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桂子颇感受用。她们都很清楚与高冢家的往来中,比起俊策,桂子才是关键要角。

  到别墅了。下车的时候,俊策说还喝不过瘾。

  “我要换个地方再喝一顿。小坂,你也想喝吧?”

  “现在吗?我没问题,要去哪里呢?”

  “车站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吧,我记得应该开到凌晨一点。桂子,帮我们叫出租车。”

  “这时间叫计程车,可能要等很久。”

  “没关系,叫就是了。”

  桂子心想真没办法,掏出手机,这时七海和海斗回来了。

  “怎麽了吗?”七海问。

  “其实——”桂子正想说明,想到一个好主意。“对了,请七海开车送你们去酒吧怎麽样?车站附近的话,回程应该招得到出租车吧?”

  “啊,这点子不错。”小坂比俊策先反应,向七海说明原委。

  “好的,我送你们过去。”七海似乎也理解了。

  “能这么办就太好了。”俊策满意地点点头。“好,就这么做吧。七海,麻烦你了。”

  小坂把车钥匙交给七海。她把手搭到一旁的儿子肩上:

  “你也听到了吧?妈送爸爸他们出门,你先回房间睡吧。”

  海斗小声回答“好”。

  七海坐上房车驾驶座,俊策和小坂坐进后座。引擎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桂子目送车子驶出大门后,对海斗说“我们进屋吧”,走向玄关。

  朋香一家人在近十点半的时间离开山之内家。

  走在前面的正则大大地吁了一口气:“喝了不少呐。”

  “这下就算是尽了道义了。”由美子语气冰冷地说。“别墅主人间的应酬真是累人。”

  “可是,跟那个叫小坂的人相比,我们还是轻松太多了。他们根本没吃到什么,就只是在那里拼命烤肉烤蔬菜。”

  “我听千鹤女士说,小坂好像是跳槽又回锅喔。本来在高冢会长底下工作,后来被对手公司挖角。可是那家公司倒闭,一家子走投无路,是高冢会长又把他叫回去的。也难怪他会对会长抬不起头。被叫去烤个肉而已,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问题是桂子夫人吧。就算会长同意,要是桂子夫人不准,应该也很难再回去吧。”

  “别说难了,是连想都不用想。桂子夫人摆出一副慈悲为怀的菩萨嘴脸,其实是个超会记恨的黑暗女帝。”

  “嗳,人都是这样嘛。”

  “没错。每个人都有表里两面。”

  是这样的吗?朋香听着父母的话,想起高冢桂子的脸。自己说出露比死掉的事,桂子一脸悲伤,眼眶湿润,接着露出慈爱的微笑安慰她:上帝只会给人能够克服的考验——

  “对了,你送了什麽礼物?”

  “潘海利根的香水。”

  “那什麽?不是爱马仕那些喔?”

  “送那种常规名牌,不会留下印象啦。潘海利根是英国王室御用香水,或许这下她又会介绍客人给我们了。”

  “要是这么容易,就不用辛苦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不播种,连发芽的希望都没啦。”

  “说得没错。”

  没多久,一家人的别墅到了。正则要打开玄关门锁,讶异地歪头:“咦,奇怪......”

  “怎么了?”由美子问。

  “门没锁。”

  “咦?怎么会?出门时忘记锁吗?”

  “应该不会吧......”正则表情僵硬地打开门。

  朋香也跟着父母穿过玄关进入屋内。正则谨慎地打开客厅的门。

  “怎么样?”由美子在正则身后问。是在问他有没有异状吧。

  “看起来很正常......”正则走进里面,环顾室内。“不过跟保全公司确认一下比较好。”

  “真讨厌,好可怕。”

  “保险起见,我上去二楼看看。”正则走上阶梯。

  樱木洋一放下威士忌酒杯,吁了一口气。“再来一杯好了。”

  “好的。”的场应声。他伸手取杯,放入冰桶里的冰块,再注入苏格兰威士忌。用调酒棒稍微搅拌,摆到洋一面前。

  “我听理惠说,你对于AI的运用相当积极。还说我们医院很落后。”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万一我们医院落于人后就不好了。”

