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说:“别妄想改变我和他的关系了,你对我来说只是学校的长辈。”
“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一下你爸爸的想法,你或许恨他或者恨我,但也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明明可以和平的共处。”
李蔓知道陈玉一向追求安宁美好的生活,只是没想到她有点走火入魔了,李蔓想起过去,她说话都急戾许多。
“那谁去了解一下我妈妈的想法,谁给我妈一个机会?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却还试图捅到底。那我问你,当初李建忠从桐城回来坚决要和我妈离婚,那个时候你们走到哪一步了?是他离婚以后你们再在一起的还是你们在一起了他才要离婚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对我来说他是个不负责的父亲,可对我妈来说她这一生都白付出了,她得到是不忠不义不喜。说到底,你不过是我父母婚姻中的一个第三者,说什么爱情,单靠爱情就能过一生吗?李建忠没有钱你会嫁给他吗?你会吗?”
陈玉被逼问的哑口无言,只能默下声。
李蔓说:“可我妈会。她嫁给我爸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工厂的工人,后来两个人有了点存款,他说他要去做生意,明知道如果失败家里要欠一大笔债可我妈还是支持他去做。也许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这种信任和付出换做是当时的你你做的到吗?李建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而我母亲受过什么苦我都记在心里。要我去理解你们去给你们机会,那岂不是给一个曾经差点杀死我母亲的凶手一个机会吗?你知道为什么世上大多前任和现任都无法和平共处吗,因为总有一个受尽苦楚,心里不甘不愿。”
陈玉沉静许久,李蔓显然不是很冷静,陈玉说:“站在你的角度事实确实是这个样子,但站在我的角度就变得不一样了。我不想辩解也不需要你去理解我,我是你们的外来者,但建忠不是,他始终都是你父亲,对过去他也感到很愧疚,他想弥补你,给个知错悔改的机会好吗?”
李蔓看不透陈玉,她现在没有办法很理性的去看待陈玉这个人,得知她的身份后总会不自觉的戴上有色眼镜去看她,她的一言一行都让李蔓觉得厌恶,所谓的公私分明眼下李蔓自己也做不到。
“如果是我母亲要我去原谅李建忠,倒是情有可原,你呢,你站在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我和他和好,也许他的遗产我要分一杯羹,这样也愿意吗?”
陈玉叹口气,她知道李蔓把她想的复杂化了。
“你父亲的财产是你应该得的。我和你父亲也走了七八年的路,都在真心的过日子,我希望他过得开心,你是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他不会舍弃你的。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斩不断挥不去,如果有一天你能放下,彼此都会过得开心点。”
自从周国昌出事后,经历过那段人云亦云的日子后,陈玉想通很多事情,一辈子很短,知足常乐才是生活原本。
李蔓笑之以鼻子,冷眼静看,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劝阻评判对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我不是没给过李建忠机会,是他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凭什么要一直建立我和他的信用塔。就像一个一生做尽坏事的人难道就因为他得了癌症就要去同情原谅他吗?”
“陈玉,陈老师,你就像活在网络里用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去肆意评判别人人生的键盘侠,操着不关你事的事情的心。”
“小蔓,我是好心——蔚初!你干什么!”
周蔚初突然从楼梯口窜出来,手里挥着细长的手术刀,尖锐的刀头泛着白光,李蔓被陈玉一吼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陈玉拉住,她护住李蔓,那一刀擦过陈玉的手臂。
几个围观的领导一看出事了一窝蜂的涌上来拉开这几人,有两个和陈玉熟知道这是她女儿,责骂道:“这是干什么!闹什么!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闹出人命怎么办!”
