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生忧患识字始啊,我要是知识没这么渊博,这会还可以沉浸在刚刚英雄救一大群美的壮举中沾沾自喜,现在不行了,我得打起精神来。虽然不知道她老人家到底是不是在,或者也未必看得起我美容功效不佳的血,我还是要万分谨慎,免得一时失手就没法子回去送小破上学了。
我正在嘀嘀咕咕自我激励,从另一扇门忽然进来四个身高六英尺,满面黑胡子的彪形大汉,看到我也受惊不浅。一怔之后,也不问话,拔出了刀子就冲上来抓我的胳膊,喂,我怕怕吸血鬼而已啦,你们是什么品种的葱,也来?顺腿一扫,当头那个倒在一边,身子狼炕,砸到厄斯特拉夫人那副画,歪在一边了。他大吃一惊,如丧考妣,抱着画架,哇哇大叫起来,其他三个人居然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了,一起上去叫,最后四个人围成一圈,竟然哭起来。几个大男人,胡子又多,鼻涕滴滴答答的,别提多难看。
我正想跑路,他们回过头来眼露凶光,这种表情大家都明白,意思就是:我倒大霉了,你也别想闲着!
为了让他们死心,我干脆起手一式拳打南山,卡拉一声,把那副画像连人带架子,打了个稀烂。那底架是青铜的哦,打得我手好痛~~而且出手太重,搞得那些人惊叫一声,居然轰的全跑了。
我追在后面叫:“别走,别走,这是哪里”。
那四个人跑得越发快,当头那个冲去开门,刚一拉开,突然一声长长的呼啸声,一条黑亮的鞭子啪啦闪过,打在那几个人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从脸上流下来。
说来我这烂好人的脾气就是要不得,刚刚他们还跟我拗呢,这会我就忘记了,反而雄纠纠上去打抱不平,人还没看清,鞭子又来了,好家伙,上面还带着尖锐的倒刺,当人家是稻子打吗,稻子还要顺势拔呢。我迎上去两指一夹,往后一拉一送,掌心吐力,那个拿鞭子的人尖叫一声,当当当一头载了进来。载到我面前我就不客气了,揪住先给他脸上两耳光。这一招我学到南美的,说声色两全,又打不死人又让人痛,最关键的是能把脸上打出两坨红潮,看上去皮肤好,南美这方面是很专业的,扁人家还照顾视觉效果。
是个很矮小的男人,穿的衣服质料比刚才那四位好很多,一脸迷惑,一脸红肿的看着我,我喝问他:“这是哪里?”
他擦了一把鼻血,锐声叫喊起来,语速很快,只依稀听到几个单词,好像是:巴托里古堡,死亡,惩罚~~。有点创意好不好啊,现在是兄弟我当家作主啊,你威胁我?带路,去你们主子那里。
《猎物者》第二部:悬神引
第七章
暴力偶尔是很有效的,半个小时以后,我在这栋古堡最高层最东端的一间巨大卧室里,亲眼看见了历史上最混蛋的化妆品制造者,厄斯特拉巴切里夫人,看来她的先锋护肤法是失败的,因为她脸上褶子成堆,五官都带着青灰色。一对狭长的三角眼睛里闪动着歇斯底里的光。
这位老太婆在巨大的卧室里转来转去,穿着十六世纪贵族的官服,裙子极为蓬松,坎肩斜搭着,无数串珠宝妆饰垂在她脖子上。她仿佛在等待什么,不断向门外张望,嘴里发出神经质的嘟囔声。
我早已把矮子用他自己的裤子绑在了楼梯下面,一时半会该不会有人理的了。现在我舒舒服服的躲在卧室落地窗户垂帘的后面,看事态如何发展。
厄斯特拉等得心烦,突然怒气冲冲向大门走去,立刻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踉踉跄跄退了回来。原来那门上有硕大纯银的十字架交叉镇守,传说因为这位伯爵夫人是吸血鬼而被软禁看来是真的。
就在她马上就要抓狂的时候,罗伯特进来了,他除下了教士冠,怒气冲冲,厄斯特拉迎上去迫不及待的问:“血呢?可以开始最后的仪式了吗?”
