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上岗,你会什么?钢管舞会不会?没才艺啊?没才艺我哪记得住你是谁?”

周启深踹得桌上的果盘酒杯抖落在地。他踩着一地碎玻璃渣,跟雪天的冰碴似的咔咔作响,“我是谁?我他妈是这儿的头牌!”指着总裁男,碾着牙齿说:“你哪儿来的假总裁,给我滚蛋!”

然后凶猛用力地拽住赵西音的胳膊,“头牌伺候你,头牌什么都会,今晚不伺候得你舒服死,爷我跟你姓!”

周启深也顾不上她疼不疼,火冒三丈地把人拖出了包间。

 

第46章 今宵别梦寒(3)

落叶知秋, 月笼轻纱, 这本该是一个好夜。

周启深拽着赵西音, 从包间到长廊,稀里糊涂拐进一个空房间。然后把她往沙发上一丢, 手心啪的一声按住门板, 隔了外界的光和声音。

赵西音被他扔得头冒金星, 劲儿还没缓过来,周启深又近身弯腰。

左手桎梏不让她动弹,右手往自己的衬衫领口摸,就见一扯一拉一拽,黑色领带顺着脖颈像一条流动的窄溪, 乖乖缠在周启深指间。

“你干嘛?哎呦!”赵西音手腕吃痛,她大骂:“周启深你混蛋!”

周启深用领带把她绑了个扎扎实实,不解恨, 还系了个死结。最后坐回门边的沙发上, 翘着腿, 划燃火柴, 烟雾萦绕里, 他沉默地抽起了烟。

房间内没有开灯, 外面匀进来的光黯然失色, 以一种微妙的存在笼罩住周启深。周启深五官本就立体, 淡淡光影下,层次便更分明。男人的衬衫扯落了两颗扣,露出利落的锁骨和微凸的喉结。

他在火光里微微眯眼, 目光又飒又凉地专注于她。

赵西音被领带绑住手,费劲地扭动试图起身。一静一动的对比,让人心头格外屈辱。好不容易站起来,便不管不顾地跑到周启深跟前用脚狠狠踹,“你变态啊,你给我松开!”

周启深受伤的腿还疼着,这丫头狠了心,每一下都要死命。

赵西音见他眉头微皱,痛色上脸,脚上的劲儿立刻减了五分。愤愤问:“你解开,你解不解?”

周启深不为所动,烟也不抽了,直接指间碾熄。

赵西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开始流眼泪,哭声不小,哽咽啜泣,“你混蛋,你就知道欺负我。”

周启深憋屈成内伤,“赵西音,今晚咱俩谁欺负谁?我迟早有天被你欺负死。”

赵西音呜呜哽咽,“我玩儿我的,又不花你的钱。你在这发什么脾气,都怪你,就怪你!”

周启深气晕了,“我以前怎么没瞧出来,你还喜欢玩角色扮演?那什么男人,穿个阿玛尼就真成总裁了?”

赵西音怼回去,“你别侮辱人,人家靠本事拿提成,一点也不卑微。假总裁怎么了?真总裁又怎么了?还不是狼心狗肺的死变态。”

周启深拍着桌子站起,特别猛的一下。

赵西音被他这突然之举吓得连连后退,又惧又气,梗着脖子嚷一声,“干吗?你又要打我吗?!”

针尖麦芒,一招毙命。

周启深几乎瞬间就颓了,方才的气愤偃旗息鼓,心里又痛又懊悔。脸色这么一变,变得愈发苍白。时隔多年,那块不能触碰的旧日之殇,被赵西音一句话浓缩概括,如一颗炮弹,轰隆隆巨震,威力依旧无穷。

终于该坦然面对了。

周启深气息深沉,吸进来的是压力,吐出来的是忐忑,他哑着声音,声音甚至在发抖,“小西,当年我不是故意的。”

赵西音心里的感受,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艰难。她轰轰烈烈指责,安安静静反思,最后心里一片潮水涨,平平静静,并没有掀起巨浪。

“周启深。”她伸过手,黑色领带缠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平声静气道:“给我解开。”

这个份上,哪儿还敢嚣张。

周启深低着头,碰到她手的时候,指头发颤。

几年部队从军,各种技能都得心应手。周启深能力突出,什么比武都能代表队里争个名次,战术解绳的门道练得熟溜。结婚后不务正业,干脆都用在了赵西音身上。

那时不用领带,有专门的绳,红艳,重欲,那是他俩最好的时候,醉生梦死,不知明天。

没几下,腕上的领带就解开了,周启深喘了一口气,“好了。”

赵西音收紧领带,没还,然后反手抓住他,这才原样奉还回去。领带在男人手腕上乱七八糟地绕,泄恨似的打死结,赵西音边绑边骂,“绑死你,把你绑成大螃蟹,清蒸红烧,放油锅里炸!”

