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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说法很合理,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尹美丽会漫天撒钱给一切可能搭把手的人,了解金钱魔力之后,人们通常都误会这种魔力放之四海而皆准,不存在抗体,也没有敌人。
那么,她是如何知道沙瑞西草有这个用处的?应该没有任何一本书会记载这种来自非人界的植物,更不用说详细说明它的效力了。
京川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事实上我对沙瑞西草的认识,也只是来自猎人联meng资料库中的只言片语。看起来尹小姐相当胸有成竹,也许她有其他可靠的途径吧。”
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尤其是京川很明显越来越想和我重温旧梦,大谈他在猎人联meng的峥嵘岁月,说不定还要探讨一下我的光辉境界到底是什么。我想想都怕,问过尹美丽在伦敦的地址之后,当机立断,起身告辞。
他恋恋不舍送我到门口,忽然问:“您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尹小姐?以您的能力,这一切问题都可以直接得到解答。”
我对他好不勉强地咧嘴一笑,逃也似的放开腿脚,溜之大吉。
如果这个狼狈的无语形象可以破灭他对我的盲目崇拜,我愿意让时空倒流,在他面前表演三次以上。
直接去找尹美丽,当然没有问题。
就算她把家安在泰晤士河水底,我也可以拿一个钓竿把她合家老少拉上来开派对。
但是显然她不止找到了京川,而且找到了猎人联meng,帮她寻找沙瑞西草。
我要从她那里拿到第一手的信息,就要冒着第一时间对上猎人联meng的危险。
自从我开始在天涯海角,漫无目的浪游的旅程之后,他们寻找我已经很久了。
最顶尖的猎人,都在寻找我。
好像从律师的眼睛里寻找正义,难是难,人们前仆后继,绝不放弃。
从这个角度看,京川虽然在人间私家侦探界可以呼风唤雨,却远不够猎人联meng将之引为竞争对手。
我,他所口口声声崇拜的前五星猎人。
如今正是猎人联meng追击榜上排名第一的猎物。
他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离开京川的家,我独自在日落大道上漫步。身边不断有车开过,车中人往往对我投来奇怪的一瞥。
有辆车在我前边不远处靠边,却没有人下车,我走过去,伏下身,对着车窗照了照自己。
开车的是个金发女子,身段苗条,穿条低胸的大红裙子,容貌秀美,她应该是停下来打电话的,被我的出现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惊恐地望着我。
我对她笑一笑,退了一步表示没有恶意,她好像松了一口气,也对我笑一笑。
摇下车窗玻璃,说:“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认真地看着她,说:“你觉得我长什么样。”
女孩仔细看了我一下,点点头:“很好啊,老实说,真的是大帅哥,这里是洛杉矶,没有人找你去好莱坞试镜吗。”
这真是一句好话,小姐你真是一个好人。考虑到我穿的是合乎当归镇流行观念的衣服,头发有好几个月没去理了,这友好的程度尤其要加倍。我举手行了一个礼,转身准备离开,听到女孩子在后面喊:“嘿,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她闪耀的红唇真美,她碧绿的眼眸真美,我但愿可以和她去喝一杯咖啡。
我但愿与一个陌生人久久地耗费我无谓的时间,生发出一点比一点更多的眷恋。
我但愿彼此的关系深长久远,纵然斧钺,也斩之不开,纵然十二级飓风,也卷之不走。
然而这一切无论多么美好,总有更强大的阴影难易抗衡,最后我所能收获到的,仍然是离别。
是世上唯一一样东西,超过我能负荷的极限。
我对她温柔地微笑,一言不发地走远。
下一站,伦敦。
我相信京川的说法,尹美丽嫁入豪门,希望以生儿育女巩固自己的地位。
合情合理合法。
她已经拿到一剂,足可发挥效用。其他的,即使是猎人联盟接手这桩任务,他们也不见得能够找到另外一剂沙瑞西草。
我大可以就此回到当归镇,陪那些财迷心窍的乡亲们闹一闹。
时间久了,横财没有着落,菜还是要种,牛还是要养,他们的生活会恢复正常。
我的生活,也会恢复正常。
如果我的生活存在正常这一状态的话。
但我心里有隐约的不适,促使我一定要冒身份暴露的危险,去伦敦尹美丽的家里探一个究竟。我所希望确认的只是,她要四剂沙瑞西草,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上的巧合。
我去过很多次伦敦,在泰晤士河旁行走,太阳正好的时候,整个城市上空显得气象开阔,日不落帝国余威的风味,尽数落在历史淘沥后留下的重重建筑中,但仅此而已。
河水其实很脏,而且沿岸一路都找不到垃圾桶。
从洛杉矶到伦敦,我考虑了很久到底应该采用什么样的交通方式。
大众交通工具是最安全的,不会有人注意我,我持有万国通用护照,千真万确的外交通行许可证件,尽管我过任何海关的时候,人们对我是否能够代表任何国家的外交形象都表示由衷的怀疑。
效率最高的则是自己过去,跑,走,跳,喜欢的话爬也可以,陆地飞行术的时速与波音大型客机大致相当,又不大耗油,在这个后能源年代,其实非常值得向大众推guang。
它的问题是,实在太容易被监测到。人类发明的那么多监控设备不是吃素的。
但如此权衡再三,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力更生,而且是在水里自力更生。原因无他――我没钱了。
自洛杉矶海滨入水,选择离近海大概二十公里左右区域开始游,靠着我对方向的敏锐直觉,四个小时后我在英国离伦敦最近的海边城市布莱顿上岸,一嘴的沙子,耳朵给盐水泡得发硬。英国天气也不错,沙滩上很多人晒太阳,穿比基尼的小妞身材都不错,但牛高马大的居多,不是我那杯茶,因此我很有操守地只看了几眼,就专心对付自己的湿衣服去了:是就地脱下来晒晒干呢,还是就这样穿着到街上去。
我的思考没有维持太久,有人过来和我打招呼:“您好。”
我抬头看到一个笑容可掬的年轻姑娘,高挑个子,银色头发,湿漉漉的拢在脑后,深邃的眼睛纯净得像一潭绿荫下的湖水,穿着雅致的天蓝色连体泳衣和一条白纱裙。我急忙把自己正在往下脱落的裤子拉回正常位置,闹个大红脸:“您找我?”
银发姑娘摇摇头:“我老板找你。”
千里迢迢从洛杉矶游到布莱顿,也没有通知美联(摆渡)社,也没有通知路透社,你不要告诉我这块儿居然有熟人等着。
我满怀疑惑地跟着她走,穿过无数条铺在地上的大浴巾,和浴巾上正由白转棕的人体,我们来到海滩另一边的一把超级无敌大阳伞下面,银发姑娘在阳伞外止步,对我指一指里面,自己转身跑出沙滩,一跃入海,姿态矫捷,可见水性了得。
我右手搭起凉棚欣赏了一下她在水中灵巧的姿态,低头走进阳伞。
阳伞下的凉椅上,正襟危坐着一个人,对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几天以来,用这种表情注我以目的人,可当真不少。
这个,是熟人。
一看清楚这个熟人,我的头一个冲动就是四周到处去看,生怕一个不当心,忽然有把快刀从天而降,转眼间将我遍身毛发,剃得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