  “听说你还说,应该从内科开始做起?说只要导入对话型AI,就可以减少内科医师三分之一的负担。”

  “我认为这是事实。”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只要从自己的专业领域开始,就能掌握采纳AI的主导权。”

  “当然也有这个目的。我也是有野心的。”

  听到的场的回答,洋一别有深意地呵呵一笑。

  “偶尔吐露真心也是必要的,是吗?这也无可厚非。不管怎么样,理惠居然会谈论医院的将来,我真感动,太了不起了。即使照搬你的说法——不,即使是你诱导她这么说也一样。”

  的场没那么迟钝,听不出这是挖苦。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矜持地笑笑带过。

  他和将来的岳父坐在别墅的露台桌子旁。从烤肉会回来后,洋一邀他再喝一杯。理惠也一起坐到刚才,但说想要冲澡,离开了。结果洋一迫不及待地开启了这个话题。

  “这么说来,他也提到AI的事。”

  “他?”

  “山之内女士姪女的先生。是叫英辅去了吗?”

  “他怎么说?”

  “他说根据医师的处方调剂这部分,药剂师实在比不过AI。毕竟AI拥有庞大数据数据库。但他也说,即使如此,人类药剂师永远是不可取代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AI没有这种功能。也就是药剂师会留意到医师或病患本人没有说出口的细节,关心病人的身体状况,或提议该如何预防。就算AI问病人最近觉得怎么样,病人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药剂师可以通过闲话家常,察觉细微异状,有时也会推荐药物。若说,确实,但这或许会对病患的寿命带来关键影响。我听了很佩服,觉得原来如此。他自身应该很清楚,那才是理想的药剂师样貌。”

  “这样啊,原来他这么说......”

  洋一应该是想要问,那你心目中理想的医生样貌又是如何?但的场刻意什么也不说。他不打算跟药剂师较劲,而且居然拿医生跟药剂师比较,太瞧不起人了。

  洋一喝了口威士忌,打了个大哈欠,伸手按住眼头。

  “有点醉了。可以叫千鹤帮我泡杯咖啡吗?”

  “好的。”

  的场起身,打开玻璃门进入屋内。千鹤正坐在客厅沙发看平板。

  “院长说想请您替他泡杯咖啡。”

  千鹤蹙了一下眉头,放下平板。

  “睏的话怎么不去睡觉?”她站起来,走向厨房吧台。

  的场离开客厅经过走廊。走廊上有两道门,前面是厕所,里面是浴室。

  打开浴室门。浴室灯亮着,但雾面玻璃里面没有人影,脱衣篮也是空的。

  的场拉开雾面玻璃门,里面果然没人。地板是湿的,所以理惠似乎冲过澡了。现在应该在房间保养吧。

  他发现窗玻璃开了条缝。缝间可以看到月亮。

  的场去厕所小解完,出去走廊正准备返回客厅,这时传来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叫声。

  上床后已经过了多久?朋香伸手想要看手机时间,发现手机不在枕畔,放在桌上。她懒得起身,放弃看时间。

  从刚才开始,警笛声就不绝于耳。那不是救护车就是警车吧。她没细思过两者有何差异。

  最后,玄关门为什么没锁的理由不清不楚。屋内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其他门窗也没有异状。“是我忘记锁门吗?”正则当时只是纳闷不解。

  “叮咚。”铃声响起。是玄关门铃声。

  朋香屏住呼吸,门铃又响了一次。三更半夜跑来按别人家门铃,会是什么状况?

  很快地,窗外传来说话声。有人进入别墅院子了。

  朋香坐了起来。在睡衣外面套了件粉红色帽T,离开房间。她走到父母的卧室,打开门。

  两人不在床上。

  突然,外面传来大吼大叫的声音。是男人的声音。不只一个人,而且声音很近。

  朋香去到玄关,提心吊胆地开门。

  结果门边果然有人。好几个男人。还有警察的身影。

  穿西装的大块头男子看到朋香,跑了过来。

  “你是这家的女儿?”男子问。语调锐利,眼睛布满血丝。

  “对。”朋香回答。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之前都在哪里?”

  “在房间。我在睡觉。”

  “其他人呢?”

  “我爸妈应该在家,可是我刚才看,他们都不在......”

