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时安低头看他:“你用后脑勺对着我的时候,真恨不得勒死你。”
那双眼睛中没有丝毫的狠厉,只有几分装腔作势的恐吓,沈多意仰头看着对方,总算把话说开:“你生气了么?”
“没有。”戚时安把领带松开,顺手摸了一下沈多意的喉结,“我在侵蚀你,你回不回应都没关系,反正弄碎一砖一瓦就算成功。”
实际上,戚时安每进攻一步,沈多意都会有所反应,今天消极抵抗,是不是说明砖瓦已经所剩无几?他守着最后一面城墙摇摇欲坠,是不是马上就要举白旗投降?
沈多意忽然有点心慌。
偏偏戚时安又看穿了他,催化道:“我站在墙下很久了,你掉下来也不要怕,我张开手就能接住你。”
“我的怀里,最安全。”
沈多意被对方深色的瞳孔吸引着,甚至有些头晕目眩。领带终于彻底松开,戚时安摘下却没解开,随手搭在了旁边的尾榻上,走之前说:“明早直接套上就行,这次真的晚安了。”
脚步声渐远,门打开又关上,沈多意后退一步瘫坐在床边,随后彻底仰倒下去。他望着复杂的圆形吊灯,感觉头脑和身体都隐隐发烫。
多少爱侣同床异梦,他们两个不同房间,却齐齐梦见了过去。
翌日清晨,戚时安和沈多意再见面时都当无事发生,秦主管和小王更是不知发生过什么。四个人吃完早餐就出了门,准备开始一上午的工作。
在车上时,戚时安收到游思发来的信息,说是画廊新来了几幅作品,有一张要送给他。他回复忙完去看看,顺便问候了“旅途愉快”。
上午的一谈针对性很强,主要靠戚时安和两个投资部门的人员进行交流和实操,沈多意反而比较空闲。他默默充当了助理的角色,把所有环节都记录在案,准备回去后做应时调整。
临近中午,合作方邀请他们一同午餐,整顿饭都充满了商业气息,谁也没认真吃,全都在讨论公事。
“下午和明天对方有安排,咱们可以休息加准备。”上车后戚时安看了眼手表,回头对秦主管和小王说,“你们还有交流培训,下午三点开始,晚上有专车接送,我和沈组长准备后天的复谈,你们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就行。”
戚时安和沈多意回酒店后就待在会议室里,沈多意是咨询部的组长,合作沟通的话比戚时安更加擅长,他对着电脑整合数据,时不时地问对方一两个问题。
“戚先生,你觉得技术层面的问题对方都会问什么?”沈多意盯着屏幕,“我是说角度刁钻一点的,可能会把我问住的那种。”
会议室在七十多层,望下去整个黄金海岸的沙滩和海景都尽收眼底,戚时安没兴致地说:“我哪儿知道,问住你我就来回答,不用担心。”
沈多意立即反驳:“那不是显得我不专业么?能不能提前预设一下,我把所有可能会涉及的问题都准备好,到时候争取不用你亲自应付。”
戚时安说:“可以啊,你弄吧。”
沈多意终于秃噜了目的:“麻烦你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列出来,然后我准备准备。”
“……”戚时安才发觉中了计,但也没有反抗,直接伸手翻开了资料,“坐过来,列一条你答一条,不会答就记好我说的标准答案。”
沈多意挪到对方旁边,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离得很近,在满桌的文件和数据资料中一问一答,桌上的咖啡喝了又蓄,画的图掉了好几张。电脑屏幕映着两张面容,偶尔相视一笑,偶尔互争高下。
“啪嗒”一声,文件夹终于被合上,屏幕也黑了下去。
“终于弄完了,给我找这么累人的事儿做,亏不亏心。”戚时安伸手拿杯子,发现咖啡又喝光了。沈多意很有眼色,补偿道:“去楼下咖啡厅喝吧,我请客。”
戚时安眺望大海:“就这样啊,不够。”
沈多意问:“那你想要什么?”
