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难得卡壳。
[苏芝月……]天道脑子中闪过了无数的信息,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言难尽道,[……她是个疯子。]
[苏芝月早先经历坎坷,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性格极其扭曲。]
[她不爱任何人,性格恶劣至极,又贯来喜欢用装柔弱的方式讨人喜欢,她觉得女人最是软弱无用,但又不甘心于自己的软弱无用,于是苏芝月决定去勾引男人,勾引所有她看得顺眼的男人,以此证明她的魅力。]
[当时姬重雪容貌冷艳,气质出众,又有很好的家世,从她手里抢男人,更令苏芝月兴奋。]
[还有韶阳羽的母亲韶芝云,她和江望之的婚事也有苏芝月的手笔。毕竟她们俩个就连名字都十分相似,境遇却天差地别,能让这个从来高高在上的姐姐吃瘪,实在是再令苏芝月兴奋不过的事情了。]
天道十分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语气毫无波澜,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像是丝毫没有自己的情感。
这一刻,它才真的有些像是故事传说中“三千世界,大道无情”的天道。
姬冰玉心中微微异样,然而还不等她细想,又听天道画风一变,愤愤然道:[——这都什么鬼逻辑!谁害得你去找谁啊!祸害别人算什么!]
[——还专挑女子祸害!当时害你的是女人吗?!有本事找那群人单挑啊!简直可恶!她可恶至极!]
姬冰玉:[……]
眼见天道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竟是原地跺起脚来,姬冰玉吸了口气,急忙扇了它几巴掌,让它赶紧冷静冷静。
狗子狗子,算了算了.jpg
不过被天道这么一说,姬冰玉算是懂了一些苏芝月的思维。
她遭遇了不幸,于是她嫉妒那些没有遭遇不幸的人,更希望所有与她相仿的姑娘都遭遇不幸。
与此同时,苏芝月却又很懦弱,她自己不试着去报仇,就像是上辈子那些曾经被非主流文学洗脑的小姑娘,愚蠢地相信着“男人去征服世界,女人通过男人征服世界”。
当然,比起纯然天真洁白的小姑娘,苏芝月显然性格更加扭曲,三观已然崩坏到了一定地步,她试图将自己的不幸加注在旁人的身上,以此获得快意。
但是这样的人。
又怎么会忽然良心发现,要去给重病的韶芝云寻觅良药?
[……因为她后期变了,她遇见了一个人。]天道拖长了尾音,故意高深莫测道,[一个改变了她性格的人。]
[少卖关子,快说是谁。]姬冰玉歪嘴一笑道,[不然就让你的世界再次崩塌。]
天道:[她就是——]
戛然而止。
姬冰玉没有来得及听之后的话,因为她听见了重重的一声咳嗽。
“谁吹得乐?这是绕得人脑仁子生疼~”
一声带着点虚弱的声音从棺材中传来,即便虚弱到带着气音,却也不掩其娇媚。
——苏芝月!
三人表情一顿,齐齐转向了棺材口,只见一只手慢悠悠地扶住了棺材板,她似乎确认了什么,不用几人提醒,下一秒,自己就做了起来。
在看到苏芝月的第一眼,姬冰玉就明白了为何她会那么受人追捧,引得雁文涛、江望之等当时还算不错的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裙下。
若是单论五官,苏芝月算不得十分漂亮,甚至在美人如云海的修真界,可以说是有几分寻常,但她妙就妙在眼如春水,顾盼之间,自带一股忧愁婉转,极其惹人生怜,恨不得将她拢在羽翼之下,好好呵护一番。
江南烟雨,雾霭迷茫,楼船画舫,佳人独立。
苏芝月的美,就美在了这股独一无二的意境上。
在姬冰玉等人打量苏芝月的时候,苏芝月也在打量他们。
她转了一圈目光,甚至颇为嫌弃地看了眼不远处躺在地上、极为安详的蝶妄生,再依次看过了郦抚卿、凤空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们身旁的青衫女子身上。
苏芝月目光微凝:“你是姬冰玉?”
嚯,怎么会是这怀疑的口气?
难不成她对原主还有些印象?