周启深眼睛都不眨,只说:“你别听你姑姑的话。”

赵西音绑得一脑门的汗,负气道:“至少她不会伤害我。”

周启深皱眉说:“你团里就要考核了,上这地方就容易出危险。你要真想玩,至少等结果定下来了再来。你姑姑不了解你现在的情况,但你自己要考虑周到。”

赵西音低头一笑,笑得灿若千阳,“也对,下周再来。”

周启深神情淡然,“嗯,我下周再来。”

“你来干吗?”

“当头牌。”

赵西音瞠目结舌,实在佩服这人的厚脸皮。周启深泄了劲,忽然低下头,用额头碰着她的额头,呼吸缠在一起,又轻又热。

赵西音被点了穴似的,没动。

周启深哑声,“小西。”

赵西音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然后屈膝抬腿,往他腹部狠狠一顶。眼里的动容悉数退场,只剩坚决语气,虎虎生威的目光里,藏不住脆弱悲情。她说:

“周启深,我不想再被姑姑打耳光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直到搁包里的手机铃响打破。

赵西音缓了缓神,抖着手在包里翻找。微信视频提醒一遍又一遍,声音时大时小。她今天背的包不算深,但好像就是这样,越着急越出乱。等她把手机找出来时,手指可能恰好碰触了“接听”,小孩儿脆生生的嗓音天生嘹亮清澈。

周启深不敢完全确定,似幻听,似流沙过耳,似乎叫的是——

“妈咪!”

赵西音的动作太快了,把手机从包里拿出的那一瞬,就马上掐断。信号大约也不好,卡带一般带着滋滋杂音。周启深起疑,却又觉得是自己耳鸣。他怔怔望着赵西音,眉头深皱,表情严肃。

赵西音泰然自若,没有一丝慌乱,手机搁回包里,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这一晚像是插曲,天亮之后再回想,荒谬不真实,只剩点点涟漪。她无意连通那个视频后,周启深就跟魔怔似的,也没再追上来兴风作浪。

赵伶夏昨晚应该没回酒店,因为派了司机在门口等赵西音。或许是看上了哪个男人春宵一度,或许是忙于公事不屑沉沦红尘。

人不都是这样,尝过了新鲜,睡一觉,依旧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推陈出新,标新立异,哪有那么潇洒坦然,回归原有轨道,柴米油盐人间烟火,这才是正事儿。

赵西音照常跳舞,训练量越来越大,这天中途休息时,她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意外的是,丁雅荷两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小西,谢谢你。”

五个字,赵西音怎么看怎么刺目。律师函撤了,倪蕊离开得也体面,流言蜚语里,多少保全了一个女孩的脸面。这一刻,她相信丁雅荷这声谢谢是真心不假。

她腹诽,亦是自嘲,上哪儿找自己这么个傻乎乎的冤大头去。

赵西音一边恨自己不够心狠,忍辱负重了十几年,闹得丁雅荷不安生,她的愿望实现了呀。这些激烈情绪在心里掀起一面巨浪,汹涌扑下后,又恢复成一潭死水。

情绪大起大落,赵西音忽然觉得,日子没意思透了顶。

丁雅荷的新信息:“我寄了两箱桃,这两天你收快递。”

赵西音喉咙眼就这么酸了下,她不爱吃桃,但赵文春是爱吃的。也不用她问,丁雅荷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过了稍长时间,一大段字发过来:

“小蕊做了手术,第一次刮宫没刮干净,刮了第二次。这孩子出事后就受了刺激,天天跟我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没敢带她回家,在她外婆家休养。坐完小月子再回北京。小西,如果倪兴卓来问你,请你务必保密。”

赵西音看完就把信息都删了。

丁雅荷好像永远不明白一个道理,把自己的过错与生活感悟强行压给他人,这其实也是一种失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道理浅显,但真正能做到知行合一的,永远寥寥。

岑月把她水杯递过来,蹭蹭她的肩,“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赵西音晃了晃手机,“删信息。”

岑月圆眼机灵地转了转,把头偏向她这边,小声问:“那天碰见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呀?”

