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办法,只好把那张纸揣了入怀。

她正想念着西宁王的大鱼大肉,又一想,自己仿佛没什么东西可编的了,看来西宁王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所以这两天都没用鱼肉来诱惑自己讲实话,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泪红雨在老夫子的教育下早就知道其下场是什么,她不由自主的为自己的小命担忧起来。

所以,当她看见西宁王的身影在牢房门口出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忐忑不安的,生怕西宁王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提了出去砍头了事。

西宁王这几天没来牢狱之中,是因为他听到了南福王传来的消息,说是当朝那位权势熏天的宦官米世仁派了无数的密探下到各藩府,西宁府也不例外,让他疑虑陡升,怀疑这米世仁有搜集证据,削藩的势头,当今四大藩王,以自己为首,米世仁如果想拿这些藩王开刀,第一个,就是他了,所以这几日他派兵谴将,周围打探,查找米世仁密探的下落,倒把牢房之中的泪红雨暂时放下。

可是,泪红雨又岂是一个那么轻易让人放下的人?稍有了闲暇,西宁王便又想过来看看泪红雨还可说出哪些线索…经过几日的查找,总是查无实据之后,西宁王其实对泪红雨讲的东西已不抱希望,隐隐知道她很可能是胡编乱造,可不知怎么的,他却不希望她的胡编乱造结束,也许,只有这一件事,才能让他有借口来找她。

西宁王踱入牢房之中,王丁自是在一旁侍候,那五位圆脸长脸瘦脸之侍卫,自然也跟着。

泪红雨正忐忑不安着,心想,今天拿点什么来糊弄他呢?她正绞尽了脑汁,西宁王早坐在侍卫端来的金线铺就的椅子上,又饮了一口王丁端过来的极品龙井茶,这牢房之中被这两样东西一衬,顿时牢房的牢壁生辉,生出几分富贵之气来。

西宁王温吞如水的道:“本王经过这几日的查找,你提供的线索,仿佛都是略有所闻,但却查无实据,不知你做何解释?”

泪红雨听了,忙跪下,道:“这个,可能年代久远,所以,王爷查找不到,可是,您不也说了吗?您的属下略有所闻,可见,我说的,都不是假话…”

西宁王继续慢吞吞的道:“本王可没说你说假话,但看了你那样子,本王却怀疑,你在糊弄本王,如果今天你讲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出来,那么,本王就只好让你尝尝竹片煮肉的厉害,本王看你仿佛在牢里头越呆越滋润似的…”

泪红雨一听,知道今天不讲点什么,只怕过不了关,脑中电念急转,心中暗骂那不知躲在哪里的老夫子,忽想起老夫子给自己的那张纸条,冲口而出:“王爷,你见谅,为了向您表忠心,我前后左右的思考了好多天呢,就是为了把一些真实情况告诉你,可不,昨天晚上睡觉之时,我忽然想起了一条重要线索,老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我随手藏在了什么地方,但是由于这个东西非常的重要,我藏它的地方非常的秘密…”她抬头望了望西宁王,见西宁王不感兴趣的喝着他的龙井,仿佛根本没听他的话…

她只好死马当那活马来医,道:“王爷,我小时候,从路边捡过一个镯子…”

西宁王饮了一口茶道:“上次你已经说过了镯子的事,你忘了?”

泪红雨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上次那只镯子,只是一只银镯子,小儿科一个,但这个镯子,可重要了,王爷,这是我忽然之间想起来的…”

西宁王笑了笑,道:“既然是你忽然之间想起来的,那么,就说说看?”他把‘忽然’两字说得特别重。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玉镯

边问边想,怎么住了几天牢,她倒是越来越滋润了,脸色如玉,隐有红霞…只可惜那歪嘴还是歪的,口水还是流的,一边想着,一边把眼光垂低,不想再看她的模样。

泪红雨自是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仔细想了想那张纸上画的镯子,道:“我捡的那镯子,是绿色的…”

西宁王道:“玉镯子仿佛都是绿色的…”

泪红雨道:“仿佛跌断过两截,截断处用金丝镶嵌…”她说到这里,看了看西宁王的神色,见他的脸色忽然之间凝重起来,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那颗为小命而担心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继续道:“那金丝镶嵌之处,仿佛还有四个字‘富寿安康’…”

西宁王陡地站起身,身形激动,仿佛要扑过来一般,道:“你真的看见有那四个字?”

泪红雨吓了一跳,见有牢狱的栅栏围着,他扑不过来,这才放心,忙道:“当然,我虽识字不多,但这四个字还是认得的…”

西宁王沉声道:“这个镯子,现在在哪里?”

泪红雨查颜观色,知道这镯子现在可是关键,忽然间明白了老夫子给自己的这张纸条的重要意义,心想,可捏着这西宁王的软肋了,以泪红雨的性格,捏着了人家的软肋,哪有不趁机提要求的?

