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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头雾水。
“哪个妹妹?”
“伊芙琳。”他说。
没印象。将计就计。“太可笑了。伊芙琳和我已经好多年没联系了,”我说,“她甚至不知道我在这个城市。”
他耸耸肩。
“不管怎么说…”
“她现在住哪儿?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我手边没有她的地址。”
“去拿。”
他起身走到一个档案柜跟前,打开柜子,飞快地翻了起来,最后拿出一张卡片。
我仔细地阅读上边的内容。伊芙琳?伏罗美尔夫人…纽约的地址,我同样没一点印象,但我把它记在脑子里了。卡片上还写着,我的名字是卡尔。好。又多了些信息。
接着我把枪插在皮带下,和铁棒一起。保险当然已经关上了。
“好吧,”我对他说,“我的衣服在哪儿?还有,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你的衣服车祸时全毁了,”他说,“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双腿确实都骨折了——左腿有两处。老实说,我不知道你怎么能站得起来,这才过了两个星期…”
“我向来恢复得很快。”我告诉他,“现在,咱们说说钱的事…”
“什么钱?”
“庭外和解费。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准备指控你玩忽职守什么的。”
“别开玩笑了!”
“谁在开玩笑?给我一千块就不起诉你,现金,现在就要。”
“这种事情我连谈都不想谈。”
“嗯,你最好考虑一下,事关重大呀。想想看,如果审判前我找媒体大肆渲染,对这地方的名声可不好啊。我肯定要联系美国医药协会,各大报纸,还有…”
“这是敲诈,”他说,“我决不答应。”
“要么现在付钱,要么等到法庭审判以后。”我说,“我倒无所谓,不过现在付款可以享受不少优惠。”
如果他上钩,就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这里头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他瞪着我,我也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
最后,他说:“我现在拿不出一千块。”
“你这儿有多少?说个数。”
他顿了顿,说:“这是盗窃。”
“算不上,老兄,这叫现金支付,当场提货。到底多少,说吧。”
“我的保险柜里大概有五百。”
“拿出来。”
他打开墙上的一个小保险柜看了看,告诉我里边只有四百三。我可不想为了证实他的话而在保险柜上留下指纹,所以我点头接受,把钱塞进衣兜。
“离这儿最近的出租车公司是哪家?”
他说了个名字,我从电话号码簿上查到号码,同时弄清了这里是美国北部。
我要他打电话给我要辆车,因为我不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又不愿意让他发现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在我拆掉的那些绷带里,有一条是缠在头上的。
他打电话时,我听到了这地方的名字:绿林私立医院。
我掐掉手里的烟头,拿起另一根烟,在书架旁一张带坐垫的棕色椅子上坐下,给双脚减轻了大概两百磅的负担。
“我们就在这儿等,待会儿你送我到门口。”我说。
他再没说一个字。
CHAPTER Ⅱ
我让出租车载我到最近的城镇,随便找个拐角下了车。这时已经八点了。我付了车钱,又步行了大约二十分钟,走进一家餐馆,在柜台买了果汁、两个鸡蛋、烤面包、熏肉和三杯咖啡。熏肉太油腻了。
这顿早餐吃了整整一个小时。我走出餐馆,找到一家服装店,然后一直等到九点半商店开门。我买了一条休闲裤、三件运动衫、一条皮带、几件内衣,外加一双合脚的鞋子。我还搞了条手绢、一个皮夹和一把小梳子。
接着,我找到一个灰狗长途汽车站,上了去纽约的车。没人想阻拦我。看来没人在找我。
天空明亮,凉风轻拂着一片秋色。我上了车,一边欣赏乡村景致,一边整理思绪,看看迄今为止,我对自己和自己的现状都掌握了哪些情况。
我是被我妹妹伊芙琳?伏罗美尔送到绿林的,登记的名字是卡尔?科里。这是在大约十五天前的一次车祸之后的事,车祸让我断了几根骨头,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不记得伊芙琳妹妹。绿林的人受雇给我持续注射镇静剂,让我无法行动。我用这事儿恐吓医院,院方显得非常害怕。没错。由于某种原因,有人害怕我。我要好好利用这点。
我强迫自己回忆那次车祸,一直想到头痛为止。不是什么事故。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我有这种感觉。我会找出真相的,到时候有人会付出代价,很大很大的代价。可怕的怒火在我体内弥漫开来。任何想伤害我、利用我的人都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冒险。无论这人是谁,现在他的报应来了。我感到一种强烈的杀戮欲望,想毁灭那个应该对此负责的人。我知道,自己这辈子并不是头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我还知道,过去我曾顺应过这种感觉,大开杀戒。不止一次。
我凝视着窗外,望着枯叶纷纷落下。
到纽约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到最近的一家高级理发店修面、理发,第二件是在洗手间换了衬衫和内衣——我受不了满身头发屑的感觉。绿林那个无名氏的点三二自动手枪装在右手边的衣兜里。要是我妹妹或者绿林的人急着抓我回去,这个小小的违禁品就能派上大用场了。但我决定除非绝对必要,否则尽量不使用它。反正他们还没找到我呢,再说我也想弄清事情的原委。我吃了顿简简单单的午餐,在地铁和公车上花了一个小时,接着雇了辆出租车直奔威斯特郡。我所谓的妹妹伊芙琳就住在那儿,希望她能让我想起点儿什么。
到她家之前,我想好了该用的策略。
我走到那幢巨大的老房子前,敲了敲门,等了大概三十秒钟。大门打开时,我已经成竹在胸了。我走上那条长长的白色沙砾车道,脚下的树叶轧轧作响。我在深色的橡树和艳丽的枫树间绕来绕去,尽管外套领子竖着,冷风还是直往里钻,吹在我刚刮过的脖子上。这座老房子的砖墙上爬满常春藤,一股股常春藤散发出的霉味和我的发胶味儿混在一起。没有熟悉的感觉。我不认为自己以前来过这儿。
我敲了敲门,有回音。
然后,我把双手插进兜里,等着。
门开了,一个满脸是痣、皮肤黝黑的女佣人出现在我眼前。我点头笑笑。她一口波多黎各口音。
“有什么事?”她问。
“我想见见伊芙琳?伏罗美尔夫人。”
“我该告诉她来访者是谁呢?”
