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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为长江上游重镇,是辛亥首义之区,汉口是东方芝加哥,汉阳是中国匹兹堡,以形势和工商业区域论,又为全国的中心。若让其文化永落人后,岂非像蜡制人体模型一样,虽然具有美丽的躯壳而缺少灵魂吗?起来,同志们!我们把这首义之区的光荣城市再加上几分灿烂吧!我们把这片沙漠造成锦天绣地的乐园吧。起来,同志们,春天到了,晴丽的旭日照着,和煦的东风吹着,丝丝的细雨沐着,我们快拿起锄头来开垦。快把文艺种子撒下去,莫空度这时光,莫辜负这美壤,莫吝惜我们的汗水与精力,丰富的收获正在前面等着我们呢。努力!同志们,努力!
《现代文艺》创刊后,在最初的几个月经常闹稿荒,她就让熟悉的好友袁昌英、苏雪林、陈西滢、朱东润、沈从文、胡适、杨振声等写稿支持;实在赶不上的时候,她就亲自去写;她还将徐志摩的遗札、朱湘的遗作找出来发表,以解燃眉之急。
不久,凌叔华又收到向培良先生的《公开信》,她抓住时机,立刻在报上刊登了这封信,以鼓励读者积极参与这块新开垦的文艺“园地”。
你给我们的公开信,已经解读。不胜欣幸。我们办本刊的动机,只不过想在华中寂寞的文坛呐几声喊,现在居然有了空谷回音,我们很高兴,我们的愿望没有落空。
至于发刊词主张偏于消极方面,也有其原因。我们觉得文学的主张应从作品本身表现出来,而且文学的范围也如人生的一般广大,若拿一种主义或几个条件代表它,不唯有顾此失彼之嫌,而且也怕蹈买椟还珠之弊。这是我们不能不慎重考虑的。
我们很感谢先生的期望和鼓励。造我华中文艺空气,不是区区几人可以相负得来,还得先生与华中人士共同努力。本刊是公开的园地,希望先生及华中同好常常有文章见赐。
萧乾是经沈从文介绍,两年前在北京凌叔华的家中认识的燕京大学新闻系的学生,他大学毕业后,又经杨振声、沈从文介绍,到《大公报》接编该报的《文艺》副刊。为使平津作家能同华中读者见面,同时扩大刊物稿源,提升《现代文艺》在华中地区的影响力,凌叔华与萧乾建立了稿件“联号”。
一九三六年九月,为纪念《大公报·文艺》副刊创办十周年,该报发起全国性文艺作品征文,凌叔华和叶圣陶、杨振声、巴金、朱自清、李健吾、林徽因、朱光潜、沈从文、靳以等被邀请担任评委,并由萧乾通过信函协调意见。
这一年,凌叔华还参加由杨振声主办的第一届全国美术展,送去了自己的参展作品。杨振声不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家、文学家,也是屈指可数的国画鉴定家。萧乾专程赶赴南京会展,为这次美展写了报道。
《现代文艺》创办将近两周年时,作者队伍已成方阵。人员之众,令人刮目相看。女作家有:
苏雪林、陈衡哲、凌叔华、徐芳、袁昌英、冷绡、杨刚、沉樱、罗洪、维特、陈蓝、冰心、蒋恩钿、谢缦、高青子、微沫等。
男性作家有:
