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双手合起在胸前,展开颜笑,用力地点头:“嗯!”
热烈奔放的舞曲之后,音乐声缓了下来,旋律开始变得流畅华丽,大家也都从场上散开,在中间留下一个圈,将场地留给苏瑾和她的舞伴。
她的舞伴原本应该是她以后的老公,被她叫人阉了的宁致远,只是重来一次,她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宁致远正要步入舞池,就见她将目光投向了一个站在众人之间,身材高大英挺脸上笑容灿烂的年轻人。
“能陪我跳支舞吗?”他听到她这样说。
纪格非一呆,诧异地用食指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我?”
“嗯哼!”苏瑾笑应了一声,“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当舞伴?”
纪格非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想收敛,可实在收敛不住,又笑了一下,其他人顿时被引得都笑起来。
他也不扭捏,激动地点头:“当然!非常荣幸!”
苏瑾失笑,想到他朋友们给他取的外号:二非。
第 4 章
第四章
在离婚之前,苏瑾和纪格非的交集并不多,只是知道他是纪家的人。
纪家是这个城市的老牌望族,而苏家在这里不过几十年的历史,只能算得上新秀,但她离婚之后,得纪格非帮助甚多,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接手了宁氏集团,最后成功将宁氏变成苏氏的子公司。
她那时候对人性的黑暗面有种绝望的情绪在,曾直言不讳地问他为什么帮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人居然从少年时就开始暗恋她,一直没有结婚,纪家也知道,可她那时候已经结婚,在得知她的遭遇之后,一方面可能是为了纪格非,一方面可能是为了她手下的苏氏和宁氏两大集团,还有一方面可能是同情,但不论是什么原因,在她最痛苦黑暗的时刻,纪格非对她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
随着优美抒情的旋律,场中两人舞步连绵起伏,舞姿华丽典雅,蹁跹回旋,却都仿佛沉浸其中,如痴如醉。
苏瑾是想到过去的事,纪格非则是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少女,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脸得意。
宁致远看着场中两人,俊朗的脸上有些诧异莫名,因为之前说好的,他是她的舞伴,不知为何她会临时变卦,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一曲终,音乐声再起,在场的宾客也都寻着各自的舞伴进入舞池。
宁致远四下一看,发现舞池边还站着一位单身女孩,似乎和他一样没有舞伴,便走过去绅士地伸出一只手,嗓音磁性迷人:“能有幸请你跳支舞吗?”
苏雪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但立刻转为了忧伤,“我……我不会跳舞。”
宁致远唇角漾着一丝浅笑,深情款款仿佛在凝视着深爱的人,“没关系,我可以带你。”见她犹豫,他加重了语气,笑容更加温和,却充满自信,“相信我!嗯?”
苏雪这一刻像是被他温文的笑容给蛊惑了一般,少年温文如玉,于璀璨的灯光之中犹如神祗。
她羞怯地点了一下头,将手放入他干燥宽大的手心,心跳如擂鼓,还没有喝酒,就已经醉了。
这一次是节奏清晰明快的曲子,更符合他们年轻人的需要,跳的轻松活泼,与其说跳舞,倒更像在玩,他们玩的是舞蹈。
曲终人未散,音乐声恰到好处地转换成经典的生日快乐歌,众人也都聚集在一起跟着唱,随着歌声轻扬,一个穿戴整齐的侍者推着一个巨大蛋糕出来。
蛋糕共有六层,精美非常。
此时祝福声当然不断,大家都喊着生日快乐,苏雪也跟着一起喊着。
苏瑾强扼制住打死她的冲动,闭上眼睛开始虔诚地许愿,惟愿家人平安、健康、顺遂。
她连着默念三遍才睁开眼睛,一口气将上面的蜡烛熄灭。看着身边一直含笑望着她的苏母,上前紧紧拥抱住她,“妈妈,谢谢你。”
又是一阵欢呼祝福声响起,苏雪兴奋地走到苏瑾面前,含羞带怯地看着她,激动地说:“姐姐,生日快乐!”
