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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说那是我,你说的。”
“对,是我说的。祖先?”
“差不多吧。”
“这有个漂亮的小姑娘!这红头发的也是…”
“我想…”
他收拾好纸牌,放回盒子,递给我。
“独角兽也很漂亮。”他又补了一句,“我不该看它们,对吗?”
“无所谓的。”
他叹了口气,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双手背在头后。
“我忍不住,”他说,“你身上总有些很奇怪的地方,卡尔。我说的还不仅仅指你做的那些神神秘秘的工作——而神秘事物总会吊起我的胃口。我过去从没和一个真正的神秘人物走得这么近。”
“就因为你刚看到了一副装在冰冷盒子的塔罗牌?”
“不,那只是增加了些气氛罢了。”他说,“尽管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一无所知,但最近发生的这件事,让我难以理解。”
“什么事?”
“昨晚,我把你带到这里,然后把爱丽思送回家,之后又去了你的房子,希望找到一些线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雪已经停了,尽管后来又下起来,但你爬过的痕迹仍然很清晰,绕过房子,然后从前院下山。”
我点点头。
“但却没有进入房子的痕迹——没有显示出你的到来。而且,也没有其他人离开的痕迹——没有显示出凶手的逃跑路线。”
我苦笑几声。
“你以为我是自残吗?”
“不,当然不是。屋子里也没看到武器。我跟着血迹走到卧室,你的床边。当然,我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查看,但那景象让我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你是突然出现在床上的,血流不止,然后起来爬了出去。”
“显然是无稽之谈。”
“但缺失的痕迹让我觉得很奇怪。”
“肯定是被风卷起的积雪盖住了。”
“其他的呢?”他摇摇头,“不,我不这么想。我只想把这件事也加到我的兴趣列表里去,期待你何时能跟我讲这些故事。”
“我会记着的。”我说。
“对,”他说,“但我想…我有种特别的感觉,以后估计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像一部肥皂剧里的小角色,走下舞台时完全不知道故事会如何发展。”
“我肯定会喜欢这种感觉。”我说,“至于说我自己的角色,有时让我恨不能把编剧掐死。但你不妨这么看:故事的内幕很少和人们的想象一致。通常都是些龌龊的小事,出于最低级的动机。猜测和幻想通常会产生更好的故事。”
他微笑起来。
“你还是老样子,不尽不实。”他说,“不过我知道,有时候你也会禁不住美德的诱惑,说句实话。有几次…”
“我们怎么从脚印谈到我身上了?”我说,“我正要告诉你,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进入房子所经过的路径和离开时完全一致。显然是我离开时抹去了到达的痕迹。”
“编得不坏,”他说,“你的袭击者也是沿着同一路径喽?”
“肯定是。”
“很好,”他认同道,“你知道如何提出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但我还是觉得有更多证据显示出了古怪之处。”
“古怪?不,只能说特别。就看你如何解释了。”
“或者说,这是个语义学上的问题。你读过警方对你那次意外的报告了吗?”
“没有。你读过?”
“啊哈。要是它不止是特别怎么办?你会认同我用的词吗,‘古怪’?”
“好吧。”
“…而且要回答一个问题?”
“这不好说…”
“一个简单的问题,只要回答是或者否就行。就这些。”
“好吧,成交。报告怎么说?”
“那上面说他们接到了事故报告,一辆巡逻车前往现场调查。他们在那儿看到了一个装束奇特的男人,正对你进行急救。他声称是自己将你从掉进湖里的失事车辆中拉出来的。这似乎是可信的,因为他浑身湿透了。中等个儿,体态轻盈,红头发。他穿着一身绿色外衣,据一名警员说,活像是从哪部罗宾汉电影里跑出来的。他拒绝表明身份,也不肯和他们回警局说明当时的情况。当警员们坚持要他合作时,这名男子吹了声口哨,一匹白马小跑过来。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之后再没人见过此人。”
我大笑起来。这很疼,但我实在忍不住。
“该死的!”我说,“这事可算有点眉目了。”
比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真的?”
“对,是真的。今天知道了这件事,被捅一刀回到这里也值了。”
“被捅一刀,回这里?这两件事的次序,你说得很有意思啊。”他揉着下巴说。
“哦,是的。但我开始在本来并没有期待有收获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线索。意外之喜,绝对值回票价了。”
“就因为一个骑白马的家伙?”
“只是一部分原因,一部分…比尔,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这段时间哪儿都去不了。”
“都一样…你提到的那些文件…我想最好今天就签了。”
“好的,我下午就送过来。但我可不希望你做什么蠢事。”
“我现在更加小心了,”我说,“相信我。”
“希望如此。”他说着合上公文包,站起身,“行了,好好休息吧。我会跟医生把事情讲清,今天就把那些文件送过来。”
“多谢了。”
我和他握了握手。
“对了,”他说,“你答应了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的。”
“当然,那还用说?什么问题?”
