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室毕竟少了两名成员,而且很显然,卢克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并开始接近他们,希望激起那些尘封的仇恨,拉拢同盟。他承认这事并没有得逞。两个世纪的时光,着实不短,不管是什么怨恨,都很难再鲜活起来。就我所知,他们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已有二百多年。偶尔,会有一个短暂的念头跳出来。我在想,我到底应不应该跟他们联系一下,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有另外一方的存在。不过,如果他们无意帮助卢克,那我猜,他们也不会帮助另外一方。如果我仅仅是以一个素未谋面的家族成员的身份,介绍一下自己,表达一下敬仰之情,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我决定了,虽然眼下不大合适,但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要试一下。我将他们的主牌放到我自己的那一沓里。纯属好意。

然后便是德尔塔,安珀这位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再次研究了一下他的那张纸牌,陷入了沉思。他同卢克的关系若真是那么好,兴许我可以告诉他现在的情形。说不定,他还知道一些幕后原因,可以提醒我一些有用的东西。实际上,我越是考虑,加之又想到了他在四界锁钥时的样子,越是觉得有必要和他联系一下。说不定这样一来,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那地方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番情形。

我将指关节摁得噼啪作响。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我看不出能有什么害处。我原本并不打算透露任何东西。不过,还是有一丝疑虑。

去他娘的,我最后决定了。没什么不敢的……

“喂,喂。”从那张冰冷的纸牌上,突然传了出来……

先是一惊,随即是“啊!”的一声,两种感应接踵而至。

犹如一幅肖像活过来一般,我的视线开始扰动了起来。

“你是谁?”那人问道。只见他剑已在手,剑刃已拔出来一半。

“我叫梅林,”我说,“而且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熟人,叫里纳尔多。我想告诉你,他现在受了重伤。”

此时,我们俩都在彼此面前真实了起来,画面稳定,纤毫毕现。他比画上的要高大得多,正站在一间石屋当中,左侧的窗子当中透出了一片蓝天和一缕白云。他那碧绿的双眼,先是瞪得很大,随即又眯了下来,同时咬紧了牙关,显得有些野蛮。

“他在哪儿?”他问。

“这儿。和我在一起。”我答。

“老天有眼。”他说着,手中的剑早已拔出,径直向前闯来。

我赶忙将那张主牌弹到一边,但并未能切断联系。我不得不招出洛格鲁斯。它立刻犹如断头台上的断头刀一般,从我俩之间切下。我立刻犹如触了电一般,被猛地向后弹了出来。唯一令我感到安慰的是,德尔塔毫无疑问也有同样的感觉。

“默尔,出什么事了?”卢克那嘶哑的嗓音传了过来,“我看到……德尔塔……”

“唔,没错。我刚刚呼叫他了。”

他微微抬起了头:“为什么?”

“告诉他你的事啊。他不是你朋友吗?”

“你浑蛋!”他说,“我就是被他伤成这样的!”

随即他又开始咳了起来,我赶忙冲了过去。

“给我点水,嗯?”他说。

“马上。”

我跑到卫生间,给他取了一杯水,扶着他,喂他一口口喝。

“兴许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他最后说道,“不知道……你会那样……那样做,不过……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再次咳了起来,又喝了一些水。

“不知道都该跟你说些什么……该怎么做。”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

“那干吗不全都告诉我呢?”我建议道。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行。很有可能会害你送命。更有可能是我们俩一起完蛋。”

“看眼前的情形,不管你告不告诉我,似乎差别不大。”

他虚弱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

“有一部分是私事,”他随即说道,“我不想让任何人卷进来。”

“我猜,你每年春天对我的刺杀也是私事,”我评价道,“可我怎么感觉还是被卷进去了呢?”

“好吧,好吧,”他说着,跌回到了床上,抬起右手,“我跟你说过,我已经很长时间没那样干过了。”

“可事情并没有完。”

“那不是我干的。”

好吧,我决定试上一试。

“是贾丝拉,不是吗?”

“你都知道她一些什么?”

“我知道她是你母亲,而且我猜,这也是她的战争。”

他点了点头:“这么说你知道了……好吧。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他顿了顿,喘了一口气,“开始时,4月30日的那些事情都是她为了锻炼我而让我干的。等到我了解了你一些并放弃之后,她大发雷霆。”

“于是她自己接着干了?”