十分钟后,两个人已经在海滩上了,戚时安换上了泳裤,拿上了冲浪板,一副征战海洋的架势。沈多意面带难色,盘腿坐在沙滩上犹豫。
“我不会冲浪,你自己冲吧。”
“我带着你,你试试看,特别好玩儿。”
“浪打死我怎么办。”沈多意仰头看着戚时安,“我想喝个沙冰在这儿晒太阳,顺便看看帅哥美女,你别勉强我了。”
戚时安弯腰,伸手刮了下沈多意的耳朵垂:“帅哥美女?你看得还挺全面。”
浅蓝色的海水闪着金光,沈多意看着逆光而立的戚时安,一时又有些晕眩,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正好看见了另一边背着氧气瓶上岸的潜水员。
便敷衍道:“你冲浪去吧,我喜欢潜水。”
“喜欢潜水是吧?”戚时安笑着调头离开,冲浪板也没拿。沈多意喝着沙冰晒太阳,不知道对方干什么去了。
又过了十分钟,背后有人叫他。
沈多意回头,只见戚时安已经换上了潜水服,手上还拎着两泵氧气瓶。他骨碌起来拍拍沙子,吃惊又慌乱地说:“你非让我跟你下水啊!”
戚时安笑得特欠,走近把氧气瓶放在地上:“我的潜水证是救援级别,不用怕被浪拍死,也不用怕溺水,去换衣服。”
沈多意再也无话可说,呼噜呼噜把沙冰喝完,拿上衣服跑了。
背好氧气瓶,两个人准备下水,戚时安把沈多意拽到身前,准备给对方做耳压平衡。他伸手捏住沈多意的鼻子,命令道:“收紧面颊。”
沈多意做了个深呼吸:“面颊怎么收?”
“使劲噘嘴。”戚时安起了戏弄的心思,抬手又去按对方的胸口,“胸腔加压,迅速地做一遍。”
沈多意憋得脸红,挣开说道:“耳朵疼我就上岸。”
终于下水了,他们两个渐渐消失在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上,浮力使人飘飘无依,但也能摒除一切杂念。
戚时安护在沈多意后方向下潜行,张开的手臂随时都能把沈多意捞到身前。淡蓝色的海水透着白日焰火般的簇簇明光,甚至还能听见摩托艇的声音与海滩上的欢笑。
沈多意忽然在水中翻过身来,看到他后又转了回去,似乎为了确定他在身边。戚时安摆动双腿赶上,抓住沈多意的手便加速一起向下。
他们潜到了将近二十米的深处,沈多意第一次潜水,被压力折磨得渐渐有些难受。他牢牢抓住戚时安的胳膊,无法说话,于是又去够戚时安的肩膀。
戚时安会意后揽着沈多意往上,等压力减小后便在水中四处遨游。
等露出水面时,沈多意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无力游到海滩,戚时安把他托抱上快艇,随后快艇拉着他停靠在了南侧的小礁石群旁。
脱下氧气装置,沈多意迅速找了块礁石堆成的犄角旮旯坐下,他轻轻喘着,排解刚刚在水下的不适反应。
戚时安上岸后换了短裤,又买了两瓶水才朝南侧走去。那边人少,只有零星几个救援人员,就在他快走到尽头时,终于听见一声微弱的叫喊。
回身只见沈多意靠坐在一块大礁石后面,周围被高矮不一的小礁石包围着,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本就白皙的脸颊被海水浸泡得更无血色。戚时安走过去在沈多意身前坐下,然后把水拧开递上:“慢慢地喝两口,哪不舒服告诉我。”
沈多意接过小口喝水:“没事儿,我歇了歇,好多了。”
海浪一声接着一声,不断打在礁石上,他们俩藏在这儿休息,却格外安逸。戚时安抬起手掌,一巴掌就遮住了沈多意的脸,然后从额头到下巴呼啦了一遍,拭去了对方脸上的水,问:“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怪我拉你潜水。”
沈多意拧上瓶盖,有气无力地说:“是我自作自受,不过除了水压问题,潜在下面的感觉很奇妙。”
“多试几次就好了,把腿伸过来,我给你捏捏。”戚时安握住沈多意的小腿,有技巧地揉捏着。捏完凑近一些,又忍不住伸手捏沈多意的鼻尖,他像摆置一件心爱的玩偶,变着花样地折腾。
沈多意连躲的力气都没了,索性放任不管,后来被掐住了后颈,才发觉戚时安已经近在眼前。他移开目光,舔了舔嘴唇,小声说:“好咸。”
戚时安从兜里掏出两个薄荷片,然后拆开全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沈多意问:“还有吗,我也想吃一个。”
——哗!
尾音被海浪袭来的声音掩盖,礁石已经在巨大的浪花中变得渺小起来,无法再遮挡什么。“——哗!——哗!”眼看就要被冰冷而沉重的海浪兜头掼下,此时起身逃跑也已经躲闪不及。
“把头低下!”
戚时安猛地跪倒在石头上,张开手臂把沈多意笼罩在身下,紧接着白色的浪花越过礁石狠狠砸来,全部落在了他的肩背上。
沈多意本来因疲惫蜷缩着,此时头脑空白紧紧攀住了戚时安的肩膀。
等风浪逐渐平息,戚时安轻抚对方的后背:“好了,没事儿了。”沈多意慢慢松开手,仰头看着戚时安问:“刚才疼不疼?”