陈玉手臂上的口子足足有十来厘米,手术刀锋利,在深一点都能将肉刮下。
鲜血一滴一滴的晕在地上。
李蔓下意识的伸手想帮助陈玉,可手却僵在半空中,她看向陈玉,几秒后收回手,说:“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吧。”
陈玉这会哪顾得上李蔓和伤口,走到周蔚初面前狠狠就是一耳光,什么领导什么形象她都不要了,子女的教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妈妈对你很失望,你用言语去攻击伤害别人和用武器去伤害别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犯罪!平日里的新闻,我教你的东西都忘了吗?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陈玉鲜少会发火,她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感,咬牙质问自己的女儿。
周蔚初被副校长和年级主任拉住,动弹不得,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哭得没法说话,只是断断续续的说她害怕。
陈玉看到她这样子既觉得心痛又觉得不理解,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陈玉让他们松开她,周蔚初扑倒她怀里,哭着喊着说害怕,说对不起。
校长说:“陈老师,带你女儿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们处理就好。”
裴邺坤抽完一支烟,从底楼坐电梯上来,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瞧见一批警察冲了进来,行色匆匆,中间带头那个......
在休息室休息的护士听到敲门声回头一看吓一跳,看到警察会条件反射的不安,想着肯定是医院出什么事情了。
可却是询问她们周蔚初。
得到信息一伙人朝四楼奔去,几个小护士瞬间炸成一锅,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总结出来就是——周蔚初出事了!
陈玉抚摸周蔚初的脑袋,轻声道:“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护士长那边我来去说。”
李蔓看见陈玉的手臂血迹斑斑,周蔚初的神情也越发奇怪,这哪像是一个正常人,居然疯狂到拿手术刀捅人。
她们之间的恩怨至于上升到这个地步吗。
“陈老师。”李蔓叫住她,淡淡道:“先处理一下伤口再回去吧。”
1 这一刀是她为她挡的,李蔓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码事归一码事吧。
陈玉微颔首,握住周蔚初的手想去搭电梯,和裴邺坤打了个照面。
脚还没跨进电梯门,楼梯口冲出五六个人,身上的警服显眼。
韩傅明一个箭步冲上前扣住周蔚初的肩膀,说:“想请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协助调查,耽误你一会时间,请配合一下,谢谢。”
一听到警局二字周蔚初双腿发软,陈玉也扶不住她,她说不出话,像小虾米似的往后撅了几步。
陈玉:“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协助什么事情?”
韩傅明:“半个月前在东郊发生的车祸,车主撞死人肇事逃逸,经过警方排查,已锁定五名嫌疑人,周蔚初小姐与其父亲周国昌同志有作案嫌疑,请配合调查。”
“不可能——”陈玉眉头忽的一蹙,她想到半个月前蔚初突然说把车给了周国昌,说看父亲出入辛苦,她倒是没在意,想着蔚初孝顺也就没多想,更何况是辆旧车了,建忠也早有给她换车的打算。
韩傅明手指一动,两名警员带起周蔚初。
周蔚初不反抗不否认,陈玉开始后怕,她不信。
陈玉说:“我要和你们一起警局,我不信,我的女儿怎么可能肇事逃逸!”
韩傅明让陈玉跟着一起去,信或者不信,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有会有分晓。
裴邺坤其实多少也是不信的,毕竟和她处过两年,就算这两天她精神不对头,可总还是觉得她应该和那些事情没关系。人都会下意识的去相信认识的或者毕竟亲近的人吧。
他看韩傅明,有些吃味,走到李蔓边上拉住她的手。
韩傅明看见李蔓,点头示意,李蔓叫住他。
警员将周蔚初和陈玉带下去,韩傅明说等会就来。
李蔓问道:“她...真的和肇事逃逸有关系?”
韩傅明说:“是嫌疑人,但没有充足的证据。可刚刚她什么反应你也看见了,丝毫不反抗,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当一个好人做了坏事去逃避然后被发现的时候他会内疚自责不会想辩解,因为在逃避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受尽了良心的谴责。等她自己说出实情吧。”
“那车祸的那个人死了?”
“嗯,法医鉴定是当场死亡。”
裴邺坤干咳两声,原本是十指紧扣,这会他直接将人搂入怀里,李蔓被一震,想说的话被打断。
韩傅明这才看到裴邺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踌躇片刻,说:“回头再聊,我先去忙了,还是上班时间。”
裴邺坤低头问道:“回头再聊?你们还留着联系方式?”