陈西滢、吴其昌、石民、陈铨、徐转蓬、赵景深、方重、廷秋、朱东润、孙大雨、马文珍、沈从文、陈春随、朱光潜、徐志摩、朱湘、吴世昌、卞之淋、李畸、常风、陈瘦竹、李辰冬、李芒菲、孙洵候、李威深、田涛、芦焚、李辉英、林庚、杜秦、黄照、刘祖春、王西彦、胡适、杨振声、李影心、戴望舒、白坤、萧乾、李道静、刘恩荣、俞平伯、屈曲夫、严文井、李蕤、高植、陈荻、刘影酷、郑效洵、李寒谷、费蕾、靳以、费力夫、巴金、李健吾等。
仅从作者队伍的构成看,《武汉日报·现代文艺》副刊已跻身京津沪大报副刊之列。
二
一九三五年秋天,凌叔华接到在天津女师读书的张秀亚的来信,信中说她想趁她北平省亲之际前来拜访。这是联络作者的好机会,凌叔华不顾身体不适,即复信请她来平:
你想来平,我自然十分欢迎,但日内我因家妹去美非常忙碌,而我然须看医生去,所以不能即日请你来,你搭星期五(十月二号)下午的车来好吗?大约四时由津开,七时到平,到平即直来我家,我等你吃晚饭。大约也不用等你回信了。你在我家住一宵,星六在平玩一日,晚车回天津去。我大约星期或下星一去(南去)。东西非常乱,一点没有收拾呢。这一次会晤我很高兴,虽然我自愧没有什么才艺可以使人生(恨相见晚)的可能,但我相信我不会使人十分失望,我有的是真挚情感与直率谈吐,那是朋友们承认的。
这两天非常疲乏,字也写不成样。你星期五一定能来。我们大家谈谈,也许有些新灵感,这当然是我一方面希望你给我的。
信中提到“家妹去美非常忙碌”,即凌淑浩一九二四年赴美留学、结婚、生子后第一次回国探亲,凌叔华从武汉赶来与她相聚。
夜幕降临的时候,张秀亚在灯市口附近,终于找到了凌府朱红门户。
凌叔华穿一件绿色的衬衫,站在院内阶前,用微带广东口音的国语与张秀亚打招呼。
晚饭后,她领张秀亚到她那满是典籍和画稿的书房里聊天。
那书房很宽敞,靠窗摆着一道画案,堆了许多卷轴,一张宣纸上刚画了几笔秋山老树。室中央是一张精致的茶几,几朵向日葵插在一个黑釉瓦罐里。那瓦罐样式古拙,摆在这儿有一种奇妙的艺术感觉。
张秀亚问:“人家都说您的作品在描写上受了英国女作家曼殊斐儿的影响,而讽刺笔法上又像受了契诃夫与莫泊桑的感染,是这样吗?”
凌叔华说:“也许是受了他们的影响,但这三家的作品我还不曾看过,将来倒要好好看看。现在有一些人,好像唯美派王尔德幽灵附体了,整日价美呀艺术呀,美与艺术到底是什么,他们也许还不曾弄清楚。还有一些人,见到麦苗竟以为是韮菜,他却偏偏还要写农村,这不是很可笑吗?”
张秀亚问:“您现在写什么作品?”
她喝了口茶,摇着一把纨扇说:“我正在尝试用童话写一篇小说,即将发表在《创作十年》里。内容是三个人叙述一件事,竟变成迥然不同的三件事,足见人言可危。写童话实在是中国作家当务之急,为救救没有书读的孩子,也应该如此,尤其是一些女作家们。”
她们谈着谈着,张秀亚似不胜数百里车程的疲劳,小头一歪竟睡着了。
第二天凌晨,凌叔华带张秀亚到西斜街去看望沈从文夫妇。那一天沈从文正在家欣赏一些青花瓷器,看到满脸稚气、身材矮小的张秀亚,相视一笑说:“陈蓝(张秀亚当时用的笔名)原来是个小孩呀!”
