那薄而无情的红唇重抿了抿:“那你就是不答应了?”
蓝若尘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冷汗涔涔,重新跪倒四王跟前:“若尘不敢!请主人饶恕,若尘遵命就是了!”
四王垂眸望着面前一脸惶恐的少年,片刻,才说道:“那人杀不杀,何时动手,我自有数,他的生死,由我说的算,轮不到别人抢先,你可明白。”
蓝若尘点头,羞恼无地自容,低头之时,眼泪便掉了下来。
四王说道:“在我身边儿伺候,最紧要的是明白我的心思,倘若你连这点也做不到,那也不必留下了。”
连那羞恼的心也没了,只一片震惊恐惧,蓝若尘急忙说:“主人!我明白,以后我会控制自己,绝对不会像是今天这样,主人你饶了我这一回罢。”
他直挺挺地跪着,哀声求饶,原本妩媚的脸上,高傲之色荡然无存,双眼水汪汪地,格外惹人怜爱,四王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摸过,轻声赞道:“好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真真是我见尤怜。”
蓝若尘心里一动,微微闭了闭眼,便将脸贴在四王手心,刚要触到那掌心之暖意时候,四王却又缓缓收手,淡淡地说道:“下去罢。”
蓝若尘眉头微蹙,身子震了震,心里一阵失落,却仍旧说道:“若尘遵命。”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倒退两步,才转过身,终于出门而去。
第十一章 任钦差
次日朝上,果然小皇帝说起江南疫情灾况,此事在甫生之时,便有工部同户部派人前去查探抚恤,距今大约半月已过。此番小皇帝说起来,只道:“朕近来接了江南官员的上奏,说是疫情并无好转,亟待朝廷追加贤能,不知各位爱卿有何看法?”
昨日朝衣在金福楼上,东方冠卿前去一探虚实,六部早得了消息,知道小皇帝必会在今日“兴师问罪”,因此先有准备,当下工部尚书便迈步出列,手中象牙笏板高举,说道:“臣有本奏。”
小皇帝说道:“准。”
工部尚书说道:“上回工部同户部已经派了钦差前去,昨日传了消息回来,说疫情已经得到控制,抚恤灾民等等也进行的有条不紊,怎会再有人上报说追加贤能云云?不知陛下是何时接到的消息,怕是两相错过,也是有的。”
小皇帝说道:“朕也是这两天刚接到的,早知道你们两部派了得力干将出去,想来也不会有差错,也正不解,故而一问百官群臣有何意见。”
此刻户部尚书也出列,说道:“臣也有本奏。”
小皇帝看看他,说道:“准奏。”
户部尚书也道:“两部派出的,都是精明强干的能臣,而且昨日的确也已经收到了江南送来的折子,说是灾情已经好转,且近来也有风调雨顺之势,臣等还想今日上朝来奏知陛下,让陛下也为之欢喜呢。”
小皇帝挑眉问道:“真正如此?”
六部同气连枝,户部跟工部尚书出面,当下刑部尚书也随声附和。小皇帝点点头,也不表态,黑白分明的眼睛扫了扫周围,说道:“其他卿家可还有意见么?”
问了这一声之后,对面臣列里头,却有人出来,说道:“臣有不同意见要奏知陛下。”
小皇帝一看,是太府寺卿,便道:“卿又何本奏,说来。”
太府寺卿便道:“虽然方才几位尚书大人众口一词,说的天衣无缝,但是据臣所知,江南灾情并非几位大人说的那般轻易,臣也是近日接到江南处递来的急报,说是有几处地方疫情严重,已经有空城之势,灾民哀鸿遍野,情况之惨,难以描述。”
小皇帝大惊,问道:“你说什么?呈上详细。”
太府寺卿刚要说,户部尚书喝道:“太府寺,休要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惊到圣驾该如何是好?何况你说的并非实情,你这样搬弄是非,是何居心?”
太府寺卿犹豫不语,转头稍微看了一眼旁边,却见旁侧的丞相大人哼了声,迈步出列,说道:“尚书大人,你这样盛气凌人,却又是何居心?在朝堂之上,百官都有向陛下陈情奏本的权责,难道只许你说,不许旁人说么?”
户部尚书见丞相出面,一时倒也不敢造次,工部尚书说道:“话虽如此,但太府寺卿句句所言,甚为刺心,江南之事陛下是交给我们两部负责,何必他来插手,何况他又不知道江南具体情形如何,只是在这里摇动唇舌动摇陛下之心,却不可取。”
丞相不慌不忙,说道:“是否是胡言乱语,毕竟我们谁也未曾亲身到过江南,谁也不知确切,你们听到的是吉报,太府寺卿听到的却是灾患急报,何况,两位大人休要忘了,方才陛下也曾说过,他自江南处得到了令人不快的消息,故而才特意在朝堂上询问百官,却又何说?莫非你们也要说陛下搬弄是非不成?”
户部尚书说道:“你……”跟工部尚书两个被丞相几句话压得无言以对,两人皆面露恼色,当下这几人竟在朝上对了起来。
小皇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抬了抬手说道:“众位卿家稍安勿躁,你们是各自听闻了消息,各有各的道理,丞相所言极是,毕竟你们谁也不曾亲临江南,何必空自争论,伤了彼此和气。”
几个大臣这才躬身行礼,各自回列。小皇帝双眸在人群之中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傅少国公,不知你有何意见?”
被点到名的那人,一身锦绣国公府,头罩纱帽,手捧象牙笏板,一张清水的脸,却正是朝衣。朝衣闻言便出列,说道:“回陛下,臣也觉得陛下所言极是,毕竟臣是刚回京内,也不知江南情形如何,随口说来,也做不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