她声音并不低,像是有穿透力一般,让很多人都听见。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心里也在嘀咕,苏瑾不是独生女吗?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怎么没有听她说起过,而且看她样子,也不比苏瑾小,怎么叫姐姐,但这世上喜欢攀关系的人大有人在,开口闭口叫姐姐,有时候只是一种交际需要,就跟那句‘见人喊大哥,好处自然多’是同一个道理。
之前和苏瑾一起斗舞的女孩唇角不屑地轻扬着,无声地冷哼。
苏雪的目的达到了,成功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用这样一种出场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从今天起,在场的这些人会将她是苏家女儿的消息传遍他们的整个圈子。
苏父满面笑容地和苏母站在一起,他只顾着高兴向众人介绍他的另一个女儿,没有注意到苏母脸色的表情,向前跨出一步,要开口说话,却被苏母抢先一步。
苏母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连半点余光都没有给苏雪,完全无视这个人,优雅地说:“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女儿苏瑾的成人礼,你们都是她的朋友、同学,在学校也照顾她……”如此说了一些场面话,打断了苏父想说的话。
大家还在观察苏瑾的脸色,发现苏瑾和她母亲一样,也都完全没把刚才那句话当回事,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站在她母亲身边,微笑着看着大家。
苏父不知道苏母已经知道他有外遇,并且想趁今天介绍他私生女的事,见苏母话音落,就再度想开口,却见苏瑾已经上前带着眼前的一群年轻人去外面花园里玩了。
苏母脸色微沉,“有什么事情私底下不好说,非得在女儿成人礼上说?”
苏母娘家家世显赫,远不是苏父能比,长年威压下,苏父在苏雪崇拜期望的眼神下鼓起的勇气都散了,加上本身心虚,做贼心虚地讪讪道:“哪有什么事?阿瑾成人礼,我作为父亲难道就不能说两句?”
苏母神色微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笑道:“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去搀和他们反而不自在,让年轻人自己去玩吧。”
苏雪眼眶顿时通红,一双水灵灵的美眸蕴着水雾哀怨地看着苏父,苏父的心都被她这眼神给看碎了,那消散的勇气再度回来,自己作为父亲,再不能这样委屈女儿了!
他胸膛一挺,“雅馨,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母脚步微顿,却没有看苏父,而是朝不远处眼里泪光点点满面委屈的苏雪看去。
苏雪没想到苏母会突然看过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瑟缩了一下,格外惹人怜惜。
苏母脸上露出那种面对陌生人和讨厌的人时那种极度装十三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笑容,声音轻柔地问苏雪,温柔地问:“H城世交家的孩子我都见过,今天也都来了,你是阿瑾的同学吧?也没听阿瑾说过,这孩子真是的。”
苏雪不想苏母会和她说话,她没有说话,而是将眼神求助地向苏父望去。
苏父立马身形高大起来,“她不是阿瑾同学……”
苏父话未说完,就听苏母脸色一变:“什么?不是阿瑾朋友也不是阿瑾同学?那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张妈!”
苏父完全没有想到苏母会突然变脸,还没说话,听到叫声的张妈就立刻赶来,恭敬地问:“太太,您叫我?”
“你给我查查她是否有请帖。”
张妈依旧恭敬,“回太太话,这位小姐没有请帖。”
苏母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了进来?今天来这里参加阿瑾成人礼的除了她的同学,就是亲人朋友世交,如果出了事你负责吗?还不快报警!”顿了顿,她神色稍微缓和,宽和道:“算了,今天阿瑾成人礼,还有客人在,把她赶出去就是了,别扰了阿瑾和她朋友们的兴致。”
说完她眼神极为锐利,对着张妈厉喝:“如果有人敢破坏阿瑾的成人礼,决不轻饶!”
第 5 章
第五章
“谁敢!”苏父连忙喝了一声,站到苏雪面前。
苏雪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曳的小白莲,瑟瑟发抖,害怕的轻声啜泣,又似害怕而隐忍,不敢哭出声来,只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溅入尘埃,仿佛能开朵花来。
苏父满脸急色,大吼道:“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她是……”
“爸爸!”苏瑾一脸笑容地从后面的鹅卵石小道上走过来,她对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瘟疫深恶痛绝恨之入骨,却不能在自己的成人礼闹起来,那会让苏家成为全城的笑柄,也让苏雪称心如意。
她一手一个环住苏父和苏母的手臂,爱娇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也不等他们说话,便领着二人向屋子里面走,“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我最该感谢的就是爸爸和妈妈,如果没有你们,也不会有我,更没有女儿的今天。”
三人并排,她稍微侧了一下脸,对张妈使了个眼神,无声道:“打出去!”
