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想法,姬冰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多方位的询问后,这才有了明悟堂故意挑衅一事。
……
……
当然,关于乾明真人的那神来一笔,纯粹是姬冰玉突然加戏。
按照姬冰玉和沈和歌、裴乐夜等人共同的计划,就是由姬冰玉出头,挑起谢文瑞的怒火,再次闹到掌门面前,顺便让他说些不良言语,最好给掌门以深刻印象。
若是处理得当,能将他赶出长清门最好;若是他们理解错了掌门的意思,那姬冰玉大不了与他打一场,能拿回谢喻安的令牌也是好的。
总之,将此事绕开那些无辜弟子,他们本就修行不易,若是因此惹上了这些世家大族,反而更麻烦了。
但胡姣姣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她方才的眼神,便是再告诉姬冰玉一件事。
别怕,既然你帮我们出头,我们也会是你最牢固的后盾。
“掌门在上!弟子胡姣姣愿以道心起誓,沈师兄案册所言句句为真,绝无半点虚假。弟子家人俱是心狠,当初为了让我那痴傻的弟弟娶妻,便要将我卖与那四五十的鳏夫,弟子、弟子……”
胡姣姣有些哽咽,她抬手抹了把泪,看见姬冰玉的眼神时,却又倔强地将泪拭去,对着她露出了个浅浅的笑。
“弟子逃啦,逃得远远的,还有幸入了这长清门。”
有幸,遇到了你们。
胡姣姣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下头,对着长清子道:“弟子自踏入长清门始,便与家中人断绝往来,自此之后无论生老病死,皆两不相干,可恨那谢文瑞!竟是强行买通了我的家人,与他们沆瀣一气,试图、试图令弟子重蹈覆辙!”
胡姣姣说得话有几分混乱,甚至颠三倒四,但殿内没有一人开口。
——谢文瑞倒是想打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容清垣轻轻动了下指尖,垂下眼眸。
“……弟子以道心起誓,绝无半点虚言!恳请掌门依照门规将谢文瑞等人驱逐出长清门!”
未及胡姣姣的话音落下,就一道娇俏的声音又于殿内响起——
“掌门在上!弟子凤飞霜亦然!”
一身明黄色衣衫的凤飞霜飞奔入殿,她喘着气,像是匆匆赶来。
往日里总是喜欢摆弄水粉又爱漂亮的凤飞霜此时发鬓松散,有根金羽流苏簪斜斜插在鬓发中,要落不落,可她却像是全无所觉,只跪在地上、
她紧紧跪在了胡姣姣的身旁。
恍然中,姬冰玉依稀记得,与凤飞霜初见时,她还像是各种古早文里标准的无脑恶毒女二一样对着旁人极尽所能的刻薄嘲讽,抬着尖尖的下巴,尽显她凤家嫡女的高傲尊贵。
如今也不到三年,凤飞霜却愿意跪在这殿内,为一个“出身低微”又“平平无奇”的外门女弟子求得一份公平。
姬冰玉心想,这还真是长大……
“掌门、掌门一定要严惩谢文瑞那狗东西!”想起这人打算做的事情,凤飞霜就气得面部扭曲,她狠狠瞪了眼不知为何张着嘴却一言不发的谢文瑞,哼了一声。“反正不能罚姣姣和沈师兄!也、也不能罚姬冰玉!”
……长大了个寂寞。
不止是姬冰玉内心吐槽,长清子和刚刚踏入殿门的云潇真君同样哭笑不得地看着凤飞霜。
还以为长大了,孰料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
云潇真君对着长清子摇了摇头,落座在了乾明真人左侧。
算啦,还有我在,即便我不在,也还有阿若在,总能庇护她们一二的。
几乎就是前后脚,还不等云潇真君开口,另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弟子同样于殿门口出现。
“掌门在上,弟子谢喻安同样以道心担保,恳请掌门将谢文瑞驱除,以儆效尤!”
长清子缓慢扭头,看向了已经长时间未做声的乾明真人。
乾明真人却没有看他,或者说,自从谢喻安出现起,乾明真人就一直看着自己的这位小弟子:“我所有的弟子中,你是最聪慧又有成算的一个,谢喻安,可知你今日站出来会遭遇些什么?”
