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红雨见原本山青水绿的小山村一眨眼变成这样,心中极不好受,这一切,在她的心底仿佛一场迷局,她始终没弄明白,是夫子设下了陷阱捕杀米世仁,还是米世仁为了把西宁王与夫子一网打尽而布局在此,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想,操纵这一切的暗手,是老夫子还是西宁王?又或是米世仁?她感觉,这三个人或明或暗,只怕都不简单,而且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小聪明,他们是争霸天下的大智慧,大聪明,她一想到此,又想到连平日里如亲人一般的夫子宫熹都成了这场争斗的主角,心里越发的不好受起来,就仿佛自己独有的玩具,忽然之间变成了真人,跑走了一样,夫子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她正胡思乱想,玉七把她往身边一拉,道:“小心…”
她抬眼望去,几支短箭呼啸着飞了过来,银三挥出手中银光闪闪的东西,却原来是一张银色的大网,那大网一撒出去,短箭被银网拦截,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铜六挥舞着戒尺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泪红雨望过去,看见他的戒尺之上沾满了银色细小的暗器,原来,这戒尺磁力。能吸住暗器,银三与铜六所用武器,泪红雨以前从未见过。见他们的武功依然蹩脚,却凭着这两件武器。让射到身前的短箭暗器支支跌落,而洞口周围,躺了好几个八千岁地手下,个个昏迷不醒,全身一点伤口都没有。在泪红雨看来,只怕又是银三与铜六用不正当的手段,例如下毒粉什么的,把他们弄昏了过去。
泪红雨心想,他们这些手段,在某些名门大派看来,只怕是下三滥之极,而且这些手段大部分可能都是夫子宫熹瞒着自己偷偷教给他们地,她一想到这小山村不知有多少事瞒住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在腹中痛骂了夫子一顿,心中疑惑升起。心想,这些东西。为何夫子要瞒着自己偷偷而为?
银三与铜六在前面开路。把射过来的箭雨暗器什么地拨开,而玉七与铁五则在后断路。泪红雨与凌花,齐临渊站在中间,一行人闪闪躲躲的洞着山洞之外的小路走了出去,看来那些短箭暗器皆为射偏而至,一路走去,无人拦阻他们,倒让他们顺顺利利的走到了那棵巨树之前,泪红雨一直都没看见夫子与西宁王画眉几人,只看见他们的手下在谷中撕杀,未免担心起来,问铜六:“铜六哥,你看见过夫子他们吗?”
铜六尚未答话呢,齐临渊在一旁道:“整天夫子,夫子地,夫子是你家奶妈?”
泪红雨听了,心想,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先叫上了,回过头去,准备开口大骂,却看见齐临渊闪射着她的目光,假装望着旁边某一棵大树,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泪红雨心中一怔,这是什么表情?仿佛到口的饭食被人抢走一般?
一怔神,就把到嘴边想要骂齐临渊的话给忘了,正好这时铜六道:“夫子他们在好望坡呢!”
泪红雨急道:“那我们快去吧!”她又想起齐临渊的莫名其妙,不由得讽刺道:“小世子,你有通天本事,看来你不用跟我们去了…”
齐临渊冷笑一声:“我要去哪里,用得着你指挥?你不要我去,我就不去了?”说完,指挥铜六,“在前带路,去好望坡…”
铜六居然应得极快:“是…”
泪红雨气极:“铜六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铜六应了之后,心中也暗中嘀咕,自己为何这么听这小子的话?他回头向齐临渊望去,却见他小小年纪,举手投足之间大气凛然,难道,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不由自主的听他的话?他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向前走去,对泪红雨气愤的抗议之声充耳不闻。
泪红雨被人视作无物,对小世子齐临渊更加看不顺眼,一路上往好望坡走去之时,不是暗使绊子,就是脚踢石子往他那边,只可惜,齐临渊穴道虽被封住,身手的确比泪红雨好,不管泪红雨如何暗算,他都轻轻松松地躲过,让泪红雨无计可施。