可是姬冰玉分明记得,苏芝月和原身的接触也并不多,大概主要坐下的事情,就是让原身得了一个“白月美人”的名头?
姬冰玉扬起眉梢,歪嘴一笑:“哟,雁夫人还认识我呀?”
她这话极其嘲讽,可苏芝月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苏芝月上下打量着姬冰玉的五官,在她歪嘴的那一瞬间紧紧蹙起了眉头,甚至顾不得嗓子生疼,也要声嘶力竭地说出——
“不、不许这么笑!”
姬冰玉当即火了。
好家伙,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还敢拨弄起我来了?
姬冰玉和郦抚卿眼睛一对,都觉得必须要给苏芝月一点教训看看!
要是这时候还不给下马威,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谈了!
不用旁人开口,姬冰玉顺手提起唢呐就往苏芝月的脸上一怼,立即将对方压了下去!
凤空澈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想起自己当时的感受,他在心中为苏芝月默哀。
另一边,姬冰玉丝毫没有欺负老弱病残的觉悟,她冷笑道:“雁夫人,雁家已经被我炸了,我劝你思考清楚再和我说话。”
——雁夫人,时代变啦!
——你的后山已经山体崩塌啦!
说完后,姬冰玉松开了唢呐,只见苏芝月恍恍惚惚了一瞬,而后敏锐地捕捉到了姬冰玉话语中的关键词,她的狐狸眼顿时亮了起来,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极为兴奋道:“你把雁家炸了?那雁文涛呢?终于死了吗?”
姬冰玉:“……?”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对于雁家倒台,苏芝月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姬冰玉狐疑地皱起眉,却不打算被对方看穿心中所想,于是她依旧歪起唇角:“呵,这与你无关。”
“你只需要乖乖听话,一会儿听我们的安排做事,别的不用你管。”
苏芝月沉默了一下,慢慢收敛起脸上挂着的柔和浅笑,眸光也黯淡了下来,哑着嗓子低声道:“好,我知晓了。”
嘶。
苏芝月真的太会了。
姬冰玉想,和她的婉转娇媚、温柔小意比起来,那巫九冰简直就像是一盆白水,毫无味道。
但是——
“少来这套。”姬冰玉冷漠道,“我可不是那些蠢男人,会相信你的表演。”
一旁的凤空澈只觉得这一幕简直不忍直视。
若用话本来比喻,此时此刻的苏芝月像是一个满怀情意的女子,而姬冰玉就是一个莫得感情、辜负他人情谊的鲨手。
——所以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占着理的一方,但是现在反而像是欺负弱小、强抢民女的恶霸啊!
苏芝月定定地看着姬冰玉,忽然笑了:“好,我听你的话,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姬冰玉有些怀疑,只觉得这一次顺利的不可思议。
“——但我有一个要求。”
哦,这才正常嘛。
姬冰玉眯起眼:“什么要求?”
“很简单。”
苏芝月见她神情严肃,不由莞尔道:“不要露出刚才那样的笑容,保持现在的模样就好。”
姬冰玉:?
你就是和我过不去是吧?!
姬冰玉差点就想抡起唢呐,还是凤空澈及时拦住了她,又拦下了同样撸起袖子的郦抚卿,他擦了擦汗,问道:“雁夫人为何要提此要求?”
苏芝月先是皱眉:“不要、叫我、雁夫人。”
她抿抿唇,看向姬冰玉,眼见对方冷笑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唢呐怼在了她的脸上,苏芝月不甘地别过脸,颇有几分狼狈。
“……姬冰玉,你笑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她。”
说完这句话后,苏芝月甚至呕了几口血出来。
躺在地上竖起耳朵的蝶妄生:“?”
努力控制住局面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安抚两人的凤空澈:“??”
已经想好要帮两位师妹一起报仇的郦抚卿:“???”
当事人·直面离奇人生·姬冰玉:“????????”
举着唢呐的手,微微颤抖。
她,踢屁女侠姬冰玉,陷入了人生从未有过的茫然失措之中。
怎么回事?!
说好的痛殴阴险恶毒的反派呢?!
怎么一秒变成了替身文学?!
