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路杀出个侯夫人上一章:第51章
  • 半路杀出个侯夫人下一章:第53章

可是现在,在小姑娘认真的注视下,他的气息竟然有些不稳。

他为了缓解这种说不出的气氛,便轻笑了下,然后目光缓缓下移,落到了她和他的手握住的地方。

他发现自己的手正用力地握住她的。

纤细柔白的腕子掩映在藕色衣袖下,看着分外动人。

他心绪微动,忙放开了。

放开后,他才看到,那细白的腕子如今已经一道淤红印子,淤红印子在这昏暗不明之中,分外触目惊心。

“我——”他想说什么。

“没事。”佩珩比他更快地说道,同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腕藏在了衣袖下:“我们还是赶紧去追出去看看吧。”

佩珩其实粉白精致的脸庞都泛起了红,就像夕阳照在小粉花儿上一般,不过好在这楼梯里暗,她又微低下头,是以并不显眼。

她知道刚才涵阳王失了分寸,也想起自己陷入梦靥时,是如何被这个男人哄着的。只是她却只能告诉自己,事出突然,又是不同寻常的时候罢了,左右这种事再也不会有了。

“好——那走吧。”涵阳王想说什么,不过记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

小女孩儿,其实早在白湾子县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心里是有别人的。

说到底,自己年纪比她大了一轮,又是这样的身份,她嫌弃,他心里也能明白。

她咬了咬唇,轻轻点头,那点头的样子竟然分外乖巧。

他心里泛软,不过还是点下头,转过身,先行往下走去。

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看到这小姑娘被丢失在灰尘滚滚的官道上时,便对她多了一分不同寻常的关切。

其实根本不用的,至少下这楼梯,哪怕昏暗一些,她自己也是可以的。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出了那楼梯后,走过一条斜插过去的小径,便到了茶楼的后院,穿过那道小门,便见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

马车只有一辆,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一前一后上去了。

一个坐在东边,一个坐在西边,微错开,不至于面对面。

“底下人只准备了一辆马车,我这身份,也不好让人看到。”涵阳王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去骑马,反而和她同乘一辆马车的缘由。

“殿下多虑了,事出紧急,哪里顾忌那么多。”其实对于佩珩来说,倒是真没什么。

以前她跟着娘去庙里上香,都是搭乘县里去外面的马车,那都是交几个铜板随便坐,上面什么人都有,她哪里顾忌哪个呢。

只是如今因是涵阳王,所以格外地有些局促吧。

“对了,有件事,刚没来得及告诉姑娘。”涵阳王状若无意地道。

“什么?”佩珩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绣花鞋上面的一点绒线尖尖,随口这么问道。

“我之所以过来天禧茶庄,其实是因为我的皇叔博野王在这里,他请了我过来喝茶,同来的应该也有你父亲。”

“啊?”佩珩顿时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涵阳王。

“是的。”涵阳王点头。

他点头后,就看到眼前小姑娘的眼中,浮现出担忧来,仿佛担忧得不得了了。

他有点心疼,想安慰她,不过倒是也没什么可安慰的。

说到底他只是个外人,路上遇到了,顺手帮她一把的外人,就如同当初在那官道上,将丢失了她送回去她父亲身边般。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而佩珩,心中自然是焦急。

那个孙德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旁人信不信的倒也罢了,可是爹,爹万一信了呢?她身边有两个哥哥,约莫也知道,男人是最听不得这种事的。

本来之前娘就险些嫁给罗六叔,爹知道了,怕已是十分不悦,如今若是知道了当年在德阳县的事,听信了孙德旺所说的话,他会如何想娘?

佩珩粉嫩的小拳头攥起来,在袖子里攥得都轻轻抖了下。

要不她恨那孙德旺呢,他当年那么对待娘,如今受了人指使,又来害娘!

更可恨的是那宁祥郡主,堂堂皇家血脉,竟然使出这下三滥的手段来。

不就是想嫁给自己爹吗,这没廉耻的女人,为了抢别个的男人,怎可以如此下作!