在凌叔华的鼓励下,张秀亚不时有文章在武汉日报《现代文艺》副刊上发表。许多年后,张秀亚著作等身,文学成就斐然,成了台湾现代著名的女作家。
三
一九三五年末,凌叔华第三本小说集《小哥儿俩》由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这本小说集中有: 《小哥儿俩》、《搬家》、《小蛤蟆》、《凤凰》、《弟弟》、《小英》、《千代子》、《开瑟琳》、《生日》、 《倪云林》、 《写信》、《无聊》、《异国》,共计十三篇作品。凌叔华在自序中说:
这本小书先是专打算收集我写小孩子的作品的。集了九篇,大约自民国十五年起至本年止,差不多近十年的工作了。排印以后,编辑者说这书篇幅少些,希望我添上几篇,这是后面几篇附加的原因。那是另一类的东西,骤然加入,好像一个小孩子穿了双大人拖鞋,非常不衬,但为书局打算,这也说不得了。
书里的小人儿都是常在我心窝上的安琪儿,有两三个可以说是我追忆儿时的写意画。我有个毛病,无论什么时候,说到幼年时代的事,觉得都很有意味,甚至记起自己穿木屐走路时掉了几回底子的平凡事,告诉朋友一遍又一遍都不嫌烦琐。怀恋着童年的美梦,对于一切儿童的喜乐与悲哀,都感到兴味与同情。这几篇作品的写作,在自己是一种愉快。如这本小书能引几个读者重温一下旧梦,作者也就得到很大的酬报了。
这部小说集出版以后,茅盾以‘惕”的笔名,在《文学》杂志发表《再谈儿童文学》的评论:“凌女士这几篇并没有正面说教的姿态,然而竭力描写着儿童的天真等等,这在小读者方面自会发生好的道德作用。她这一‘写意画’的形式,在我们这文坛上尚不多见。我以为这形势未始不可以加以改进和发展,使得我们的儿童文学更加活泼丰富。”
细读这部小说集,写儿童的有十篇作品(其中童话一篇,日本为背景的三篇),写现实妇女生活的两篇。写元代画家倪云林的小说一篇。
《小哥儿俩》描写的是七叔叔给小哥儿俩的八哥被黑猫吃了,小哥儿俩誓言要杀死它,然而当看到黑猫生下一窝小猫时,又怜悯的与黑猫示好了。《搬家》写枝儿回老家探亲,与四婆结下友谊的故事。《凤凰》则是枝儿在家门外用面捏“凤凰”,被人拐骗又被家人接回来的事。《弟弟》中未来的二姐夫答应给他找《水浒》画像“失约”,写弟弟心理变化的过程。《小英》因在三姑姑婚礼上见了“吓人的”婆婆,回家与祖母相哭,认为是受了婆婆欺侮,提出“三姑姑不做新娘子”的想法。《开瑟琳》和张妈女儿银儿到母亲房里玩,不慎将母亲手表玻璃打坏,银儿出主意埋到花园里,母亲回来后认为是张妈所偷被开除,后来母亲在花园里找到手表,开瑟琳看到后“全身不觉木了”。
以日本为背景的有三篇小说。《千代子》写千代子在家里和学校常常听到说中国人如何丑恶,而在洗澡时见到的恰恰相反,她便很自然地加入到“笑声”的行列里。 《生日》所描写的是晶晶与父母在公园里共渡她两周岁美好生日的故事。《异国》是写中国女孩蕙感冒住院,与日本护理小姐的友谊。
《小蛤蟆》则是一篇别具一格的童话,写的是小蛤蟆渐渐长大了,它告别妈妈出游与蜜蜂、麻雀相遇对话,又回到妈妈身边的一段经历。故事以拟人化的笔法,生动、别致地刻画了小蛤蟆这个故事的“主人”,读来感人肺腑,令人耳目一新。
四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由于各方面原因,《现代文艺》停刊。凌叔华怀着惜别之情,写了篇停刊词,发表在当日副刊版上:
这是本刊的末一期。出了这期,本刊便与读者诸君告别了。
本刊在去年二月十五日出第一期,到现在共出了九十五期,这不满两周年,不到一百期的刊物生命,固然不能不说是短促。可是在中国的文艺刊物里面,能够活这么长久,也已经可以不算是夭逝了罢?