谢喻安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垂首抱拳道:“弟子知道。”
“你知道?”乾明真人冷哼一声,“我看你不知道!”
“你会被谢家报复、你会被谢文瑞以令牌要挟、你会被那些世家联手除名、从此以后你都会受人冷眼、如一条丧家之犬——”
“弟子知道的。”
谢喻安跪在地上,低声重复道:“弟子知道的。”
“什么丧家之犬?”姬冰玉不满道,“谢师兄不是还有您吗?只要您活得长长久久、祸害遗千年——呸,我说飞升至神仙,难不成还有人敢当着您老的面,诋毁我们谢师兄不成?”
乾明真人被她一噎,转而看向了姬冰玉这个罪魁祸首,立即调转木仓口:“老夫险些忘了,还有你这不省心的在。”
“你说你好好的内门淑雅弟子不做,成日里惹是生非,动不动便要与人动手!”乾明真人越说越气,“你若如此嚣张下去,也不怕有朝一日真惹出事来,到时候——”
乾明真人本想说,到时候连你师父也护不了你,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千万不能说出口。
容清垣那家伙从来不给他面子,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来一句“能让我护不了的人还未曾出生”,那到时候乐子就大了。
于是乾明真人话峰一转,语重心长道:“这世间纷扰,红尘喧嚣,你若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事事都要出头,再给你一千年、一万年,你也管不过来,无非是徒增烦忧罢了!”
“修道之人就该心无杂念,目下无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专心于一事才好。”
乾明真人说得投入,并未注意到郦抚卿见了鬼似的眼神。
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西魔界开始守男德了?乾明这古板认死理的老家伙居然还有如此柔情温和、循循善诱的一面?
好家伙啊,别不是真的把小师妹当女儿了看待了?!
郦抚卿忍不住去看了眼容清垣,见对方神情不变,也勉强按捺住了自己满满吐槽欲的心。
感受到乾明真人话语中的真诚,姬冰玉也敛去了面上的不正经,她同样跪在了地上,抬起脸认真道:“乾明师叔,一千年、一万年都太久了,弟子只争朝夕。”
“修道之人又何止十年磨一剑?废了这么多功夫,倘若不以这世俗红尘中的不平之事一试霜刃,弟子心中便会极不痛快。”
姬冰玉抓了抓脸,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能道:“倘若弟子当真视而不见,亦或是自顾自的闭目塞听,那这些事日后一定会成为弟子心魔,困扰终生。”
若她当真视而不见,若她真的一心只顾修道。
那么此生寥寥,又如何快哉?
乾明真人道:“性情不定,便容易被外物所扰,失了道心。”
姬冰玉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理应身远红尘,而心系苍生。”
乾明真人背过手,走到姬冰玉面前:“你当真如此想的?即便以后会被那些人指责、被百姓埋怨、被人——”
“那倒也不会。”
容清垣放下手,用灵力将跪在地上的姬冰玉拖了起来,那双清隽如画的眉眼含着丝丝绕绕的冷意,语气认真又淡然:“本君还活着。”
他抬眸,那双如同凝固这浓墨的眼中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一句话。
——只有我徒弟容不下他们,没有他们容不下我徒弟。
容清垣一开口,原先紧绷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乾明真人嘴角一抽,尚未说话,就听不知何时站在了殿内角落里的乐水真人道:“行了。”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殿外那些弟子还管不管了?老夫的徒弟还在殿外站着呢!你们赶紧把这群人处理完,老夫还等着带徒弟回去呢!”
乾明真人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门外?”
就连长清子和云潇真君都齐齐一怔,他们起身的起身、走下高台的走下高台,接连着快步落在了殿门口处。
原本站在殿中央的姬冰玉也忍不住回过了身。
她此前在三师兄沈和歌和钟子期的建议下,也做了第二个方案,那就是找一些弟子们,让他们一齐作证,增强自己的话语的可信度。
只是却不知道,今日愿意来作证的,有多少?