赵西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谁?”

四眼相对,岑月冲她眨了眨眼睛。

“哦,哦!”赵西音点点头,“你说顾和平?”

岑月眉开眼笑,“他叫顾和平啊。好有年代感的一名字哦。”

“他们家出了很多当兵的,都是这个调调。”赵西音只了解大概,还是很久以前听周启深说过一些,他姐姐叫顾安宁,哥哥叫顾建功,反正都是正义凛然的范儿。

高深莫测的背景解释起来也玄乎,用词太高深了,还显得她多敬畏巴结似的。简而言之,顾和平应该算是正儿八经的大院子弟。

赵西音忽然拧眉,目光狐疑,“小月亮,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岑月笑笑,“好奇呀,我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赵西音抿了抿唇,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你别被他外表骗了。”

岑月问:“他会骗我吗?”

赵西音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坏事,但也没一棒子把顾和平打死,只客观说:“不知道,但他骗过的人不少。”

岑月摸摸耳朵,低头笑了下,挺小狐狸的。

结束训练后,赵西音问岑月,“去不去吃火锅?上次不就嚷着要去的吗?”

“不去啦。”岑月早早把包背好,闪人快,“我还有事。”

赵西音觉得她有点奇怪,鬼鬼祟祟的。

这边没约着,赵西音晃悠着去了黎冉的工作室,一堆的快递盒和样品,小顺蹲在地上倒腾,见她来,伸长脖子嚷:“西姐你自己先玩儿啊,黎店长约会去了,我忙完再带你吃饭。”

赵西音踢开脚边的废纸盒,走过来一块儿帮忙,“没事,不管我。她约会?约哪门子会啊?”

“最近好像一男的在追她,诶,也不算追吧,我看冉姐平时撩骚也挺开心的。”小顺扯着透明胶,唰唰两下把纸盒扎好。

赵西音问:“还是上次那个?那个人大的研究生?”

小顺停下手中动作,费劲地回忆了番,“哦,哦!不是不是,冉姐说他有狐臭,致命。”

套不出答案,但赵西音也没太放心上。有时候她会觉得,黎冉其实有点像年轻版的赵伶夏,一心搞事业,五湖四海皆朋友,顶顶豪气爽朗的个性。她在感情这件事的上的慧根却很浅显,追她的人不少,但印象里,黎冉真正喜欢过的,就是那个结了婚的师兄。

“店里双十一的营业额不错,冉姐说带我们去巴厘岛旅游。”小顺眨眨眼,“西姐,你去么?”

“时间排不过来,我下周就要考核了。”赵西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顺儿,我托人在舞蹈学院弄了个出入证,杨莲清老师会来上课,你不是一直想上学吗?借这个机会去听听课,对你也有帮助。”

小顺愣了愣,然后眉开眼笑,宝贝似的将信封压在胸口,“谢谢西姐!”

赵西音在这儿待到九点才走,出电梯的时候,恰好看到黎冉从一辆车里下来。她手里拿着花,伏腰低头对驾驶位的人有说有笑。

黑色宝马大越野,越看越熟悉。

后来车缓缓开动,往前挪开时,赵西音看清了司机,顿时惊恐万状。

黎冉哼着歌往楼道走,被赵西音从旁边拽住胳膊就往边上拖,气急败坏问:“你怎么跟顾和平混到一块儿去了?!”

黎冉吓得半死,“哎呦姑奶奶!”

“少废话,说。”赵西音严肃质问。

黎冉把手里的玫瑰往她面前一推,眼睛笑如弯月,“他这个小傻帽愿意玩儿,那我就陪他玩玩啰。”

赵西音皱眉,黎冉这纸老虎性格,外厉内荏,心智单纯,也就嘴皮子厉害。他顾和平什么人,早几年,在后海那块花名在外,交女朋友之前,先问清楚是不是跟过顾和平。各种声色传言有滋有味,真假虽难辨,但顾和平绝不是什么好鸟,看着对谁都客气,其实心是捂不热的。

这么一说,黎冉可不认同,“那周启深和顾和平还是拜把兄弟,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姓周的比姓顾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还是嫁给了周启深么。”

赵西音翻了个白眼,平平静静陈述:“所以我没有一个好下场啊。”

黎冉一下子就心软了,拉着她的手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赵西音也握住她的手,“对不起啊,我也不该不了解真相就给你泼冷水。”