先不提这匆忙赶出去要追上孙德旺的佩珩和涵阳王,只说萧杏花和薄夫人。

原来这薄夫人自听了萧杏花那番话后,知道孙德旺已经被人请走了,便已经猜到了这事背后必然有人指使,一时也是暗恨,自己被人耍了手段来害萧杏花。这个时候她是比萧杏花还着急呢,只恨不得带着萧杏花,赶紧把那孙德旺拽回来,再把他那张臭嘴堵上,免得到处去败坏萧杏花的名声。

当下薄夫人连忙陪着萧杏花乘坐了马车,急匆匆地出来,先是找了门卫,之后又命人沿路打听追问那锦衣人和孙德旺的下落,好不容易知道,这两个人竟然是去了杨柳河旁的大荣街。

薄夫人也是对燕京城熟悉得紧,一听这个便明白了:“那大荣街上有一个天禧茶庄,敢情是去了哪里?”

萧杏花一听,顿时明白了:“是了,本来今日宁祥郡主还邀我过去天禧茶庄喝茶呢,我心说好好的她邀我过去做什么,敢情这都是准备好了的!”

这下子再没什么怀疑的了,薄夫人急得脸都白了:“好好的一个皇家血脉,怎可耍下这等心机,她摆明了要给你设个鸿门宴呢!如今你虽没去,她却未必就此罢休,必然是有后招的!那个天禧茶庄我也知道,咱们速速过去,到时候你也不必露面,只我下去,将那孙德旺请回去就是了!他便是再受人指使,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我命人直接把他揪出来。终于那宁祥郡主,到底是没嫁的小姑娘,未必脸皮这么厚,就敢和咱们硬来!”

萧杏花听着薄夫人这一番计较,不免钦佩不已:“夫人思虑如此周全,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单凭夫人做主就是!”

于是这两个人乘坐了马车,急匆匆地来到了天禧茶庄前,实指望赶在那孙德旺说出什么之前制止了孙德旺。

谁知道这边薄夫人刚要准备下马车,那边萧杏花便瞅见了一个人影。

孙德旺这个人,虽说她也是十几年没见过,可是再也无法忘记这么让她痛恨的人的,如今就算是烧成灰她都记得。

她一眼便看到,孙德旺在两个人官差模样的人手中挟制着,被狼狈地从天禧茶庄拽出来,之后也不管不顾,拖着就沿着街道往南边走去了。

萧杏花连忙让薄夫人看。

薄夫人也是吃了一惊:“这两个官差是哪里来的?好好的怎么把孙德旺捉拿了起来,这又是要闹哪一般?”

萧杏花略一沉吟,便道:“咱们先让个侍卫进去,好歹打听下这茶楼里是有什么事吗?”

薄夫人自然同意,当下忙命为个侍卫进去,装作茶客,打听了下,同时又派了另两个侍卫,跟上那两个官差并孙德旺。

片刻之后,那侍卫出来,却是面有难色。

薄夫人一见,忙问道:“你照直说就是了!”

那侍卫才把之前听说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完这个,萧杏花脸色就变了变,薄夫人面上也分外难堪,不由跺脚道;“这遭瘟的孙德旺,快些追上去,去看个究竟!”

萧杏花多年之后,再听到那些侮辱人的言辞,自然是有片刻的难受,不过很快她也算是镇定下来了,略想了想道:“其实这两个官差出来的也蹊跷呢,怎么好好的就在紧要时候把孙德旺不由分说地拿走了。我们还是追上去看看,这里面到底又是有什么猫腻。”

薄夫人连连点头:“你说的是,幸好刚才派了人去跟着那两个官差,这次总不至于丢了。”

一时这马车调转方向准备离开,谁知道就在离开时,薄夫人看到了旁边的车马。

原来这茶楼后院今日由于客满为患的,倒是有一些车马侍卫都停在了巷子口处,从薄夫人这个方向,一眼就能看到。

她是个精明人,看到后,不由皱眉:“萧夫人,你瞧,那车马侍卫,我怎么看着倒不像是寻常人?”

萧杏花只看了一眼,便认清楚了,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确实不是寻常人……”

其中有一些侍卫,她隐约知道的,那正是萧战庭的啊!

意思是说,今日萧战庭也和人出来天禧茶庄喝茶吗?

他和谁喝茶?

他可是听到了刚才那番话?

想到此间,萧杏花顿时恍然大悟,咬着牙,恨道:“这个毒妇,竟给我设下如此圈套!”

