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个声音送了过来:“你的邀请,当然,不过是一个陷阱,因为你并不是一个傻瓜。不过,我还是挺欣赏你的勇气,敢对着一个未知的人说话。你虽然在等,但你却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你甚至还邀请了它。”

“邀请依然有效。”我说。

“我从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想干什么?”

“来看看你。”

“为什么?”

“说不定换个时间,我们会有一场遭遇。”

“什么时候?”

“我觉得我们的目的,兴许会有冲突。”

“你是谁?”

再一次,笑声传来。

“不,现在不行,还不到时候。我只是想看你一眼,看看你的反应。”

“哦?那看够了吗?”

“差不多了。”

“要是咱们的目的确会有重合,那现在就把冲突摆出来吧,”我说,“我还忙着呢,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我欣赏你的狂妄。不过等时机一到,选择权就不在你那里了。”

“我很乐意等。”我一边说,一边将洛格鲁斯的触角,沿着那漆黑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延伸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我的探测,犹如泥牛入海。

“我喜欢你的表演。给!”

什么东西朝我冲了过来。从魔法触角上传回来的信息,告诉我它很软,柔软得很难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一片乱糟糟的东西,又大又冷,五彩纷呈……

我双脚站定,继续朝着深处探去……远些,再远些……直捣黄龙。遭遇到什么东西,有形又柔软,兴许是身体,兴许不是。太大,实在是太大,仓促之间不可能一下子收得过来。

几件小东西自动附了上来,坚硬,却没那么纷乱。我抓住其中一个,将其不知从什么东西之上扯下,朝着我召唤了过来。

对方依然沉默着,但似乎吃了一惊。那一片纷乱如麻的东西,朝着我急速涌来,而此时,洛格鲁斯也已火速回返。

犹如烟花一般,它在我周围散落了开来——鲜花,除了鲜花,还是鲜花。紫罗兰、银莲花、水仙、玫瑰……数百朵纷纷扬扬,犹如在屋内下了一场花雨。弗萝拉倒抽了一口凉气,联系立时中段。我右手当中正握着一个小小的坚硬物体,而馥郁的花香,则充满了鼻腔。

“这到底,”弗萝拉说道,“出了什么事?”

“我也说不准,”我一边说,一边扫落衣襟上的花瓣,“你喜欢花吗?这些都是你的了。”

“谢了,但我不大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花艺,”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脚边那一堆缤纷的花朵,“谁送的?”

“黑暗隧道那头的无名氏。”

“为什么?”

“兴许是一场葬礼的分期送花吧,我也拿不准。正常对话,似乎都在威胁。”

“要是你离开前能帮我把它们收拾一下,我会更欣赏你的。”

“那是自然。”我说。

“厨房和洗手间都有花瓶,来吧。”

我跟着她,捡拾了一些。送去插瓶时,我仔细看了看从那头得来的另外一个物件,一枚蓝色的纽扣嵌在一个金托之上,还带着几段残留的线头,颜色是海军蓝。纽扣由一块蓝色的石头切割而成,上面刻着一个身体弯曲的四足动物。我将它给弗萝拉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说。

我将手插进口袋,将水晶洞穴中得来的那两块碎屑掏了出来。它们似乎完全一样。当我把那粒纽扣凑近弗拉吉亚时,她微微动了动,不过随即,眼见得我没再动那几块蓝色石头,她又陷入了静默,似乎不打算再警告我什么。

“奇怪。”我说。

“我想在床头柜上放一些玫瑰,”弗萝拉告诉我,“梳妆台上想各样都摆放几朵。你知道的,还没人像这样送过我花呢,这可真是有趣。你确定它们真是给你的?”

我悻悻地嘟囔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开始捡拾起玫瑰来。

 

随后,当我们坐在厨房中,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沉思之际,弗萝拉评述道:“这事可真古怪。”

“对。”

“兴许,等你同兰登谈完之后,应该和菲奥娜探讨一下。”

“也许吧。”

“说到这事,你难道不该呼叫兰登吗?”

“也许吧。”

“‘也许吧’是什么意思?他应该知悉此事。”

“正确。但我有一种感觉,明哲保身并不能得到任何答案。”

“你又有什么点子了,默尔?”

“你有车子吗?”

“有,几天前刚弄的。怎么了?”

我从衣兜内将那枚纽扣和碎屑掏了出来,放在桌上,再次研究着它们:“捡花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好像在那儿也曾见过这样的东西。”

“是吗?”

“茱莉亚死时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我当时伤心过度,想必是在潜意识里,把某些记忆片段屏蔽了。现在我刚刚想起来,她似乎也有一个蓝色石头做成的吊坠。兴许只是巧合,但……”

她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即便如此,现在肯定也被警察收走了。”

“哦,我想找的不是那个。不过它倒是提醒了我,当初由于太急于离开,搜索那套公寓时,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细致。在回安珀之前,我想再过去看上一眼。我还是不大明白那头……怪兽……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万一那地方已被清理了一遍?或是再次租出去了呢?”