是的,我们是说,活这么长久,这刊物存在的时候是活着的。它没有犯贫血病,也没有中风麻痹。它没有在病床上吟呻,延一天是一天,挨一个月是一个月。最初两三个月,我们也常常闹稿荒,常常有营养不足的恐惧。可是到了今年,我们无论在何时,都有十期以上的可以登载的稿件在手中。我们所感觉困难的,倒不是好文章的太少,而是好文章的太多。所以来到的停刊,是遇难而不是病故。
凌叔华在回顾了发刊词的意见,能否达到预定路线,以及作者队伍问题后,不无感慨地说:
编者最大的愉快,是这个刊物使他们认识了许多以文字为终身事业的青年;他们靠着薄薄的稿费,过着刻苦的专心著作的生活,他们虽然等着稿费过日子,可是写的文章可一点都不迁就世俗的嗜好,一点都不马虎。想着他们,对于这小小刊物停办,未免感到一点遗憾。
……
我们也要谢谢本报的主持人。要是没有他们的好意与同情,非但这个刊物不能得到它的两年的生命,而且不会有诞生的可能。
天寒夜长,风凄雨苦,我们打着这个小小刊物的丧钟。别矣!
两度花开,两度花落,凌叔华完成了她生命中一次灵魂的跨越,而《现代文艺》副刊在这个万象纷纭的园地里,无不蕴藉着作家们的真情咏叹,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灵光独耀地闪耀在南国的星空里。
第十六章 婚外情事
一
一个二十七岁的英籍学人悄然走进凌叔华的情感世界。
英国诗人朱利安·贝尔
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英国画家、评论家罗杰·弗莱(中文名傅来义)的妹妹玛格丽·弗莱随一个讲师团来中国,在武汉大学结识了陈西滢和凌叔华,回英后与凌叔华时有书信往来,还请她的哥哥罗杰·弗莱(1866—1934)画了一幅马的静物写生送给凌叔华。在这次讲师团活动中,玛格丽还认识了武大学生廖鸿英,并介绍她到牛津大学进修农艺学。因为玛格丽的介绍,廖鸿英在英国结识了布鲁姆斯伯里圈子里一些学人,当她得知在武汉大学的一名英籍教师即将离任时,便通过玛格丽推荐了朱利安·贝尔来武大接任。正是这个“浪荡子”朱利安的到来,打破了凌叔华、陈西滢一家宁静的生活。
朱利安·贝尔是英格兰布鲁姆斯伯里圈子里的第二代人。
他一九○八年出生,父亲克莱夫·贝尔放荡不羁,情人不断,后来与他的母亲瓦内萨·贝尔离婚。他的母亲瓦内萨是邓肯·格朗特的密友,也是罗杰·弗莱的情人。
朱利安小时候在阿希汉姆·查尔斯顿度过,喜看士兵训练和打仗游戏;少年时在莱顿和欧文学校读书,渐长便开始到法国远游,读《著名的陆地战役》,喜欢打猎,尤以捕鹰和抓食肉鸟儿为最;在王家学院求学时,论文中留下无数军事谋略草图,拟获研究生奖学金未果,一九三○年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理想工作。其姨母弗吉尼亚·伍尔夫在日记中描述这个外甥:“脾气暴躁”,“性情不羁”,“粗野但诚实”和“无法无天”。其生活极不检点,似继承了父母的衣钵,先后与十几名女子有染,直到武汉大学任职时,母亲还不放心他的性病。朱利安在一事无成的局面下,他更希望做一个“行动者”,来验证他的“军事理论”。
早在一九二六年,英国政府仿效美国政府的做法,通过清王朝庚子赔款决议,退款基金部分用于中英教育交流。中英文化协会与国立武汉大学签署的合同是委派朱利安·贝尔执教英语和英国文学两年,由于各种原因(可能是性病),他未能如期到任,发数封电报说明理由。委派时间应为一九三五年十月一日,包含一年考察期。教学时间每周九到十二小时,工资七百英镑一年,其中三百到四百英镑由所在学校支付,剩余庚子赔款基金支付,由英国政府汇出。校方同时还为其提供“适度的膳宿条件”,当合同期满或第一年之后有任何一方希望中止合同,校方将提供一百一十英镑的返程费。他的合同中方由武大校长王星拱和工学院院长、中英协会代表石英签署。
二
一九三五年秋天,朱利安·贝尔远渡重洋终于来到上海,而后从上海到南京换乘轮船抵达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