“不疼。”戚时安回答,“那你呢,刚才怕不怕?”
沈多意摇了摇头,戚时安又问:“那刚才第一次潜水,你怕不怕?”
沈多意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在啊。”
膝盖已经流了血,但是戚时安无暇顾及,他托着沈多意的后脑勺,轻揉沈多意湿漉漉的头发,靠近再靠近,额头都抵住,近乎诱导地问道:“为什么我在就不怕了?”
人总是寻找因缺少而渴求的东西,一旦找到,就会死命抓紧。
最后一面墙终于摇晃倾塌,沈多意抬手抱住戚时安,回答:“因为安全感是你。”
温热的嘴唇印上冰凉的脸颊,沈多意闭上眼睛,收紧了抱着对方的手臂。戚时安的这个吻蜻蜓点水,说:“不是要吃薄荷片么?”
不待沈多意反应,他说完就低头向下,吻住了对方的嘴唇。
不似刚刚的蜻蜓点水,戚时安含住沈多意的薄唇肆意吸吮,甚至轻咬沈多意的唇珠,然后趁机舔开唇缝攻城略地。沈多意被吻得难以呼吸,仰头呜咽着被勾住了舌头,随后已经化成一半的薄荷片被渡进了他的口中。
“唔……别!”
戚时安终于将沈多意松开,他眼中万千情绪,但都抵不过最外露的那一线温柔。沈多意轻轻喘息,原本泛白的脸也已经通红。
他心如鼓擂地看着戚时安,唇齿间咸味消退,只留着薄荷的清甜。
戚时安抓起他的手贴在脸上:“心肝儿,初恋到了,签收一下你的男朋友。”
第33章
沈多意是被戚时安背回去的, 像十年前那晚一样。
海滩上人很多, 即使夜幕降临也依然热闹, 戚时安背着沈多意,手上还拿着对方之前换下的上衣短裤。后背暖洋洋的,潮湿的潜水服被身体捂热, 颈间更是出了层汗,都怪沈多意圈得他太紧。
走到了酒店门口,马上就要进入大厅, 沈多意挣动两下准备落地, 但又被戚时安抓紧大腿安稳的固定在背上。
“我下来吧。”
“不是说没劲儿么?”
“里面人多,我也要面子的。”
“那就把脸埋起来。”
门口的服务生帮他们打开了玻璃门, 戚时安背着沈多意进入大厅,没走两步就被经理迎上来询问, 对方以为沈多意潜水出了什么事儿,询问需不需要联系医生。
颈边呼吸喷洒, 沈多意埋着头装溺水身亡,戚时安礼貌地回应:“没关系,他有点不适应水压, 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好, 你们把晚餐送过去吧。”
沈多意从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儿,他第一次潜水,第一次装鸵鸟,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背着。
而且还是第一次开始谈恋爱。
已经进了电梯,金色的电梯门像一面铜镜, 戚时安看着埋首的沈多意,故意臊白对方:“我觉得好热啊,不是你把我脖子烧着了吧?”
沈多意闻声终于抬头,铜镜中映着通红的脸颊,然后他开始傻乐。
楼层到了,这个时间大家都去吃晚餐或去坐游艇了,铺着厚地毯的走廊空无一人。戚时安走到两间房门中央,故意问:“去你的房间,还是去我的房间?”
沈多意跳下来抢过自己的衣服:“各回各的房间……”
他迅速开门进去,又迅速地关门,但戚时安比他更加迅速,一只长腿迈进来就把门推开了。沈多意看着门关上,给自己找了台阶下:“等会儿晚餐送上来,那你吃了饭再回去吧。”
“还算你有良心。”戚时安朝浴室努努下巴,“去冲一下把潜水服换了,也不嫌憋得慌。”
沈多意低头:“先给你处理伤口。”
膝盖处的血已经凝固,伤口大小看不分明,戚时安坐在玄关的矮柜上,看着沈多意蹲在身前给他消毒擦药。“不疼,你动作不用那么轻。”他说了一句。
沈多意凑近吹吹:“伤口不大,但是海水肯定蛰的疼,我给你贴个胶布。”
“好,你做主。”戚时安心里发坏,似是责怪一般的说,“明知道我膝盖破了,要背你的时候怎么不拒绝?”
沈多意立刻仰起头,抱歉地解释道:“我就是、就是……对不起,我欠缺考虑了。”
戚时安紧紧逼问:“前半句说完,就是什么?”