  男子露出苦闷的表情,接着说:“跟我来一下。”

  “去哪里?”

  “那边而已......车库。”

  男子迈开步伐,朋香也跟了上去。周围的人一动不动,感觉都不敢正视她。

  车库门口也有人。他们看到朋香,让出一条路。

  男子催促,朋香进入车库。地上铺着蓝色塑料布,像是盖住了什么。

  “我们进来的时候,里面倒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我想请你看一下他们两个的脸,可以吗?或许——“男子舔了舔嘴唇,再次开口:”或许是你的爸妈。”

  嗡!突然一阵耳鸣袭来。千头万绪浮现脑海又陆续消失。很快地,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好。”朋香回答。

  男子掀开了蓝色塑料布。

第5章

  晚上营业时间刚开始没多久,那名男客拜访了“鹤屋饭店”的主餐厅。男子理了一头短发,穿着色泽暗淡的西装。领他到七号桌的侍者,估计他25岁左右。虽然试图营造出稳重老成的氛围,但颈脖细致光泽的肌肤纹理透露出年纪尚轻。西装也是,看起来穿不惯。是不是为了在高级餐厅用餐,刻意卯起来打扮了一番?

  最近愈来愈多独自用晚餐的客人了。他们的目的是搜集题材,投稿社群媒体,开动前都一定会拍照,也会边吃边写笔记。其中也有人对着录音机喃喃自语。是准备事后再转成文字文件吧。

  年轻男客看了看菜单,点了“鹤屋飨宴套餐”。这道套餐,是重现这家饭店刚开业的时候,第一代主厨的拿手餐点,一人份要价两万五千圆。侍者行礼回应“好的”,内心暗暗咋舌,只为了在社群媒体博得关注,居然这样大手笔挥霍。

  “还有,”男客说。“我想要来支配餐的酒。”

  “那麽,我请侍酒师来为您服务。”

  “嗯,麻烦了。”男客大方地说。

  也太会摆阔了吧,侍者心想。对方应该至少比自己小个五岁。真令人不爽。

  侍者向侍酒师招呼了一声,到厨房转达点餐内容,经理一脸忧郁地靠了过来。

  “真伤脑筋,又有订位取消了。今晚已经是第三桌了。这样下去,可能还有人取消。”

  “果然是因为事件的影响吗?”

  “应该吧。出了那种事,一般都想要快点离开。这样的心态我们也能理解,没法埋怨。”

  经理说的那种事,是发生在深夜时分的杀人命案。别墅地区似乎有多人陆续惨遭毒手,受害人数多达四、五人,有人说还要更多。凶手仍逍遥法外,可能还潜伏在这块土地。

  “别墅地区有人陆续被杀,好像恐怖电影的情节喔。”

  “不是说这种风凉话的时候。要是抓不到凶手,观光客都不敢来了。这是餐厅的死活问题啊。”秃头经理一脸苦涩。

  七号桌的第一道菜完成了。首先是鸡尾酒虾搭配鱼子酱。侍者上菜的时候,侍酒师也来了。白酒好像挑了“蒙哈榭”。

  男客拿起叉子,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令侍者感到意外。因为他笃定男子一定先掏出手机,拍个美照。那么,这个人不是来寻找投稿社群媒体的题材的?

  侍者在后场待命时,侍酒师回来了,侍者问侍酒师,是他推荐“蒙哈榭”的吗?

  “我推荐『桑塞尔』,可是客人问有没有『蒙哈榭』。我说有,他说他要'蒙哈榭'。”

  “价格差很多呢。”

  “差了三倍以上。很好啊,人家有钱嘛,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侍酒师耸了耸肩。

  七号桌的下一道菜,是派皮酥烤蘑菇白酒燴蜗牛。侍者送餐过去,只见男客像喝水一样大口灌着白酒。餐点上桌后,他一样没有拍照,径自吃了起来。

  接着,鸡肉冻派、玉米浓汤、香煎鲑鱼等陆续上桌时,男客再次要求叫侍酒师。

  从七号桌回来的侍酒师一脸惊讶:

  “真服了他,居然问有没有『玛歌酒庄』耶。”

  侍者瞪圆了眼睛。“玛歌酒庄”一瓶应该不下二十万圆。

  “那你怎么回答?”