李蔓眉心微沉,想着周蔚初的这档子事和陈玉,思绪混乱,他还吃醋,李蔓不理他,在走廊椅上坐下,静等吴巧手术结果。
裴邺坤捏她鼻子,“哄你玩呢,想让你转移转移注意力。”
李蔓靠在他肩上,“这一切好像一场梦。”又像狂风骤雨,打的人措不及防。
她要求陈玉做到公私分明,以她的性格应该能做到,可自己呢,李蔓觉得自己做不到,以后还要共事,要接触的地方很多,也许陈玉会继续劝她,去缓和她和李建忠的关系,可她真的不需要。
没有李建忠,她现在也活得很好。
裴邺坤松散的眉头也渐渐拧起,周蔚初的事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这世上我们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也许我们遇不到,可不能不代表没有。生活啊,真的就像是电视剧。她这两天人看着就不对劲,刚你老相好说的也很有道理,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我在一个新闻上看到一句话,人可以活的没文化,但得活的有道德。”
裴邺坤把玩着她的手,继续道:“至于周蔚初她母亲和你,和李叔,我觉得不用想太多,工作的时候就工作,私下不想接触就不接触,我看着她不像计较的人,又是老师,道理肯定都懂的。你要是想试着和李叔缓和缓和那咱们就给次机会,要是不想就安安心心的待在我身边,咱们不缺那点关心。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把你当女儿宠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哎,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既当爹又当老公好了。”
李蔓心头的繁绪被他三言两语化开。
李蔓没有和他说刚刚周蔚初的疯狂举动,她抱着他,“什么老相好?”
“就那个小白脸!”
“胡说八道。”
裴邺坤见她脸色好了些,笑了笑,抬起她下巴看,“脸还疼吗?肿的跟小笼包似的。”
李蔓:“不疼,不过你...扇的挺用力。”
“虽说男人打女人这种行为特别低级,但你得换位思考,站在我的角度,我已经给过警告,她还动手,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就像上次张盛想打我,你不是边叫边跑过来还帮我一起打他,也就你瘦不拉几的反被推树上去。”
他这一说李蔓倒是理解了。
爱一个人会下意识的去维护他,不忍心看他受一点点的欺负,从这方面来说,她和裴邺坤一样,都是眦睚必报的人。
第四十九章
今日的夕阳来的特别晚, 它慢慢沉下地平线在西边留下五彩朝霞,云层压的低,好似漂浮在碧蓝湖上的雾气, 一簇簇一团团, 酝酿了一下午的热气都随之游散,几缕霞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洒进, 金黄的光漾着希望。
吴巧的手术在六点多的时候结束,所有人都屏吸等待医生宣布结果。
吴母颤着手, 看向医生的双眸那么绝望却又使劲拽着最后一丝希望。
医生摘下口罩做个了手势, 说:“手术很成功。”
吴母大喘一口气, 抖着肩膀小声啜泣,护士将吴巧推出来,她身上裹得纱布太多, 李蔓觉得陌生。
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留一个人候着就行,等人醒了再来探望。”
李蔓跟着手术推车走了几步,目光紧随着吴巧, 裴邺坤将她拉住。
医生说吴巧最起码需要休养半年,如果是高考的话建议缓一年再说。
李蔓和其他几位老师也这么想,更何况心理的创伤比身体上的更难愈合。
李蔓扶住吴母, 说:“等她醒了麻烦给我个电话,如果住院这方面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和我说,人活着就好,其他的总会有办法解决。”
李蔓从包里拿出一套的水粉, 递给吴母,“孩子选择轻生肯定是承受不住了,她心里多难受我们不能亲身体会,要是人醒了多安慰几句,不要去责怪她,得让她知道世界上除了那些不喜欢她的人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她也没有做错过什么,老天给了第二次机会,要好好珍惜才是。医生说的有道理,还是先休学一年吧,明年调整好心态和身体再来,她是个努力的人,以后会有出息的。”
吴母接过水粉笔,紧紧攫在手里,点头道谢。
裴邺坤牵着她的手走出医院,医院门口几家小餐馆散发阵阵饭菜香,路上卖气球的走来走去,那一团五颜六色的气球傻傻呆呆的飘着,黄昏的光将其色彩照的更为艳丽。
斑马线上亮起红灯,接踵而至的车流从眼前穿过。
裴邺坤五指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相交,他的掌心宽暖,手指纤长硬朗,就像粗硬的链条紧紧抓着李蔓。
李蔓目光微滞,前方一辆公交车按喇叭,几声鸣笛惊醒她。
李蔓说:“周蔚初那边,如果是真的,会怎么判?”