即便没有人来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事与很多人并不相干。
姬冰玉安慰自己,不过想来乐水师叔都说了钟子期也在,那他想必还挺顺利的?来的人应该不少——
随着长清子挥开了殿门外的遮蔽,就连之前还有心情吐槽的郦抚卿都不由自主地起身。
他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怔忪。
——这太樾峰正殿门口,此时此刻竟是齐刷刷地站满了弟子!
太樾为长清主峰,而它的三千白玉阶绵延山脉如巨龙盘坐,此时此刻竟是无半点空隙!
从内门至外门,从金丹巅峰至将将练气,什么世家子、什么田野郎、什么商家女……无论曾经出身高低,此时竟是一同站在了这里。
为首的正是裴乐夜和钟子期等人,以及不知何时同样站在了那里的韶阳羽,见掌门并长老们出来,所有人竟是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领头的玉韵大师姐上前一步,振袖行礼。
“昨日出关,乍一听闻竟有旁人以如此蝇头小事折辱长清门弟子,还连累师妹出手被罚。我意难平,想请掌门思量决断,所幸路遇同道中人,故而在此聚集。”
玉韵身旁的韶阳羽抬起脸,铁制的面具在日光下反射出极暖的寒光。
她抱拳道:“我长清弟子,清雅端方,和音论道,快哉逍遥!又岂能容宵小之辈折辱!恳请掌门,将谢文瑞为首等十七名弟子,逐出长清——!”
“恳请掌门,将谢文瑞为首等十七名弟子,逐出长清——!”
“恳请掌门,将谢文瑞为首等十七名弟子,逐出长清——!”
长清三千白玉阶,如今皆是同道人。
即便是长清子心中早有成算,此刻也觉得震撼。
之前不罚,不过是想要看看因着这一事,这一代弟子们,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顺便磨练一番他们的心性。
长清子甚至还与乾明真人打了赌,就是赌谢喻安会不会站出来。
以长清子来看,这一代弟子性格几乎都是清高孤傲,各个资质都算不凡,故而很是有几分骄傲。
别说是能一起联名上书了,光是将他们聚在一起都是难事。
长清子只打算将此当做一次小小的试炼,他从未想过这些弟子能成事,故而早就打算好了该如何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可如今桩桩件件,却是他想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大错特错,长清子想。
长清子如今也已是化神初期的修为了,早些年外出游历时,潜心修道前,他也曾有幸见识过星空浩瀚、赏过日月璀璨、阅过浮世繁华,最终又孤身于红尘嚣闹禹禹穿梭。
可长清子却觉得眼前这一幕,比之所有曾见过的所有珍惜奇景还要瑰丽。
这就是少年人啊。
他们有着最纯粹而干净的梦,有着超脱世俗偏见的情谊,捧着一颗真心而来,以满腔热血为彼此驱散寒冬。
他们有着自己这些老家伙自以为早已忘却的东西。
长清子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这一幕了,但他又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
他看到了不知何时也一并跪在了他面前的姬冰玉、谢喻安、凤飞霜等人。
越过这些弟子们,长清子还在眺望更远的地方。
他想,这些弟子应该能达到更远的远方。
第39章 呐呐呐
姬冰玉同样跪在地上, 别看她面色正常,之前又在殿上与乾明真人对答如流,实则她心中同样忐忑。
饶是她平日里再如何大胆, 也没想到这次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除去一些本就与众人不睦的弟子——诸如禹倩雪之流外,几乎所有长清门中能叫得上名字的弟子都跪在了这里。
他们平日里或许意见相左, 或许道心不同, 或许对于许多事情都有不一样的看法, 但在这一刻, 他们却都愿意跪在了这里,为几个或许根本不相识的外门弟子求情。
微风缭绕,吹动心间赤火。
从没有哪一次像如今一样, 令姬冰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在一切虚无缥缈的传说下, 这份始终不变的长清风骨。
也不知掌门会如何处置那些人……
“乾明。”长清子忽然一笑,他看着身侧的乾明真人道,“按照门规,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乾明真人看了长清子一眼, 转身上前, 恭敬垂首:“回掌门,按门规第十一条, 凡是有以身份压人、意欺辱外门弟子者,当受戒鞭三十, 以儆效尤, 以修道之身欺辱凡间弱者, 罪加一等。倘若屡教不改, 则废去修为, 逐出门派。”
长清子看了眼乾明真人。
这个往日里顽固守旧的老家伙, 此时竟也选择站在了这些弟子们的身边。
从世家出身的乾明真人,如何会不知道如此得罪这些修仙世家的下场呢?别的不说,恐怕过几日后,凡间便会谣言四起,搬弄长清门的是非,七分真三分假,惹得那些凡俗子弟再不愿往长清门一试。
乾明真人会不知道吗?