两姑娘情谊好的很,这辈子都不会上演为了男人翻脸的戏码。

黎冉抱着花,衬得她表情柔软,语气真诚,“八字儿还没一撇呢,我只是觉得,他人其实还不错。”

黎冉这一刻的神态,似曾相识。赵西音蓦地想起了岑月。就连憨傻的目光都是同一款,那一串未解之谜忽然茅塞顿开,赵西音心里幽幽冒出一个词,

蓝颜祸水。

 

第47章 今宵别梦寒(4)

初冬京郊, 远离尘嚣, 飒飒西风里,苍木枝叶摇晃,落叶偶尔飘落。

书房亮着一盏灯, 张一杰精简地做工作汇报, 几个立项的事情后, 他说:“考核定在下周三, 你身体吃得消吗?”

孟惟悉颔首,“可以。”

“那好,我交待下去。”

“小西最近在团里还好?”

张一杰点头,“顺利。”

孟惟悉问:“她姑姑是不是回来了?”

张一杰笑了笑, “你在这儿养伤呢,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孟惟悉便不再说话。

张一杰没敢在赵西音的事情上多说,只提醒他一件事,“你父母知道你受伤的事,孟董发了脾气, 夫人情绪也不好。说是明儿来看你。”

孟惟悉当即不悦, “你在他们面前多什么嘴。”

张一杰顿了下, “诶,孟总,不是我。你这伤得不轻,医院那边都留了记录, 几经人手,他们知道也不难。而且我听说, 孟老爷子想插手,说给周启深一点教训。”

孟惟悉冷呵,“教训什么?这话不是第一遍说了,最后教训到了吗?”

张一杰劝谏,“关心则乱。”

“不该操心的事就别插手。”孟惟悉一脸阴郁之色,拿起手机打给了家里。

毫无意外,又是一次不欢而散。隔得这么远,张一杰都能隐约听见孟夫人的悲怆哭声。孟惟悉这两年是越发沉稳,但在感情交流上似乎陷入了怪圈。

等孟惟悉讲完电话,等他眉间戾气稍稍平歇,张一杰才平平静静地说:“孟总,空出半天时间。”

孟惟悉:“干什么?”

“我帮您安排,去看看心理医生。”

——

周五晚,周启深出席一个经济论坛的晚宴。他西装革履,背头精神,端着酒杯满场斡旋,得心应手浑身都发着光。赵伶夏自然也在,观察了他全程,抛开别的不说,周启深这几年确实是风生水起,把自己这份家业守得严严实实。

赵伶夏此次回国是为上市之事,但她大部分根基在国外,真正接触到国内相关高层行政的机会欠缺。与几个小角色熟络有什么用,秘书在一旁提醒,“左边的是陈副局,右边的是林秘书长,和周总正在聊天的,就是保政会的米副总。”

秘书问:“赵总,要不要跟周总说一说,请他帮忙搭个线?”

赵伶夏勾了勾嘴角,笑容失温,“他早就看着的,知道我在这候了很久,故意晾着视而不见。”

秘书这就不明白了,“啊?为,为什么?”

赵伶夏挑了下眉,“记仇。”

果不其然,宴会表演开始的时候,周启深才跟突然发现赵伶夏似的,客客气气献殷勤,“赵姑姑,您也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赵伶夏皮笑肉不笑,“周大老板日理万机,不敢打扰。”

周启深面色为难,眼里也有了恰到好处的两分忐忑,“姑姑这样说,我又该反思了。”

赵伶夏还是温和笑容,“前几日你在我朋友会所大闹一场,怎么,这件事儿反思清楚了吗?周老板,您该反思的事有点多,一件一件的排队,别心急。”

周启深处变不惊,眉间风流自信,“听姑姑教诲,都是大道理。哦对,刚刚我和陈副局闲聊几句,说您公司的资料二审出了点分歧意见。”

赵伶夏脸色微变。

周启深宽慰道:“姑姑别心急,我约了陈副局周日打高尔夫,再帮您打听打听,顺便向他说说好话,我来替姑姑出谋划策。”

出谋划策?

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赵伶夏心里门儿清,周启深在政界的交情不少,得益于他那几年的军旅生涯,周启深本身是清贫之家,但他最擅长绝处逢生,抓住一切机会迅速上窜。就从他这脾性来看,讨好某某领导的女儿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借此青云上位,可能真不是谣言。

赵伶夏没敢大意,心里一番算计后,把伸过的半只脚,从他的原则底线上悄然挪了回来。她一派和气,笑容温暖,“小西爸爸今天和老朋友去水库钓鱼了,昨儿他还念起你,记得你爱吃鱼。”

周启深心里的刀锯斧钺瞬间按兵束甲,显然,一声“小西爸爸”戳中了他的软肋。

赵伶夏十分识时务,顺着台阶而下,方才暗自进攻的气氛一下子转了性,亲近熟络地续起了旧情,“明天来家里吃个便饭?”

