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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表示同意。门廊上的那些家伙个个身强力壮,帽子拉到眼睛上方,面孔被帽檐投下的阴影盖得严严实实。
“真希望知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兰登说。
有种震动,让我中耳附近的毛全竖了起来。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弗萝拉吹响了她的口哨。
从我右手边远远地传来窗玻璃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我听到左边什么地方出现了低沉的咆哮和几声狗吠。
“她把狗叫来了,”我说,“六只凶猛、残忍的畜生。换个时候,她说不定会用来对付咱们呢。”
兰登点点头,我们俩一起朝窗户碎掉的方向跑去。
等我们跑到起居室,发现有两个人已经进到屋里,都拿着枪。
我一枪放倒第一个,旋即扑倒在地,朝第二个开火。兰登挥舞马刀,从我身上一跃而过。第二个家伙的脑袋和肩膀分了家。
这时,又有两个从窗户跳进屋里。我连开几枪,用光了子弹;耳边,弗萝拉的猎犬发出的咆哮声和对方的枪声夹杂在一起。
地上躺着三个人和同样数量的狗。不错,看样子我们已经干掉了一半入侵者。剩下的还在从窗户往屋里钻,我又干掉了一个,所用的方法让我自己大吃一惊。
几乎不假思索,我抓起一把又大又沉的沙发椅,朝屋子另一头扔了过去。它砸中了大约三十英尺之外那家伙的后背。
我朝剩下的两个冲去,不过还没跑到屋子那头,兰登已经用马刀刺倒了其中一个,他把这家伙留给狗对付,自己转向另一个。
没等他动手,那家伙已经被狗扑倒在地。在我们解决他之前,他又杀死了一条狗。不过今后他再也没法杀死任何东西了,兰登掐死了他。
三条狗死了,还有一条受了致命伤。兰登一刀刺死了它,接着我们把注意力转到那些死人身上。
他们的外表有些不同寻常。
弗萝拉走进房间,帮我们分析情况。
首先,这六个人全都眼睛充血,无一例外。非常非常多的血丝。不过,这种眼睛长在他们身上却又让人觉得很正常。
其次,他们的每根手指都比常人多出一个指关节,手背上还长着向前弯曲的骨刺,十分锋利。
他们的口部前凸得厉害。我掰开其中一个的嘴巴,发现里边有四十四颗牙齿,大部分都比一般人的牙齿更长,其中几颗看上去还尖利得多。他们的肌肉呈带光泽的灰色,非常硬。
当然还有别的不同之处,但这些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我们拿走了他们的武器,我拿了三把扁平的小手枪。
“这些臭虫确实是从影子里来的。”兰登说。我点点头。“我的运气不错。看来他们没料到我会找来这样的帮手——将近半吨重的狗和一个好斗的兄弟。”他走到碎玻璃前往外瞅,我没动,让他自己去侦察敌情。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什么也没有,我敢打赌咱们把他们全干掉了。”说着,他拉上厚重的橙色窗帘,还拖了不少高大的家具挡在前头。他干这事儿的时候,我把那些死人的口袋翻了个遍。
没有任何可以说明身份的东西,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咱们回书房去吧,”他说,“我的酒还没喝完呢。”
坐下之前,兰登没忘了先仔仔细细地把刀刃打理干净,再把马刀挂回墙上。他擦刀的时候,我倒了杯酒给弗萝拉。
“既然咱们三个在一起,”他说,“看来我暂时安全了。”
“看来是这样。”弗萝拉表示同意。
“上帝,我从昨天起就没吃过东西!”兰登大声叫道。于是弗萝拉去找卡美拉,告诉她现在可以出来了,只是不能进起居室,还要她多拿些食物到书房来。
弗萝拉刚一出门,兰登就转身问我:“说说看,你们俩之间是什么状况?”
“别把后背亮给她。”
“她还是艾里克的人?”
“就我所知,是的。”
“那你来这儿干吗?”
“我想把艾里克引到这儿来。他知道只有他亲自来才能对付我,我要看看他究竟有多想除掉我。”
兰登摇摇头。
“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干。毫无希望。既然你在这儿而他在那儿,他干吗要费神把脑袋探出来?他的位置更有利。要想干掉他,你必须自己去找他。”
“我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这时,他的眼睛一闪,从前那种微笑又回来了。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稻草色的头发。
“你准备干?”他问。
“也许。”
“别跟我说什么‘也许’,亲爱的。你脸上写得一清二楚。你知道,我差不多愿意帮你。在所有亲戚里,我最喜欢的是性[7],最讨厌的就是艾里克。”
我一边思考,一边点上根香烟。
“你在想,”我正考虑着,他又说,“‘这一次,兰登的话我能信多少?他又狡猾又卑鄙,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兰登[8]——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还有,如果有人开出更好的价,他肯定会把我给卖了。’没错吧?”
