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开口,赵伶夏先发制人,冷冷一笑, “周老板, 你腿还在呢。”

周启深一愣。

当初他克服重重关卡,取得赵姑姑的同意后, 终于和赵西音结了婚。赵伶夏在婚宴上就说了一句话,“你要敢对我赵家姑娘不好,我打断你的腿!”

往事历历在目,狠话犹在耳边。

赵伶夏一女人, 出言比男人还凶猛。周启深离了婚, 腿没断, 但在赵伶夏心里,就觉得周启深对赵西音不好。这句诳语是块敲钟棒锥, 时刻往周启深心上锤。

连绵不断的难受,比一刀两断的了结,更膈人。

赵伶夏此刻的目光落在周启深身上。她当然懒得费唇舌,但无声胜有声,目似剑光,眼里写了一行狂草,力透纸背,仿佛在说――你真不是东西。

赵伶夏在北京的房子的乳胶床垫还没送到,她生活讲究,不愿意将就,今晚就住在了新国贸饭店。她自己开着保时捷,还安排了辆车送赵文春和赵西音回家。

“麻烦您停车。”酒店门口,赵文春一脸严峻,“小西,你在车里等我。”

赵文春下车跟赵伶夏大吵一架,“你打我闺女干什么?还当着那么多人,姑娘家的脸皮薄,你打掉她的自尊,你就是个女土匪。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

赵伶夏耳垂上的翡翠色泽透亮,浑身贵气却不俗气,她白眼都懒得翻,“这就掉自尊了?哥,你对自尊的定义是不是有点模糊?你闺女是不是除了男人,就不为别的而活了?窝不窝囊?”

“你这是强词夺理。”赵文春气得跺脚,“再窝囊我也养她一辈子。”

赵伶夏嗤笑,摇摇头,“男人真是没救了。”

兄妹俩不欢而散。

到家后,赵文春煮了两个热乎乎的鸡蛋,用毛巾卷着,小心翼翼地敷在赵西音脸上,“这儿也肿了,真下得了手。”

赵西音龇牙躲。

“疼也忍着点,不然明天就难看了。”赵文春唉声叹气。

赵西音说没事儿,“我自己敷吧。”

过几天就要考核了,她真不敢耽误事情。再疼也没眨眼。没多久有人敲门,赵文春去开的,来的是赵伶夏的秘书,“这是赵总给小西的,药效很好,按量涂,明天就会消肿的。”

秘书训练有素,家门都不进,说完就走。

赵文春看了看药膏,生气地丢去沙发,护犊子,“打一巴掌又给颗糖,把我闺女当什么了。”

一室安静,灯光暖黄,客厅的窗户敞开一条缝,浓夜秋风不请自来,把室内的暖气降了些温。赵西音没说话,揉着鸡蛋一下又一下。

赵文春怕她难受,刚准备安慰。

“我觉得姑姑,可能是对的。”她忽然低声,“她是旁观者清,人情世故看得明白。我是围城里的人,自以为是的聪明,其实根本提不上台面。爸爸。”

赵文春目光望过来,包容恳切,全是慈爱,没给她半点压力。赵西音似自言自语,“其实,离婚后那两年,我一个人走走停停,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赵文春说:“过日子,什么过法,其实都能过下来。关键是你自己过得开心吗?人这一生,不是为了寿终正寝,生和死,不是生命的意义。来这人间一趟,既要敬畏生命本身,也要有点不一样的奔头。”

芸芸众生,沧海一粟,归于平淡,却不甘于平凡。

这才是意义啊。

赵老师说道理时,平和温文,让人十足动容。

赵西音笑了笑,“我会认真考虑的。”

赵伶夏回京第二天就投入工作,没空跟家人叙旧情。赵文春电话打了两三个,让她到家来吃饭,都被赵伶夏推掉了,赵文春不满的很,“你还把不把这儿当家了?你还记得我住哪个地方吗?”

赵伶夏语气永远平板,不拖泥带水,“真不记得。”

赵文春气得哟,另只手举着锅铲敲饭桌,“再给你做饭我就,我就!我就是!”