第73章

“怎么?”薄夫人见她这样,不由担忧。

“我这才想起来,今日我夫君说起,是要见涵阳王殿下并博野王的,如今看那侍卫车马,竟是我夫君的行藏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说,今日涵阳王殿下,博野王殿下,都在这个茶楼里?”

“这——”薄夫人其实刚才就有些怀疑了,如今听萧杏花一讲,不由得后背阵阵发凉:“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她明知道今日博野王涵阳王并镇国侯爷在这里喝茶,便故意把你请来,又把这天杀的孙德旺叫过来唱戏法,污蔑你的清白。到时候这件事不但传扬得人尽皆知,就连博野王涵阳王并镇国侯爷都亲耳听到了,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可真真是不能想,这么个小姑娘,皇家血脉,又是堂堂博野王之女,怎么就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来!”

薄夫人攥了攥拳,都觉得手在发抖。

她这辈子,纵然也经历了许多事端,可是总得来说还算是一帆风顺的,娘家是侯门大家,自小家中唯她最小,是父母宠爱的那一个,长大了些,嫁的又是堂堂康泰国公府的二公子,虽说是排行第二吧,可是那大太太并不受老祖宗待见,她明显是老祖宗跟前的得意人儿。

后来生了两儿一女,如今两个儿子并女儿都已经成亲,女儿嫁得也是侯门子弟,两个儿子娶的都是诗书礼仪大家的女儿。活到如今,她真是没什么不顺遂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个人生性自傲,喜欢别人奉承,并在最初看不惯萧杏花这等人忽然冒出来夺她风头。

这样的人,在那自傲之外,自然有一股自命清高,看不得那些龌龊,更没想到有人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陷害别人!

“咱们快些跟着这官差过去,瞧瞧这小贱人又是哪一出戏!”薄夫人咬牙切齿地这么说,连小贱人这种话都出来了。

她今日看得这戏,真是比她一辈子都要多!

萧杏花木然地点头:“好,去看看吧。”

这么说的时候,心地深处,被自己藏起来的某一处,已经是在隐隐作痛。

本以为那些已经成为过去,这些年来自己也不太记起了,毕竟她经过的事儿多了去了,若是每一桩她都念念不忘,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可是没想到,偏偏是这么一桩,又被人当众提起并揭穿。

“过去看看。”她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心里却是想着,若是真有什么,这件事闹大了,大不了她去和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他们不要她安生过好日子,她也不能轻饶了那些人!

萧杏花和薄夫人上了马车,马车在街市中追赶过去,片刻功夫,走出这街道,拐了一个弯,就遇到了薄夫人派出去的一名侍卫。

原来那两名侍卫看到两个官差并孙德旺往城外赶去了,怕薄夫人这边不知道去向,便特意留了一个侍卫在这里等着通报去向。

薄夫人当即带着那侍卫,赶往城外。

这燕京城里商铺林立,车马人流众多,车辆并不好通行,可是一旦出了城后,人烟逐渐稀少,马车也行驶得快了起来。

因薄夫人心里着急,便催促马夫更快一些,马夫只好抽打马鞭,越发快速前行。

谁知道走出官道约莫一炷香时间,便见周围其他车辆已经不见了,唯独有一辆不大不小的翠幄清油车,紧跟在她们这辆八宝璎珞车之后。

萧杏花心中疑惑:“这辆车子,不知道什么来路,竟一直跟在我们之后。”

薄夫人也是不懂,悄悄地掀开一点帘缝,拧眉瞅了半响,也是担心:“可别是那宁祥郡主的马车?”

萧杏花听了皱眉:“这边除了官道,可有其他路可以绕过去?”

薄夫人想了想:“倒是有一条小路,可是那条路却不能过马车的,且那两个官差也不知所去何处,若是一径绕路,反而跟丢了他们行踪。”

萧杏花也是从那马车缝里往外瞅,从她的角度,恰好看到那辆马车上也有个人掀开一点帘缝儿往外面看呢,且从那缝隙里隐约可见,那人有乌黑的发,看样子竟是个女人?

“你猜得七八不离十,果然应该是那宁祥郡主!她如今跟着咱们过来,还不知道想出什么诡计呢!如今我们且小心些,快些赶路追上孙德旺,免得她又出什么花招,到时候咱们可拦不住!”