更可恨的是,对泪红雨地暗算,除了轻松躲过之外,他既不反抗,也不出声阻止,甚至连看都不看泪红雨一眼,让泪红雨感觉自己仿佛是周围地空气,是街边的小草,是溪底地小泥鳅,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玉七与凌花却在他们身后暗笑,互相对望一眼,皆想,这小雨终于遇到了对手了,又想,小世子齐临渊与小雨相斗越来越有经验了。
一路上暗潮虽汹涌,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倒也风平浪静,顺顺利利的来到好望坡。
好望坡虽起名为坡,其实是一个极大的平原,平原上长满了野草鲜花,几人未走近那里,就听见好望坡上传来阵阵击节唱歌之声,仿佛这坡上之人正的欢庆歌舞,载歌载舞,把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互望之时,眼中充满了疑惑,人人皆想,山谷之内杀声震天,这几个领头之人反而唱起歌来,莫非脑袋长草?最后一句是泪红雨想的,也只有泪红雨能想得出来。
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从坡上传来,泪红雨听得很清楚,那个夫子宫熹的声音,只听他道:“八千岁这一曲《将军行》的确不同凡想,唱尽了八千岁的满腹抱负,且听我唱一曲小曲,与之应和,此曲名为屠龙…”
他击节而唱,声音忽高忽低,泪红雨一怔,心想,什么屠龙?夫子唱在明明就是自己作的小曲打狗,换了词而已,她正想着,随着夫子唱歌的声音,忽感觉心中阵阵悸动,心跳加快,仿佛要破腔而出一般,她正疑惑,玉七一拉她的手,让她跌坐在地,凌花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布团,塞入她的耳中,那阵阵歌声听不见了,她的心才平静下来,她转眼看去,铁五与铜六等皆盘膝而坐,面目严峻。
第九十一章 齐临渊的情
小世子齐临渊被封了武功,不能运功,神态恍恍惚惚的,眼光呆滞,摇摇晃晃,仿佛站立不住,忽而泪流满面,忽而满脸的怒色,忽而又忧戚无比,泪红雨知道,他受到了夫子歌声的干扰,如果再这样下去,肯定疯了不可,她与齐临渊本为冤家,平时不是你脚来,就是我腿往,可看见他这个样子,泪红雨忽又心中不忍起来,从衣服下面撕了两个布条,揉成团,向齐临渊走去,准备帮他塞入耳中,刚走近他,他却一个转身,眼光迷离的望着泪红雨,面颊通红,眼中似有水晶流过,他轻轻的叫了一声:“泪姐姐…”
那一声仿佛小儿撒娇,又仿佛春鸟呢喃,泪红雨听了,心中就如有软软的毛刷刷过,浑身一激灵,忙把那布条胡乱给他塞在耳中,还使劲用手指乱捅两下,事毕,这齐临渊的神色才慢慢恢复正常,眼睛清明起来,看着泪红雨站在他身前,用那冰得冻死人的声音道:“喂,你干什么?又想暗害我?”
泪红雨有布条塞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没什么好话,自动走开,心想,还是离这喜怒无常的小子远点,免得自己被气着,又想,自己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好人了,其对象却是这齐临渊,真是浪费我的一翻心思!
她站起身来,向好望坡望去,只见夫子宫熹,长须飘飘,手掌轻拍,在吟唱着自己那首打狗之歌,本来粗俗无比的歌。被他填上了气势辉虹的词,再经他摇头摆尾这么一唱,泪红雨虽只听了两句。也感觉与自己唱那首打狗之歌时,不可同日而语。一个高雅空灵,一听就想到了神仙与龙,一个粗俗低劣,一唱就令人想到狗与打狗棒,如今。她虽耳塞布条,听不见宫熹的唱词,但也可想像得出,宫熹必唱得美妙无比的…要不然,这小世子齐临渊也不会被感动得直哭吧!
泪红雨知道,宫熹在歌唱之时,加入真力,以真力伤人于无形,他地身边。站着的是西宁王,微闭着双眼,看来正运功抵御。而对面,那画眉面带微笑。轻敲着拍子。仿如闲庭细步,又如入园赏花。一点紧张之色都没有,比在那藤屋之时,欣赏泪红雨的骂九千岁地公仔戏还悠闲。
泪红雨伏低身子,慢慢向场中移动,想看清楚场内形势,玉七等想要阻止,却自顾不暇,眼睁睁的看着这小鬼借着草丛地掩护向场中潜去。
泪红雨越潜越近,趴在草丛之中,向三人望去,她看见夫子宫熹哦吟着那首歌谣,歌词大意为,世有恶龙,潜于世间,残害苍生,英雄遇之,仗剑击杀…
很显然,夫子以恶龙比喻画眉,暗讽于他,泪红雨心想,我都指着鼻子骂到他的脸上了,他都神色不动,还赞赏我唱得好,你唱个歌谣,能把他唱动容了?她越想越感觉夫子的想法真是不可思议,怎么忽然之间,什么不斗,斗起唱歌来了?
