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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望去,惊讶地发现追兵还在。不过这很可能是我自己没处理好这片影子中与那些卫兵对应的生物。匆忙之间,你永远也别想把每个细节都处理妥当。那么…
我再次转换。岩石最终改变了路线,转换了形状,失去了环绕四周的卫星,朝将要成为西方的位置笔直驶去。空中云开雾散,白日照耀。我们加快速度。这将一劳永逸地解决此时此地的所有问题。我肯定会进入一处迥然不同的所在。
但事实并非如此。当我再次看去时,他们还在追赶。没错,我已经拉开了一些距离。但那伙人还咬在我后面。
好吧,好吧。有时候就会出这种事。这有两种可能:一、我的头脑还没从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里缓过劲来,没能完美地进行调整,结果把它们一起带了过来;二、我在本该清除一个变量的地方,加入了一个常量——也就是说,我转换到了不同的影子,但下意识地保留了追逐者这个元素。虽是不同的家伙,但始终在追我。
我又揉了揉脚踝。太阳逐渐变得明亮,显出橘色光芒。北风扬起沙幕灰帘挂在我背后,把那群人挡在视线之外。我向西驶去,一道山峦已然升起。时间还处于变幻莫测的阶段。我的脚踝感觉好了一点。
我休息片刻。以岩石的标准而言,我这块算是相当舒适了。现在一切都进展顺利,没必要搞什么急速穿越。我挺直腰板,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不断接近的山峦。我想到了布兰德和高塔。就是那地方没错,和他在那一瞬间中展示给我的景象全无二致。当然,除了那些卫兵。我决定下次找一个合适的影子世界,招募一批自己的队伍,再回来把这些杂碎送进地狱。对,然后就万事大吉了…
过了一会儿,我伸了伸腰,翻身趴在石头上,向后看去。
他们是不准备放过我了!而且还拉近了距离!
我自然是火冒三丈。见他妈的鬼去吧!这是他们自找的,现在该让他们尝尝苦头了。
我站起身,脚踝的酸痛已减轻很多,有点麻木了。我抬起双手,寻找所需的影子。
我找到了它们。
岩石慢慢改变运动轨迹,从直线变成一道圆弧,向右转去。弧度逐渐加大,岩石划过一道抛物线,转回头冲向他们。速度最终提升到了我想要的程度。没时间在背后刮上一场风暴了,如果能弄成的话,肯定效果绝佳。
他们一共二十来人,当我冲过去时,这伙人明智地散开了。但有几个还是没能及时逃开。我随即又迅速兜转岩石,冲了回去。
眼前的场面让我大吃一惊。几具尸体逐渐升起,有两个已经高过我的头顶,血水滴滴答答,从天而降。
我就要再次逼近他们时,忽然发现在第一次冲突中,有几个家伙跳上了我的岩石。第一个人已经爬上岩顶,抽出长剑,向我冲来。我挡开他的手臂,夺过武器,把他向后一扔。我大概就是在那时才注意到他们手背上的骨刺。我被那玩意划了几下。
就在此刻,我被从下面射来的几支怪模怪样的飞箭飞镖之类的东西击中;紧接着,又有两个家伙爬上了岩顶,而且似乎更多人马就要跳上岩石了。
好吧,就连本尼迪克特也有撤退的时候。我至少给这些幸存者留了点可供他们思念我的纪念品。
我停止对影子的调整,从腰际拔出个带倒刺的圆轮,从大腿上拔下另一枚。接着,我砍掉一个人持剑的手,然后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又矮身躲过另一人的狂暴攻击,回剑划过他的双腿。这人也摔了下去。
还有五个家伙正往上爬,我们又开始向西方驶去,剩下的大概一打卫兵正在我背后的沙地上重新集结,他们头顶的天空中飘浮着汩汩淌血的死尸。
下一个人还没完全爬上岩顶,我对付他时占尽优势。他就这么报销了,还剩四个。
但当我料理他时,另外三个人从不同的方位同时冒了上来。
我冲向最近的那个,把他结果掉。但另外两个人顺利爬上了岩顶,趁我还没腾出手,直扑过来。当我抵挡他们的攻击时,最后那个人也爬上来,加入他们。
这些人算不上硬手,但岩石已经变得太挤了,周围还布满了锋锐的尖尖沿沿。我努力格挡,移动,试图让他们彼此阻隔干扰。我成功了一半,引着他们列成最符合我需要的队形,随即发动攻势。为了攻击,我不得不留出几个破绽,所以自己也挨了几下,但终究成功地劈开了一个人的脑袋。他跌落石崖,手脚和装备一阵纠缠,还带下去了另一个人。
倒霉的是,这个冒失鬼把我的长剑也一并带了下去,当我挥剑时,剑锋正好卡在他挨那一下子的某个骨缝关节中。那一天显然是我的丢剑日,要是出发前我先按自己的星位占上一卦,不知能不能看出这个征兆。
总之,我迅速移动,躲开最后那家伙的攻击。在这当口,我不慎踩上一摊血迹,朝岩石前端滑去。要是我从那儿掉下去,肯定要被这大石头碾平,剩下个扁片兰登,趴在那儿像张诡异的地毯,让日后的旅人迷惑不解,或是欣喜万分。
我打滑时伸手乱挥,想抓住点什么。那家伙朝我紧赶两步,举起剑准备干掉我,跟我干掉他那些同伙一样。
但我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他很完美地起到了制动作用。与此同时,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偏偏选在这种时候,想要通过主牌联系到我。