……不是啊,等一下。
这几年下来,或许是融合了神魂的缘故,姬冰玉的长相越来越偏向前世的模样。
当然,她前世的模样本身就和原身的容貌有几分相似,而原身——
——原身的容貌和雁父长相并不相似,更多是遗传自姬重雪啊!
姬冰玉一脸震撼我妈。
她觉得即便是姬重雪在此,恐怕也就是这副表情了。
苏芝月,你棺材里的百合花要压不住了!
反倒是苏芝月见此忽然笑了一下,看着姬冰玉道:“这样也挺好,勉强有三分像她。”
“所以,你们想让我做什么?”苏芝月没有再说废话,反而极其冷静道,“江望之狡黠无比,定会发现端倪,你们还是速战速决为宜。”
郦抚卿看了姬冰玉一眼,姬冰玉痛苦摆手,用眼神给郦抚卿传递——
大师兄,我战略性下线,你们先聊。
郦抚卿嘴角一抽,倒也没说什么,与凤空澈一切和苏芝月商谈起来。
当然,与其说是商谈,倒不如说是他们提出要求,而苏芝月必须无条件接受罢了。
姬冰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棺材上:[天道,出来。]
[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天道:[先前说有个改变了苏芝月的女人,咳,就是姬重雪。]
姬冰玉:[……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天道无辜道:[我看你你们聊得开心,所以就没插嘴嘛~]
它皮了一次很开心,尤其是见到姬冰玉瞳孔地震的表情后。
不过皮完之后,天道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
糟糕,姬冰玉这个记仇的女人会不会直接把它红烧?
姬冰玉觑了眼天道,冷笑一声,缓缓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天道立刻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知于姬冰玉。
故事情节概括起来有些老套,简而言之,就是在姬重雪和雁文涛分开后,有一次,苏芝月遇上了麻烦,雁文涛弃她而去,反倒是姬重雪恰好路过,救了她。
一个简单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只是这英雄是个女子罢了。
天道学着姬冰玉之前的模样,对着姬冰玉大声道:[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英雄救美了?大人,时代变啦!]
姬冰玉:。
一报还一报,现世报来的很快。
姬冰玉道:[但是苏芝月这种人有这么容易打动?]
天道斟酌了一下:[我觉得,这与她幼时的事情有关。]
[幼时的苏芝月被人欺负时,没有人能帮她,所以这导致了她心灵极其扭曲。长大之后,就像你想的那样,苏芝月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通过男人而征服了世界”,却发现男人半路将她抛弃了,而此时的她,其实和幼时一样弱小如尘埃,是落入狼群的羔羊,只能被人分食,没有半点的变化。]
姬冰玉了悟道:[然后这个时候,姬重雪踏着七彩祥云出现了。]
姬重雪就是这样的性格。
即便是个曾经对不起她的女子,但姬重雪不会坐视不管,看她受到这样的侮辱。
天道:[我觉得祥云应该是没有的,但是后来苏芝月的性格就完全变了。]
末了,它看向了苏芝月。
对方答应了郦抚卿全部要求,并主动让郦抚卿结契,自愿沦为下等傀儡,提供了无数线索,甚至告诉他们该如何将地下城完全捣毁,江望之对城主府做了什么机关。
这个契约是很凶残的。
签下契约的傀儡必须自愿,一旦升起不臣之心,则生杀全在主人一念之间,受主人操控,不得有任何其余心思。
并且,在成为“傀儡”后,是没有来生的。
苏芝月……
她在竭尽全力的赎罪。
正因为看出了这点,天道不由发出感叹。
[你们凡人,真是奇妙。]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能将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记这么久,也能因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性情大变。
姬冰玉没有理会天道突然的沧桑感慨,她起身,路过时顺脚踹了地上装死的蝶妄生一脚,走到了苏芝月面前。
迎着苏芝月的目光,姬冰玉言简意赅:“我不会放过你的儿女。”
苏芝月道:“随意,他们与我无关。”
“……”
好冷酷无情,好干脆利落。
一时间姬冰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礼貌性地同情雁家姐弟0.000001秒。
她轻飘飘地摔下了这句话,下一秒又皱起眉:“不行,别露出这种扭曲的表情,这样就一点也不像她了。”
姬冰玉:“……”
硬了,拳头硬了!