我耸了耸肩:“想弄明白这一点,只有一种办法。”

“好吧,我送你过去。”

几分钟过后,我们坐进了她的车子,我给她指示方向。晌午过后的阳光下,白云飞逝。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准备洛格鲁斯上面,待车子驶入相应区域之时,我已经准备就绪了。

“前面拐弯,绕过这个街区,”我指着前面说道,“若是有停车的地方,我会指给你看的。”

果然有,就在我那天停车位置的附近。

将车停在人行道旁边,她瞥了我一眼:“现在怎么做?直接上去敲门?”

“我会让咱俩隐形,”我告诉她,“直到进到里边为止。不过,为了咱俩能够看到彼此,你得离我近一点才好。”

她点了点头。

“托尔金曾在我身上施展过一次,”她说,“那时我还小,可以偷看好多人哩。”她咯咯笑了起来,“我都忘了。”

我终于念完了那套复杂的咒语,魔法立刻将我俩罩了进去,车窗外的世界开始暗淡下来。等我们从车里溜到人行道上时,四下里都已犹被挡在了一副灰色太阳镜后面一般。我们慢慢走到街角,随即右转。

“这套咒语难学吗?”她问我,“若是学会,好像很方便。”

“很不幸,确实很难学,”我说,“最不方便的地方,便是不能即发即用。我就不能。所以,若想准备就绪,从头至尾得花上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们转身来到了那栋老旧的大房子面前。

“几层?”她问。

“顶层。”

我们拾阶而上,来到了前门处。门锁着,很显然,人们对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依然还很敏感。

“破门而入?”弗萝拉悄声说道。

“动静太大。”我回答。

我将左手搭在门把手上,默默地给弗拉吉亚发了指令。它松开两圈,在我手腕上现出身来,爬上锁盘,探进了锁孔。随即,一紧,一僵,又生硬地动了几下。

只听得“咔嗒”一声轻响,锁舌已归位,我转了转门把手,轻轻一推,门应手而开。弗拉吉亚又缠回了我的手腕,归于无形。

我们走了进去,轻轻将门关上。在那面犹如泛着涟漪的镜子上,并没有映出我俩的身影。领着弗萝拉,我朝着楼上走去。

二层一个房间当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息,没有风,也没有躁动不安的狗。等我们来到三楼时,就连那窸窣声,也安静了下来。

放眼望去,茱莉亚所住的那套公寓的整扇门,都已被换成了新的,颜色比其他门略深一些,而且上面装的锁显然也是新的。我轻轻敲了敲,等了等。没有回应,但我又敲了敲,约莫又等了半分钟的时间。

没人应门,于是我试了试。锁住了,弗拉吉亚又如法炮制了一遍。不过这下,我倒是犹豫了起来。一想到上次来时的情形,我那只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便颤抖了起来。我知道那具惨不忍睹的残缺尸体肯定已不在那儿,我也知道不会再有致命的怪兽,等在那儿袭击我,但记忆,还是让我迟滞了几秒钟。

“怎么了?”弗萝拉低声问道。

“没什么。”我说着,推开了那扇门。

记得上次来时,屋内摆放着一些家具。现在看来,这部分倒是没动——一张沙发、两张矮桌、几把椅子、一张大餐桌——但茱莉亚的东西却不见了。地板刚被擦过,锃光瓦亮,还铺上了新地毯。不过屋内却没看到一件私人物品,显然还未被租出去。

两人进了门,我返身将门关好,收回了罩在我们身上的魔法,开始巡视各个房间。魔法一撤,整个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我觉得咱们应该找不到什么东西的,”弗萝拉说道,“我能闻到蜡、消毒水和油漆的味道……”

我点了点头。

“看来寻常手段是不行了,”我说,“但我还有法宝,可以一试。”

我凝神定虑,召唤洛格鲁斯前来助力。若是这屋内还残留着什么魔法痕迹,我希望能够将它们找出来。随即,我慢慢走动起来,穿过起居室,从所有可能的角度,打量着屋内的一切。弗萝拉也行动起来,开始了自己的搜索——主要是探查各种物品的下面。透过洛格鲁斯去看,整个房间都闪烁着微光,一切都无所遁形。至少,这是我目前在这个影子当中,所能用上的最好的手段了。

任何东西,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难逃我的法眼,但一无所获。长长的几分钟过后,我进了卧室。

弗萝拉想必是听到了我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因为几秒钟过后,她已进了房间,站在我身旁,盯着我面前的那个带抽屉的衣橱,看了起来。

“里边有东西?”她一边问,一边伸出手,但随即又缩回来。

“没有,是后面。”我说。

在清扫房间时,那个衣橱已被挪动了位置。原本它立在右侧几英尺外的地方。这样一来,它的左侧的一片墙体,已经露了出来,而更多地方,依然藏在它后面。我将那衣橱挪回了右侧,归了它先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