“你是人类吗?”他仍然握着我的手,表情毫无变化。
我先是笑了起来,接着,我放弃了这招。
“我不知道。我…我倾向于这么看,但我确实说不好…我当然是了!这是个蠢…哦,天哪!你是当真的,对吗?而且我保证了要讲实话…”
我咬着嘴唇,思索片刻,说道:“我想不是。”
“我想也不是。”他说着微笑起来,“但对我来说,这没什么区别,不过我想对你来说也许有点意义——知道有人清楚你与众不同,却不在乎。”
“我会牢记在心。”我说。
“好了…回头见。”
“好的。”
CHAPTER Ⅸ
州警离开后,下午已然过半。我躺在床上,感觉好起来,同时也因为这种感觉本身而感觉更加好了。我躺在这儿,回想着安珀之中蕴藏的危险。布兰德和我都被族人最钟爱的武器放倒了。我在想谁的伤势更重。大概是他,那一刀可能刺到了他的肾脏,而且他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很糟。
在比尔的雇员把文件带来让我签署之前,我已经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了解自己的极限是很重要的。一向如此。既然在这个影子里,我的康复速度要比常人快上几倍,我想经过大概一天半——或许是两天的休养,我应该可以站起来走动了。我确定自己可以做到。很疼,而且头一次尝试让我感到阵阵眩晕,但第二次就好多了。当然还是会晕。所以我又躺回床上,感觉好些了。
我无数次捻开主牌,玩些单人牌戏,从熟悉的面孔中读出那些暧昧不明的运势。每次我都要控制自己,压抑住联络兰登的欲望,我想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然后询问一下事态的最新发展。再等等,我不断告诫自己。他们每睡过一个小时,对在地球的你来说,就是两个半小时。而这里的两个半小时,对你来说相当于那些凡人们的七八个小时。忍耐。思考。恢复。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晚餐过后,天空开始阴沉,我决定展开行动。一个古板的年轻警员曾来查问情况,我把所有想告诉他的话都说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但他很客气,而且没待多久。实际上,他刚刚离开。
躺在这儿,感觉自己在逐渐好转。我等待着贝利医生来巡房,来查看我是否逐渐康复。躺在这儿,思索着比尔告诉我的事情,尝试将它们和我已知或猜测到的事拼凑起来…
感应到了联络!我已经料到了。某个在安珀的人起得真早。
“科温!”
是兰登,声音有些不安。
“科温!起来!开门!布兰德醒了,他想见你。”
“你刚才敲过门想要叫我起床,对吗?”
“是的。”
“就你一个人?”
“对。”
“那好。我不在里面。你正通过影子联结到我。”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我受了伤,但还活着。我以后再给你讲这事。跟我说说布兰德。”
“他不久前刚醒过来,跟杰拉德说必须马上见到你。杰拉德摇铃叫了一名仆人,派他到你的房间去。他叫不醒你,就来找我。我让他回去告诉杰拉德,就说我马上带你过去。”
“我知道了。”我说着慢慢直起身,坐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拉过去。我丢了几件衣服,需要一件罩袍之类的东西。”
“那我最好回自己的房间去。”
“好的,去吧。”
“一分钟就好。”
联结中断。
我慢慢挪动双腿,坐到床边,收好主牌,放回盒子。我觉得应该在回安珀前掩饰好伤口。这很重要,就算在平时,一个人也永远不该暴露自己的弱点。
我深吸一口气,抓着床架站起身。练习有了回报。我保持着正常呼吸,松开手。不坏。我可以勉强维持形象,只要走慢点,只要别用力过度…我也许可以带伤行动,直到力量完全恢复。
这时我听到一阵脚步声,一名态度友善的护士出现在门口。她身材纤细、匀称,如雪花般明丽,但又不像雪花那样千篇一律。
“回到床上去,科里先生!你还不能起来!”
“女士,”我说,“我必须起来,这很重要。我必须去。”
“你可以按铃,请护士拿个壶来。”说着,她进入房间,向我走过来。
一等兰登的联结再度建立,我就冲他疲惫地略一点头。我很想知道她会怎么报告这件事——还有她会不会提到我跃迁后留下的五光十色的残像。我留下的市井传说越来越多了,这是最新的一条。
“亲爱的,请你这么想,”我对她说,“我们之间的联系是纯粹物质性的。但除此之外,世间还有别的联系…而且很多。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