中文系教授都词汇贫瘠了,可见是真生气。赵西音凑过来,若无其事地提醒:“我就是大肥猪。”

“对,我就是大肥猪!”说完,赵老师才发现上套了,“悖∧悴攀谴蠓手砟兀

赵伶夏听得莫名其妙,不再浪费时间,挂断了电话。

赵西音哈哈大笑。

赵文春虎着脸,扮凶相,“洗手吃饭!吃完给你姑姑送饭!”

啧,就知道,世上再没有比赵老师更善良的老头儿了。

赵西音随便扒了几口,拎着保温瓶去了赵伶夏住的酒店。她白天倒时差,下午才开始适应,都傍晚了,仍在事无巨细地交待工作。

“约肖局吃个饭,他是湖南人,爱吃辣,地方一定要挑好。”

“Sun的报告我看了,要删改的条例见邮件。”

“明天八点随我去一趟证券交易所,他们的首席分析师出了四季度行情预测。”

十分钟,电话终于讲完。

赵伶夏看她一眼,“昨儿涂药了?”

赵西音点头,“嗯。”

她走过来,又仔细看了番,这才挪开眼,往沙发上一坐。

“我打你,怪我吗?”

赵西音龇牙苦笑,“怪也不敢说呀。”

赵伶夏冷呵,“嬉皮笑脸你最在行。过来。”

赵西音也挨着沙发坐下,目光亮,心思一览无遗。赵伶夏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憨傻,尽得你爸真传。你要是能遗传丁雅荷半点市侩作风,也不至于活得跟小孩儿一样。”

赵西音不乐意了,“我半点都不想学她。”

赵伶夏没搭理,优哉哉地抿了一口茶。然后问:“你回北京这半年多,没少跟周启深勾搭吧?”

赵西音哎了声,“姑姑,您能不提他吗?我本来没事的,被你这么一闹,搞得我好像多在乎他似的。”

赵伶夏也不反驳追问,只气定神闲道:“那好,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你就跟我一块回美国。从此天高皇帝远,再不用糟心。”

赵西音立刻反对,“我不去。我陪着我爸。”

“那你就不陪Vivi了?你多久没去美国看她了?”

赵西音哑口无言,满脸憋屈,不得反驳。

赵伶夏什么人啊,千年老狐狸的道行,看人又毒又准,也不用拆穿,点到即止,深意韵味还给她自己去体会。赵西音扛不住这种方式的审讯,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咧咧地抱住赵伶夏的胳膊,小脑瓜子往她肩上蹭,“姑姑,晚上我陪您住酒店吧。”

赵伶夏冰冷冷的,一点也不受感化,夹枪带棒地问:“还没打怕?”

赵西音立刻缩了手,怯色浮眉间。

赵伶夏看她猫儿似的,到底还是软了脸色,屈起掌心轻轻拍了下她的脸,“知道疼就行,以后长点记性。”

赵西音脑袋一栽,又重重靠上了她肩膀。

赵伶夏不喜欢腻歪,嫌弃又不耐,“行了行了,收拾一下,晚上陪我逛逛。”

赵伶夏把保温瓶里的饭菜都吃完了,坐姿优雅,表情矜持,往嘴里塞的频率却一点也不含蓄。赵西音给偷偷拍了个小视频发给赵文春。

赵文春很快回复:“我就知道她肯定爱吃,明天给她做鱼。”后面还打了五只小鱼的自带表情。

赵西音心想,都嘴硬心软,真不愧是兄妹。

七点多去世贸天阶,赵西音像丫鬟婢女似的跟在赵伶夏后头。赵伶夏的品味是很好的,不乱买,看上的东西那一定是价格往上飙的。逛完一层,她刷了二十多万衣服,司机来回了两趟,这会手里又满了。

在首饰珠宝那一层,赵伶夏在试戴一串项链,赵西音就附近柜台转转,看中了一个潮牌的手串。白金的,细细两圈,上面的挂饰很特别。赵西音左右手都戴了戴,是真的喜欢。

就是四千多的价格,小贵。

“这个跟你气质不搭。”赵伶夏走过来,冷淡看了一眼。

赵西音转着手腕,她皮肤白,腕又细,血管呈淡淡的青,手串上的小铃铛随着动作叮叮脆响。她不舍得摘下。

“你什么眼光?”赵伶夏不跟她耗,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赵西音。”