“就是……”沈多意咽了咽口水,“我就是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你那晚,但我当时睡着了,所以想知道你背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
戚时安终于不再装凶,伸手捧住沈多意的脸说:“是不是觉得很安全?以后我的前胸后背都供你使用,别诈两句就傻兮兮地说对不起。”
沈多意进浴室冲澡,脸上始终带着戚时安掌心的热度。冲完站在镜子前发愣,他不是在出差吗?怎么就潜水去了?怎么就和戚时安在一起了?
他想从头捋一遍,却捯饬半天仍觉得心乱如麻。
但是塞着乱麻的心里又前所未有的高兴。
戚时安已经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靠坐在床头翻看那本《江恩波浪理论漫谈》,听着水声停下,片刻后又听着浴室门打开。他抬眼望去,然后朝沈多意招手:“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沈多意没被如此呵护过,顶着毛巾走近:“我成年很久了,就算一只手骨折都会自己擦。”
戚时安单腿踩在地板上,另一条腿盘坐在床边,他伸手把沈多意拉至自己的领地坐好,拿过毛巾回道:“你单身也很久了,不知道对象给擦会舒服很多。”
沈多意侧身坐在戚时安的身前,微微颔首让戚时安给他擦着头发,自己的两手无所事事,便放在腿上一下一下拍打节奏。
目光稍稍错开就能看见几块整齐的腹肌,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肚子,然后用力吸了口气,好像也能形成点线条。
“干吗呢?”戚时安觉得逗,正好也擦完了,他抓住沈多意的手往自己腹肌上放,引诱道,“羡慕么?摸摸。”
干燥的指腹在有些潮湿的腹肌上游走,沈多意忽然觉得自己色眯眯的,于是想赶紧把手收回。不料戚时安眼疾手快地抓着他不放,还让他把手上移至胸口,说:“再摸摸这儿,是不是跳得很快?”
手掌下的心跳强健有力,沈多意微微怔着,然后抬手捧住了戚时安的半边脸。
“戚先生。”他叫了一句,叫完又添了几倍亲昵再叫一句,完全不同于以往公事公办的语气。
他郑重地说道:“戚先生,我签收了,谢谢你的到来。”
戚时安低头吻下:“概不退换,没得后悔。”越吻越深,任由沈多意憋气喘息,直到门铃响起才把对方松开。
他们在房间里一起吃了晚饭,电视上都是旅游节目和几档脱口秀,还不如聊天有意思。刚刚确认了关系,但沈多意已经快速不知好歹了,直接问了好奇已久的问题:“你的饭量为什么那么大啊?”
戚时安顿时咂不出提子的甜味了,回答:“因为我工作量大。”
沈多意没完没了:“那你是工作以后饭量才变大的?”
“……不是。”戚时安一点都不想聊这个,于是耷拉着脸消极回应。沈多意见状揪下一颗提子送到对方嘴边,哄骗道:“再吃几个,还挺甜。”
戚时安张口吃进嘴里,趁机咬了一下沈多意的指尖。沈多意也不恼,絮叨道:“看来从小饭量就大,其实我饭量也不小,但是疯狂打工那几年弄坏了胃,就吃不多了。”
戚时安讲道:“我从小个子就高,自然吃得多,后来去了军校,整天训练和体能测试,我还算中等饭量的。怎么,刚交往就开始给我挑刺儿了?”
“没有没有,别冤枉我。”沈多意又在喝沙冰,“我只是想以后做饭给你吃的话,要不要换个大号电饭煲。”
戚时安只抓前半句:“已经打算给我做饭吃了?”
沈多意理所当然地说:“我的朋友基本都吃过我做的饭,没道理你不吃,按亲疏远近的话,我还得再给你创新两道菜呢。”
这就成最亲的了,戚时安看着对方,一时心头酸软不知接句什么话才好。
潜水十分消耗体力,沈多意本来就累得不想动弹,吃过饭便立刻盖上被子准备休息,他仰面朝上躺着,看上去无比安详,紧接着就下了逐客令:“你也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可我不太累。”戚时安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对方,“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沈多意崩溃般扑棱两下:“哥们儿,我说最后一遍,我已经二十七了。”
这么市井的称呼戚时安貌似没听过,笑着伸手拍了拍沈多意的肚子,然后握住沈多意的手说:“那你七岁的时候睡觉,有人给你讲故事么?”