在苏父面前,张妈自然不会真的将她打出去,而是生疏礼貌地请她出去。
苏母神色也柔和下来,“你怎么没去陪你的朋友,倒过来对着我和你爸说起甜言蜜语。”
苏瑾当下举起一只手,面色严肃:“句句真心!”
逗的苏母咯咯直笑,“就你会说。”说完又叹道:“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十八了,大姑娘了。”接着神色认真:“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家里一切以你学习为重,谁敢起些幺蛾子影响你学习,妈妈第一个不绕过他!”
说完淡淡地瞥了一眼苏父。
苏父讪讪地:“妇人之见,都什么年代了,还学古代搞科举一套,我们家还要出个女状元不成?直接送出国,国外有的是好学校!”
他说这话也有些底气不足,女儿在学校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想到这,他回头悄悄地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发现窗外已经没人,霍地起身。
苏母不悦地蹙眉:“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苏父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快被张妈请出去的苏雪。
苏雪此刻就如被王母娘娘生生用银河隔开的织女,双眼含泪,满面委屈,一步三回头地向后殷殷看她的牛郎,再见到苏父张望过来的一刹那,眼泪霎时凄凄落下。
苏瑾见她还在,眼神冷的快结出冰渣。
站起身到苏父面前,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让他回到座位,笑着轻轻咦了一声:“她怎么没去和大家一块儿玩?爸,妈,你们聊,我带她去和大家汇合,正是玩的精彩的时候呢!”说完笑着起身朝屋外的苏雪走去。
苏父原本要起身给苏雪撑腰,想想让她们两姐妹培养培养感情也好,到时候回到苏家也更方便一些,和阿瑾关系好了,有助于雪儿在苏家立足。
想到前世儿子、母亲、爷爷的死,苏瑾在心里恨不得将这瘟神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心念电转间,已经有了对付她们的法子,面上却带了疑惑的神色。
苏雪见到她眼里又是害怕又是欣喜,哭着笑喊:“姐姐……”
“姐姐?”苏瑾脸上疑惑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这位小姐还是不要乱攀亲的好,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这位小姐脑子不清醒的话,我可以帮你拨打120。”她笑着望向苏雪身后的张妈:“张妈,这位小姐脑子有些不清醒,你给她叫个救护车,即使我们没请她,在我们家出了事也是不吉利的。”
苏雪一呆,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丽高贵的姐姐居然如此恶毒刻薄,她摇摇头,泪雨纷飞,“姐姐,我真是你的妹妹呀,我也是爸爸的女儿!”
苏瑾皱着眉,面带忧虑地看向张妈,眼里已经是极度的厌恶:“看来真是病的不轻。”她揽过苏雪,看上去亲密实际上却是连拖带拽着将她往外面推,“张妈,这位小姐不会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吧?怎么说胡话呢,赶紧的,送医院。”
苏雪立刻挣扎起来,凄惨地哭叫:“不!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我真的是你的妹妹,求你,求你!”
她知道大声尖叫就会引来其他人围观,其他人围观就会将苏父引来,这样就逼的他们不得不认下她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到这里,她越发凄惨地哭泣起来,悲切地喊:“姐姐!我是你的妹妹呀,你怎么能如此残忍的对待我?我只是想有个家,想有个爸爸,你已经拥有了他十八年,还不够吗?”
够你妹!脑子有问题吧!
苏瑾气的直哆嗦,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刚好见到有绣球花丛,直接拖入其中,一个手刀砍了在了她的颈脖上,若不是杀人犯法,犯不着为了贱人以命偿命,她真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张妈在一旁看着冷汗涔涔的,这么一会儿她也大致看出什么了,她明白,今天是苏瑾的成人礼,是半点不能搞砸的,加上她也是姚家聘请来的管家,看着苏瑾长大,自然是站在苏瑾这一边,连忙上去接过苏雪,“阿瑾,这里交给我,你先去招待你的朋友们。”
苏瑾点头,“关起来或扔出去,一切等宴会结束了再说。”
离开父母身边,她不知不觉间就带了一股过去的冷肃。
张妈有些吃惊,那个还从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小姑娘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神情之间像极了老爷子。
苏家老爷子在人前也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人,但苏父却半点不像老爷子,反而像老太太更多些,性格优柔多情,耳根子软,若只是如此还好,偏偏还遗传了老太太的刚愎,是个窝里横的,倒是苏瑾,可能从小和老爷子在一起待的多,性格上反而更像老爷子。
还在宴会中,张妈到底没敢把这个年轻又昏迷的姑娘胡乱扔在外面,也担心她什么时候就醒了,故而悄悄放在了杂物室。
今天这一切看起来是虚幻而又真实,让苏瑾无法把眼前的一切单纯的当一场梦来对待。
纪格非察觉到她心里有事,没有多待,第一个主动礼貌地告辞了。
其他人也都是聪明人,宴会没有到很晚,大约十点多,就散了。
苏父见客人都走了,走出来疑惑地问她:“阿瑾,你妹妹呢?”