赵西音是真舍不得心头爱,但架不住姑姑的不悦,只得一步三回头地放弃。

扫货两小时,赵西音都快累瘫,赵伶夏十厘米的细高跟半点没喘气。后来去买包,赵西音瘫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赵伶夏试背了几个新款,对着镜子细细看,“不适合你的东西,买回来也是浪费。”

赵西音跟蔫儿了茄子似的,掺了两分赌气,“我也没钱买。”

价格确实是贵了。

赵伶夏冷呵,“所以我让你及时止损,别再浑噩过日子,自强自立比什么都强。”

又来又来。赵西音把脸别向一边,默默抗议。

赵伶夏瞥向镜子的某一个点,照出身后的画面。专柜墙那儿,一道跟了她们两小时的身影倏地闪开。赵伶夏冷笑,不亏是当过兵,反侦察意识还挺强。

晚十点,赵西音在小区门口下车,赵伶夏回酒店。

天高气爽,她抬头,能看见天上的姣姣明月。天气冷,赵西音环抱住自己,低着头往里走。

“小西。”

赵西音愣住,停顿两秒,走过了的路,自个儿又慢慢倒退回来。她转过头,就看见周启深一身黑衣站在路边,梧桐树遮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他像融入夜色里,这个角度望过去,唯有眼睛微亮。

赵西音看他一眼,又缓缓低下头,两人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

周启深看着她的脸,问:“还疼么?”

赵西音摇摇头。

“擦药了吗?”

她点点头。

然后两人陷入沉默。

周启深抬眼也看了看天上月,是月光太寒吗,走得每一步,都不踏实,秋风脚底入,直窜四肢百骸,钝刀割肉般的闷痛。

“那天在医院的是顾和平找来的护工,除了检查的时候,我没让她做别的。”周启深一一解释,“我打电话的时候,光顾着专心谈事了。”

说了大半,赵西音反应始终平淡。

周启深忽然就不说了。

快到楼梯口时,周启深轻轻扯住她的手,极快地往她掌心塞了一样东西。冰凉的触感刮着皮肤,赵西音本能收紧。周启深的手一秒松开,没再说半个字,转身走了。

赵西音这才摊开掌心,低头一看,怔然。

方才她在柜台看中的那条白金手串,安然乖巧地躺在手心。

她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上面的小铃铛便也跟着发出声响。明明是很细悦的声音,却如万马奔腾踏过心脏,濒死的斗士摇旗呐喊。

第45章 今宵别梦寒(2)

两天之后, 顾和平到周启深的办公室,把一沓资料丢到他办公桌上,“事儿都给你办好了。”

周启深关了期货交易端,打开文件袋,粗粗过目一遍后放进抽屉,没什么表情地说:“替我谢谢你二哥,告诉他, 明湖园那块地的基建工程部分, 给他了。”

顾和平啧啧感叹, “那么大块肥肉,真舍得给我二哥?”

周启深嗯了声,“我不亏待他。”

“他这是举手之劳, 用不着这么大的回礼。”

“今儿我欠他人情, 礼尚往来, 多的部分,他总会记住。”

顾和平笑着说:“老奸巨猾,把我哥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周哥儿, 你怎么这么贼呢?”

周启深冷呵一声, “放心,也少不得你好处。有时间去小六那拿酒, 你一直惦记的那瓶,我给你拍下来了。”

顾和平顿时眉开眼笑,“你总能直击我心脏,不能叫周哥了, 得叫周……”

周启深淡声,“叫爸爸。”

“靠,滚蛋!”顾和平嗷嚎。

周启深笑得眉眼微松,往后靠着椅背,抬手揉太阳穴。

“你费这么大功夫,说服了邹主任,帮赵姑姑度过证监会这一关。图什么呢?”搁顾和平这儿,他其实不太赞同周启深的做法,“说句不好听的,她姑姑对你有很深的偏见,你做这么多,她未必领情。而且吧,赵伶夏这人在华人街真有点名气,一女的能做到这份上,那是老江湖,抓着你的弱点,明里不说,但能让你主动,老老实实替她铺路办事儿。”

生意人,刀光剑影,心狠手辣,有时候女的比男的更绝情。

周启深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狠狠掐了把眉心,“我能怎么办,我命根子都拽在她手里,一言不合就打耳光,偏偏小西又听她的话。就这一点,赵伶夏要什么我都给。”

顾和平听得心肝颤,拍了下桌子,“你在这演什么苦情戏啊,跟小西告白啊。”

周启深平静道:“小西她什么都明白,我俩之间,不是一句告白就能解决问题。”

“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启深说:“我还能怎么办,想方设法讨好她那个女王姑姑,再去做通我岳父大人的工作,至少把我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他妈造的什么孽!”