她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莫非夫子脑中真是长了草?”
她可不知道,当时大齐处处歌舞升平,不论贫富贵贱,皆以唱词填曲为时尚,夫子与画眉相斗,选择唱曲,既显高雅,又不失身份。
她正想着,却感觉身边有人,回头一看,却见小世子齐临渊不知何时伏在她的身旁,向场中望去,泪红雨感觉身边仿佛趴了一只赖蛤蟆般让人不舒服,忙向旁边移动几步,离他远远地…
齐临渊见了她的行动,瞥了瞥嘴,面容更冷,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头向场内望去,他看见自己的父王呆立一旁,手脚微颤,看来正勉力抵制宫熹的吟唱,虽塞住双耳,他还是感觉到了那令人血脉愤张的声浪,隐隐约约的,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他微侧了头,却不经意间看到趴在草地上的泪红雨,嫩白地面颊,微翘的嘴唇,洁白的纤手不经意地抓着一根小草,衬得草碧肤白,不知为何,他的心绪忽然间波动起来,眼前地女子在他地眼里柔弱而娇嫩,直想偎依在她的身边,他忽然一惊,不明白自己为何起了这种想法?从小到大,自己父王地女人无数,他见惯了,也见多了,女人,在他的心底,除了工具就是祸水,与西宁王不同,小小年纪的他,对围在父王身边的女子,有一种潜在的仇恨,可这种想法,不知何时,在对待泪红雨上,不知不觉的转变了…
虽然,场中声浪阵阵,齐临渊不由自主的向泪红雨那边移了过去,泪红雨却还不觉,她虽然比齐临渊年长几岁,但心智未开,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嘴上虽说得天花乱坠,可实际上一点不懂,要不然也不会在面对西宁王之时,会把穿衣脱衣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齐临渊却不同,年纪虽小,但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早就知道了男女情事,见西宁王的女人与他打情骂俏都不知见了多少次,哪有不懂的,他自己不觉,心里面早已牵挂着泪红雨,如今被宫熹带有真力的歌声一催动,影响了心绪,不由自主的把内心深处最渴望的行为表现了出来。
宫熹的歌声对人的影响是因人而异的,朦懂于泪红雨之流,自然感觉不出这歌声的影响,最多感觉心脏跳快了一点而已,对齐临渊却不同了,他心智早开,这歌声不但影响了他的心绪,而且,牵动了他的情绪…
泪红雨正津津有味的望着场内,心想,夫子唱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唱完,却感觉自己身边有人,转头一看,大吃一惊,齐临渊不知何时已贴在自己身边,眼光迷离的望着自己,和以前不同,他尚保持一丝清醒,那眼神似困惑又似不解,却带着一股以前从未见过的温柔。
被他的眼神一望,泪红雨心中又升起了那种似毛刷刷过的感觉,她一摆头,甩开那种感觉,道:“你这小子,想干什么?”
第九十二章 关心
见他没什么反映,还是呆呆的望着自己,忽记起他耳中塞了布条,一气之下,扯下了他耳中的布条,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来有布条堵着,齐临渊倒能保持一点清醒,现在扯下了布条,齐临渊只感到脑中嗡的一声,只有那温柔得滴出水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泪红雨的红唇闪着粉红色的光,仿佛樱桃一般,让自己前去品尝…
“啪”的一声,震天动地的耳光之声响彻云霄,齐临渊猛然惊醒,那歌谣声已然停止,他向前望去,却见泪红雨怒目圆瞪,望着自己,而他的面颊,如火烧一般的痛,他冷道:“你想怎样?”
泪红雨气急,道:“好小子,你给我记住,等过了这场,我再找你算帐…”心想,非要让他再给鳄鱼咬不可,这次不咬屁股了,咬嘴,居然…居然敢亲我的嘴!
齐临渊冷冷的道:“我就等着,看你有什么花样…”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理不直,气不壮,隐隐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为何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泪红雨冷哼一声,见歌声停止,再也不想与这个小色鬼蹲在一处,向场内跑去,来到宫熹的身边。
宫熹微微喘着气,含笑望着画眉,不动声色的把泪红雨推向自己身后,虽未出声,泪红雨却感觉到了他这难得的关怀,想想刚刚被小色鬼占了便宜,不由得鼻子酸了起来,心想,如果夫子能帮自己出头…那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行为…。她心思几转,便又泄了气。
宫熹却转过头来,皱眉望着她。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关怀:“小雨,你怎么啦?”