“你说得是!孙头子,你好歹快些!”

薄夫人一声吩咐下去,外面赶车的马夫也只能是越发抽打着鞭子,于是铃儿响叮当,马蹄儿轻扬,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马车轻快地跑在这官道上。

谁知道她们行了约莫又一炷香时间,后面那辆翠幄清油车却是依然没有甩掉,竟然还是跟在她们身后。

“这就可恨了,就算没廉耻地做下那害人的事,怎也不知道羞耻,竟是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连藏着掖着都不知道呢!”薄夫人一声冷笑,真是恨不得停下马车,将那宁祥郡主劈头痛斥一番。

“罢了,她既不知廉耻地要跟着,那就让她去吧!左右如今咱们先追上孙德旺再说,搞清楚那两个官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得极是,有我们在,想必她也不敢硬来的。”

当下薄夫人陪着萧杏花,乘坐了马车一路急追,待追到了一处山根底下时,周围已经是没什么人烟,却见四处杂草丛生,又有绿树葱葱,再往前,已经是要上山了,并没有什么路。

薄夫人疑惑地道:“难道我那侍卫留下的记号有误,咱们追错了?这孙德旺到底跑去了哪里?”

萧杏花却是侧耳倾听,微微拧眉:“你听,好像这林子里有动静?”

薄夫人也静下来细听,这才听着,那林子里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且有着阵阵闷响。

“这是怎么了?打架?”

到底是国公府的夫人,平时哪里见过这个,当下脸色也是有点变了。

萧杏花比她好些,街头流氓地痞打架是常见的,当下提议说:“我听着,人倒是不多,左右我们身边还有侍卫护着,不如过去看看?”

薄夫人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好。”

于是两个女人便并肩前行,前后拥簇着侍卫往那林子走去。

待到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终于见到前面几个人影,果然是有一个人正在痛揍另一个!

薄夫人也就罢了,萧杏花却是大惊:“铁蛋,是你?!还有你,牛蛋,你怎么也在?!”

原来这正在那里砰砰作响揍人的,正是萧战庭。

而站在萧战庭身旁,顺手再给那可怜人一脚的,正是萧战庭的儿子,牛蛋是也。

正所谓上阵父子兵,这父子两个人一向也算不得多亲近,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公事公办地说,严肃得紧,可是现在呢,竟然俩手打人了。

那个可怜的被打的,此时已经瘫成了一团肉泥,这团肉泥那张脸呢,红得红青得青,鼻子嘴巴都肿得鸡蛋大,只有仔细看看衣着,才能勉强认出,这就是之前在天禧茶庄大放厥词的孙德旺。

而为何这父子两个人会联手在这里痛打孙德旺呢,事情就要从牛蛋——萧千云说起了。

原来自从那一日佩珩提到了孙德旺的事,他必然是极为上心的,第二日几乎连军中都没去,偷溜出来暗中调查孙德旺一事。

他要查的不光是孙德旺,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指使孙德旺来污蔑自己娘,还要查出那个人到底打算如何铺展这件事。

他当然很快明白,背后指使的人就是宁祥郡主。

可是宁祥郡主不可能亲自下手做这件事吧?真正的经手人,就是宁祥郡主身边的一个亲信,名宋沉东的。

这宋沉东呢,就是之前把孙德旺带到茶楼的那位锦衣男子了。

萧千云这个人,别的本事未必一等一,可是探查这种事,连猜带蒙的,他很快明白了个中关节。

于是他早早地找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假扮成了从彭阳县来的官差,并在适当的时候将那可恶的孙德旺给带走。

本来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谁知道临到施行发生了点意外。

他没想到,他爹和博野王竟然也来这个茶楼喝茶。

当看明白这个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宁祥郡主的毒计。

这可真是毒啊。

而因为他爹也出现在茶楼,他爹身边的侍卫便有一些留在了外面伺立等着,如此一来,那两个官差便有些不敢出现了。

都是镇国侯爷手底下的,这万一被认出来,岂不是当场戳穿了?

如此一来,等到那两个官差终于巧做打扮,匆忙赶到去捉拿孙德旺的时候,孙德旺已经在茶厅中大放厥词,说出许多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