周启深笑笑,“您亲自做么?”

赵伶夏愉悦,“哎呦,那我可不敢,回头把小西家的厨房都能炸了。”

周启深不接这茬,维持着表情,有笑意,也有深意,目光淡淡注视对方,气势暗暗聚力,一分一分往赵伶夏身上加压。

静默数秒,赵伶夏率先松口,“小西以后要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看上的手链,衣服,包,任何,我都不干涉她的选择。”

周启深没动,没说话。

赵伶夏嘴角微扯,笑容僵了些,继续道:“不再带她去那些地方,再也不去。”

周启深勾着笑,举起酒杯,主动往赵伶夏的杯壁上轻轻一碰,“跟聪明人说话,舒服。一诺千金了,赵总。”

转身离开时,周启深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平静道:“周日我做局,我会派司机准时来酒店接您,一起和陈副局吃个饭,交交朋友。姑姑只要信守承诺,我一定鼎力相助。”

周启深给赵伶夏不痛不痒地摆了这么一道,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身体力行地提醒赵伶夏,别再给他使绊子,别再带赵西音去看乱七八糟的世界。

只要赵伶夏别捣乱,好处少不得她。

周启深帮她牵线搭桥,周日一场高尔夫和饭局下来,所有的困局迎难而解。并且有这尊大佛的情面,以后总能行个方便。

夜色里,赵伶夏心满意足地上车。

周启深立在车旁,一刹犹豫,仍然把人叫住,“姑姑。”

赵伶夏滑下车窗,看着他。

周启深舌尖抵了抵牙,那件事一直梗在心口,他心里有猜侧,但不敢坐实,无论怎么措辞都不合适,只斟酌着问:“小西经常去美国看您,您工作这么忙,一定没时间陪她。”

赵伶夏目光安定,似笑非笑地望着。

周启深舌头打结,一瞬连话都说不直白了,“她每次去美国,都只是去看您一个人吗?”

赵伶夏说:“那可不止哦。”

周启深情绪瞬间吊到高空。

“我的一些朋友也特别喜欢她,小西陪她们聊天逛街,真是个好孩子。”赵伶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重音全落在了“孩子”两字上。

周启深一脸茫然,赵伶夏淡声吩咐开车。尾气扑了他一嘴,闪烁的尾灯都透着老奸巨猾。

这一天饭局作陪,他也少不得喝酒。眼下头又开始疼了,他让司机开窗过风,凉意渗骨,反倒让他舒服不少。

到了茶馆,老程两口子和顾和平凑了桌斗地主,隔着门儿就听到顾和平的声音,“老程你丫作弊还敢再明显点吗,我和你是一边儿的,你干嘛把王炸给拆了?”

老程一本正经道:“哦,不好意思了,不认识牌。”

昭昭笑得前俯后仰,兴高采烈地在微信上收转账,“谢谢你啦,和平哥。”

姑娘笑,老程也跟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够不够?”

昭昭点点头,“够啦。”

老程难得的,把头歪过去,吊着眼梢说:“来,亲这儿一口。”

昭昭挺大方的,搂着他的肩膀甜甜腻腻地亲了。

顾和平酸晕了,牌局一撂,往周启深那边走,“是人吗,老程你是人吗?赶紧去喷喷香水,盖盖你这一身的人渣味儿。”

边说边拿了两杯茶,塞了一杯给周启深,“干杯,生日快乐。”

周启深服了,“神经病。”

周启深往高脚椅上一坐,老程就跟着过来,对着顾和平抬了抬下巴,“跟你说个事儿啊周,他跟小西那闺蜜勾搭在一块儿了。你赶紧搞他,不然就等着他以后来搞你。”

顾和平白眼掀上天,“程吉你不说话得死,昭昭,下来跟他分手,甩了这个老男人!”

老程对他使了个眼色,是往周启深这边瞄。顾和平顺着看过来,也发现了不对劲,“周哥儿,您怎么了?一身酒气,又玩借酒消愁了啊?”

周启深埋着头,肩胛与脖颈拉出一条利落的曲线,平声说:“晚上有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