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别以为暂时结盟了我就不敢打你!
这时地上的蝶妄生终于悠悠转醒,他忽地柔弱开口:“为何一定要让小师妹像旁人呢?”
蝶妄生蹙着眉,捂着胸口道:“你这小姐好不讲道理,就知道提要求。”
下一秒,他羞涩地看向了姬冰玉,脸颊飞上了红晕:“不像我,我只关心小师妹~”
苏芝月:……
看来她不在的这几年里,修仙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不等她开口,郦抚卿已经一箫劈了过去。
他核善一笑:“该叫什么?”
蝶妄生顿时缩了缩脖子,哆嗦了一下:“姬、姬小姐。”
突然乖巧.jpg
几人回到了原先凤空澈所在的地下城,按照苏芝月的提示布置了一番,转眼已至晨间。
扮做“美艳侍女”的凤空澈早已去了十七号房,他去的正巧,刚好下一秒,就有江望之的使者来请韶阳羽前去擂台观摩。
凤空澈索性当着来人的面,小心翼翼道:“少爷,奴知错了。”
韶阳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使者。
使者顿时明白了韶阳羽的意思,一面垂涎这侍女的美貌,一面心中对韶阳羽的心软不屑,这一看就是不能做大事的。
不过现在城主看重韶阳羽,使者自然也不会为难。
于是极其顺利的,韶阳羽带着凤空澈到了擂台之上。
在看了几场擂台后,江望之忽得回过头,看向韶阳羽笑道:“我看这些人都不如云贤侄。”
场内气氛顿时一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被点名的韶阳羽。
江望之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云贤侄可想再展示一番?”
伴随着周围所有人嫉恨的目光,韶阳羽淡定起身。
“便依城主所言。”
巍然不惧,尽显大将之风。
江望之大笑。
这脾气,这模样!实在是对他胃口!
江望之再次惋惜,倘若这云扬是他家的麒麟儿该有多好!
甩开了莫名其妙升起的遗憾,江望之心中轻叹了口气,面上仍是笑吟吟地问道:“不知贤侄想挑战谁?”
韶阳羽扫了一圈在场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江望之的身上。
“他们不必再与我比试。”
韶阳羽骄矜地抬起下巴,惹来了一片愤慨。
嘴里说着“不必”,言下之意却是“不配”!
不等那些面色难看的青年才俊们出声,韶阳羽再次开口。
这一次,她想起了郦抚卿脾气暴躁却又护短的模样,想起了三师弟小心翼翼地体贴,想起了师父平淡却又一次次的宽容与维护,以及小师妹活泼肆意、无所畏惧的笑容。
想起姬冰玉打人时的模样,韶阳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她的鼻尖动了动,空中似有雪腴花香传来。
下一刻,韶阳羽听见自己条理清晰地开口。
“——久闻江城主大才,眼下机会难得,晚辈倒是想与江城主一战。”
第71章 呐呐呐
听见了韶阳羽的要求后, 江望之起先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再多其余的特殊情感了。
在江望之眼中,面前名叫“云扬”的少年不过是一时少年意气上头, 被人吹捧了几句, 就完全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广招英才”之前,江望之已经让下面人大致将前来的青年才俊们的背景分类。
那些惹不起的、或是招惹后比较麻烦的小修士们, 早就被他们明里暗里地刷了下去, 如今能留下来的, 都是些有一定修为, 但根骨平平,不被家里人重视的弟子们。
这些弟子们,即便后期“突然重病”“卧病在床”“避不见人”, 也不会有亲人不依不饶地要求给个说法, 只要用些金银之类,便能很好的将人安抚下来。
有些甚至连金银都不用,光是听见“江城主府”这四个字,他们便偃旗息鼓, 根本都不用人出声恐吓。
对于江城主府而言, 这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哈哈哈,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江望之在短暂的愣神后, 立即哈哈大笑,显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也不觉得冒犯。
或者说, 江望之从不觉得, 面前这穿着褐衣麻布的少年有将他打败的能力。
“好啊!”江望之拍了拍‘云扬’的肩膀, 朗声笑道, “既然是云贤侄的请求, 老夫便请仔细下场一试。”
见他笑了,场内原先僵硬的气氛陡然松弛下来,除去坐在看台上其余前来参与比试,想为自己博一条青云路的应征者们脸色难看了些,其余江府侍从脸色都舒缓了不少。
既然城主自己笑了,那便是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那便不会把他们抓起来,当做出气的工具了。
见此,有人眼珠子一转,立即出声恭维道:“江城主心胸宽广,我等实在佩服不已!”