“她的兄弟卡尔。”
“哦,请进。”她说。
我走进门廊,地板用肉色和青绿色的小瓷片镶嵌而成,墙面呈红褐色,在我的左手边有一槽大叶片的绿色植物,它们是屏风。头顶上,一个玻璃和珐琅构成的立方体发出黄色的光芒。
那姑娘离开了,我四下打量,想找到些熟悉的东西。
一无所获。
所以我留在原地,耐心等待。
不久,女仆回来了,她点头笑着说:“请跟我来。她在书房等你。”
我跟她爬了三层楼梯,转进一条走廊,经过两扇关着的门。左边的第三扇门开着,女仆让我进去。于是我往里走,接着却停在了门口。
和所有书房一样,这个房间里满是书。屋里还有三幅画,两幅画的是宁静的陆上风光,另一幅是风平浪静的海洋;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绿色地毯;一张大书桌旁有个很大的地球仪,非洲大陆正对着我;地球仪背后是玻璃长窗,足有一整面墙大小,窗体分成八格,每格都是一扇独立的活页窗。但这些都不是我停住脚步的原因。
坐在桌后的女人穿着件蓝绿色上装,V型领,领口开得很低。她一头长发,还留着长长的刘海,发色介于日落时的云彩和黑屋子里蜡烛的外焰之间,而且,不知为什么,我知道这是她头发的本来颜色;她戴着眼镜,但我并不认为她真的需要那玩意儿;藏在眼镜后头的那双眼睛是美丽的湛蓝色,像在一个万里无云的夏日,午后三点钟的伊利湖的色彩;还有,她抿嘴一笑的样子跟她的头发很配。不过,这些也不是我停下来的原因。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虽然不知道是在哪儿。
我往前走,脸上保持着微笑。
“哈罗。”我说。
“坐下,”她指指一把带着宽大扶手的高背椅,“请。”椅子松软,橘红色,靠背的角度刚刚好。我最喜欢坐在这种椅子上打发时间。
我坐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我。
“很高兴看见你又能起来四处活动了。”
“我也是。你过得如何?”
“很好,谢谢。老实说我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我知道。”这是个无伤大雅的谎言,“不过我还是来了,来感谢你姐妹般的仁慈和关照。”这番话里略带嘲讽,我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时,一只个头超常的大狗走进房间,是爱尔兰猎狼犬。它到桌前趴下,蜷起身子。它身后还跟着一位同伴,后一只绕着地球仪走了两圈,随后也趴在了地上。
“啊,”她回应着我的讽刺,“是我应该做的。你开车的时候该更谨慎些。”
“今后我会多加小心的,”我说,“我保证。”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既然她不知道这一点,我决定尽可能从她身上多挖点儿信息,“我猜你可能会对我的身体状况有些好奇,所以我来让你看看。”
“我确实很好奇。”她回答道,“你吃过饭了吗?”
“简单地吃了顿午饭,几个小时之前。”
于是她摇铃叫来女仆,要她拿点儿吃的来。接着,她对我说:“我早料到你一有机会就会自己离开绿林,但我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你会来这儿。”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才来了。”
她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先帮她点上,然后点上自己这支。
“你总是这么难以预料。”半晌,她告诉我,“过去,这个特点帮了你不小的忙。不过现在恐怕会适得其反。”
“什么意思?”我问。
“你就这么走进来,我猜你是想虚张声势诈一把。现在的赌注这么高,玩这套把戏实在太危险了。我一直很佩服你的胆量,科温,但别干蠢事。你知道谁会赢。”
科温?记下来,储存在“科里”下头。
“也许我不知道。”我说,“我最近睡了一阵子,你忘了?”
“你是想告诉我你还没听说现在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