裴邺坤:“怎么判都和你没关系,做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虽然不喜她,但无论哪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惊慌吧。我说怎么她看起来那么反常,我和她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她居然想——”李蔓抿上唇,她不想把刚才那事告诉裴邺坤。
裴邺坤耳朵尖,追问:“她怎么?嗯?”
“她居然...想打我。”圆了回来。
绿灯亮起,裴邺坤牵着她过马路,说:“就像那小白脸说的,当一个善良的人做了坏事,她不去直视这个问题反而逃避的时候她的内心会遭到谴责,会越来越钻牛角尖,你和她的关系微妙,可能是把心里的压力都转移到你身上了。”
李蔓嗯了声,不再说关于他们的话题。
路过肯德基,裴邺坤买了两杯可乐,又问服务员要了点冰块和一个保鲜袋。
窗外华灯初上,人流涌动。
李蔓坐在窗边的位置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脑海里飘过陈玉,李建忠,周蔚初,最后想到自己的母亲。
裴邺坤把冰块装进保鲜袋里,打个结,扭过她脸蛋,轻轻给她敷。
“你皮肤太白,一撞到什么外力就很容易有痕迹,脆弱的像个糯米娃娃。”屁股总是被他掐的青一块紫一块。
“我自己来吧。”李蔓接过冰袋,他力道重揉的疼,冰块又太冷搁在脸上有点刺刺的。
裴邺坤吸了两口可乐,说道:“等会回去睡个好觉,别再想有的没的了,吴巧没事就皆大欢喜了,其他的都跟你挨不到边,咱们的生活归咱们的,听到了没?”
“嗯。”
裴邺坤捏住她脸颊,“来,笑一个。”
李蔓打掉他的手,“疼。”
“娇气劲儿,瞧把你惯的。”
他搭起二郎腿,把玩纸巾,一杯小可很快见底,裴邺坤说:“我大后天走了,你自己好好待着,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和我说,别自个儿一个人闷着。”
“好。”
裴邺坤哼笑一声,抬手摸她脑袋,“别让人担心,笨的跟头猪一样,猪被杀还叫几声,你就眨眨眼仍由别人宰割。”
“是啊,你今天叫的挺凶。”
他弹她脑门,“嘴巴真厉害啊。”
......
周国昌在警局承认一切,只是他承认的是他开了车撞的人,而不是周蔚初,护女心切,都能理解,可混淆视听不说实话在警局就是妨碍公务。
几次盘问他都不改口,而在隔壁的周蔚初比他坦诚,一五一十的多交代了。
韩傅明让人把陈玉带去医务室包扎伤口,陈玉脑子一片空白,哆哆嗦嗦的给李建忠打了个电话,李建忠本来在桐城边上的小城市谈生意,一听到周蔚初出事着急忙慌的开车赶回来。
李建忠让陈玉联系律师,能把事情简单处理就简单处理,就算要坐牢能少则少,至于赔偿方面不是问题。
陈玉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事假。
李蔓周一上班才知道她要一个月不来,这样也好,至少她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以后到底该怎么面对相处。
吴巧在校跳楼自杀闹得沸沸扬扬,校长又一次陷入焦头烂额之中,两个月内出两件大事,教育部门很重视。
一天一个教师会议,翻来覆去的做检讨工作和安全教育宣传还有学生心理健康教育。
吴巧是在周一下午苏醒过来的,李蔓下班后打算去医院看她,班长叫住了李蔓,说是要一起去。
班长说:“吴巧的事情大家都挺难过的,说起来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还好现在人没事。每个人捐了点钱,然后从班费里拿出了两百块买了点东西,我代表大家去看望一下。”
班长手里提着鲜花果篮,早早就准备好了。
其实这事对班里的同学影响都挺大,平常听多了什么自杀跳楼没多大感触,可发生在自己周围的时候心底的震惊难以言说。
裴邺坤和蒋大爷乘凉下棋,无疑又扯上几句跳楼的事情,蒋大爷又说:“我今天看报纸,前些日子东郊那边撞死人的凶手找到了,听说是中心医院的护士,真是作孽啊。”
裴邺坤挑挑眉,不说什么,一看时间,已经五点了,他投下最后一颗棋,说:“今天就下到这吧,我得去接我媳妇了。”
“哎呀你小子,故意和我溜着弯走棋呢!我不服,明天再来一局!”