罗伯特极为懊恼的伸手号叫起来:“三十七年,三十七年的等待!落空了,落空了,祭品不见了,在我眼前消失了,难道是上帝惩罚我,天哪。”
厄斯特拉整张脸皱成一个苦瓜,嘴巴张开,那是一种疯狂的失望和怨恨所交织的表情,她嘶叫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安诺斯祭司,你骗我,说实话吧,我们要成功了对吗?一切都在今夜,一切都在今夜。”
罗伯特,好像叫什么安诺斯祭司机,绝望的摇摇头,有气无力的念叨:“在我的面前,不见了。我,安诺斯,是欧洲最伟大的祭司啊,一定是上帝,上帝~~”
我藏在帘子后面要笑死了,上帝你个头啊,我哪里长得像上帝了?
这个解释不但遭遇到我的嘲笑,而且显然也难以取信于厄斯特拉,她焦躁的喘气,突然走近罗伯特,阴沉的说:“安诺斯祭司,我知道你恨我,你和你的那条母狗里奇都恨我,是不是?”罗伯特惊跳起来,脸色立刻转成青色:“不,不,夫人,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背叛你的。”
这番表白没什么说服力,厄斯特拉不等他说完,即刻放声尖叫起来:“叛徒,叛徒,我要惩罚你。”
她向罗伯特扑了过去。罗伯特架住他,气急败坏的喊道:“你疯了吗?厄斯特拉,你瞒着我做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厄斯特拉,厄斯特拉,啊。”
想跟女人讲道理证明没有丝毫作用,也许打赢以后还可以争取一点发言权。这一场好打,看得我好有意思,两个人的法力或许都相当,所以抵消等于没有,也或许彼此都极为熟悉,各自都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一个宫廷大教士和一个资深吸血鬼之间的打斗,毫无美感可言,基本上和街头流氓的搏击类似。随着战况深入,君子怕流氓,流氓怕泼妇这句俗话逐渐得到更多的应证,几个回合过后,罗伯特一身红袍已经给扯得稀烂,而且一着不慎,亮出了自己的命门,脖子上猛然就遭了个致命伤:被吸血鬼母夜叉给狠狠咬了一口,微黑的血液先是滴滴冒出皮肤,很快如破开水管一样,凶猛汹涌的流出来。罗伯特护住自己的头,惊恐的退后退后,突然大叫一声,脚下一踉跄,倒在地上,仿佛死去了,可是倒地的瞬间,地上冒出一阵青色烟雾,他整个人也就消失在烟雾中。只留下一阵隐约的痛苦呻吟和诅咒,大意无非是我还会回来之类的。
伯爵夫人模样也甚狼狈,喘着气站在屋子中间,良久,好似下了什么决心,自言自语的说:“我要试试看,我要试试看,即使没有血,我不甘心就此终结在这个鬼地方。”
她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双手举起向天,摆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手势形状,同时口中喃喃念叨什么,须臾过后,她身上战后残存的衣服突然间化为尘灰,反而升腾起一圈鲜艳的血色光芒,我心里惨叫一声,我的妈,倒霉啊,这种太婆身材看了好伤眼睛的。
不想看,还是要看,免得错过什么,我骂骂咧咧,注意到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了,仿佛全身血肉都在正离她而去,而那血色从外围融和进入她的皮肤,变化为无数在她筋肉中飞快窜动的红色线条,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拉斯维加斯摆成一排的老虎机,除了窜来窜去的不是数字而是悬神引,悬神引以外。她在做什么呢?
目前为止,我已经插手搞了一场破坏,窝里斗我也看了,可是始终还是不明白我破坏了什么,他们又在搞什么。这种被卷在漩涡中喝水的感觉实在不就好,现在悬神引再次现形,事态似乎开始十分不妙起来。等多无益,反正我的信念就是她要做什么,我做反的大概就对了。反正她总不会是在作法为黎民求雨吧。一拉窗帘,我精神抖擞的跳了出去,准备使出浑身解数,今天不把这个恶棍老太婆敲出一头包来,我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厄斯特拉的运法好像已经到了关键时候,悬神引的活动速度慢慢迟缓了下来,我发现她的整个模样起一种奇特的变化,仿佛正在穿越时间隧道,脸上的褶子如被人抚摩般变平,肌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散发出鲜嫩的光泽,而本来十分下垂的部位,也打起了精神抵抗地心引力,骄傲的耸立起来。就在我的面前,一个烂茶渣一般的老太婆缓缓的逐渐要重新变回一朵花的少女时代去了。而且越来越清楚的呈现出来,那也是史密斯太太的少女时代。我甚至猜想她大功告成以后,一定会跳起来高唱一曲:“青春,最可爱是青春,白天踏春,晚上嬉春”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