“是啊,不愧是江城主,如此有容人之量,实在令人佩服啊!”
众人纷纷恭维着江望之,眼见着好话都被别人说了,有些开口慢了些的侍从来不及想出些别的词了,他们急得眼神乱飘,忽然又想出了另一种溜须拍马的方法来。
既然江望之这边围着的人够多了,那他们就去找另一个主人公。
有人扯了一把“云扬”的袖子,用眼神暗示道:“江城主对你如此之好,你竟没有什么表示吗?”
对着韶阳羽,他们显然没有之前对着江望之那么谄媚巴结,反而一个个都面露催促,像是恨不得以身相替一样。
韶阳羽垂下眼睫,声音淡然:“该有什么表示?”
见她如此不上道,当即有人呛声道:“江城主如此放下身段与你比试,你若知道些道理,就该立即跪下与江城主道歉,磕头认错才是!”
韶阳羽抬起眼,见目光投向了开口说话的那人,她眼神寒冷,如同淬了寒冰似的:“我有何错?”
“我此番来到淮州桃城,无非是仰慕江城主的英姿,想来结识一番。”
“不止是我,我想着在座诸位,不少人都抱着与我一样的想法——我们都憧憬着江城主,亲自与江城主比试,亲自在场上领略一番江城主的英姿,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
韶阳羽并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她脑子里想起了平日里师门众人对外时的模样,尤其是小师妹“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许。
“既如此,又谈何‘知错’呢?”韶阳羽缓慢道,“难道你认为江城主连我这样一个小辈都赢不了吗?”
“小人绝无此意!”
那人顿时冷汗直冒,尤其是发现江望之目光沉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后,更是抖得如同狂风下的细枝嫩柳,韶阳羽甚至觉得他下一秒晕厥过去都有可能。
江望之没有搭腔,相反地,他在观察韶阳羽——或者说,他在观察“云扬”。
江望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心中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越看“云扬”越觉得眼熟。可江望之又确定,他从未在任何地方与这“云”姓少年接触过,如今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这可就奇怪了。
毕竟江望之可不是一个会轻易对旁人产生熟悉感和好感的人——通常情况下,都是旁人觉得江望之江城主和蔼亲切,态度又平易近人,却不知他内里真藏着什么阴诡算计。
江望之嘴角拉平,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人见江望之不说话,更不敢开口了。他顺着江望之的目光,看到了韶阳羽,恰好与韶阳羽目光相接,竟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当即收回视线,讷讷地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他本是想踩着这“云扬”,向江望之卖一波好,显示一下自己对江城主的一腔敬意以及满满的忠诚——万一江城主想选的人不止一个呢?
只是这人万万没想到,这“云扬”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个骄矜天真的落魄小少爷,可他动起真格来,居然会有这样恐怖的眼神。
“好了,勿要多说。”
江望之终于开口,他已扫视了一圈场内众人,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有人恐惧万分,有人惊叹好奇,有人不服嫉妒……
还有人,面上带着几分轻佻骄矜,又似乎对他极为推崇尊敬,可他的所作所为江望之却有些看不透。
无碍。
既然看不透,那就不要看了。
捉摸死人有什么意思呢?
江望之目光森然。
要知道,他能把人捧起来,自然也能让人摔倒泥里去。
若是这“云扬”乖乖配合,那么看在那几分眼缘上,他不介意让对方少些痛苦。
但是倘若对方不配合……那这折磨人的法子,江府里最是不缺了。
江望之哂笑出声,不止是想起了那些好玩的东西,还是在嘲笑韶阳羽的不自量力。
“看来云贤侄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决一胜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