“行,明天可就最后下一次了,后天我得回去上班了,大爷,赶紧再寻觅个棋友,不然这日子就无聊了。”
“说的你好像不来了似的,小李在这你会不来?不寻不寻,这儿附近的人都没你棋艺好,没劲。”
“来,怎么不来,她走哪我就跟到哪。”
李蔓下午发他短信说吴巧醒了,让他陪她走一趟。裴邺坤在水果摊上买了两个果篮,叼上支烟慢悠悠的向校门口走去。
校门一开,穿黑校服的学生就像沙丁鱼一样游出来。
虽说他比这些学生大了十来岁,可他不显老,面孔干净五官深邃,靠在树上吸烟,举止懒散,黑色T恤下是刚劲有力的手臂,而高个子的男人本来就瞩目。
路过的女学生忍不住多看几眼,小声的议论说好帅。
几个女生推推囔囔,笑得青春靓丽,把其中一个人推到裴邺坤面前,那女生个子和李蔓差不多高,长得挺混血的,很漂亮。
女生踌躇几秒,非常不好意思的问道:“帅哥,能给个微信号吗?”
裴邺坤拿开烟,抖了抖,笑道:“你们学校早恋不管的?”
“啊?”
“管不管?”
“管......”
裴邺坤扬眉,“那你快点跑,等会我女朋友看到了你该受教育了,哟,我们李老师来了。”他抬起下巴,视线落在人群的后方。
女生没听懂,但知道这人有女朋友了,吐吐舌头回到姐妹群走了。
李蔓一眼看到他,见他买了果篮是真觉得他细心。
班长打量了几眼裴邺坤,觉得这男人人高马大,气势逼人,安安静静站在李蔓身后。
李蔓说:“这是我班里的班长,和我们一起去,拦辆出租车去吧,走过去太费时间。”
裴邺坤踩灭烟,“来,师公给你拿,细胳膊细腿的,拿的动吗?”
班长被这一生师公逗笑,道了句谢谢。
“小蔓!小蔓!”
三人打算上车,可李蔓听到熟悉的声音,环视一圈,李建忠站在自己车边上朝她招手。
裴邺坤让班长上车,把果篮塞进出租车里,看向李建忠。
这节骨眼上来找人,不知道是何意。
李蔓对裴邺坤说:“等我一会。”
马路上人声鼎沸,裴邺坤站的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看见李建忠姿态低下。
周蔚初的案子在一个星期后开审,基本是什么情形律师也都讲明白了,陈玉昨夜哭了一宿,今早才合眼睡着,下午和他说起医院的事情,李建忠才知道李蔓在这所高中任教,还被陈玉带。他不知道这是好的缘分还是坏的缘分,只是有缘,那就再试一试吧。
李建忠说:“你们昨天的事她都和我说了,这事情错在蔚初,陈玉她也觉得对不住你。爸爸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他重重叹口气,伸手想拍李蔓肩膀却还是缩了回去,说:“好在你昨天没出什么事情,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妈交代。爸爸知道从前忽视了你,对你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但就像陈玉说的,爸爸是想弥补你的。这次,真的好在你人没事,爸爸很抱歉,让她们给你造成了伤害。”
李蔓的脸颊依旧有些红。李建忠知道她是挨了周蔚初一巴掌,陈玉没坏心,都给他说了。
周蔚初现在出事让他心痛,可要是李蔓出事他也一样难过,人越老就越觉得血浓于水的亲情可贵,自己的亲生女儿和自己再不和睦,和外人比起来,也总归是亲生的好。
李蔓觉得诧异,他竟然会为了一句对不起特意跑来。