泪红雨这才眼泪巴搭巴搭的往下直流。边落泪边道:“夫子,…”她想把自己被那小色鬼偷亲了地事告诉夫子,却想到,自己被西宁王捉了去,夫子连问都没问一声。也不关心我在西宁王府情况怎么样,又怎么会理这样的小事?说不定还嘲笑我连个比自己小的小鬼都搞不定呢!想着,委屈之极,告状地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顾着流泪。
见她的样子,宫熹抚了抚胡须,淡淡地道:“小雨,别闹了,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先…”
泪红雨听了这话。更感觉委屈不已,心想,夫子果然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不知怎么的,一种从未有的失落与失望填塞了她整个胸膛…
画眉在对面看了。虽然生性阴冷。但看到泪红雨落泪,心中不由隐隐烦躁。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烦燥从何而来,他一声冷笑,道:“冥王,看来你的声韵不过如此,你虽与西宁王联手的布置了这一切,可最终一个最大地疏忽,就是忘记了本王,就算你杀死本王所有的手下,也不能动本王丝毫!”
他的声音中有难以压抑的怒意,一刻之前来悠闲无比的神态消失无踪,连宫熹都感觉奇怪,以他的心计,他的手下一个个的死在面前,眉头都未动一下,却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易怒?
宫熹笑道:“八千岁,你以假扮西风,深入西宁王府,不就是为了我与福王之子?如今我已站在你的面前,你却能如何?”
画眉神色未动,道:“多谢你还称我一声八千岁,你既称我为八千岁,就知道,今天这个局面,已成难了之势,你策算无遗,早已知道我是假扮地西风,才让那现称做村妇凌花的紫妃娘娘故意在听雨轩现身,一步步引我入蛊,让我调动了所有的亲信来围剿你们,或许,连你地徒儿都是你的棋子,你忍心让她一人来到藤屋之处,让我捉拿,再借她地手,将我拖延,让你们从从容容地调动军队,把我的人马一网打尽…”他轻拍手掌,“本王从未想过,我会败在你地手上,而且败得如此之惨…”
他谈到自己惨败的时候,神态还是那么悠闲,以前那一闪而过的怒意无影无踪,仿佛谈的,只不过是邻居那里饮茶,在河边钓鱼。
泪红雨甚至感觉,他不是在谈自己这场惨败,只不过是在谈一只手上拿的杯子不小心跌在了地上。听了他的话,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布局,在听雨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她越想越惊,既然在听雨轩就已开始,是不是代表着自己被西宁王抢入王府,也不是偶然为之?而这莫名的所谓的福王双生子的秘密,是真有其事,还是根本就是宫熹故布疑阵编出来的?
她侧头看着宫熹,这个从小到大都呆在自己身边的夫子,到底是什么人?泪红雨越来越看不明白,在人家的嘴里,他是一个奇才,甚至于八千岁,言语之中都露出赞赏之意,可在她的心中,她宁愿宫熹还是那位对自己动辄嬉笑怒骂,闲时指手划脚的夫子。
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却想不到他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那眼光复杂之极,似安抚,又似解释,但泪红雨已把眼光垂下,默默的望着脚下的那一抹青草,如今的她,真感觉自己如脚下的青草一般。
久未出声的西宁王终于开口,他笑道:“看来,八千岁聪明绝顶,居然一下子猜中了关键所在…”
泪红雨年纪虽小,可听在耳内,心底忽一片冰凉,原来,真只是一个局,而这个局,也包括了自己。
画眉道:“可本王却不明白,你从何时开始,就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宫熹笑而不答,道:“不必多说,把你最后的招数使出来吧!”
画眉看着眼前的男子,长须飘动,凤眼微眯,却带着那种把一切掌握在手的笃定,他知道,眼前这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他之所以不能全部控制整个朝堂,就是有这么一股暗中的势力隐隐的阻止自己,他用尽了方法,打探许久,才知道眼前这人的一点消息,但是,光只是那一点消息,都让他震惊不已,他想不出,眼前这位宫熹隐身于乡野,却为何能远控朝堂,甚至于军队?
自己亲身历险,受皮肉之苦,却还是被他揭穿了真面目,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难道,这位宫熹已与当今皇上取得联系,所以,他才会揭穿了身份,他越想越惊,看着眼前这位懒洋洋的男子,一把极厚极浓的胡须挡住了他大半个脸,也挡住了他的真实面目,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长得怎么样,就像没有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