  “我当然说有。实际上真的有。客人说他要。我行礼说'遵命'回来了。”

  “天呐,是哪里来的富豪公子吗?”

  “看起来不像呢。”

  七号桌的主餐是黑毛和牛菲力排。男客把肉叉进口中咀嚼了一会,就像要把它冲进胃袋般,灌下“玛歌酒庄”。男子似乎酒量很好,面不改色。侍者收盘子的时候,红酒瓶几乎都空了。

  甜点是苹果法式可丽饼配香草冰淇淋。侍者正在准备咖啡,男客停下用餐的手,问:“这家餐厅的经理是谁?”

  侍者有了不祥的预感。感觉不像是要称赞“这一餐太美味了,我想道个谢”。

  “经理在,请问有什么服务不周到的地方吗?”

  “不是。我有事想跟他说,可以叫他过来吗?”

  “没问题。”

  侍者回到后场,向经理说明状况。

  “找我干么?是要客诉吗?”经理皱眉头。

  “他说不是。”

  “到底是什么事?总之我过去看看。你也一起过来。”

  两人一道前往七号桌,男客正在喝咖啡。甜点似乎吃完了,盘子上搁着叠起来的餐巾。

  经理面露讨好的笑,自我介绍,并问:“请问今天的餐点还满意吗?”

  “嗯,很好吃。不愧是『鹤屋饭店』。”

  “谢谢。”

  “很适合作为最后的晚餐。感激不尽。”

  男客这话,让经理不知所措地沉默了。因为他不明白这“最后的晚餐”意何所指吧。当然,侍者也一头雾水。

  “哈哈哈,”男客发出干燥的笑声。“我这样说,也只会让你们莫名其妙呢,抱歉抱歉。其实,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请问是什么事呢?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事,当然义不容辞。”

  “小事而已。你们现在立刻打电话给警察,叫他们过来。”

  经理的紧张也感染了身后的侍者。

  “叫警察......?”

  “对,我想请你们报警。啊,请别误会。这一餐我当然会付钱。最后的晚餐居然是霸王餐的话,未免太不像话了。”

  “那么,为什么要叫警察?”

  “还用说吗?因为我是个罪犯。你们也知道别墅地区发生命案吧?那些命案,凶手就是我。”

  男客说得太轻描淡写,侍者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说了什么。但经理似乎也一样,片刻之后,他才问:“客人是在说笑吧?”声音在发抖。

  “才不是玩笑呢。证据就在这里。”

  男子掀开叠放在盘子上的餐巾。

  里面出现的,是一把沾了血的刀子。

第6章

  东京,新桥——

  金森登纪子把盛装柳橙黑醋栗的高杯拿至口边,看了液晶屏幕一眼,笑了一下。

  “怎么了?”春那问。

  登纪子在鼻梁挤出皱纹:

  “没事,只是想说有多少年没踏进KTV了。年轻的时后,每次酒局之后都一定会来唱歌,但现在连流行哪些歌都不知道了。”

  “我也是,最近都没唱歌了。所以学姊叫我订KTV包厢的时候,我连要订哪家都不知道,一时不知所措呢。”

  “不好意思啊。可是,对方说想约在不必担心被旁人听到看到的地点,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场地,结果对方说,KTV怎么样?我心想:啊,确实如此。”

  “我觉得选在KTV是对的。这里的话,感觉可以畅所欲言。”春那说完,眼珠子朝上看向登纪子。“那个......对方对案情了解多少呢?”

  “不清楚耶。”登纪子歪头说。“我是没有详细跟他说明什麽。关于你,我是有些说明啦。不过他做事一向周到,可能会自己先调查一下。不过虽然他是警察,但案发地点是别的县,也不知道他能搜集到多少信息。”

  “对不起。”春那行礼。“总觉得拜托了学姊超麻烦的事。我有点后悔,想说或许不该这样麻烦学姊的。”

  “别客气啦,这是为了我可爱的学妹啊,我自然当仁不让。”

  “谢谢学姊。”

  “不要这样啦,很见外。”

  包厢门打开来,一名穿着黑色系西装的高?男子探头进来。