他最清楚不过了。
可是现在,他仍愿意站在这些弟子的身侧,或许他并不理解,或许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他也觉得这些弟子蜉蝣撼树实在不自量力,可乾明真人却没有再去阻拦。
只因这份年少的赤忱,他也曾有过。
时隔百余年,乾明真人自以为历尽沧桑后骨子里早就没有了那份热血赤忱,如今却发现,这些星星点点的火苗不过是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从未熄灭。
“那便依门规处置。”
长清子环视了一圈众人,面上一直淡淡的他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了笑意:“如今事已明了,即刻起将谢文瑞等人压入惩戒堂,废除修为后全部驱除出长清门!”
底下的弟子本已做好最多是将人驱逐出门的打算,此刻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这些少年们的欣喜溢于言表,欢呼起来:“多谢掌门!多谢诸位长老!”
少年人的赤忱最是动人,云潇真君笑着摇头,温声道:“别谢我们,该谢谢你们自己。”
一瞬间,原本还寂静的白玉长阶充斥着少年人的欢呼。
凤飞霜被身侧无比雀跃的胡姣姣抱了一下,对上了对方那双闪亮亮的眼睛,她瞬间红了耳根,还要凶巴巴地说:“我、本小姐才没害羞!”
姬冰玉抽了抽嘴角,没忍住吐槽道:“师姐倒也不必不打自招。”
而裴乐夜只顾着傻乐,整个人像是一只大型犬便憨憨的,谁和他欢呼,他就偏要欢呼的比那人的音量还要高。
这该死的胜负欲.jpg
钟子期摸着头,笑着给了谢喻安一拳,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啊!兄弟!这一次真够硬气!”
谢喻安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拳,脸色一变,眼神瞬间充斥着幽怨:“钟师弟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许久了?不然为何打我打得这般用力?既然钟师弟不愿见到我,师兄便自行离去了。”
钟子期一直都在守仁峰跟着乐水真人修习,直男如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惶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师兄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这样不愿见到你!”
韶阳羽看着这群笑闹着的师弟师妹们,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目光,下一秒她就被人拉住了衣袖。
“师姐师姐!”
姬冰玉双眸闪闪发亮的看这儿韶阳羽,“你方才真是太帅了!都快把我看呆了!”
“还有三师兄!”姬冰玉拉了拉沈和歌,“天啊,师兄,你从殿门外步入其中的时候简直天神下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有了姬冰玉开头,原先不太敢上前的弟子们瞬间呼啦一下将人围住。
“可不是吗?这次要不是沈师兄和钟师弟,我们都不知道门派中竟还有这等小人存在!”
“是啊是啊,说是联名上书,其实全靠沈师兄起稿,又终日彻查寻访,真是辛苦师兄了。”
“还有韶师姐!韶师姐刚才站出来的陈词真是太帅了,我之前从未想过女子的嗓音竟也能如此铿锵有力!如今想来,这也是我之狭隘之见。”
这名弟子对子韶阳羽行了一礼:“多谢韶师姐!师弟受教了!”