李蔓说:“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昨天的事情就事论事是陈玉帮我挡了一下,我感激她,工作上的事情我也感激她。但在其他方面就算了吧。没事的话别来找我了,你们的生活归你们的,我的归我的,你嘴巴里的弥补永远都是空口而谈,算了吧。”
她难得用平缓的语气和李建忠说话,但这更像是失望到极点的放弃。
李建忠心头一酸,倒也不为自己辩解,“是爸爸不好,对不起你。”
“我先走了。”
裴邺坤没问她,只是揽着她肩膀安抚她。
一路上,李蔓在想她为什么会对李建忠失望,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他心存期望,在没和裴邺坤在一起的时候,她有的不过是母亲的疼爱和自己的独立,在一些生活琐事上其实她和母亲都需要一个顶梁柱,因此她会去想象,假如李建忠在的话是不是这些事情就能很快很好的解决了,于是这些想象变成了期待,而他的所作所为一次次的打破期待。
裴邺坤让她依靠让她安心,让她的生活有了一个顽强的支柱,所以她好像不再需要李建忠了。
而从前她缺少的渴望的,都变成了对他的埋怨,无论他怎么补偿给予都无法填补那些缺失。
更何况他总是开空头支票。
裴邺坤看她愁眉不展的,知道她是因为李叔烦心,虽然不了解他们说了什么,但大约能猜到几分,还能说什么,周蔚初的事情和李蔓搭不到边,总归是和她道歉说一些关心的话,李叔越是这样李蔓就越难原谅他,没意义的话听多了,谁都会累。
裴邺坤揉捏着她的耳垂,将人搂到怀里,低头轻声说了几句话。
坐在副驾驶上的班长偷偷从后视镜里瞄着两人,拿出手机发给同班的闺蜜说:措不及防吃了口李老师的狗粮,话说,李老师的男朋友真的好帅啊!
第五十章
吴巧初醒, 还不能说话,她看见李蔓走进来的时候眼睛立刻蒙上一层水汽,李蔓和裴邺坤将果篮放在一边, 李蔓拍拍班长示意她去和吴巧先说话。
身为一班之长, 她没有用有色眼镜看待过吴巧,但确实也没太关注过她。
班长将鲜花放在柜子上, 十分歉意的像吴巧鞠躬,“这是代表全班同学鞠的躬, 我们都十分抱歉, 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希望你赶快好起来,和我们一起决战高考。大家都在等你。”
吴巧看着她,眼泪流出来。
裴邺坤看不得这种煽情的场面走出病房在走廊里晃悠玩手机。
连连看还差最后一步, 周金的电话突然插进来。
周金在电话那头哀怨道:“坤哥,你不会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吧,啥时候回来啊?我听老赵说你手都好了!”
裴邺坤倚在窗沿上,吊起眼皮瞟顶上的灯, 说:“后天就回来了。”
“那嫂子呢,啥时候带来给我们正式介绍介绍,我们都知道了, 你这人真是蔫坏,上次还说什么对她没想法,结果转眼就把人给弄到手了!”
“这段日子她忙着呢,等过些时候吧。”
周金哎哟哟几声, “合着前段时间跟吃了炸药似的原来是因为嫂子啊,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得了,少卖弄你那点文化,没事挂电话了。”
“等等等等,坤哥,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裴邺坤:“说。”
“我......不想干了。”
裴邺坤静默几秒,问道:“觉着累了?”