沈多意不吭声了,七岁的时候他爸妈走了,没人给他讲故事,他每晚睡觉前都悄悄地哭。
“多意,”戚时安叫他,“你快二十八岁了,我说过二十八岁你会运程大变,家业昌盛与否是玩笑话,但你会变得很快乐。二十八岁以前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完,但我想把缺失的快乐给你补上。”
说不感动就太骗人了,沈多意又盯着圆形吊灯:“你讲吧,我想听了。”
戚时安清清嗓子,把教授的气势都摆了出来,娓娓讲道:“接上回,黄金走势的高低点所在周期,都落在九方图的‘米’字线上,那这种螺旋扩张周期是偶然还是必然?”
沈多意一愣:“你在讲什么鬼东西呢?”
“金融知识啊,难道给你讲童话?你都二十七了好吧?”戚时安回道,“规律潜藏在混沌的市场中,如果详细分类的话,会有千百种。但周期性循环规律就像自然现象,不管是央行,还是国家,抑或任何基本面都改变不了它,顶多产生一点影响。”
沈多意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的确是个好于求知的人,但没到睡前还要听讲座的地步。眼皮愈发沉重,寥寥几分钟就见了周公。
还嘟囔着赶客:“快别讲了……”
戚时安见好就收,起身亲了亲沈多意的额头,等对方完全睡熟才关灯离开。
复谈很成功,和客户签约也很顺利,秦主管和小王在旁边听着沈多意与合作方有进有退的交谈,都很佩服他在技术方面的知识储备。
最后握手时,沈多意扭头看了戚时安一眼,抛去一切私人的情感,他很庆幸和戚时安成为上下级。对方连睡前故事都要讲艰深晦涩的规律理论,思路从来都是清晰完整,仿佛能让他取之不尽地汲取知识和信息。
不抛去私人情感的话,有些话他不说,戚时安却都懂。
握着的手已经松开,他们跟合作方最后一次共进午餐,此次用餐没再聊那么多公事,氛围也松快了许多。
“终于圆满完成任务了,下午我得大睡一场。”回酒店的路上,小王靠着窗说道。秦主管附和:“这几天培训不怎么累,就是费心,不过人家的技术和咱们真的有所区别,收获很大。”
戚时安说:“所以有的海归抢手是有原因的,不过不代表各方面都好。你们俩辛苦了,好好休息,行动自由随便转转。”
到了酒店,秦主管和小王去放松娱乐了,戚时安和沈多意换上休闲装也准备出门。还是那辆越野,也还是那条宽阔的路。
沈多意看着导航:“去游小姐的画廊吗?”
“嗯,看看又有什么意识流作品。”戚时安打着方向盘,“他带着侄子去旅游了,看上什么记名拿走,不然被她敲竹杠。”
沈多意问:“侄子是不是游先生的儿子?”
“不是,是他们一个表哥的吧,我也不清楚。”戚时安开得飞快,“反正总住在他们家,不是游哲的爸妈带着就是游思带着,挺机灵的小孩儿。”
沈多意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后边看边乐:“我觉得你弟也挺机灵的,他这叉腰写真我还留着呢,等他成了大明星,这都是黑历史。”
戚时安闻言反驳道:“他哪是机灵,谁有事儿他都关心,那年带你回家,他问了好几遍你是谁,还夸你长得好看。”
说着说着俩人都停了,对视一眼后又有些慌张,沈多意赶紧看看日期:“今天都四号了,咱们回去那天他是不是高考啊?!”
戚时安皱眉痛心:“我的军用越野就要没了。”
两个看惯数据图的人去画廊参观,不苟言笑看上去还挺懂的样子。沈多意走到一幅画前,静静听旁边的两个人讨论,听了会儿才发觉对方说的是德语。
戚时安小声地进行同声传译:“这个画家只在澳洲有名,个人风格很强。”
“但是作品的色彩太单一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还齁儿贵,能吃半年大香肠了。”
沈多意拼命忍着笑:“你瞎翻的吧?”
“他就是这么说的。”戚时安盯着画,“这个颜色和我的卧室挺配,运回去挂床头上面。你有喜欢的么,我一并告诉经理。”
沈多意摇摇头:“齁儿贵,能吃半年虾饺了。”
逛了大半天,东拼西凑地听了些艺术方面的知识,戚时安账上有名,和经理也很熟,走之前定了三幅画运回国。他们俩接着在附近闲逛,沿街的商店和藏在巷中的市场都没放过,戚时安又买了只方形小花瓶。
沈多意说:“你还养着花呢?”
“我都快成养花达人了。”戚时安想起来就心中郁结,“每个月在花店定绣球花,养不了两天就蔫了,像个姑奶奶。”
沈多意心想,姑奶奶才能治你这样的大少爷,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