顾和平挑挑眉,“别追了呗,一了百了。”

周启深赏他一个字,“滚。”

和顾和平吃了个中饭后,周启深没回公司,开车去了赵伶夏在北京的挂牌公司。从东城横跨西城,他腿脚刚好,两个小时的车程其实仍难受。下车之前,他往脚上喷了两道云南白药才敢动。

周启深亲自将资料送来,赵伶夏笑着说:“讨好我呢?”

周启深爽快应:“是。”

赵伶夏压了压文件袋,“行,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周启深心思一松,庆幸没白忙。

赵伶夏这人太讲究,临时落脚的办公室都装潢得精致得体,细节抠得精益求精,跟她这人的性格如出一辙,有点冷门,不按常理出牌。

赵伶夏从抽屉拿来一样东西,当即给了他个机会,“抽空,你把这个给小西。”

周启深打开盒子一看,又合上。起身扣上西装外套,淡声说:“不用了,我昨晚就给她买了。”

是那条一模一样的白金手链。

——

傍晚,天边红霞罩住西面的大厦,这样色泽艳丽的黄昏,在秋末之时很难见到。眼里落了温度,让人一刹分神,宛若置身初夏时节。

赵西音从团里出来,外套搁手上,就穿一件白毛衣,长发一晃晃的像个女学生。她一路小跑着上了赵伶夏的车。

“姑姑,今儿咱们吃什么?”赵西音挺高兴的,在家人面前,总是会流露几分孩子稚气。

赵伶夏其实并不喜欢女人身上这种娇憨之态,她的三观里,强硬这种品质才能依身傍命。但这一刻看着侄女,又觉得微微动容。她敛了敛神情,平静道:“带你逛逛。”

赵西音不意外,她姑姑是个购物狂魔,绝不亏待自己。以为又去商场,暮色四合里,赵伶夏的车停却在一片声色霓虹之地。

赵西音下车,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旋转门,男女进进出出,软红十丈,指尖红尘。赵伶夏叫她,“发什么呆,走啊。”

赵伶夏轻车熟路,进了旋转门,右进长廊,里面还有一扇门。只不过轻纱笼罩,设计成古风式样,挺玄乎的,赵西音乍一看觉得有点像西游记里的盘丝洞,她不明所以,扯了扯赵伶夏的衣袖,忐忑问:“姑姑,咱们要干吗?”

语毕,侍者推开包厢门,毕恭毕敬道:“赵总,都已经安排好了。”

赵西音吓得往后退一大步,只见十七八个男人站得工工整整,齐声喊:“欢迎光临。”

——

同一时间,周启深躺在老程茶馆里养伤,下午去赵伶夏那儿开了两小时车,才好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老程说:“你去找个中医正正骨,伤筋别大意,小心落病根。”

周启深拿抱枕盖住脸,屈着左腿,右腿翘着,整个一大爷。他手机在茶台上嗡嗡响,也懒得看。过了会儿,正在手机上玩庄闲的顾和平一声暴吼,“我靠!”

声音之大,周启深抬手就把抱枕砸过去,“心脏都被你吓停了。”

“不是,周老板。”顾和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手机屏在他面前疯狂摇晃,“你看啊,你看啊看啊!”

“你这么摇,我哪看的清?”周启深掐住他的手腕,拿过手机,先是皱眉,“你和黎冉聊得这么勤了?”

过了两秒。

周启深猛地翻身坐起,脸都白了。

黎冉和顾和平的微信聊天——

“周启深在不在你那?”