一时间,众人夸奖的话语不要钱的往外丢,沈和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往日里不紧不慢的温润君子此刻被夸得耳根通红,看起来窘迫极了。
韶阳羽也是,她对不熟之人向来少言,此时也是如此,只安静的听着,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偶有弟子提问,无论是修为还是乐理,韶阳羽几乎来者不拒,全部细心解答。
无论是沈和歌还是韶阳羽,他们的眼神都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凑到了几人旁边的郦抚卿不满道:“还有呢?小师妹,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姬冰玉侧过头,眨眨眼:“啊,还有大师兄!”她勾着郦抚卿的手就往人群里凑,叫卖似的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快来看看我的大师兄!貌比潘安子、财比陶朱公,更厉害的就是他骂起谢文瑞来,嚯,那一张嘴啊,谢文瑞差点就用脚趾挖出一条地道连夜逃跑了!”
乾明真人等当时在场者:“……”
虽然但是,这也算是优点?!
姬冰玉这样瞎吹也就罢了,郦抚卿竟也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他得意洋洋地站在人群里,对着那群目露崇拜的弟子邪魅一笑,开始讲起了方才骂谢文瑞的故事。
乾明真人:“……”
这群弟子真是越来越出格了!
“行了,都是懂礼的好孩子,今日就让他们放纵一回吧。”云潇真君对着乾明真人笑道,“往日也是拘着他们太久了,难得放松,也别太管着他们了。”
乾明真人吹着胡子哼了一声,却也真的没有阻止。
这些弟子确实分得清大是大非,往日里也绝不会肆意胡闹,这也是今日几个长老谁也没开口管束的原因。
不过即便如此……
若是放在以前,却也是绝不会闹出如此动静的。
乾明真人微微动容,他看向了姬冰玉的方向,半晌后,面上也没忍住爬出了一丝笑意。
“算了。”他道,“反正也是把老骨头了,陪着他们再闹几年,倒也不错。”
“也不必如此悲观。”
容清垣不知何时站在了乾明真人的身侧,他淡淡道:“阿玉不是说了吗?祸害遗千年,说不准你能活得比我们都要久。”
乾明真人:“……”
乾明真人恼道:“容清垣!你别以为——”
他话未说完,只见某个泛着银色冷光的东西向他袭来,乾明真人赶紧接住,仔细一看,原来是谢喻安的令牌。
平日里,谢文瑞就是依靠这个东西控制谢喻安的。
虽然谢喻安体内还有某种特质蛊虫作祟,但少了这独一无二的令牌,以后也是方便了许多。
“不必谢。”容清垣随意抬起手,青衫如柳带起一片涟漪,“我本不记得这个,是阿玉嘱托我的,你要谢,便去谢她。”
……
这确实是姬冰玉拜托容清垣的。
自从发现挂在脖子上的小白玉坠可以与容清垣隔空沟通后,姬冰玉瞬间爱上了这个传音神器。
这一次胡姣姣的事情提醒了姬冰玉她所处的世界是一个狗血古早穿书文,这种文里,不熬个三四百章,反派绝对死不了。
即便是死了也会仰卧起坐,反复横跳,在生死的界限内来去之间。
故而姬冰玉一早就传音给了容清垣,问他能不能让她亲眼看着那群人被废除修为。
[不放心?]
[是啊,我总觉得这样阴险狡诈之人,说不定会留有后手。]
姬冰玉没多说,她倒也不想看他们被废去修为的场景,毕竟她是个正常人,又不是抖s,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反派如小强,死也死不了”的定律,实在可怕。
这番对话结束后,姬冰玉长久的没有收到容清垣的回复,直到容清垣将她带回了雪腴峰,姬冰玉问起时,容清垣才道:“我方才已亲自将这几人废除修为。”
“谢喻安的令牌已经被我取得,交予了乾明,你不必担心。”
多贴心啊,姬冰玉感动的热泪盈眶,比天道那个不孝子孝顺多了。
心中名实在感动,姬冰玉嘴上一时没把门儿,直接跑出来了一句:“太好了,要不然你来做我儿子吧!”
容清垣:“……”
几秒后,大脑宕机的姬冰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她立即道歉:“抱歉,呃,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容清垣总说让她不必叫他师父,姬冰玉偶尔玩笑时,也会和他“你”来“我”去,甚至还玩笑似的称呼过他的本名,但此时此刻,为了保命防止对方生气,姬冰玉果断选择了“师父”这一更稳妥的称呼方式。
“无妨。”
容清垣不知何时从主座飘下,落在了姬冰玉的面前,上身前倾,宽大的袖子拂过姬冰玉的脸颊,轻轻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切记,不可对旁人如此胡言。”
姬冰玉见他毫不生气,胆子立刻又上来了许多,她摸着额头对着容清垣扬起笑脸:“没事儿,你又不是旁人。”
容清垣轻笑一声,他直起身随意往后一靠,对着姬冰玉笑道:“那我是什么人?”