她皱着眉头道:“就因为这件东西看起来是那么的贵重,我就藏在了一个极为重要而秘密的地方,只可惜,这个地方太过秘密了,秘密得到了最后,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西宁王知道她的性格,倒也不多说话,道:“来啊,准备好酒好菜,上多点猴脑,为泪姑娘补补脑…”

泪红雨心想,他可真是善解人意,颇知我心…这猴脑可从来没吃过,不知是墩的还是煮的?

与以前一样,一桌酒菜上齐,上面山珍海味自不必说了…

圆脸侍卫却提来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有一只猴子,活蹦乱跳的,泪红雨吓了一跳,心想,怎么这猴子是活的?

西宁王英俊的脸孔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站起身来,走到铁笼边,抚了抚那铁笼,道:“俗话说得好,这猴脑最补,我这侍卫最擅长开脑,活生生的猴脑打开,用油浇了,让人用勺子盛了上来,是最补的,泪姑娘如果想不起来,多吃几只这样的猴脑就行了,如果猴脑不行,那么,牢中死囚颇多,吃吃人脑,不是更补…”说着,还把目光转向另一个牢狱之中的画眉…

泪红雨听了,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忙笑道:“王爷,我记性好得很,不用那猴脑补了,只要我吃了面前这桌山珍海味,保准能想起来…”

西宁王淡淡的笑了笑道:“这就好,本王就陪陪姑娘…”

泪红雨望了望那活蹦乱跳的猴子,见那猴子眨巴着大眼睛骨碌碌的望着她,想想差点吃了那猴子的大脑,心中一阵胆寒,暗骂了西宁王几声魔鬼,沉默不语的开始吃喝,怕自己稍微表现出有些不如意,那西宁王就让人劈开了猴子的脑,让自己生吃了…

西宁王见她不语,笑道:“泪姑娘平时都颇多话说,今天反而无话可说了,莫非对这些菜不满意?”

说完,那含笑的眼光又飘啊飘的飘向猴子的脑与画眉的头,泪红雨见了,忙大声赞道:“美味,佳肴,天底无一样东西比得上这桌上的东西,王爷您的王府厨子的厨艺真是当今世上第一,就连那皇宫的御厨都比之不上,奴婢我吃了,真感觉此菜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就不可能有…”

西宁王听了,呵呵一笑,优雅的道:“只可惜泪姑娘不喜吃猴脑,人脑,要不然,做出来可赛得上世上所有的东西呢…”

泪红雨忙诚恳之极的道:“奴婢倒不是不吃那啥脑,只不过,奴婢是捡人来的,如果真能让奴婢吃上某个人的脑,那么,奴婢的心脏肺恐怕都舒服起来…”

说完,把目光有意无意的望着西宁王的头顶,仿佛在估量着他那头中有几斤几两的脑髓…

她的话说得虽不明,可人人见了她那目光,都明白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周围一众忠心耿耿的侍卫们见了,火从心中起,向她怒目而视。

泪红雨打量完,却道:“奴婢看来此生都达不成心愿了,奴婢还是老老实实吃这桌上的菜吧…”

西宁王听了这番言语,脸色却古井无波,既无怒也无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看来与泪红雨接触得多了,心脏的承受能力锻炼得不错,见她差不多吃完,才问道:“怎么,想起来了吗?那玉镯是从哪里捡的?又藏到了哪里?”

泪红雨挠了挠头,思考良久,见西宁王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她,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喜色满面,道:“王爷,奴婢记得了,奴婢藏的那地方,是一个小山坡,地方不大,据说叫好望坡…”

经过了好几次的查无实据,西宁王怎么可能如此容易相信她讲的话,但是,她所说的那玉镯的款式,却的确牵涉到了福王,又见她这次说出了具体的地点,心中也不免抱了万一的希望,想了一想,道:“好,明天,你就带本王去那好望坡,查出玉镯的下落,如果你讲为真,本王自然会有所奖赏,如果为假,可别怪本王用大刑…”

泪红雨听了,充满希望的问:“王爷,所谓的奖赏,是不是把奴婢从这牢房之中放了出去?”

西宁王淡淡的道:“给你换一个好一点的牢房…”

泪红雨苦笑:“倒还不如不要…”

开玩笑,她想,我还想让救画眉的人前来顺手把我救了呢,换了牢房,这千古难逢的大好机会可就没有了…

西宁王走后,泪红雨思前想后,想到玉七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恰恰帮自己挡了一灾,看来应该不是偶然的,这是否表明,老夫子准备来救自己了呢?如今的泪红雨,心里头是七上八下的,既希望老夫子率人从天而降,又对他们是否能救出自己非常的怀疑。

虽说凭自己的小聪明让西宁王见了自己的面容就讨厌,可她却不能担保这种小聪明还能支持多久,下巴底下的那根经络,每隔一定的时间就要在相应的穴位下针活血,要不然,时间长了,以后就会真的变成一个歪嘴美人了。泪红雨进行这项工作,一般是在夜深人静,无人看到之时,关入牢狱之中,才进行了一次,今天晚上,是第二次刺穴活血的时间。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偷看