“别怪我没通知他啊,发消息半天没动静。”

“小西去牛郎店了。”

之后附了张截图,是赵西音给她发的——

“你敢相信么,我姑姑带我来的这个会所,好多帅哥。”

“最矮的都有一米八,胸肌发达得能把核桃夹碎。”

“但我不太喜欢肌肉,刚刚那个男人还不错,西装竟然是阿玛尼,戴着金丝眼镜,好有总裁范儿,他跟我聊天还能用三国语言。业务水平太高了。”

“黎冉,现在我觉得,人间很值得,快乐似天堂。”

她那儿是天堂,周启深这里就成了地狱。以为看错了字,懵懵懂懂问了遍顾和平,“她说她在哪儿?”

“牛郎店。”顾和平嗓音气吞山河:“牛!郎!店!”

——

用赵伶夏的话来说,是带赵西音出来长长见识,别闭门造车,活成了井底之蛙。一竿风月,一蓑烟雨,这红尘美事多着呢,看不尽的明月清风,数不完的车水马龙,别一叶障目,活活吊死在一棵老树上。

据赵西音观察,这个会所应该是只对熟客开放。但赵伶夏常年在国外,按理不应是这儿的会员。后来赵伶夏告诉她,是她一姐们儿的,一句话的事。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这些词突突突地从赵西音脑子里冒出,虽离经叛道,但稍一细想,又觉得女人能活得如此随心所欲,也挺酷。赵伶夏其实是个气质很淡的人,不像做生意的,倒像柳絮才高的美人作家。她对这场面应该是习以为常,没有丁点露欲。

赵伶夏给赵西音叫了红酒,随手一指,“看上哪个,就带哪个走。”然后自己去外边接电话。

赵西音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和面前的一排俊男大眼瞪小眼。客观而言,质量上乘,风格迥异,面面俱到。什么霸总型,书生型,肌肉型,邻家弟弟型。扮什么像什么,不油腻,很难得。

赵西音尴尬地冲他们笑笑,挠挠耳朵,低下头满脸通红。

进门的时候第一个和她搭话的那位阿玛尼总裁男,笑容温和,安慰道:“没事的,赵小姐。你挑一个,挑完了我们也好去下个场子。”

赵西音跟火烧云似的,一背脊的汗,胡乱一指,“那,那就你了。”

大部队撤离,气压小了一半。

总裁男往她身边一坐,暖心一笑,“你别紧张,别有压力,也不赶时间。这儿闷吗?闷的话,回房间也可以。”

赵西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

“没事儿,放轻松。”总裁男翘鼻俊脸,浓眉似剑,还真是赏心悦目。他说:“饿了吗?饿的话,我陪你出去转转。”

赵西音抬起头,“还有这服务?”

对方笑笑,“当然,今夜都陪赵小姐。想让我做什么,怎么做,做多久,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工作,我很有职业操守,会让你舒服开心的。”

半小时后,这个包间笑声隐隐,气氛和谐。

“你眉毛这真的是做的?”赵西音伸出食指点了点,“在哪儿绣的眉,师傅手艺不错耶。”

“嗯,其实我本身眉毛比较细,不太符合总裁人设,客人们不满意。”

“你觉得总裁什么人设?”赵西音单手撑着下巴,轻松随意地聊着天。

“威武一点,霸气一点,冷傲一点,身手好一点。”

赵西音笑得前俯后仰,靠着椅背,眼里有星星闪烁。

门就是这时被踹开的,周启深很用力的一脚,浮雕门都碎了几层屑末。沉着一张脸,目光钉在赵西音身上,跟裹着火药的利剑一般。

总裁男眼前一亮,指着周启深说:“就他那样的。”

赵西音起先还愣住,一听这话,忍着笑,别过头。

大概是包厢灯光幽暗,这个角度又逆着光线,看不太清对方的神情。总裁男很自然地以为周启深是同僚,十分友好地问:“你好,走错场子了吧,这位女士由我服务。”

周启深上来就是一脚踹,怒不可遏,“要服务也轮不上你!”

总裁男很有职业道德,拦在赵西音面前,“都是一个会所工作,先生,请你自重,凭本事赚提成好吗?”

不行了,赵西音“噗嗤”一声,乐的,玩心起,好痛快,挑着眼梢问:“你哪边的呀?我没点你啊。”

周启深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