他依在柱子上,看起来没个正形,偏偏这姿态由他做出来,却又独有一种肆意疏狂,如雨中点墨画,清浅又含着萧瑟冷意,让人不敢轻视。
姬冰玉脱口而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话一出口,姬冰玉稍微觉得有些亲昵,可细细一想,却也没错。
容清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她不属于此间世界的人,也是除她之外,唯一一个能看得见天道、并被天道亲口承认,同样跳脱出了“命运”的人。
而在与他相处时,更是格外舒服,很多事情姬冰玉甚至无需开口,譬如这次关于谢喻安的事情,她一句没提,容清垣却已经默默出手。
他像是知道她所想似的,并从来都和她站在一个阵营。
说得非主流些,他们像是天生一国的。
姬冰玉看着面前面如冠玉,恍若谪仙的容清垣,冷不丁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哪样?”
哪样呢?
怼天怼地的噎人?佛系躺平的修炼?全然不在乎弟子修为高低,出身高贵的有教无类?
还是……
姬冰玉想了想,做了个比喻:“像我一样?”
容清垣轻笑了出声,用扇子点了点姬冰玉的额头:“我啊,没你这么厉害。”
“唔……不过也挺能惹事的。”
容清垣随意坐在了姬冰玉身侧,隔着一张小茶几,支着头回忆。
“不过我不像你,我没有这么多朋友,独来独往多一些。”
容清垣说完这话后,忽然道:“那我今日帮了阿玉,是不是该有些奖励?”
奖励?
姬冰玉眨了眨眼,苦恼道:“你想要什么?”
她的宝物大部分都是容清垣等长老所赠,至于私人小金库,除去一些门派旧例发放的灵石外,竟是空空如也。
姬冰玉摸了摸耳垂。
没关系!大不了去卖艺!
容清垣一见她神色就知道她脑子又不知放飞去了何处,失笑道:“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
他垂下眼眸,语气温柔中又带着一丝忧伤:“我只是听闻,你曾给抚卿做过一次曼珠草糕。”
容清垣轻叹一声,愈发显得脸色苍白,他病恹恹道:“我一向爱吃糕点,那时看着心生羡慕,可是抚卿警惕,想来也是极其看中是你亲手所制的缘故,甚至不让我多瞧一眼……”
姬冰玉听着无比心酸,赶忙道:“咱们不理他!我明天——今天就去给你做一份曼珠草糕!”
说起来也是心酸,姬冰玉之前试图炼丹,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于炼丹一途毫无天赋,反倒是在料理——仅限于糕点方面,有着超高的天赋。
反正这东西又不是什么难事,面对倾国倾城貌的病美人容清垣的请求,色令智昏的姬冰玉当即拍胸脯保证:“放心!既然你爱吃,以后我做什么都给你留一份!今天就吃曼珠草糕了!”
刚进门的郦抚卿:???
他对上姬冰玉谴责的目光,以及容清垣隐含着炫耀的眼神,被迫听完了后半程的郦抚卿把脸皱成一团。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隐隐约约中,郦抚卿在空中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啊,是绿茶的芬芳。
好不容易等姬冰玉离开,郦抚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容——师父,你不是不吃曼珠草糕吗?”
容清垣抬眼,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骄傲微笑:“我现在开始吃了。”
……
……
姬冰玉本以为解决完谢文瑞的事情后,自己怎么说也能安静一阵。
然而,她错了。
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自从那日后,也不知道乾明真人怎么想的,他开始格外关注起了姬冰玉,甚至愿意忍着姬冰玉那可怕又嘈杂的唢呐声,在课后格外对她进行留堂指教。
乾明一对一,上过都说好。
……就是有点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