“我很忙!”我高喊道,“待会再打来!”此刻我已经停止滑落,可那家伙却摔倒在地,叽里咕噜地滑出石崖。
我试图在他掉下去前揪住他,但动作不够快。我本想把他救下来,好好审问一番。虽然无法锦上添花,但这个结局也算完满了。我转头走回岩顶中央,观察着,思索着。
剩下的人还在追逐,但我已经拉开足够的距离。现在我不需要担心另一批登陆之敌了。足够了。我又向群山驶去,刚刚转化出来的太阳让这里变成了烤炉。我浑身浸透了汗水血渍,伤口也很麻烦,而且我渴得快要死了。快了,快了,我决定赶快来场雨,先不管别的。
所以,我开始朝这个方向进行转换。浓云汇聚,堆积,天色阴沉…
我按这个路数前进,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又在联结我,但还是没成功。
甜美的黑暗随之而来。
我被雨水浇醒,突如其来,瓢泼之雨大作。我不知道黑沉沉的天色是得自暴雨,还是夜晚,也可能兼而有之。总之,天气凉爽了许多,我铺开斗篷,躺在岩石上,张开嘴巴,不时从斗篷上拧出水来。干渴最终得以缓解,我又感到身上洁净清爽。但身下岩石似乎滑得要命,我甚至不敢移动。群山已经近了不少,频繁闪耀的电光描绘出峰顶的轮廓。我身后的天色太暗,没法看清那些追兵是否还在。他们走这段路绝对是难比登天,但在这些古怪的影子中,依靠猜测推想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刚才睡过去了,这让我有点生自己的气,但反正没遇上什么麻烦,所以我裹起湿透的斗篷,决定原谅自己。我摸了摸身上,找出一路带来的几支香烟,有一半还能抽。试了十八次后,我把影子调整到可以点火的程度。接着我就坐在那儿,淋着雨,抽着烟。这感觉不错,我没有做出任何转换,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
暴雨最终停止,云开雾散,夜空中充满陌生的星座。沙漠中的夜色美艳撩人。过了很久,我发现岩石移动到一处向上的缓坡,开始减速。不知是什么物理法则开始起作用,改变了岩石的运动。我是说,这条坡道看来没那么陡,本不至于如此明显地影响我们的速度。但我不想鼓捣影子,把它调整到可以继续驱石前进的方向。我宁愿尽快踏上相对熟悉的地面,找条路回到正常些的地方,让我对物理现象的预测可以更加准确。
所以我任凭岩石缓缓停止,爬下去,徒步前行,继续登坡。同时,我开始玩那些我们还是孩子时就已经学会的影子把戏。移去一些障碍——一株枯瘦老树、一块挺立独石,让天空从一端到另一端逐渐变化。最终,我获得了熟悉的星辰。我知道自己走下的这座山峰,已不再是之前登上的那一座了。我的伤口仍一抽一抽地疼,但脚踝已经基本恢复,只是有点僵硬。我休息得不错,可以走上很久。一切仿佛都已重回轨道。
我爬上逐渐陡峭的山坡,走了很长时间,最终找到一条小径,这下子走起来轻松多了。我在熟悉的夜幕下稳步攀登,决定继续前进,在日出前走过这座山。旅途中,我的衣服随着影子逐渐变化——现在变成斜纹粗棉裤和短上衣,湿斗篷变成了干燥的瑟拉佩[2]。我听到附近一只夜枭的啼叫,身后的山脚下传来山狗尖锐高亢的吠声。这些征兆说明我已踏上更加熟悉的土地,这让我多少觉得安全了,驱除了刚才那场逃亡留下的最后一丝绝望感。
大概一小时后,我屈从于玩弄影子的欲望,当然只是一点。毕竟在这样的山岭中,出现一匹离群的马驹也并非绝无可能。我发现了它,用了十来分钟渐渐与它熟谙。我骑上马匹的光背,以更惬意的方式朝山顶走去。山风为我们脚下的小径铺上寒霜,明月映照下,光华闪烁,恍若有了生命。
闲话少说,我整夜骑行,黎明前越过山顶开始下坡。一路上,我头顶的山峰变得愈加高大,此刻正是让山峦增高的最佳时机。山坡上的茵茵绿意被平整的大路分隔,间或有些房舍住所点缀其中。一切都按我的意愿发展着。
清晨刚过,我已经进入山麓,斜纹粗棉衣服变成了卡其布制服和亮色衬衫,一件运动衫搭在身前。高空中,一架喷气客机在天上戳了几个洞,从地平线的一端飞向另一端。周围鸟鸣阵阵,天气和暖,阳光明媚。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感觉到通过主牌的接触。我很快联通,开始回话。
“喂?”
是朱利安。
“兰登,你在哪儿?”他问。
“离安珀很远。”我回答说,“有什么事?”
“其他人联系过你吗?”
“最近没有。”我说,“不过昨天倒是有人想找我。但我很忙,没时间说话。”
“那是我,”他说,“我们这儿出了点状况,你最好知道一下。”
“你在哪儿?”我问。
“安珀。最近发生了点事。”
“什么事?”
“老爹消失了,时间已经很长,和平时不一样。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他过去也这么干过。”
“但都会留下指示,做好委托。他过去通常都会这么处理。”
“对,”我说,“但多长算长?”
“超过一年了。你不知道这些?”
“我知道他不见了。杰拉德早些时候曾经提过。”
“比那时候还早。”
“我明白了。那你们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