我点了点头。
“不过你别忘了,科温兄弟,虽然我从没干过什么对你有利的事,但也从没对你使过什么坏。噢,有几次恶作剧,这我承认。但总的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家里算是最好的。我们从来不管对方的闲事。好好想想吧。我想我听见脚步声了,弗萝拉或者她那个女仆就要来了,咱们换个话题…但你得赶快!我猜你身边没带着家族那副宝贝扑克牌吧?”
我摇了摇头。
弗萝拉进来说:“卡美拉马上就会拿吃的来。”
我们为这顿饭干了一杯,兰登在弗萝拉背后冲我眨眨眼。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起居室里的尸体不见了,地毯上的污渍消失得无影无踪,窗户看起来也已经完好如初,兰登解释说,是他把事情料理了。我没再盘问他,免得露出破绽。
我俩借了弗萝拉的奔驰车出去兜风。奇怪的是,路上的景致似乎起了变化。我说不清究竟少了些什么,或者多了些什么,反正感觉不同了。我试着思考这个问题,结果又开始头疼起来,只好决定暂时不去想它。
我握着方向盘,兰登坐在我的身边。我告诉他我准备回安珀去——只想看看这会激起什么样的反应。
“我一直想知道,”他答道,“你究竟只是单纯地想复仇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他又把球踢给了我,至于要不要回答,就看我觉得是否合适了。
我觉得没什么危险,于是说了句早想好的套话。
“我也一直在考虑,”我说,“想弄清我有多大机会。你知道,我也许会‘试试看’。”
听了这话,他转身面对我(刚才他一直在透过身旁的车窗往外看),然后说:“我猜我们都有那个野心,至少有那种想法。我知道我有,虽然我早就自动退出了。照我看,值得一试。我知道,你的意思是问我会不会帮你。答案是‘会’。我会帮你,就算只是为了跟其他人捣捣蛋也好。”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看弗萝拉怎么样?她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很怀疑。”我说,“如果我们有必胜的把握,她会参加的。可话又说回来,这种时候有什么把握可言?”
“或者说任何时候。”他补上一句。
“任何时候。”我重复道,让他以为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并不信任他,不敢告诉他我的记忆现在是什么状况,所以我没说。有太多太多事情我想要知道,却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我们一路往前开,我继续考虑了一会儿这个问题。
“那么,你想什么时候开始?”我问。
“等你准备好了就行。”
这下可好,我想要的就在眼前,伸手可及,而我却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才好。
“现在怎么样?”我问。
兰登没说话。他点了支烟,我想是在争取时间。
我来了个照葫芦画瓢。
“行。”最后他说,“你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真他妈太久了,”我告诉他,“我甚至不敢肯定自己还记不记得路。”
“好吧,”他说,“我们只好兜个远路试试看了。还有多少汽油?”
“四分之三箱。”
“那就在下个路口往左转,让我们看看会发生点儿什么。”
我照他说的做了,结果沿途的人行道开始闪烁起来。
“嘿!”他说,“我上次走着去那儿是差不多二十年前。我的记忆回来得可真快。”
我们继续朝前开,我不停地想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空开始带上了点儿绿色,接着又渐渐变成了粉红。
我咬住嘴唇,免得满肚子的问题脱口而出。
车开到了一座桥下,等我们从另一端钻出来时,天空又变回了正常的颜色,可眼前却出现了很多巨大的黄色风车,满地都是。
“别担心,”他很快说,“本来可能比这还糟呢。”
我发现周围的人衣着都挺奇怪,路也是用砖砌成的。
“往右转。”
我点点头。
紫色的云彩遮住太阳,雨点落了下来。空中布满闪电,我们的头顶是隆隆的雷声。我把雨刷开到最大挡,不过没什么用处。我打开前灯,再一次放慢速度。
我敢打赌,刚才我们真的遇上了一个骑马的男人,他和我们方向相反,一身灰色,衣领竖着,正低头躲避雨点的攻击。
云开雾散,我发现我们正沿着海岸前进。海浪高高涌起,体形巨大的海鸥在贴近水面的地方盘旋。雨停了,我关上车灯和雨刷。现在路面是用碎石铺成的,可我一点儿也认不出这儿是什么地方。后视镜里根本看不见我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小镇的影子。路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绞刑架,一具骷髅的脖子上套着绳子,吊在绞刑架上,还不住地随风摆动。这番景象让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方向盘。
兰登一边吸烟,一边望着窗外。我们行驶的道路离开海岸,绕过一座小山。一片草原在右边伸展开来,一棵树也看不见,而左手边则是一连串逐渐升高的小山。现在,天空变成了明亮的深蓝色,就像笼罩在阴影下的清澈深潭。我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空。
兰登打开身旁的车窗,把烟头扔了出去。他关上窗之前,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在车内打着旋。风里带着海水的味道,咸咸的,有些刺鼻。
“条条大路通安珀。”他说,就好像这是条谚语似的。
这时我记起了弗萝拉前一天说过的话,我突然明白了那话的含义。如果现在把这话说出来,我会显得像个傻瓜,或者会让兰登以为我故意隐瞒了紧要的消息不告诉他。可我必须告诉他,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