“一年到头能安安心心休息几天,和家里人接触也少,我还年轻,有些熬不住了。我爸跟我说给我在家附近的厂里找了个工作,让我回去。”
“那也挺好,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周金说:“十月底吧,我还没跟陆北他们说,大家一起接触了两三年......”他顿了顿说:“怕他们揍我,哈哈哈。”
裴邺坤:“嘁,那行,后天回来我揍你。”
周金:“就想走之前叫上嫂子,我请大伙吃个饭。”
“行,我知道了。”
二十岁出头,在这里干了两三年,本就是躁动的年纪,每天重复的过日子,和外界就像断了联系,搁谁谁都耐不住。
裴邺坤挂断电话继续玩连连看,手残,最后一步点错了,重新开局。
想当初他刚步入这行,也耐不住性子,有时候躺在床上总想着跑外边花天酒地玩乐,可转念一想,往事历历在目,那颗浮躁的心就渐渐被抚平。
......
周国昌是共犯,被拘留半个月。
小罗做事认真,让他调周国昌当年入狱的资料,好家伙把那整起列车事故的资料都给印出来了,厚厚的一叠底料跟新华词典有一拼。
韩傅明没接稳,纸片哗啦啦掉一地。
“飞的跟鸡毛似的!”有人笑着打比喻。
韩傅明叹口气弯腰捡东西,碰巧徐荞来电话,他边捡边讲电话。
徐荞想约他明晚吃饭,她知道这案子暂时告一段落,韩傅明得空了,她等不到周末了。
韩傅明问她想去哪吃,徐荞左思右想,报上一堆菜馆名字。
韩傅明看到一张纸上一个颇为显眼的名字,他把电话夹在肩膀耳朵之间,捡起细细确认。
——裴邺坤。
他记得这个名字,从前李蔓不止一次和他提起过,所以印象深刻。
韩傅明愣了会收起资料,心想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徐荞说想去吃大排档,韩傅明说好,挂断电话的时候韩傅明猛然间想起李蔓的那位恰巧是在铁路相关部门工作。
他抽出那张纸,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好一会。
巧合加巧合,那也许是真的了。
李蔓在医院探望过吴巧后和裴邺坤在外边吃饭,沙发椅宽阔,他偏偏要和她挤在一起坐。
餐桌在二楼,挨着东南角,四周装有一长条的镜子,谁来谁往即使背对着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裴邺坤长臂搁在沙发上,盯着对面镜子里的人说:“我看刚才你们三个就差抱头痛哭了。”
李蔓说:“和她说话她点头,说明她听见去了,吴巧一直哭个不停,说明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在不该轻易轻生,阎王爷那走一趟,应该能彻底明白过来。”
李蔓没哭,只是眼圈有点红,人心都是肉做的,看到不相关的人受伤受累都会有几分感慨,更何况是自己的学生。
甜点上来,李蔓刚要开动,桌子上手机嗡嗡的震动,三个字很显眼——韩傅明。
裴邺坤干咳一声,“开扩音。”
李蔓笑他,却还是开了扩音。分开韩傅明没有找过她,他一向是有事说事的人。
韩傅明开门见山,说道:“小蔓,我有个事想问你。”
“你问。”
“你男朋友他......他母亲是不是不在了?”
裴邺坤喝着西瓜汁,抿唇听着,斜眼睨着屏幕,等韩傅明的下文。
李蔓一愣,说:“嗯,不在了,你问这个——”
韩傅明更确定自己心中所想,问道:“二十三年前因为列车事故去世的吗?”
李蔓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韩傅明如实道:“周蔚初的案子牵扯到他父亲周国昌,调查的时候顺便把他的个人档案看了看,他是那起事故的主要原因之一,我在资料上看到你男朋友的名字,一开始觉得巧合,但我记得你和我提过他的工作。”
韩傅明想问的原因是因为在办案的时候从周蔚初和她家人的三言两语能判断出,李蔓的那位和周蔚初曾经交往过,如今他又无意中得知道周国昌这一事,也许李蔓和裴邺坤不知道这层关系,但裴邺坤有权利知道,韩傅明是这样想的。
裴邺坤拿过手机,“谁是那起事故的主要原因之一?说清楚!”
韩傅明没料到他在,但还是坦诚相告:“周国昌,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他是周蔚初的父亲,是造成二十三年前京州铁路事故的凶手之一。”
裴邺坤捏紧手机,手背上凸起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