他点了点头。

“她想让你去杀凯恩。”我说。

“我也杀了。”

“可其他人呢?我敢打赌,她也指使你去对付他们了。而且你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罪有应得。”

沉默。

“是不是?”我说。

他移开了目光,不再和我对视。我听到了他咬后槽牙的声响。

“我放过了你,”他最后说道,“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会让她这样做的。”

“那布雷斯、兰登、菲奥娜、弗萝拉、杰拉德还有……”

他哈哈笑了两声,这使得他皱了一下眉头,抚了抚胸口。

“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说,“至少现在。”

“你什么意思?”

“想想,”他告诉我,“我原本可以用主牌回我的旧公寓去,将那儿的新租客吓一个魂飞魄散,再打急救电话。我现在应该已经进了急诊室了。”

“那你干吗不那样?”

“我伤得远比这个要严重,不过我活下来了。我来这儿是想让你帮我。”

“哦?帮你什么?”

他看了看我,随即再次移开了目光。“她有大麻烦,我们得去救她。”

“谁?”我明知故问。

“我母亲。”他回答道。

我很想笑出声来,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又有些于心不忍。求我去救一个试图杀我——还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并且毕生所求便是毁掉我所有亲戚的女人,简直就是在说胡话。要么是胡话,要么是……

“我实在是没人可求了。”他说。

“你要是连这事都能说服我,卢克,那你就该拿年度最佳销售大奖了,”我说,“不过我倒是乐意听听。”

“嗓子又有点干了。”他说。

我添满杯子,回来时,走廊里似乎传来了细碎的声响。我一边喂了卢克几口水,一边继续听了听。

喝完,他点了点头,但此时,我已听到了另外一个声响。我将手指举到唇边,朝着门口那边使了一个眼色。随即,我放下杯子,起身穿过房间,拔出剑来。

然而,我还没来到门边,便听到一声轻柔的敲门声。

“谁?”我说着,靠了上去。

“是我,”薇塔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知道卢克在里边,我想见他。”

“好让你结果了他?”我说。

“我之前就告诉你,那并不是我的目的。”

“那你就不是人。”我说。

“我从来没说我是。”

“那你也不是薇塔·巴利。”我说。

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万一我真不是呢?”

“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不能。”

“那我让一步,”这下牵扯出了我对她的所有猜想,“告诉我你曾经是谁。”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你知道,挑一个……随便挑一个。我不介意。”

又是一阵沉默,随即:“我将你从火海中拖了出来,”她说,“但我没控制住马。我死在了湖中,你用自己的斗篷把我包了起来……”

这并不是我所期待的答案,但已够好。

我抬起剑尖,拨开了门闩。她推开门,瞥了一眼我手中的剑。

“不错啊。”她赞道。

“不错的是你,”我说,“敢陪我去冒那么大的险。”

“好像也没什么进展嘛。”她笑着走了进来。

“你什么意思?”我问。

“我并没有听到你问他那些蓝色石头的事,还有就是利用它们在你身上做了记号之后,到底要对你做什么。”

“你一直在偷听。”

“一辈子的老习惯了。”她坦承。

我转向卢克,介绍了她:“卢克,这是薇塔·巴利。算是吧。”

卢克抬起右手,目光一直没离开她那张脸。“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刚开口,便被她打断了。

“我就知道你会,”她回答道,“我会不会杀你?继续猜,我还没决定呢。还记得你在圣路易斯奥比斯堡先是没了汽油然后又发现钱包丢了那事吗?为了回家,你不得不找自己的约会对象借钱,还是她要了两次,你才把钱还给人家。”

“你怎么知道这个?”他低声说道。

“有一天,你和三名骑车人干了起来,”她接着说道,“其中一人把一条铁链勒到了你头上,差点让你瞎了一只眼。似乎恢复得不错,都看不出伤疤了……”

“而且我赢了。”他补充道。

“对,能有本事像你一样举起一辆哈雷,还能扔出去的人可不多。”

“我必须知道,”他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或许,改天也不是一定不能告诉你,”她说,“我之所以提这些事情,是想让你老实点。现在,我来问你问题,是死是活,就看你老不老实了。明白……”

“薇塔,”我打断她道,“你告诉过我,你对杀卢克这事不感兴趣。”

“我原本是不大想,”她回答道,“可如果他非要寻死,那我也没办法。”

卢克打了一个哈欠。“我告诉你那些蓝色石头的事吧,”他低声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安排任何人利用它们来针对默尔了。”

“说不定贾丝拉还不死心呢?”

“有可能。不过我真的不知道。”

“那昨晚在安珀袭击他的那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