晚上,月光从高高的牢房窗棂之中透了下来,照在泪红雨的脸上,她就着月光从手指的指甲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银球,几捏几弄,那银球弹开,变成一根食指长短的银针,月光如碎银一般的洒在那根银针之上,泪红雨不由得想起老夫子对她讲的话,说这门技艺是她的保命之艺,可千万别让他人发现了…

泪红雨转头向这牢房之中的另一个人望去,见画眉闭目斜躺在床上,很显然已经熟睡,她却还是不放心,看了看地上爬出来的几只蟑螂,忽地一挥手,那银针如电闪一样没入的蟑螂之中,那蟑螂却没死,也没被钉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一个转,缓缓向画眉所居之处爬去。

泪红雨看那蟑螂爬到画眉的身边,又爬上他的手,巡视一周,才又爬了下来,此期间,画眉呼吸均匀,一动不动,泪红雨反倒怀疑起来,心想,睡着了,既使有只蚊子在脸上爬过,一些人也会有手挠上一挠,这么大只蟑螂在他手上爬过,他难道一点知觉都没有?正想着,只见那画眉手一拍,响起了轻脆之极的耳光之声,那正要爬上画眉面颊之上的蟑螂被他一巴掌打死,滚落在地,泪红雨不由得恶心了一把,心想,这蟑螂的汁水不知道沾到了他的身上手上没有?

却见他翻了一个身,复又睡了过去。他应该是武功未复,所以才感觉不太灵敏吧?泪红雨便不再管他,从另一只手指甲之中又整出一根银针,针如电疾,向自己的脸上连刺…

画眉借着微微的月光,看着对面牢房的那位女子,见她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刺穴之后,自己还搬正了一下下巴,喃喃的向着月光说了几句话,一点也不歪嘴斜唇,美得如月光仙子,浸在月光之中,却带有几分邪魅,他忽然感觉,这名女子真的是似仙似魔,却带着让人耳目一新的新鲜感。

见她的目光扫了过来,画眉望闭了那微张的眼睛,心里面却油然的泛起阵阵的温暖,既使呆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之中,琵琶骨上刺痛无比…她必定不知道,西宁王用金钱穿入他的琵琶骨的时候,的确是涂上了一种让伤口剧痛无比的毒药…

他想起她偷看自己上药时的情景,心中阵阵悸动,升起了一个如孩子般的想法,如今的我,不也偷看回来了吗?仿佛只要有她在,不管什么地方,不管身上遭受多大的痛苦,他都不以为苦。

他等她忙玩一切,打着哈欠,躺在了床上,侧耳细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之声,自己才坐起身来…

他听到耳边传来声音:“主子,一切均已安排好了,只要那钥匙一到手,我们就展开行动…”

他叹道:“西宁王的听雨轩,又岂是那么容易出得去的,不是她转移了他的大部分视线,我们岂能如此顺利?”

躲在暗处的人轻笑一声:“主子,她虽不知情,但是,就算她不知情,也会帮助我们的,如果不是西宁王在您身上下此毒手,我们早就救了您出去了…”

画眉优雅之极的笑了笑道:“你们还不明白他的实力,既使我身上没有这条金链,这听雨轩,也不容易走得出去,我来西宁王府三月有余,却丝毫摸不清这西宁王真正的实力,在外面的人看来,他既贪色,又骄横,而且残暴不仁,不管对属下或是妃妾,稍有不如意,就痛下杀手,但以我的观察来看,他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要不然,他就不会位于四藩之首了…”

那暗中之人道:“主子,依您看来,这位的事,是否有望?”

画眉道:“他已对我起了疑心,我倒想看看,既使他疑心到什么,却可以做到哪一步,要知道,这件事,可出不了半点的差错。”

暗中之人道:“主子,那我去准备了…”

画眉点了点头,继续闭目练功…

泪红雨早就怀疑这画眉是假扮了睡觉的,一只蟑螂在身上爬来爬去,爬了那么长时间,他倒忍得住一动不动,直到一巴掌拍在脸颊之上,连恶心巴几的蟑螂的汁水都留在脸上,擦也不擦,复又睡着,一般的人,例如泪红雨之辈,哪里可以做到这样?不过,既然他假装看不到,翻转了身子,泪红雨便抓紧时间,将脸上的经络打通,要不然,可真就麻烦大了。

后又想,既然他也假装,自己何不也假装一下,看看他到底有何目地?直到她假装睡着,听到后面那一场对话,才知道,这画眉看来不只是一位杀手那么简单,心内暗叫一声他奶奶的,怎么自己身边的人个个儿仿佛都不简单,天天吵架斗殴的玉七两口子居然混入了禁卫森严的听雨轩大牢,大胡子老夫子率他那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狗混到了小世子的身边,连这名画眉杀手,仿佛都有第二张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