“妹妹?”苏瑾比他还疑惑,爱娇地笑:“爸爸糊涂了吧,你和妈妈就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妹妹?”
苏父眉头紧皱,“苏雪呢?”
“什么雪?”
“我问你苏雪哪里去了?我把她交给你……”
苏瑾担心地走过去,关心地看着苏父,“爸,你没事吧?哪有什么苏雪?今天来的都是我的朋友同学,她们都回去了。”
苏父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审视地看着苏瑾的眼睛,苏瑾眼里只有深切的关心。
他面色变了几变,才吐出一口浊气,“是爸爸糊涂了。”
苏瑾抱着他胳膊嘻嘻笑道:“爸,您可别用糊涂糊弄过去,我可不依的,生日礼物呢?”
苏父老脸一红,讪讪道:“年年过生日,要什么生日礼物。”
苏瑾笑嘻嘻的,“爸爸最疼我了,怎么会没有生日礼物,我知道爸爸想给我个惊喜,当当当……”她手一扬,手心里顿时掉出一颗硕大的蓝宝石的坠子,她在苏父脸上啪亲一口,一副小女儿娇态,“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
苏父却是脸色都变了,勃然大怒:“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谁准你拿的?”
苏瑾依然喜滋滋地说:“爸爸表达惊喜的方式还真特别,我去告诉爷爷去,爷爷要知道爸爸送我一条这么贵重的宝石项链,肯定高兴,对了,我还没问爷爷要礼物呢,我去找爷爷!”
说着也不等苏父说话,连忙放开他,拎起裙角,欢乐地朝屋里跑去。
苏父怒气勃发,脸都黑了,那颗项坠名叫海洋之心,价值几百万,是他特意从拍卖会上拍下要送给小雪的妈妈可娟的,想到苏瑾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而小雪只能背着私生女的骂名见不得光,他就心如刀绞,心底发誓一定不能再让可娟母女受苦了。
苏瑾一进屋,张妈就立刻走了过来,低声问她:“阿瑾,她怎么办?”
这个她不用问,就是苏雪。
苏瑾微微撇过头,漫不经心:“送到第五医院吧,她神志不清,也该让医生检查一下。”
第 6 章
第六章
张妈心一跳,诧异地看了一眼苏瑾,微微低头,“是。”
苏瑾疲惫地挥挥手,不知不觉间露出了过去的神色。
她害怕这一切只是她幻想中的梦境,但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如果是现实,此刻母亲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她不放心。
她轻轻敲开母亲房间的门,母亲果然在里面啜泣。
人前装的再强大,也藏不过丈夫外遇还带着小三女儿上门的现实。
苏瑾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去抱住坐在床沿哭泣的母亲,她明白这种感受。
她习惯性遇到问题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然后再从客观上找原因。
她在自省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哪里产生误差,导致了这一切的悲剧产生,从而避免这种悲剧。
一直以来,她将家庭和事业之间的关系调整的很好,从来不会将工作上的烦心事带到家里来,和宁致远结婚的那几年感情甚笃,称得上是伉俪情深,夫妻俩也有足够的信任和对对方的尊重,才会在丈夫出轨时,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同样,母亲的婚姻问题出在了哪儿?
母亲姚雅馨虽然家世显赫,娇生惯养,有些脾气,性格也有些自我,但并不娇纵,因有身体原因才没有找门当户对的,选择了她的父亲苏泽平。
父亲苏泽平与他的名字一样才干平平,却生的一副不俗的相貌,英俊儒雅,性格上偏绵软无主见,容易偏听偏信,两人性格也算互补,平时很少吵架。
自省了好一会儿,她将这一切错误归结到男人的劣根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